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竣焱
尽管我们困在屋子里不能走动,时光却照常运转。气温开始上升,远处山川上的积雪慢慢褪去,那条蛰伏了一冬的山路露出尊容,窗外屋檐上的雪开始融化,滴滴答答,仿佛在向這世界讲述大自然的活力,泥土变得湿润而柔软,风中夹杂着来自大自然的某种味道,令人觉得亲切,看来春的气息绝没有困在这个冬天里,“草木蔓发,春山可望”的日子不远了。在最冷的省会城市哈尔滨,偶尔还飘起几片雪花,轻描淡写一番,之后便没了影踪。节气的转变是谁也阻挡不了的,包括病毒。
尽管困于斗室,我也并非无所事事。自大年初二开始,翻译许多矿业领域的俄文材料。自知水平有限,皆倚仗网络辅助、查字典和四处讨问来完成,但是也感觉到自己的些许价值,自己的精力还算充沛。翻译之余,协助市作家协会整理和修改一些征文,写一些心得,偶尔还读读书,在网络上看看电影,收拾屋子,下下厨房。反正自己现在多的是时间和精力,自主择业后也没有像样的工作,便可以“油油地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当然,有时候一天的时间,也会在百无聊赖中度过。“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起床、睡觉、吃饭全不成规律,时间也被打乱,隔几天去超市买点菜,也如做贼一般,匆匆来去,不敢与人过多搭讪。在这样的背景下,老老实实服从安排,是普通民众最需要做的。偶尔还于夜间在大学校园里走走,信马由缰一番,换个环境,也换种心情,而首要前提当然是绝对避开陌生人,绝对做到不与人擦肩而过。想到网上有人晒出的条幅上写道:“你上街遇到的每一个陌生人都是索你性命的勾魂野鬼。”这当然过于夸张,但是严加防范还是好的,至少不给国家添乱。看到这冷清的夜,不免想起电影《我是传奇》,虽然不会有僵尸出现,可是真是把这么空旷的校园都交给了你,你绝对不会感到快乐。人的生命危机,在于剥夺了他的社会属性。
退役军人事务局组织人员在哈尔滨火车站值勤,做测温和登记工作,我也报了名,算是为抗击疫情做点贡献。组织者的安全防护措施十分到位,自然不用畏惧。不过,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一天或者一夜站下来,也确实挺累。于是想到一线的医护人员,他们面对死亡和病痛,面对拥挤不堪的医院,面对不同病灶和情绪的患者,他们的身体和精神压力可想而知。
疫情也影响着需要出门的人。2月12日,送两位朋友去机场,我算是出趟远门,他们则更是远涉重洋。一路频繁检测,好在各类手续一应俱全。朋友居住在东宁市,目的地是对面的乌苏里斯克市。正常情况下,坐上单人票价220元钱的大客车,3个小时就到了。可是在此非常时期,他需要坐火车来到哈尔滨,然后换乘飞机到达北京,再转机8个小时到莫斯科。之后等上一天时间,乘坐俄罗斯境内航班,经过8个小时到达海参崴,最后换乘客车到达东宁对面的乌苏里斯克。原本3个小时的车程,他需要4天时间,原本160公里的距离,变成了空中2万里,从亚洲中转欧洲再回到亚洲。我不知道,当他站在乌苏里斯克的某处山冈,望向中俄边境线,想象着对面不远处就是东宁市,会是怎样的心情。
比起疫情,舆情是另一个战场。舆情同疫情一样,在华夏大地上蔓延,复杂甚至相悖的信息不断涌进脑子里,让我不明所以。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们普通民众要学会站稳立场,要相信官方媒体的报道,为全面客观的评论鼓掌,特别是学会甄别带有套路的低级红和高级黑。我记得。人民日报特别批判过低级红和高级黑,这是对党的威信和人民觉悟的害。
生活中不止有疫情,还有对生活的向往,对写作的热爱。我常常想,倘若人过中年,还不能懂得如何更好地对待生活和生命,这便是一种悲哀。好在有了一些条件,可以留出些时光放进文字里。作为写作者,许多感受付诸笔端,就要对它负责,使它生长成一棵有滋养的小树,而不是歪瓜裂枣。看到许多写作者都在从不同角度描述疫情,这是一种积极的信号,表明我们学会了审视当下,学会了反思,这有助于我们走好今后的路。
疫情之下,留给人们许多思考。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思考就是:人们要学会承认,灾难也是生活的一部分。1910年冬的哈尔滨肺鼠疫,1960年代三年困难时期,1966年邢台大地震,1976年唐山大地震,1998年的长江松花江特大洪水,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还有2003年非典型肺炎和今天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以及数百年来的战争,许许多多的天灾人祸,构成了我们的生活。我们不仅要学会歌颂成就,也要学会接纳灾难。有时候,灾难也是生活的一部分,特别是灾难避不可免的时候。生活中有出生和死亡,有快乐和悲痛,有安居乐业和漂泊流浪,有民族的千秋大业,也有国家的生死存亡,就是没有一帆风顺,一路高歌。
未来,我们有许多梦想,也会有许多困难。对于国家、民族是这样,对于个人也是这样。把疫情看作生活的一部分,人类的经历才能丰满起来,人类才能学会与万物相处,学会遵循自然规律,降下身段,更把自己看作是自然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