论《追风筝的人》中的种族意识与个体认同

2020-09-10 07:22高炜博
今古文创 2020年46期
关键词:追风筝的人

高炜博

【摘要】 《追风筝的人》是一部对身份与种族,个体与群體有着敏感书写的小说。阿米尔经历了三次空间变化,使得他的种族意识和个体认同也发生了变迁。从阿米尔的童年到中年,正是他迷失自我身份到最终确定身份的过程,也是一个认识自己的种族,且与他美籍阿富汗裔身份和解的过程。

【关键词】 《追风筝的人》;空间流转;种族意识;个体认同

【中图分类号】I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46-0011-02

《追风筝的人》中的主人公阿米尔是一个漂泊无依的个体。这部小说讲述了阿米尔从童年、青年成长至中年的过程中追寻自我的过程,其中自我的追寻受到他变化着的种族意识的影响。作家卡勒德·胡赛尼是第一个用英语进行文学创作的美籍阿富汗裔作家,他创作的阿米尔的遭遇有他自己的影子,故而才能够如此真切地反映这种身份和种族意识的焦虑。

一、空间流转与种族意识的变化

阿米尔经历了三次至关重要的空间变化。最初是在相对平静祥和的阿富汗,阿米尔度过了自己并不快乐的童年。在这里阶级、种族之间的差异与他的亲情、友情相互纠缠,让年幼的阿米尔充满困惑。首先体现在他和父亲的关系上。在阿富汗这样一个崇尚男子气概的社会,阿米尔显然像是一种另类。他与父亲太不相像,阿米尔孱弱,他父亲强壮,阿米尔痴迷于创作故事,而父亲对阿米尔的文学爱好不屑一顾。由于母亲的难产而死,导致父亲对阿米尔还有一定的介怀,且父亲对他和仆人哈桑无比平等的爱也让他觉得嫉妒,他甚至自我怀疑:“究竟是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 ①。

其次体现在他与哈桑的关系上。表面上看他与哈桑是主仆关系,但二人从小生活在一起,一起长大,是从小的玩伴,阿米尔还将自己的文学创作与哈桑分享。但阿米尔在内心深处又不认同哈桑是自己的朋友,这就像阿米尔的爸爸和阿里一起长大,但他爸爸从来没有提过阿里是他的朋友一样。原因一方面是难以逾越的种族鸿沟。哈桑是哈扎拉人,属于什叶派,而阿米尔则是地位更高,更受尊崇的普什图人,属于逊尼派。身处在种族主义的环境之中,也让种族主义的根芽深植于阿米尔幼小的心灵,使他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自己和阿桑确实有高低优劣之分的观念。一方面是由于父亲对阿桑的温柔与爱,又让阿米尔对自己的身份更加困惑,他开始对阿桑嫉妒、愤懑,直至成了一个自己“讨厌”的人。他对阿桑身处的危难视而不见,但也为此不得不承受难以消弭的愧疚与自责。

另外,也体现在他与阿塞夫的关系上。从种族的角度来讲,阿塞夫与阿米尔属于同一类人,同是所谓更优越的普什图人。但阿塞夫之所以能走上一条激进的种族主义道路,与他小时候对极端思想的推崇有关:譬如崇拜希特勒、信仰“纳粹主义”,大肆鼓吹普什图胜于哈扎拉的“种族优越”思想,对阿米尔一家与哈桑一家的超越种族的关系表示费解。此种思想随着阿塞夫个人成长愈演愈烈,其后阿塞夫加入塔利班的结果,成了彻彻底底的施暴者。而阿米尔则在后续的成长中自我反思,最终走向了自我救赎和寻找自我的路。两个人可以看作是同一类人但走上了不同的生命轨迹。

第二次是父子二人身处异乡——美国。由于苏联对阿富汗的入侵,阿富汗战火纷飞,这里的百姓如临深渊,阿米尔和父亲不得不逃往美国。面对一个全新的环境,阿米尔需要接受自己“他者”和“异乡人”的身份。首先,父子二人需要面对社会地位的异变。他的父亲从一个当地受人敬仰的贵族变成了一个低级打工者,而阿米尔也需要在美国勤工俭学,顽强拼搏,才能受到更好的教育机会。其次,阿米尔体会到了更明显的种族差异性。无论他如何拼命割裂曾经的身份和经历,讲英语,成为作家,跻身上流社会,仍然无法摆脱阿富汗人在美国社会中的边缘感。他与父亲仍然生活在阿富汗人的圈子里,不论是恋爱还是结婚都严格遵守阿富汗传统习俗。当然也是美国更加平等、自由的环境,让走出阿富汗的阿米尔意识到了种族歧视是切实存在的。也就是说,在美国文化与阿富汗文化的冲撞中,阿米尔实际上是更加深入地理解了种族对他的意义。“塔赫里将军探望生病的父亲以及父亲临终前的教诲,这为阿米尔重新定位自己的民族身份提供重要依据。” ②

第三次是阿米尔在他的精神导师拉辛汗的召唤下,重新返回自己的祖国。这时阿米尔三十八岁,拉辛汗再次出现,告知阿米尔哈桑实际竟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多年的心结和困惑在真相大白的瞬间解开。得知哈桑为保卫自己的家园不幸牺牲,阿米尔终于下定决心正视自己的种族,同时走向了一条自我救赎之路:他几经辗转回到了战火中的阿富汗,勇敢地从阿塞夫手中救出了哈桑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亲侄子索拉博,这时年近四十的阿米尔终于可以放下内心的包袱,走向自我认同。他的爱国情愫也在归途中得以实现。在营救了自己的侄子后,他终于可以与阿拉伯裔美国人的身份和解。

二、空间流转与个体认同的变迁

在一个人的童年时段,他的身份认同很多都来自原生家庭。阿米尔的成长环节中母亲是缺失的,而父亲又没有给他充分的安全感。父亲“平白无故”地将本属于他的爱分给了他的仆人哈桑。对于自己文学上的天赋,父亲也没有给予支持,反而加以轻视。在父子关系上,阿米尔既渴望得到父亲的宠爱,又有严重的不安全感,更有“不被父亲认同进而产生的消沉和恐惧” ③。

在和哈桑的关系上,面对哈桑的忠心耿耿、毫无怨言,他既有对待朋友的亲密和信任,可也有作为主人的高傲和梳理。看到父亲对哈桑的关爱,他更流露出嫉妒甚至愤怒。这种矛盾的感情加重了阿米尔对自我认同的迷茫。最终这种迷茫甚至加剧了他人性中的负面情绪,在风筝大赛之时邪念喷涌而出。他冷眼旁观着自己的伙伴哈桑遭到强暴,并最终导致了哈桑的被赶走。

由于战乱阿米尔和父亲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反而在这种相依为命的情况下,阿米尔得到了完整的父爱,和父亲完成了和解。但美国的社会环境和少数族裔的身份让阿米尔走向了另一种身份困惑:他到底属于哪里?即使他努力精进,改变自己的社会地位,但社会边缘人的困扰和危机是自始至终挥之不去的。同时,即使他很想通过在美国的生活抹掉之前在阿富汗让人难过的回忆,但每次想到哈桑时的如鲠在喉,实际上更加重了他对阿富汗身份的执念。完成自我救赎,是他唯一的选择。拉辛汗在阿富汗给他打的那通电话是一个最好的契机,于是阿米尔走上了救赎的道路,也是寻找自我认同的唯一途径。

即使有重重险阻,阿米尔仍毅然决然地回到了自己的祖国。面对战火中伤痕累累的家园,他“内心深处的情感被唤醒,对阿富汗及自己的同胞产生了深深的同情。在这样的过程中,阿米尔再次认可了自己的民族文化身份” ④。

虽然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怎样残暴的对待,但之前的迷茫和摇摆在这次回归通通消散。即使面对阿塞夫戴着不锈钢拳套的一重拳时,“自1975年冬季以来,我第一次感到心安理得” ⑤。终于阿米尔通过勇气和坚定,完成了自我救赎,也找到了自我。“阿米尔坦然承认与哈桑的血缘关系,带着索拉博一同回到美国之后,更是在亲友面前坚定地维护索拉博的身份。对哈桑身份的认同表现出阿米尔改变了阿富汗文化在他身上流淌着的种族观念,这让他重新获得了自我身份。” ⑥

三、结语

“‘身份认同’的基本含义,是指个人与特定社会文化的认同。这个词总爱追问:我(现代人)是谁?从何而来?到何处去?” ⑦而纵观阿米尔从童年到中年的人生轨迹,实际上就是丢失自我,到寻找自我的过程。他从阿富汗而来,又通过回到故土找到了自我,最终即使身处异乡,也可以坦然地面对自我。这个自我,既包括带有种族烙印的自己,也包括身份变幻的自己。

这部小说名为《追风筝的人》,实指自然是在风筝大赛中追逐风筝的阿米尔,但也暗喻一直追求自我的自己。阿米尔是非常有代表性的一个角色,他是美国少数族裔群体的一个代表:对自己的双重身份感到迷惑,努力在新的社会找到立足之地。他也是身处战火中的民族的一员,他们对家园的向往和对故土的留恋是身处和平社会的人们难以想象的。他还是童年受到过心理创伤,甚至走向迷失的一个案例,只是现实生活中有同样经历的人们没有像他一样幸运,找到了自我救赎的路径,并有精神导师的指引。

《追风筝的人》出版于2003年,虽然距今已经有17年的时间,但书中反映的问题却依然存在于现实社会当中。依然有阿富汗人民失去了自己的家园,依然有极端的种族主义实施着惨无人道的压迫,依然有孩子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依然有许许多多背井离乡的“边缘人”,掙扎着找不到自己的身份。希望这些人都能够像阿米尔一样,最终能够追到属于自己的风筝,掌控自我,认识自我,实现自我的价值。

注释:

①卡勒德·胡赛尼著、李继宏译:《追风筝的人》,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12页,第279页。

②陈亚捷:《自我的迷失与追寻—— 〈追风筝的人〉中阿米尔形象研究》,《大众文艺》2019年第19期。

③赵楠、王永宏:《以多重思考维度谈〈追风筝的人〉中阿米尔的自我认同》,《名作欣赏》2020年第7期。

④王文秀:《飘泊与归根——后殖民视域下〈追风筝的人〉》之解读,《文化学刊》2020年第2期。

⑤卡勒德·胡赛尼著、李继宏译:《追风筝的人》,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279页。

⑥陈亚捷:《自我的迷失与追寻—— 〈追风筝的人〉中阿米尔形象研究》,《大众文艺》2019年第19期。

⑦张宪军、赵毅:《简明中外文论辞典》,巴蜀书社2015年版,第4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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