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园林与书法的同构

摘要：中国艺术以书法为典型，园林则为集大成者。园林与书法都是借形而下的技法手段来表现形而上的思维意识。虽然两者依托的媒介不同，原理却具有同构关系。书法首重用笔和结构，以此表现汉字本身的形式美感;园林则首重立意和布局，以便营造疏密得宜、眼前有景的视觉美感。借书法理论来解读园林兴作，可以探索到中国艺术的核心。

关键词：园林;书法

中图分类号：TU99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20）17-0014-01

一、前言

中国的园林与书法都主张介师法自然”，王羲之观鹅悟书法，黄庭坚观船夫骋舟而领悟“荡桨笔法”，此外还有郑板桥的“乱石铺街”书风等，无一不是从自然中受到的启发。师法自然可谓是中国园林与书法共同的特点，如“曲折尽致”“疏密得宜”“脉源贯通”“开合有度”“前后呼应”“顾盼生情”等表现方式，既是书法原理，又是造园法则。

二、曲折尽致

书法以线条造型，园林由路径贯通，两者具有共通的线性美学特征。如陶渊明描写的桃花源，曲径通幽”“步移景异”，因此中国园林大多是围绕一条游览路线来造景。书法与园林贵在气脉连贯，如陈从周所言：ih贵有脉，水贵有源，脉源贯通，全园生动。”曲折的游廊还能让人左顾右盼欣赏景致，即童寯所说的“眼前有景”。

书法强调前后呼应，字与字、行与行之间顾盼生情，于方正中求得变化。这种正与奇的配置法，类似《孙子兵法》的“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中国园林也是以正建房，以奇造园。正如清代钱泳所说的：“造园如作诗文，必使曲折有法，前后呼应。”园中的游廊、栏杆、花墙、漏窗作为媒介，呼应了园外的景物。

书法以点线结合为字，方寸之间，便化生出万千种形态;建筑以地基、立柱、屋顶等来构成空间，如童寯所说“园之大者，积多数庭院而成”。建筑空间依墙体来分界，书法的空间是靠笔画的间架结构来分行布白。

书法创作与园林营造都讲求意在笔先，书写之前，笔墨的虚实、大小、疏密等皆须胸有成竹，方能下笔有神。落款、用印等也得精心筹划，方能完美无瑕。园林营造之初，由园主自己或造园家进行相地、选址，立意在先，胸有丘壑，方能宛自天开。苏州曲园因建筑外剩余的空地恰似篆书的“曲”字，园主俞樾借此造园，取《老子》中“曲则全”之意，故名“曲园”。园中凿曲水池来呼应主题，且造型别致。

墨园和墨客园是苏州近年新修复的两座古典园林，其中墨客园为苏州市书法协会创作基地。贝聿铭在苏州博物馆新馆中也设计了一处墨戏堂，原型是宋代山水画中的草庵，故而又名宋画斋。青石立基，卵石为础;木不施丹，墙不粉白;衡门栖迟，茅草覆顶。室内展现了宋代文房书斋的极简陈设，书桌上漫卷着宋人的法帖。书法的用笔和结构，可谓是皮肉与骨骼的关系，中唐出现的狂草线条运行高度自由。古人有“世间万物皆草书”之说，不论是昆曲水袖的“惯抛斜袖卸长肩”，还是当代舞蹈家林怀民创作的舞蹈封了草》，都体现出了中国艺术共通的线性美学。

三、园书同构

园林造景与书法的字形结构的空间布局形式相同。书法“凡正书皆有其字构轴线”，类似皇家园林，以轴线为主，自由院落穿插其中，如北京故宫、颐和园等。行书与草书则逐渐演化抒情达意的艺术，类似私家园林，以自由院落为主，轴线多隐藏其中，如留园、拙政园、网师园等。

中国园林与书法的创作理念、空间营造、艺术形式都具有同构原理。园中的门窗、落罩、栏杆、格栅等常以书法来表现，如“回、工、万、亚”的字形结构，与建筑一样讲究轴对称或中心对称;福、禄、寿、喜”的吉样文字，则充分显示了书法的装饰功能。圆明园的“万方安和”以万字为建筑外形，“杏花春馆”则呈田字形，扬州瘦西湖的五亭桥亦为万字形组合。退思园园门上嵌有砖雕园名，三个字以隶书题就，字体浑圆，不露丝毫锋芒，与园名“退思补过”“藏愚守拙”的归隐思想主旨吻合。园中长廊有一排花窗，每个窗心都嵌有一个篆书文字，连起来为‘清风明月无须一钱买”。

江南园林大多是纵向结构，外厅、内宅、后花园，而退思园却是横向结构，左宅、中庭、右花园。左宅中正而又规矩，如楷书一般端正庄严;中庭虽以建筑为主，却融入了树木山石，渐有园林意趣，恰似行书一样缓急适中;右园则是自由布局的山水景观，犹如草书般挥洒自如。

关于日本庭园的园书同构，童寯说：“至若日本之有茶庭、坪庭、筑山各式，式又常区别为真、行、草三体;中国一园之内，则兼各式各体而有之也。”①②日本庭園根据工整与写意的不同，分为“真之筑、行之筑、草之筑”。“真之筑”即像楷书一样工整的庭园，如宫殿、寺院等彰显威严之处;“草之筑”即像草书一样随意，大量运用自然材料，如枯山水、露地、茶庭等;“行之筑”则介于真草两种施工技艺之间。

日本庭园中还有“阿”字池、“心”字池等。如平等院净土式庭园中取池名为阿字池，日本皇家园林桂离宫以心字池的人工湖为中心，池中有大小五座岛屿，池畔布置书院、松琴亭、笑意轩、园林堂、月波楼和赏花亭等。不论是总体布局，还是景点题名，日本园林与中国一样，都体现出了园书同构的特征。

注释：

①童寯.江南园林志[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4.

②季熊.园境[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