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影响下企业经营与用工研究
——基于上海企业复工复产的调研

2020-07-24 03:10邹卫民牛雪峰
山东工会论坛 2020年4期
关键词:预判复产用工

孙 岩,邹卫民,牛雪峰

(上海工会管理职业学院,上海 200082)

一、引言

自2019年底,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即“新冠疫情”)在武汉爆发,随着病毒在全球蔓延已经呈现出逐步升级与加速扩散之势。截至2020年6月3日北京时间上午8点,新冠病毒已经感染了全球216个国家和地区的619万人,死亡人数超过37万人[1]。随着疫情蔓延至世界各国,这场由新冠病毒引起的公共卫生事件已然发展成为全球危机,对经济活动、贸易和就业产生了严重而持久的影响。国际劳工组织在第二版监测报告中提出此次疫情是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严重的全球危机”[2]。疫情爆发初期,多个国际组织预测了此次疫情可能造成的损失,全球生产总值将减少2万亿美元[3],全球经济增长率将会从2019年的2.9%降至2020年的1.5%[4],全球失业人口至少增加2500万人[5]。

疫情冲击之下,各国都采取了一定的封锁管控措施,暂时关停所有非必要的生产经营活动,不断加码的管控措施对生产经营和商业活动带来巨大冲击。由于现在全球产业链高度关联,部分企业的停工停产会影响到产业链上的其他企业,生产经营的停滞已经对全球就业市场产生较大冲击。国际劳工组织的预测数据显示,2020年第二季度全球就业前景不容乐观,与2019年第四季度相比,工作时间下降约10.7%,相当于3.05亿全职工人(每周工作48小时)当季失业[6]。住宿与餐饮服务、制造业、批发和零售贸易以及房地产及商业活动等核心行业的就业水平将大幅下降;同时,疫情对农业领域的潜在影响也不容忽视。此次疫情对全球经济和就业的影响将远超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

面对趋于全球化的疫情影响,作为生产经营主体的企业面临着如何抵御风险的问题。在疫情形势平稳后,首先要复工复产以推动恢复生产生活秩序。作为此次疫情爆发的非重点区域,上海的企事业单位已于2020年2月10日起逐步复产复工,复工复产之后,很多企业对本年的经营与用工策略进行了调整,部分企业进行了裁员。为了更好地了解此次疫情给企业生产经营带来的影响,更准确地排摸企业在疫情期间的策略调整与经营预期,上海工会管理职业学院于2月10日至14日对上海主要园区的入驻企业开展了关于春节后复工复产的问卷调查。本文利用此次调研成果,聚焦企业的复工决策、用工调整与2020年经营预判三个方面,以数据说明疫情对企业经营用工的影响,通过量化分析方法进一步分析特征性影响因素,为提高企业抵御全球危机能力提供政策依据与决策参考。

二、研究方法

(一)调研情况

新冠疫情在我国爆发时正处于传统春节假期,管控措施对普通百姓和消费服务业的影响较大,而对企业生产经营的冲击并不明显。随着我国疫情防控形势趋稳,低风险区域逐渐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疫情对经济与就业的影响逐渐凸显,特别是当疫情蔓延至全球之后,防控措施的负面效应将进一步加剧。为了解企业在新冠疫情期间及之后的生产经营情况,上海工会管理职业学院于2020年2月10日至14日对上海市主要产业园区和经济开发区入驻企业进行了抽样调查,内容涵盖企业基本信息、复工复产情况、劳动用工情况、生产经营情况等四个方面。本次调查以网络问卷形式发放,共计回收问卷660份,其中有效问卷656份,表1为本次问卷调查的样本分布情况。

表1 问卷调查的样本分布

本次调研企业的类型分布主要集中于国有企业(42.68%)和民营企业(37.64%),外资企业(含港澳台企业)占比为7.17%。从行业分布上来看,制造业的占比较大,为24.24%;在列举行业以外的企业占比也较高,达25.00%,这与调查过程中很多企业反映不知道自身的行业归属有一定关系,同时也体现出产业分类模糊化的发展趋势。问卷中对企业的用工人数进行了询问,统计时按照国家统计局有关企业规模的统计口径对不同行业的企业规模进行分类定义。数据显示,本次调研中,近六成(58.54%)企业为小型企业,中型企业与大型企业的占比分别为21.34%和13.72%。从经营年限来看,七成以上(74.85%)企业是经营10年以上的成熟型企业,处于初创期(经营年限3年以下)和成长期 (经营年限3—5年)的企业占比较低,均为6.71%。出现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在于调查以工会系统为渠道发放,经营年限较短的企业一般尚未成立工会组织。

(二)分析方法

本次调查围绕新冠疫情对企业生产经营的影响,主要关注三个问题:一是企业在疫情期间的复工复产情况,核心变量是疫情发生后企业决定复工复产的时间节点,以2月10日为基准点划分已复工企业与未复工企业,分别询问了已复工或未复工的原因及其他相关问题。二是企业在疫情稳定后的用工调整情况,核心变量是企业在用工数量方面的变动,并对职工返岗情况、劳动关系预判、“稳就业”措施需求等内容进行了询问。三是企业对疫情过后经营情况的预判,核心变量是2020年经营预期,企业对于2020年盈利状况的预判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整体经济形势的未来发展趋势,具有一定的预示作用。

通过数据分析能够较为清晰地看出此次疫情对企业经营与用工的影响,但分析不同类型企业在疫情期间及之后所做出的决策与预判则需要引入量化研究方法。对于大多数企业来说,此次疫情是始料未及的突发事件和经营危机。面对危机,不同的企业会有不同的决策与预判,将决策或预判作为因变量,特征性因素作为自变量,有助于更好地分析不同类型企业在面对疫情时的倾向性选择,可为分析企业的风险抵御能力提供参考。

本文以调查关注的三个问题为因变量,以样本分布中的四个特征性因素作为自变量,通过构建定量分析方程研究特征性因素对于企业决策与预期的影响。回归分析方程为:

由于方程中的所有变量均为离散选择变量,需要进行变量识别。Yi为因变量,分别是:复工决策变量为2月10日及以前复工,用工调整变量分别为增加用工、用工持平、减少用工,经营预判变量分别为盈利、盈亏持平、亏损。

自变量中,Typei表示企业类型,其他企业为参照组,解释变量为国有企业(含集体企业)、外资企业(含港澳台企业)、私营企业;Industryi表示行业分布,其他行业为参照组,其余十个行业为解释变量;Yeari表示经营年限,3年以下为参照组,另外三个年限时段为解释变量;Scalei表示企业规模,微型企业为参照组,其余三种规模为解释变量。变量的统计性描述与表1相似,不再列表赘述。

本文分别采用 OLS、Probit、Logistic、LPM 等四种模型进行了分步回归分析。结果显示,采用Probit、LPM模型回归分析的结果拟合度较低、自变量的显著性不足;数据无法采用Logistic模型进行回归分析;采用OLS模型的回归分析结果较好,拟合度较高,变量有一定的显著性,变量之间不存在自相关。因此,本文采用OLS作为特征性因素影响机制的分析模型,模型有效性检验的回归分析结果不再列表赘述。

三、新冠疫情对企业经营与用工的总体影响

(一)疫情当下的复工决策

疫情期间,除了涉及城市保障、疫情防控、群众生活等国计民生的企业外,大多数企业都处于停工停产状态。疫情形势出现好转后,企业面临着一个应急抉择,即何时复工复产。调研结果显示,大多数企业决定在政府规定的时间点(2月10日)复工,17.68%的企业在2月10日前已复工,47.71%的企业在2月10日当天复工,计划于2月11—15日、2月16—20日、2月21—29日复工的企业占比分别为 6.25%、11.59%和 3.35%,4.57%的企业计划在3月1日以后复工,8.84%的企业需要根据疫情情况来决定何时复工(详见图1)。本文将2月10日及之前复工的企业定义为“已复工企业”,其余企业定义为“未复工企业”。

对于已复工企业来说,复工的原因各不相同。完成订单、承担抗疫任务的占比均在二成左右,占比分别为20.05%和23.31%,11.42%的企业表示受疫情影响较小,24.01%的企业因其他原因复工,另有21.21%的企业表示采用了远程办公后决定复工。在履行复工手续方面,44.76%的企业向所在镇 (街道、园区)提出申请并获得批准,26.81%的企业经市有关主管部门批准后复工,14.69%的企业表示未履行任何手续直接复工,另有13.75%的企业表示并不清楚复工手续。

对于未复工企业来说,做出不复工决定的原因也存在较大差异。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员工受疫情影响无法按时返岗,占比达38.77%;因防疫物资不足而无法复工的占比为20.26%;受上游供应链影响、资金流出现问题的占比极低,均为2.64%;另有35.68%的企业反馈不复工是受其他因素影响。数据显示,对于大多数企业来说,员工无法及时返岗是影响企业及时复工复产的主要因素,其他因素则相对容易克服。

从数据来看,大多数企业对于复工复产的积极性很高,防疫物资的准备情况也比较好,35.06%的企业表示已经准备好,40.70%的企业表示基本准备好,仅24.24%的企业表示防疫物资的缺口较大。相对而言,已复工企业的防疫物资准备情况略好于未复工企业。“口罩”无疑是企业最急需也是最缺乏的防疫物资,占比高达99.37%;其次则是消毒用品、体温测量仪、一次性手套,占比分别为56.60%、52.83%、48.43%。防疫物资的采购渠道主要是单位公开采购(76.83%)和员工自行准备(46.49%),其他渠道的占比则相对较低,协作单位支持和地方政府支持分别为27.29%和23.48%,另有17.23%的企业反映无法筹集到防疫物资。

图1 样本企业的复工时间点

(二)疫情稳定的用工调整

随着疫情在国内趋于平稳而在国外逐渐扩散,企业在抓紧复工复产的同时,需要对经营策略做出调整,特别是针对人力资源布局做出新的规划。通常来说,企业在面临经营困难时,会通过调整薪酬、轮岗轮休、缩短工时等方式稳定工作岗位,“裁员”会是企业最后的选择。调研数据显示,在疫情稳定后,66.16%的企业倾向于保持员工队伍的稳定,增加用工、减少用工和说不清楚的占比均在一成左右,分别为10.67%、11.13%和12.04%(详见图2)。通过交叉分析可以看出,已复工企业在用工上倾向于维持现状,选择用工量与上年持平的占比达72.03%;未复工企业则更倾向于增加员工的流动,维持现状的占比为55.07%。

图2 样本企业复工复产后的用工决策

员工的返岗率/返沪率是企业决定复工复产的主要依据。调研结果显示,已复工企业的职工返岗率平均值已接近八成,达78.93%,未复工企业的职工返沪率则相对较低,平均值为57.52%。影响返岗率的主要原因是本地户籍 (即沪籍)员工占比,在已复工企业中沪籍员工的占比均值为63.64%,而在未复工企业中沪籍员工的占比均值为47.03%。

对于招聘外地员工,32.01%的企业表示存在难度,44.66%的企业认为和往年差不多,仅1.68%的企业表示不难,另有21.65%的企业认为说不清楚。造成企业预计今年招聘外地员工较为困难的主要原因是疫情降低人口流动规模(80.48%),其次是上海的高生活成本(65.24%)、打工意愿降低(51.90%)和工资待遇没有吸引力(42.38%)。有关招聘外地员工的判断在已复工企业与未复工企业之间差异不大。

在员工流动性增大的背景下,对于劳动关系的预判与就业措施的选择体现了企业对劳动用工的预期。调研结果显示,80.64%的企业对2020年本单位劳动关系状况做出正向预判,15.70%的企业做出负向预判,另有3.66%的企业表示说不清楚。拟增加用工的企业对于劳动关系的预判更为乐观,正向预判占比达87.14%。在“稳就业”措施的选择上,55.79%的企业表示会尽可能减少裁员,48.63%的企业会组织开展员工培训,41.01%的企业会缩短工作时间,6.40%的企业会降低薪酬,17.07%的企业表示将不采取任何措施。尽管增员企业与减员企业都希望减少裁员,但减员企业更倾向于通过缩短工作时间、降薪来稳定员工队伍,增员企业则更倾向于通过组织培训提高人力资本价值来留住员工。

(三)疫情过后的经营预判

随着新冠疫情在全球范围内迅速蔓延,对经济的冲击已经突破国家和地区之间的界限,其对于企业生产经营的影响已经从短期、暂时性冲击发展成为长期、持续性影响。疫情初期对于企业的影响并不明显,企业可以通过复工复产、重新布局人力资源来应对疫情的突发性冲击,但随着疫情形势的变化,企业需要对全年经营做出一定预判。调研结果显示,2.74%的企业对2020年生产经营预期为很好,13.41%的企业预期为较好,合计仅16.15%的企业做出正向预期;21.65%的企业预期较为悲观,12.35%的企业预期为悲观,合计34.00%的企业做出负向预期;41.46%的企业认为能够基本维持运转,另有8.38%的认为说不清楚(详见图3)。相对而言,已复工企业对于维持运转的预期略高(44.06%),未复工企业的负向预期较高(42.78%);增员企业比减员企业对自身的发展更具信心,增员企业的正向预期占比高达47.15%,减员企业的负向评价占比则为68.42%。

影响企业经营预判的因素主要有二:一是疫情的直接影响。79.58%的企业表示疫情对本企业的业务产生了影响,在减员企业和负向预期中,这一占比接近九成,分别为88.82%和88.49%。在各项影响因素中,延迟复工增加的用工成本是最主要的因素,占比达66.31%;其次为防疫物资成本、客户流失,分别为37.20%、33.54%;再次为违约赔偿、取消订单,分别为23.93%、22.71%。相对而言,各项影响因素给未复工企业、减员企业和负向预期企业带来了更大的经营压力。二是企业上年度的经营惯性。调研数据显示,大多数企业2019年的经营状况较好,50.92%的企业有一定盈利或不错盈利,33.84%的企业能够基本盈亏平衡,仅15.25%的企业有亏损。2019年的经营状况对于企业今年的预期有较大影响,在正向预期的企业中,79.25%的企业在2019年有盈利,亏损企业占比仅3.77%;在负向预期的企业中,26.62%的企业上一年度有亏损,盈利企业占比则为33.09%。

尽管企业在经营中极为重视劳动用工决策,但在政策需求方面,企业更为重视经营成本控制。在最希望政府开展的经济工作中,配送防疫物资、减免税费、全面恢复生产等三项的占比最高,分别为83.38%、79.42%、75.61%;推行灵活的社保政策的占比则为57.62%,与恢复物流通道(54.51%)、开通更多线上政务(53.14%)的需求水平较为接近。

图3 样本企业2020年的生产经营预判

四、新冠疫情影响下企业经营与用工的影响因素分析

(一)复工决策的影响因素分析

表2中的模型1为特征性因素影响企业复工决策的回归分析结果,模型1的因变量为“已复工企业”。

从企业类型来看,国有企业与外资企业倾向于在疫情期间复工复产,特别是国有企业的复工积极性很高,民营企业则希望在疫情平稳后再开展生产经营活动。有关企业复工率的测算显示出同样的结果,国有企业的复工率较高,83.28%的企业已在2月10日及之前复工。

表2 企业经营与用工的影响因素分析

从行业分布来看,金融业与房地产业的复工积极性较高,交通运输、信息软件、批发零售等行业的复工情况一般,住宿餐饮、教育医疗卫生、文化体育娱乐、建筑、制造等行业的复工意愿略低。复工率的行业分布呈现出相同的情况,金融业、房地产业的复工率均超过九成,分别为93.33%和91.66%;交通运输、信息软件、批发零售的复工率在六到七成;其余行业的复工率均在五成左右。需要指出的是,调查样本中的房地产企业主要是产业园区物业管理公司,这类企业常年无休,在疫情期间承担着较重的防疫任务。

从经营年限来看,企业所处的发展阶段与复工决策呈正相关。相对而言,成立3—10年的企业更倾向于复工复产。从复工率测算来看,企业的经营年限与复工率呈正相关,经营年限越长的企业在2月10日及以前的复工率越高。由于所有与经营年限有关的解释变量均不显著,此项特征性因素的回归结果可能与实际情况存在一定差异。

从企业规模来看,企业规模与复工决策也呈现正相关,即规模越大的企业越倾向于尽快复工复产。不同规模企业的复工率数据也表现出相同的趋势,大型企业的复工率最高,达88.88%,微型企业的复工最低,仅40.47%。

(二)用工调整的影响因素分析

表2中的模型2、模型3、模型4为特征性因素影响企业用工调整的回归分析结果,其中模型2的因变量为增员企业,模型3的因变量为用工持平企业,模型4的因变量为减员企业。

增员企业(模型2)的回归结果显示,民营企业有一定的增加劳动用工的意愿,国有企业与外资企业不倾向于增员。行业分布上,建筑、信息软件、金融、教育医疗卫生等四个行业更倾向于增加员工,其他行业没有增员意愿。经营年限对于企业增加用工的影响均为负向,经营时间较长的企业更不愿意增员。企业规模对于增员决策有一定的正向影响,规模较大的企业,增员的可能性越大。

用工持平企业(模型3)的回归结果显示,国有企业稳定员工队伍的意愿最强,外资企业与民营企业则倾向于增加流动性。住宿餐饮、教育医疗卫生、文化体育娱乐等三个行业的员工队伍稳定性略差,其他行业则相对较好。经营年限对与员工队伍的稳定性有正相关,经营时间越久的企业越希望保持现有用工情况。企业规模与用工稳定性呈负相关,对于不同规模企业的影响较为接近。

减员企业(模型4)的回归结果显示,国有企业、外资企业和民营企业都有一定的裁员意愿,外资企业的裁员倾向最为强烈。制造、信息软件、批发零售、住宿餐饮等四个行业存在较大的裁员风险,其他行业则不倾向于裁员。经营年限对企业的裁员决策有正向影响,经营时间较短的企业更想裁员;企业规模对企业的裁员决定有负向影响,规模越大的企业越不倾向于裁员。这一情况与经营年限、企业规模对增员企业的影响分析基本一致。

值得注意的是,部分企业在应对此次疫情的影响时,采取了通过增加员工流动性优化人力资本结构的策略,如民营企业、信息软件行业既有增员的意愿,也有裁员的安排。员工流动性增大可能会引发职工权益受损、劳资纠纷增多、社会保障缺位等问题,也给就业市场带来了极大压力。

(三)经营预判的影响因素分析

表2中的模型5、模型6、模型7为特征性因素影响企业经营预判的回归分析结果,其中模型5的因变量为预期盈利企业,模型6的因变量为预期盈亏平衡企业,模型7的因变量为预期亏损企业。

预期盈利企业(模型5)的回归结果显示,国有企业、外资企业和民营企业对于盈利预期均为负,民营企业的盈利预期最低。从行业分布来看,制造、建筑、交通运输、信息软件、批发零售、金融、教育医疗卫生、文化体育娱乐等行业对于2020年的盈利预期均为正向,其中金融、建筑两个行业的盈利预期较高。经营年限少于10年的企业对盈利的预期为正,经营年限10年以上的盈利预期为负。规模对于企业盈利的预期为正,规模越大的企业对于盈利预期越高。

预期盈亏平衡企业 (模型6)的回归结果显示,国有企业有一定的盈亏平衡预期,外资企业和民营企业则没有这一预期。行业分布对于所有企业的盈亏平衡影响为负,对住宿餐饮、文化体育娱乐、金融、交通运输四个行业的负向影响较大。经营年限对5年以上企业的盈亏平衡影响为正,对5年以下企业影响为负。企业规模对于盈亏平衡预期的影响全部为负,且对不同规模的企业在影响程度上较为接近。

预期亏损企业(模型7)的回归结果显示,外资企业和民营企业都有较高的亏损预期,国有企业则没有亏损预期。交通运输、批发零售、住宿餐饮、文化体育娱乐等四个行业预期会产生亏损,其他行业的预期亏损较低。经营年限对预期亏损的影响为正,经营年限越短的企业,对亏损预期的影响越大。企业规模对预期亏损的影响为负,小企业受到的负向影响相对较小。

需要重点关注的是,部分行业对于2020年的经营预判尚不明确,如交通运输、批发零售、文化体育娱乐三个行业同时存在盈利预期与亏损预期,房地产的盈利、亏损、盈亏平衡预期均为负向。这些行业的经营预判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疫情后续发展所需要采取的防控措施,2020年的行业发展趋势有待观察。

五、总结

(一)主要结论

作为突发性公共卫生事件,新冠疫情的发生、发展以及蔓延,对于政府与企业来说,都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挑战。关注企业对此次疫情的经营用工决策与预期,不仅是为及时了解疫情对企业生产经营的影响,更重要的是通过精确的定量分析方法来探讨我国企业抵御全球危机的能力。

第一,在疫情不同阶段中,企业做出不同的经营与用工决策。由于上海不属于新冠疫情爆发的重点地区,大多数企业均按时复工复产。复工率较高的企业一般承担着一定的防控疫情任务,复工率偏低的企业则主要是为了完成订单才复工复产;员工返岗率低、防疫物资短缺是企业无法复工的主要障碍。疫情趋稳后,部分企业开始调整人力资本结构,大部分企业倾向于采取培训、缩短工作时间、降低薪酬等方式稳定员工队伍,尽可能减少裁员,防控措施导致的人员流动性下降给企业招录外地员工造成一定的障碍。随着新冠疫情危机升级,企业越来越担忧2020年的发展前景,疫情对企业的生产经营造成很大影响,延迟复工和防疫工作增加了经营成本,客户流失、订单取消、违约赔偿加剧了经营难度。

第二,外资企业成为应对疫情的难点企业。调研数据显示,外资企业在应对此次新冠疫情中面临着较大困境,即复工的积极性很高,裁员的倾向性明显,对于2020年整体经营预期负面。这与国有企业的积极乐观与私营企业的谨慎观望有较大的差异。此次新冠疫情的最大特点是必须采取封锁措施阻断人员货物流动,在经济上造成了员工复工受阻、供应链断裂、市场需求减少、生产要素价格上涨等一系列问题。当疫情发生在一地或一国时,受到影响最大的是本地企业,一旦疫情成为全球性流行病,所引发的则是全球危机。在全球性危机中,最容易受影响的是跨国企业,因其产业链在全球布局,产业链中的某一环节出问题,则极有可能对整个企业的生产造成重大冲击。当前,外资企业面临着的困境正是由于这种世界各国加强管控而产生的产业链断裂而造成的。

第三,企业如何危中寻机成为疫情常态化的新焦点。尽管大部分企业对于2020年的经营预期并不乐观,但从行业来看,企业的复工意愿、用工决策、经营预期具有高度一致性。总体而言,复工率较高的企业,增加劳动用工的倾向越明显,2020年的经营预期越好。各行业中,金融、建筑、信息软件、教育医疗卫生等行业的经营与用工情况较好,制造、住宿餐饮等行业的经营发展会受到较大影响。由于房地产、交通运输、批发零售、文化体育娱乐等行业受到此次新冠疫情的影响较大,特别是严格的管控措施降低了这些行业的市场需求,其盈亏预期存在着较大的不确定性,需要以时间换空间,等待疫情过后的需求回暖后再做出判断。

(二)问题与思考

从各国采取的应对措施来看,此次新冠疫情对于全球经济的影响有别于之前的经济危机,更接近于两次世界大战,主要原因在于封锁措施阻断了人员与货物的流动,对国际贸易造成严重影响。尽管当前中国以外的国家仍处于抗击疫情的艰难时刻,但各国政府显然更关心“复工复产”等经济问题,特别是美国总统特朗普多次表态希望尽快复工复产。到目前为止,此次疫情对于世界的影响究竟有多大尚不可知,但由疫情引起的诸多问题更值得做进一步思考与研究。

第一,“逆全球化”潮流下的产业链全球布局问题。此次新冠疫情造成的贸易阻断、物资短缺促使各国开始反思全球化背景下的产业链安全问题,进而发展出一股“逆全球化”潮流,其中美国、日本要求企业撤出中国的“去中国化”举措最为典型。在国外企业将产业链向中国迁移的今天,“去中国化”对于企业来说就是放弃了全球最大的单一市场,反而不利于企业发展。与此同时,随着越来越多的中资企业“走出去”,推进生产经营本土化已成为我国企业参与国际市场竞争的重要条件。此次疫情中,外资企业所面临的困境为中资企业布局全球产业链提出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即越来越国际化的中资企业如何增强应对全球性危机,原有的风险预判与应急决策是否能够将企业带出国际化的潜在危机。

第二,应急性转产过后的产能过剩与恢复正常生产问题。尽管大部分企业对于2020年的经营预期并不乐观,但高复工率预示着企业在危中寻机的努力。疫情初期,很多国有企业响应国家号召转产防疫物资,如上汽五菱、上海三枪等企业转产口罩,上海电气研发口罩生产线;部分关联企业则开足马力、加大产量,满足防疫一线的防护需求。大量转产增产防疫物资为防控疫情提供了物资保障,同时也存在着产能过剩的风险。当疫情在欧洲与北美爆发后,防疫物资的需求方从国内转移到国外,过剩产能被世界各国消化,上海浦东机场绝大多数的国际航班都是运输物资而来,中国成为哀鸿遍野中的一股清流,犹如“孤岛繁荣”。值得注意的是,随着美、英、法、德等发达国家的疫情进入爆发期,当地的制造业巨头也开始转产防疫物资,全球产能过剩的情况将逐步凸显。我国企业特别是转产企业应当尽快做出预判,及时调整生产经营策略,逐步恢复正常生产,争取填补他国转产企业留下的市场空白。

第三,突发危机影响下的劳动损失与劳动力流动问题。危机之下,劳动者是最需要关注的对象。国际劳工组织预计,新冠疫情造成的经济冲击和对劳动就业的影响,正在危及全球33亿劳动者[6]。疫情期间,受到影响最大的住宿餐饮、批发零售、制造、运输等行业几乎全部处于停工歇业状态,线上零售、外卖送餐、快递配送等行业则出现了“用工荒”。为了缓解这一矛盾,部分企业采取了“共享员工”新型劳动合作模式。尽管这一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有效配置了闲置劳动力资源,但由于工人从事的工作与自己的专长并不匹配,替代性工作对于弥补工人劳动损失的效果并不明显。复工之后,部分经营预期不好的企业已经开始裁员,另有部分企业则通过裁掉老员工、招录新员工来优化人力资本结构。企业用工情况的调整增加了劳动力市场的流动性,就业问题在疫情过后会逐渐凸显,提升职业技能、拓宽就业渠道、促进灵活就业等举措仍是化解当前就业危机的有效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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