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外交哲学研究:历史回顾、现状评估与范式创新

2020-09-08 00:19刘佳煊
理论观察 2020年6期
关键词:中国马克思主义

刘佳煊

关键词:中国;外交哲学;中国特色大国外交;马克思主义

中图分类号:D829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20)06 — 0076 — 03

习近平同志指出,“学哲学,用哲学,是我们党的一个好传统。”正是凭借对哲学这一强大思想武器的深邃洞察和充分运用,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从新民主主义革命到新中国成立,从改革开放到新时代,哲学思维贯穿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各环节、各领域、各要素,外交工作亦不例外,并逐渐形成了中国外交哲学研究这一学术议题。中国外交哲学研究对于探寻中国外交的思想根源、行为依据、道义选择做出了深入分析,亦对形成和发展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理念做出了重要贡献。也应看到,现有研究成果理论性、系统性不足,研究方法使用单一,研究范式尚不成熟、创新不足等问题,制约了中国外交哲学的进一步发展。因此,学界需要在对中国外交研究进行历史回顾、文献综述的基础上,清醒地认识到现有研究的成果与不足,并对该议题未来研究的议程设置与创新方向等问题进行合理规划,使得中国外交哲学研究在新时代焕发新光芒,成为中国外交在日趋复杂的国际国内形势下,从“危”中寻“机”,从“规”中取“律”的强大思想武器。

一、中国外交哲学研究的历史回顾与文献综述

截至2020年4月,中国知网数据显示,以“中国”和“外交哲学”为主题的期刊论文共103篇,核心期刊论文37篇,硕士论文11篇,博士论文3篇。该研究的最早一篇期刊论文是由曾宪新于1990年发表的《源于传统,高于传统——析周恩来中国化的外交哲学思想》一文。

20世纪90年代是中国外交哲学研究的萌芽期,有9篇文章对这一议题进行了讨论。时殷弘教授从国际政治视角提出了外交哲学的描述性定义,即“一个国家,特别是在国际体系中举足轻重并且有(或必然倾向于具有)长期性国际政治抱负的大国,其对外政策需要有某种哲学,即足够长远、足够宏观的大判断。”同时,学界也开始以中国领导人为对象开展中国外交哲学研究,这在陈钧生《试论邓小平外交哲学》一文中得以集中体现。在这一时期,关于中国外交哲学的研究开始在学界兴起,并为后续研究的开展奠定了一定基础,但数量还不多,与中国国家战略和中国外交理论研究联系的程度还不紧密。

21世纪初至2012年是中国外交哲学研究的生长期,这是因为“成为举世瞩目崛起大国的中国面临着全新的战略机遇与纷繁复杂的挑战,在继承以往的基础上实现思想理论的与时俱进在必然。”伴随着中国国力的日益提升和国际局势的日趋复杂,中国外交哲学研究开始迎来成果丰硕期。2000年至2012年间,以“中国”和“外交哲学”为主题的期刊论文共65篇,核心期刊论文23篇,研究成果相较于前一时期有了大幅增加,多篇学术论文对中国外交哲学的演进历程、研究视角进行了剖析,为后续研究奠定了重要基础。例如,门洪华教授《中国外交哲学的演变》,从哲学的视角剖析中国外交思想及其实践,从哲学观、时代观、秩序观、格局观等方面剖析中国外交哲学的基本内容;赵可金教授《中国地位与世界角色——探索新外交哲学》以矛盾哲学、实践哲学为历史阶段,以国家地位、目标使命、资源基础、操作思维、哲学思维等维度剖析了中国外交哲学的变迁历程。

党的十八大以来是中国外交哲学研究的成熟期,这是因为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外交工作,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深刻把握世界风云变幻和人类发展规律,创造性地提出中国特色大国外交,为学界开展中国外交哲学研究提供了根本性指引。在近八年的时间里,以中国外交哲学为主题的研究共有29篇学术论文,核心期刊论文11篇,内容更加聚焦,主题更加鲜明,维度更加多元,成果更加与时俱进。特别是围绕马克思诞辰200周年、新中国成立70周年、改革开放40周年等重要时间节点,学界对中国外交哲学开展了更加深入、广泛地研究。例如,杨洁勉研究员《中国外交哲学的探索、建设和实践》一文为中国外交哲学及其研究提供了战略设计和方法论指引;刘贞晔教授《新中国70年外交哲学进路——革命、平等与引领》全面梳理了新中国成立70年以来中国外交哲学的发展进程;徐坚研究員《习近平外交思想与中国外交哲学的新境界》是中国外交哲学研究的最新成果,建立了习近平外交思想与中国外交哲学的逻辑关系。

自1990年至今,中国外交哲学研究经历了萌芽期、生长期和成熟期,从中国外交哲学的基本内涵、演进历程、研究视角、研究方法等角度进行了积极探索。

二、中国外交哲学研究的现状评估

如上节所述,中国外交哲学研究已经有了一定的前期成果,但该议题的既有研究成果仍存不足,这主要体现在对“外交哲学”这一概念的定义及其学科归属仍然存在争议;缺乏实证研究,定量研究成果不足;缺少对中国外交哲学的案例研究三个方面。

其一,学界对“外交哲学”的定义与学科归属尚存争议。例如,范文提出,“‘外交哲学能否作为元哲学的一门分支学科来建设?”杜武征提出,“要明确‘中国外交哲学构建研究的学科方向、基本思路、分析框架和逻辑基础,从而提出‘中国外交哲学构建研究的目标和有待解决的问题。”赵可金认为,“外交哲学是指一个国家在特定历史条件下,为实现国家最高政治意志而形成的指导外交实践的价值信念和根本行动方针。它具有全局性、主导性、相对稳定性和内在统一性,是一个国家在较长一段时间内统揽外交全局的指导性纲领。”杨洁勉认为,“外交哲学是国家对外关系的基本原则和价值观,研究有关‘存在、‘意识和‘知行的规律,追求其根本性问题的解决之道。”由此可见,对于“外交哲学”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还是一门需要构建的学科,学界尚存争议。同时,对“外交哲学”的定义,及其与外交思想、外交战略的区别,学界亦尚未形成共识。

其二,对“外交哲学”的研究较多使用演绎推理的研究方法,缺乏实证研究。通过文献梳理发现,到目前为止,仅有一篇运用定量研究方法进行中国外交哲学研究的文章,即陈向阳《外交哲学的四个基本变量及实证分析》一文。诚然,以上研究方法是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中的重要研究方法,但因研究者学术水平参差不齐,政策把握能力存在差异,因此得出的结论客观与否仍存疑问。虽然外交哲学研究并非自然科学研究,但并不意味着不能够运用实证研究方法开展定量研究,从而得出更加科学和客观的结论,因为“与研究人员的主观感觉相比,定量衡量方法能够比较敏锐地捕捉到双边关系中的一些更细微的变化,并可能在更早的阶段发现事物的演变趋势。”

其三,缺乏“外交哲学”的案例研究。就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关于中国外交哲学的理论性论述较多,对以一个中国外交行为作为案例,深入研究其所体现的中国外交哲学演进与创新的研究成果较少,且一手资料使用不足,影响了该研究的客观性和详实性。研究中国外交这一最高政治意志体现的国家行为,官方机构和领导人的发言、传记、书信等一手资料无疑是最具权威性和说服力的,它集中反映了一个时期内来自最高决策层的政治意志和战略判断,是解读中国外交最好的风向标,这对于暂时无法接近外交决策核心群体的研究人员来说,是能够最大限度接近这一群体的最优方式和最短路线,而非二手资料和转引文献。因此,中国外交哲学研究的深入开展和持续推进,还应更加注重案例研究、比较研究和一手资料研究。

三、中国外交哲学研究的范式创新

习近平同志指出,一个国家的发展水平,既取决于自然科学发展水平,也取决于哲学社会科学发展水平。一个没有发达的自然科学的国家不可能走在世界前列,一个没有繁荣的哲学社会科学的国家也不可能走在世界前列。在向世界前列迈进的过程中,哲学社会科学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因此,在党和国家高度重视外交工作的今天,努力发挥中国共产党“学哲学、用哲学”的优良传统,从而推动哲学社会科学成为中国实现与世界良性互动的思想理论储备,讲好中国故事,维护国际形象,需要对中国外交哲学研究进行范式设定与创新。托马斯·库恩(Thomas Kuhn)指出,“‘范式一词有两种不同的使用方式。一方面,它代表着一个特定共同的成员所共有的信念、价值、技术等等构成的整体。另一方面,它指谓着那个整体的一种元素,即具体的谜题解答;把它们当做模型和范例,可以取代明确的规则以作为常规科学中其他谜题解答的基础。”因能力尚浅,暂不对中国外交哲学研究的范式设置作出全面界定,仅从研究对象、研究方法、研究思路三方面,提出未来一个时期内中国外交哲学研究可能的范式创新,并为继续开展该研究提供一个基本框架和理想规范。

首先,应对中国外交哲学的基本定义、研究对象、学科范畴做出清晰界定、形成学术共识。本研究认为,中国外交哲学是以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理论基础,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思想根源,以中国外交实践为行为依据,以巩固和拓展中国国际战略维度和深度为战略目标,对中国外交思想、外交战略、外交行为产生根源和依据的本体论,是对中国如何实现与世界良性互动的方法论,是对中国外交哲学观、格局观、秩序观、时代观的认识论,是中国外交全要素的思想指引和规律探寻。其研究对象可包含中国领导人外交哲学研究、某一时期中国外交哲学研究、中国外交哲学演进历程研究、中外外交哲学对比研究等。其研究涉及的一级学科应涵盖哲学、政治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历史学、中国语言文学。

其次,中国外交哲学的研究方法应兼顾理论研究与实证研究。“各种学说之目的,借不在叙述经验,而在成立道理,故其方法,必为逻辑的、科学的。”所以,应特别注重中国外交哲学研究方法的逻辑性和科学性。例如,对外交学和语言学开展学科交叉而形成的外交话语研究是运用定量分析对中国外交哲学开展实证研究的一个理想路径。孙吉胜教授指出,“西方哲学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发生语言转向后,随着语言哲学的诞生,人们加强了对语言与意义的关注,意识到语言具有形式性和社会性,能够建构意义。语言被提升到本体地位。政治和意义的关系也决定了语言和政治间存在不可割舍的联系。”例如,对不同时期、不同历史背景下的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发言建立语料库(corpus),并开展话语研究可成为一个研究中国外交哲学的科学方法。运用该方法进行语言变化的词频反映、语气词用法识别分析,并通过批评话语分析(CDA)建立语言、意识形态、外交哲学三者的互动关系,即可以更加客观地证明研究者对中国外交意图、领导人人格特点对外交哲学施加影响的判断,使得该主题的研究更具有客观性、科学性。

最后,中国外交哲学研究应形成明确的研究思路。研究开展中,应遵循立足当下、基于历史、着眼未来、结合案例的线索,以国家实力变化和国际局势变化为自变量,以中国外交哲学的演进与创新为因变量;在历史分析时应牢牢把握理论基础、实践基础、文化基础;在未来展望时应创新性地形成理论预期、实践预期、文化预期,实现历史与当下,现实与未来的紧密联系。在这一研究思路中,准确把握国际国内两个大局的历史条件变化是前提,全面掌握既有外交理论、实践成果、文化根源是基础,清晰梳理中国外交哲学的演进与创新过程是核心,合理展望中国外交哲学的未来发展方向并为中国外交提出合理建议,从而推动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理论的完善是根本。

四、结语

时代背景决定了现实需要。黨的十八大以来,中国外交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导下呈现出新风貌,取得了新成就,确立了新目标,催生出了诸多中国外交研究的新议题。在众多研究议题中,中国外交哲学研究是伴随着中国国力不断增强和外交工作不断发展而形成的一个崭新且重要的研究方向。

当前,国际关系发生深刻变革,中国在日益走向世界舞台中心的同时,也面临着挑战与机遇并存的外部环境。一种稳定的、有据可循、有规可探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外交哲学对于更好地指导中国外交实践、更有力地化解国际成见、塑造良好发展空间、讲好中国故事、更深入地推动中国特色大国外交理论体系建设具有重要意义。

“欲托之空言,不如见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学界应对中国外交哲学的过往研究进行细致梳理,对研究现状进行充分把握,对范式创新作出大胆探索,从而建立起一套中国外交哲学研究的科学方法,不断充盈和创新中国外交哲学的研究成果,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中国共产党迎来建党100周年的关键阶段实现中国外交哲学研究的新作为。

〔参 考 文 献〕

〔1〕习近平.在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2013.

〔2〕时殷弘.国际政治的世纪性规律及其对中国的启示〔J〕.战略与管理,1995,(05).

〔3〕门洪华.百年变局视角下中国外交理论与实践创新〔J〕.学习与探索,2019,(10).

〔4〕范文.论外交哲学〔J〕.新视野,2002,(06).

〔5〕杜武征.中国外交哲学构建:一个研究线索的探寻〔J〕.世界经济与政治论坛,2018,(03).

〔6〕赵可金.中国地位与世界角色——探索新外交哲学〔J〕.国际政治研究(季刊),2012,(04).

〔7〕杨洁勉.中国外交哲学的探索、建设和实践〔J〕.国际观察,2015,(06).

〔8〕漆海霞,周方银,阎学通.定量分析的前景〔J〕.国际政治科学,2011,(03).

〔9〕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6-05-19.

〔10〕库恩.金吾伦,胡新和译.科学革命的结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11〕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M〕.重庆:重庆出版社,2012.

〔12〕孙吉胜.国际关系理论中的语言研究:回顾与展望〔J〕.外交评论,2009,(01).

〔责任编辑:张 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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