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琴戏唱段《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创作特征与唱腔研究

●黄庆鹏

柳琴戏唱段《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创作特征与唱腔研究

●黄庆鹏

（枣庄学院，山东•枣庄，277160）

《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是现代柳琴戏剧目《石榴峪》中的经典唱段，作为改革开放以来创作的新作品，多次在文化艺术类比赛中获奖。音乐部分吸收了鲁西南民歌“姑娘腔”的音调特点，并运用了现代的创作手法，唱腔旋律与故事情节高度契合。笔者分别从音乐风格、音乐旋律、结构特点、伴奏特点、唱段歌词等方面进行分析，并从演唱和欣赏的角度对唱腔进行梳理，进而管窥出作品的唱腔风格和创作特征，使我们能够在教学和实践演唱中更好地诠释这部作品。

柳琴戏；《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创作特征；唱腔

清代中期作为一种谋生手段应运而生的“拉魂腔”，是一个以地方语言特色为基础的，植根于苏、鲁大地的民间说唱形式。在新中国成立后，新时代赋予了它一个新名称——柳琴戏。孔培培在其博士论文《从拉魂腔到柳琴戏》中进行了阐述：拉魂腔——正是很长时间以来，当地群众对这一戏曲样式直观感受的称名方式；柳琴戏——则是经过戏曲家们对该戏曲样式理性认识的结果，是新中国成立之初全国剧种普查的背景下，出现的新的剧种名称。[1]（P2）

之后，这种以“随心调”①为主的民间腔调，在新时代艺术家的努力下，整理了大量的以“口传心授”方式传承的历史剧目，在唱腔、记谱、伴奏等方面进行了规范和创新改良，慢慢形成了今天大家熟知的柳琴戏。

一、剧目与唱段概述

《石榴峪》是刘桂城老师创作的现代柳琴戏剧目，音乐与唱腔设计由陆寅、王怀刚、王吉元三位老师完成。该剧在1995年12月“第五届山东省文化艺术节”中获得剧目二等奖，1996年2月获得山东省第二届精神文明建设“精品工程”奖。[2]（P56）

位于鲁西南地区的枣庄市，流淌着有一千多年历史的古运河，是铁道游击队的故乡。我国最大的已有两千多年历史的万亩石榴园就坐落在这里。《石榴峪》主要描写了女主人公“石榴”为了实现石榴峪村的村民共同富裕的目标，不顾辛劳，带领大伙把石榴籽、石榴皮、石榴根、石榴花等材料进行深加工，听说石榴叶还有药用价值，就在县长的帮助下请来了植物医药方面的专家潘文良教授，准备在石榴叶中提取抗癌物质做成石榴抗癌茶。没想到在“文革”中受到冲击改名的潘文良教授竟是自己二十年前的恋人，当时由于特定历史时期的原因两人被无情地拆散，致使“石榴”选择了跳河自杀，关键时刻被石榴峪村民柳老倔一家救起，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石榴”便嫁给了柳老倔的“傻”儿子榴根，担负起了照顾一家人的重任。看到当初的恋人二十几年来过得如此清苦，潘文良心里感到十分得愧疚，一直没有结婚的潘文良便想要带“石榴”离开石榴峪，这时柳老倔的家人和石榴峪的村民们有的赞成“石榴”离开，有的反对“石榴”离开，由此产生了强烈的冲突，剧情跌宕起伏，在经过了一系列的事件和内心的斗争之后，最终“石榴”还是选择了留在给予她第二次生命的石榴峪村，在这块热土上继续带领大家朝着共同富裕的目标前进。

《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是现代柳琴戏剧目《石榴峪》中的著名唱段，它反映了该剧女主人公“石榴”心中的矛盾与迷茫，其歌词是：

山沟沟，山岗岗，一场大雨顺坡淌。

石榴棵棵满山长，石榴花染红石榴梁，亲亲娘！

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沙河水凄凌凌依旧流过村后老磨房。

二十年花开花落，二十年叶青叶黄；

二十年报恩堂前孝公婆，二十年夜夜孤灯伴傻郎。

心泡泪水冰复盖，山障水廻魂梦丧。

未曾想，枯枝还有发芽日，地回春天开阳又盼来改革开放好时光。

巧手浇开石榴花，春风融去心上霜。

抖落穷苦挣富贵，造福一方把民帮。

本来是水一弯无波无浪，听文良一席话又搅乱肺肠。

怎不想，和和美美天伦乐？怎不想恩恩爱爱夫妻长？羡多少美满家庭妇随夫唱，慕多少建家立业夫妻相帮。

夫妻同船我独掌舵，独扯风帆独摇桨。虽然有家形影吊，身心疲惫雾海茫。

狠狠心离开这石榴峪，怎能忘山水养育情义长！

难舍爹，难舍娘，更难舍耗尽我生命的石榴山川石榴梁。

石榴花，它是我心血开，石榴果，它在我心尖长。

望四野，暮色飞絮山影狂，又听得，乱风入林万壑响。

徘徊千度愁云障，思前想后意惶惶。

《石榴峪》共分六个场次，唱段《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出现在第四场的开始，是剧目中最长的一个唱段，也是剧情发展最为激烈的部分。其演唱形式有独唱、女声伴唱、男声伴唱；板式有二行板、慢板、清板等形式。丰富的演唱形式与多变的板式结构充分表现了女主人公“石榴”心中激荡的情绪。

二、《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音乐分析

（一）音乐风格

1.“即兴性”发展为“规范性”

柳琴戏的音乐具有明显的曲艺特征和吟诵风格，传统唱段音乐的“自由性”尺度较大，与传统剧目唱段相比，现代剧目唱段《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明显具有“新音乐”的风格特点。这些“新音乐”的风格与改革开放以后音乐专业的工作人员都具备西方音乐作曲技法息息相关，所以现代剧目与传统剧目就有了音乐风格的巨大差异。

清朝中期在鲁南、苏北等地区流行“跳大神”“许愿还魂”“驱邪解灾”等迷信活动，这些活动仪式中所谓的“巫师”会将当地民间小调结合活动的内容吟唱出一段以说唱为主的表演唱。遇到水旱之年，灾民们也会利用这些曲调将唱词修改成奉承祝福的话语，来作为乞讨求生的手段，这可以说是柳琴戏的雏形，早期的柳琴戏即兴性比较大。现代剧目唱段《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的音乐有了明确的记谱、曲调、节拍、节奏和结构，与之前相比，其音乐的即兴性、自由性均得到了限制，不是想唱什么就唱什么，也不是想怎么唱就怎么唱，其之前的“自由性”变成了“规范性”，已经形成自己独特的音乐风格。

2.“祭祀性”发展为“故事性”

早期的柳琴戏叫做“拉魂腔”，其主要功能是配合“求雨避灾”“祈福保佑”等祭祀性活动的开展，更为注重仪式内容。而现代剧目唱段《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以讲故事的主线慢慢展开，在女主角独唱之前有一段女声伴唱，这段伴唱被特意安排在了剧目第三场的最后，为之后剧情的发展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可以看出《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注重“故事性”内容的发展，音乐旋律与剧目情节紧密贴合。

（二）结构特点

《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由引子、主体与尾声三大部分构成，第一部分是不带再现的单二部曲式，尾声也是单二部，首尾对称，前后呼应；中间为多段体结构，第一部分与第三部分运用了陈述性写法，第二部分运用了展开与变奏手法，其结构（见图示）。

调式

调性： A徵 D宫 E羽 D徵E羽 D徵

第一部分共24小节，主调为D宫调，2/4拍，经过9小节的引子之后进入女声伴唱部分。A部分是由3个4小节和1个13小节的乐段构成，B部分是一段没有小节线的散板，主要是为了给主唱留有酝酿情绪的空间。

第34-38小节是间奏，为了更好地完成D宫向D徵的过渡，出现E羽调性。从第38-184小节进入第二部分，调性转入D徵，形成了C+D+E+D+F的对称结构。本部分的结构比较长大，速度和节奏也发生突变，体现了女主人公多变的情感。

第三部分为第188-267小节，D徵一直贯穿到最后，由G+H构成，自第188小节开始，又进入到女声伴唱部分，与第一部分形成前后呼应。第三部分出现了女声伴唱与主唱的交替进行，衬托出女主人公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的情感心理。

唱段的尾声采用男声伴唱与女声伴唱的二声部合唱形式，进一步延伸了女主人公思前想后、左右为难的情绪。

1.伴奏

传统的伴奏乐器以柳叶琴和梆子为主，梆子的作用主要就是敲击节奏，柳叶琴原料是柳木，形状很像琵琶，故称“土琵琶”，但尺寸要比琵琶小很多。经过改进的柳叶琴短小灵活、携带方便，更加适应跑场演出。新中国成立后，随着更多地方乐团、剧团的建立，柳琴戏的伴奏乐器也大为丰富，可以分为打击乐器（大锣、小锣、鼓、镲、铙钹等）；弹拨乐器（柳琴、中阮、大阮等）；拉弦乐器（二胡、板胡、京胡等），吹管乐器（笛子、唢呐、笙等）四大乐器组。

唱段《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的伴奏是一个由多种不同类型的乐器组成的乐队。唱段开始由板鼓敲出1个小节的节奏，然后由笛子主奏出8个小节的前奏（具有引子的功能），其他乐器在第4小节一并跟进，第10小节女声伴唱开始时只有柳琴跟随，一部分其他乐器轻声附和，在伴唱与主唱之间以及间奏段落，所有乐器都参与伴奏，间歇出现即兴加花，很好地烘托了戏剧氛围。

三、《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唱腔分析

地方戏曲音乐在唱腔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通常都会汲取民间音乐和当地民歌的丰富养分，《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的唱腔就体现出了鲁西南民歌“姑娘腔”的诸多特点，在拖腔、花腔、落音等方面都有相同之处。

周贻白《中国戏曲发展史纲要》中写到“根据刘廷玑《在园杂志》所载，证明清初康熙年间，不仅梆子腔和乱弹腔已经出现，同时还有巫娘腔、唢呐腔、啰啰腔。巫娘腔似即姑娘腔，李玉的《麒麟阁·反牢》出中及《虹霓关》（昆曲，非今之京剧）中皆有姑娘腔的唱调。或谓今之柳琴戏，亦名周姑子，即为此一唱调之遗音。”[3]（P377）

张铁民在《柳琴戏》中写到“柳琴戏它是以当地民歌（主要是姑娘腔）、花鼓调为基础，并在当地曾盛行的弦子戏（柳子戏）的影响下发展起来的。尽管经过了多年的演变和发展，至今它们之间仍有明显的亲缘关系。”[4]（P87）

1.唱腔特点的把握

“拖腔”是柳琴戏最典型的唱腔特点，在《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的谱例中可以看出“心泡泪水冰复盖”为上句，虽然有拖腔的表现，但是拖腔短小没有乐句的终止感，“山障水廻魂梦丧”为下句，下句形成了长5小节的拖腔,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女腔上下句的特征，在演唱拖腔时一定要有气息的配合，抓住华美、委婉的特点（见谱例1）。

谱例1：第77-90小节

唱段采用了慢板、散板、快二板、快板、清板等板式的综合运用手段。其中，第160-174小节是清板，该唱段是没有乐器伴奏的吟诵式的清唱，节奏较以十六分音符为主，表达女主人公对爱情的向往（见谱例2）。

谱例2：第157-174小节

唱段《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在创作中使用了诸多切分音，至少有20处，弱拍开唱也是唱段的一个突出特点。弱拍开唱和切分节奏的共同使用，打破了强拍和弱拍的轻重关系，产生了强烈变奏的效果，使旋律听起来连绵逶迤、曲折回环，将剧情带入一种扑朔迷离的情景之中，正应和了女主人公举棋不定的心境，要求在演唱时务必保证音准和节奏。

另外，还要注意板式之间的衔接，例如慢板转快板时中间要有过渡，唱段《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采取的过渡手段是间奏时利用伴奏乐器来调整速度的快慢，从而实现板式的转换。这就要求在演唱时做到与伴奏乐器的默契配合，通过伴奏的提示来把握演唱速度的变化，进而保证慢板到快板的转换自然顺畅。

2.唱腔的呼吸

《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是整个剧目中篇幅最长的唱段，这对演唱者的气息提出了很大的挑战，如果不运用科学顺畅的呼吸方法，难以保证整部剧目的完整演唱。这里不妨借鉴美声唱法的呼吸方式，慢板演唱时可以只用鼻子吸气，吸气时像闻花一样吸得深，快板演唱时则可以采用口、鼻联合快速吸气的方法，像惊讶时的感觉一样吸得快。气息的控制主要是靠横隔肌、腹肌和肋间肌的力量，演唱时要保持腰、腹部位的紧张感，随着音高和乐句长短的变化要调整腰、腹部肌肉紧张力量的强度，从而达到气息对声音的支持，每当演唱完一个乐句时，腰、腹部肌肉迅速放松，这样就自然地完成了换气，没必要再多加一个吸气的动作。

3.人物性格的把握

《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中提到了几个主要人物（见表格），不同人物具备不同的性格特点，因此在演唱时要注重对人物性格的把握和表现。

人物姓名扮演角色年龄性别性格特点 石榴柳老倔的儿媳40多岁女大方、善良、坚韧、果敢 潘文良生物医药学专家40多岁男成熟、刚毅 柳老倔石榴公爹60多岁男脾气倔强 倔婶石榴婆婆60多岁女勤劳、务实 大篓石榴峪村民石榴的助手30多岁男豁达、有闯劲 榴根石榴的丈夫40多岁男内向、有些呆傻 念文石榴的儿子20多岁男外向、好动 榴花念文的恋人20多岁女温柔、体贴

4.唱词与旋律

柳琴戏是基于地方语言形成的剧种，在演唱时要抓住唱词的读音，才能表现出浓郁的地方特色。

笔者把《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唱段的部分唱词用普通话和方言进行了声调的对比：

唱段开始是一段优美的女声伴唱，旋律舒缓华美，速度较慢，叙事性较强。接下来的主唱部分，旋律中出现了很多的装饰音，有倚音、滑音和波音等，这与上面提到的鲁南一带的方音语调有关，也是为了丰富唱腔的旋律风格。全曲以第158小节为界，旋律的紧张度明显增加，音乐感觉激动、迷茫，在第197小节旋律出现了“2- 3”（小七度）的大跳音程，随后又重复了以十六分音符为主的音型形成了花腔（见谱例3）。

谱例3：第195-206小节

最后部分是一段长19小节的男女二声部合唱，旋律较平稳，节奏较舒缓，把观众的思绪带进了沉思之中。

另，柳琴戏的传统曲牌较多，诸如《大八板》《小八板》《五六五》《赏花》等，但笔者发现唱段《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没有套用这些曲牌，而是紧紧围绕故事剧情进行了新的旋律创作。

结 语

现代剧目《石榴峪》表现了改革开放以来山东人民迫切改变山村落后面貌的热切期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唱段《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塑造了一个“造福一方把民帮”的带头人形象，熟悉的旋律和朴实无华的唱词深入人心。

通过对《云封固顶又遮住血色残阳》唱段的分析，现代柳琴戏剧目在唱腔、结构、风格等方面，即继承了传统柳琴戏的特点，又运用了现代作曲技术手段，在演唱中要注重情感的把握，还要注意色彩与力度的对比，使作品更为内在、真切。

2006年，在国务院公布的国家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由枣庄市申报的“柳琴戏”入选其中，为了更好地传承和发扬“非遗”，引发了笔者对美育课程体系建设的思考，柳琴戏经典唱段进校园、进课堂，成为推动美育教育的强大动力。

注释：

①在与枣庄市艺术剧院的老师交流时得知，“拉魂腔”也被老一辈艺人称为“随心调”，主要意思就是演唱时在基本的曲调框架下可以自由、随意的发挥。

[1]孔培培．从拉魂腔到柳琴戏—— 一个剧种的历史传承与时代变迁[D].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学位论文，2007.

[2]郝艺.柳琴情韵[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13.

[3]周贻白.中国戏曲发展史纲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

[4]张铁民，赵丛月，苏桂林等.柳琴戏[M].济南：山东友谊出版社，2013.

J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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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1499-（2020）02-0075-05

黄庆鹏（1979～），男，山东枣庄学院音乐与舞蹈学院讲师。

2020-06-28

责任编辑 春 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