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现当代文学中的女性青年叛逆形象比较探析

2020-07-17 09:48李燕妮
参花(上) 2020年8期
关键词:白灵莎菲田小娥

摘要:《莎菲女士的日记》中的莎菲和《白鹿原》中的白灵、田小娥分别展现了叛逆的绝叫者,晨曦中的觉醒者和夕阳下的叛逆者三类不同的女性青春叛逆形象,代表了三种不同环境下的精神反抗、革命反抗、肉体反抗,展现了不同的女性突围道路。

关键词:莎菲 白灵 田小娥 叛逆形象

五四运动的影响对中国人来说是深远的,从当时的艺术作品中就能表现出这一点。五四运动以来,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革,人们的思想也随之进行了革新,可以说,人们从心理和身体上得到了彻底的解放。个性解放成为当时很多作家写作的重要题材,在当时的小说作品中出现了很多前所未有的叛逆形象,她们追求自由,还原自我,引发了人们对叛逆的重新思考。青春叛逆这个话题放到现在仍然是一个热门话题,我们以现当代文学中青春叛逆形象描写比较生动的两部小说《莎菲女士的日记》《白鹿原》中的人物为例展开这个话题的论述,希望引起更多人的深刻思考。

一、青春叛逆主题的出现

在传统封建社会中,人们的思想受传统礼教的束缚,以男权主义为统领的社会,延伸发展出很多不利于妇女成长,甚至是压迫和欺凌妇女的社会问题,妇女长期生活在一种被压榨的社会环境中,完全没有人格和人性的生活成为传统女性一生悲哀的真实写照。“叛逆”这个词是与传统对妇女的约束相违背的,在以前的很多小说作品中不会成为主流的写作主题出现,它其实是在历史、经济、文学等条件综合的基础上,得以发展起来的一种小说写作主题,这样的主题在传统社会中是不被认可的。但是在五四运动之后,这样的主题成为很多作者思想觉悟受到新文化洗礼的一种表现,成为很多当时作家写作的主题内容,它产生的历史背景是:辛亥革命推翻了清王朝统治,标志着我国封建帝制的结束,五四运动将新的思想引入中国,影响着当时中国的每一个阶层,对知识分子阶层的影响更为突出和明显,很多知识分子很快就能接受新思想的洗礼,表现出反对传统思想的一种反抗和叛逆的精神。它产生的经济条件是:我国很多沿海城市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当时已经形成,民族工业也是当时经济的重要支柱,而且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这为当时的文学活动提供了很好的物质基础。文学条件:首先是当时的很多作家受到了新思想的文化影响,思想开始觉醒,特别是当时活跃在社会中的女性作家,她们是传统封建思想的受害者和经历者,她们对叛逆、反抗有着深刻的理解。这也成为她们重要的写作题材之一。同时,文学作为政治改良、社会革命的工具,也得到了近现代时期文人的广泛认可。这样的写作主题是适应当时民主和科学思想的。特别是在《新青年》出现之后,它成为文学革命的一个重要的阵地和战场,其中聚集了很多作家和作品,促进了当时文学活动的繁荣和昌盛。叛逆主题以及叛逆形象从这个时期开始出现并有逐渐增多的趋势。

二、女性青春叛逆形象的表现以及特点

女性青春叛逆形象出现于五四运动之后的文学作品中,这些文学作品有一个比较明显的特征就是,其内容和形式与时代紧密相连,它们是当时社会的真实写照和反映,作品中的人物形象能生动地诠释当时的社会情况,引发人们的共鸣和深刻的思考。这些作品通过细致的人物描写和曲折的故事情节,深刻地反映了传统礼教传统思想对妇女的压迫和残害,揭示了男权社会之下女性卑微的社会地位,同时也反映出很多接受新文化思想的女性对传统文化的反抗精神,引发人们的思考。本文以描写青春叛逆女性生活为主的《莎菲女士的日记》和《白鹿原》两部小说中的人物为例展开说明。

(一)叛逆的绝叫者——《莎菲女士的日记》中的莎菲

莎菲是丁玲笔下的一个具有叛逆色彩的人物,茅盾评价其“是心灵上负着时代苦闷创伤的青年女性的叛逆的绝叫者” 。[1]莎菲用她的身体、心理、思想在书写着叛逆,苦闷的生活成为她一生真实的写照。书中的一句“真找不出一件令人不生厭的”,画龙点睛地指出了莎菲对当时生活境遇的不满。她的叛逆表现是多方面的,第一就是她选择不远万里离家独居,莎菲一出场就是一副病恹恹的状态,虽然是这样的身体条件,但她仍然选择了独自在外面生活,所谓的追求自由,就是她叛逆的一种比较突出的表现。在传统社会中女性在没有出嫁之前,是不能单独在外居住的,但是莎菲打破这个传统的界限,虽然她是一个经济不能独立的女性,但是她仍然用这样一种形式表现出对传统礼教观念的抵抗。从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莎菲父母对其极好,特别是其父亲对她更是百般宠爱,其身体状况并没有影响其父亲对她的宠爱,家中其他人对她也是十分的友好,可见她并不是被家庭逼迫而选择独居的。她独自在外生活,经济不能独立,但作者笔下她的生活仍然是锦衣玉食,可以喝牛奶,可以喝咖啡,可以与朋友们在外面聚会,从这一点来看她也是受到家里关爱的孩子,所以她选择的独居行为只是为了对传统礼教做出反抗,是一种外在表现。

第二,她的叛逆表现在对友情上。从书中我们可以了解到莎菲有很多朋友,而且她的朋友对她都十分友好。没有因为她身体的原因而轻视她,反而因为她的身体原因,对她照顾有加。在她犯病时,很多朋友都能围坐在她床前,守护她,陪伴她。有的朋友因为不放心她,在她犯病初愈之后,选择放弃身边的生活和工作,陪伴她的左右,数天之后才忍心离开她。在她提出换个环境后,朋友们都不辞辛劳地为换个好的生活环境奔波,寻找合适的房子,然后帮她安顿。每当读者读到这些情景的时候,都为莎菲感到高兴,她似乎拥有全世界最好的友情,家人和朋友的不离不弃,让我们感觉到书中的莎菲,应该是生活幸福的。但是莎菲不这么想,她在友情方面苦于没有一个真正的知己,自己唯一的知己已经去世了,她经常在幻想,如果自己的那个知己还活着,看到自己的日记,会抱着她痛哭,会感受到所有。莎菲对现在的这些朋友其实存在很多不满。因为这些朋友外在的关心和帮助,不是她真正需要的那种友情。她需要的是真正志同道合的知己。她对友情的这种态度,其实也是她青春叛逆的一种表现。她追求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契合,对传统的反叛,而周围并没有提供这样一个环境,在这些所谓美好的友情中,她没有体验到发自内心的快乐和幸福。

第三是她对爱情的态度。她对爱情的态度是青春叛逆最为明显的表现。苇底是爱慕她的一个男人,对她百般顺从。但他天生懦弱,没有男子气概,莎菲是不可能接受他的,但是她却享受着苇底种种爱慕的情怀和行为不可自拔。在享受的同时,她在按照自己的标准寻找爱人,之后,留学归来的凌吉士,成为她的爱慕对象。凌吉士不仅长得英俊,而且表现得很有涵养和文化,正是莎菲恋爱对象的合适人选。莎菲不顾世俗的眼光和传统礼教的束缚,对凌吉士展开了追求,在得知凌吉士有家室之后,仍然没有选择放弃。凌吉士作为情场高手,当然知道莎菲想要什么,极力地迎合莎菲。莎菲在和凌吉士交往过程中,发现他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他不仅卑劣,而且善于伪装,这一切打破了莎菲美好的幻想。就此莎菲作出决定,离开这个虚伪的家伙。从小说对莎菲整个恋爱过程的叙述中我们可以看到莎菲反叛的性格,她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更在乎自己的感觉。在得知凌吉士有家室之后,她并没有按照传统道德选择放弃这段感情,而是在知道凌吉士是一个虚伪、卑劣的家伙时,在打破了她想象中的美好形象时,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这完全不符合传统对女性的要求,是莎菲对传统礼教的一种反抗。这是莎菲作为青年叛逆者表现最为突出的一个部分,这一部分作者进行了重点的描述,彰显女性地位的提高,男权主义成为写作的次要部分,给当时男权主义一个有利的打击和刺激,意图通过描写唤醒女性的崛起,唤醒社会对女性的关爱,进而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

通过以上三个方面我们可以看出莎菲这个人物身上比较明显的青春叛逆色彩,即向往自由、平等的生活态度,但是当时社会过于黑暗,她作为女性始终逃脱不了时代的枷锁,致使她成为一个悲剧性的人物。

(二)晨曦中的觉醒者——《白鹿原》中的白灵

《白鹿原》以宏大的故事构成讲述那个特殊年代的特殊事件,通过一个家族的兴衰,表现了一个时代的更迭交替。书中很多人物都是具有青春叛逆身份的,他们的存在为那个时代注入生的希望,让那个时代的人们看到生的喜悦。首先要说的是《白鹿原》中白灵这个人物,虽然出身于一个传统的宗族乡绅家庭,并且父亲是白鹿原上封建秩序的领导者和维护者,但是却能对白灵“法外施恩”,不仅让其自由自在地成长,而且还将其送到学堂去念书。可以说白灵前期的生活,并没有遭受太多的传统束缚,书中还描写这样一个细节,白灵在听奶奶讲故事时,问故事中的动物主人公会不会被裹脚,如果它真的被父母裹脚不能奔跑了怎么办?通过这样的询问,就是要反映白灵从思想的深处就没有被传统礼教束缚,从这样的询问中,还可以看出她对传统礼教的反对,从而表现出她青春叛逆的性格。“白灵的眼睛有一缕傲气,……整个白鹿原里恐怕再也找不出有这种眼睛的女子了。” [2]在她外出求学这一段的描述中,将其叛逆的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书中,白嘉轩是不同意女儿外出求学的,如果这时人物没有的一点反叛精神,只能按照父亲的安排在家。但是白灵却以死相逼,要挟白嘉轩,最后开始外出求学的生涯。在婚姻问题上,白灵照样表现出青春叛逆的精神。白嘉轩要求女儿的婚姻必须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白灵不同意,之后白嘉轩将她反锁在屋子中,逼迫其同意,但是白灵没有屈服,而是想办法挖一条地道跑了,去找自己心爱的人。白灵是典型的新时期孕育出来的女性代表,她反抗父亲的权威,其实是反抗传统定义中的女性形象,她对封建礼教规定的一套妇德妇功严重不认同,最终表现出来的就是一种非常彻底和激进的对抗和反抗。书中描写到白灵将最终的热情放在革命之中,但是由于革命同事的背叛受到灭顶之灾,让人荡气回肠。在监狱关押中,面对严刑拷打,白灵始终没有承认子虚乌有的事件,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在诠释着叛逆两个字。

(三)夕阳下的叛逆者——《白鹿原》中的田小娥

田小娥是一个苦命的女子,她本来可以过自己传统意义上小妾的生活,但是她与生俱来的叛逆性格,让她没有办法承受传统礼数给生活带来的孤独和苦闷。她嫁给郭举人做了小妾之后,却成为郭家的一种工具,身体和心理都受到了巨大的折磨。但是由于性格原因,她没有选择逆来顺受,却选择了对传统压迫的反抗。她将郭家给她的“泡枣”扔到尿盆中,以此来报复郭家人对他的迫害,她是一个不甘受压迫的女性形象。之后,她勾引黑娃,背叛了郭举人,被郭家撵出家门,与黑娃来到了白鹿原。但是由于田小娥特殊的经历和身份,白鹿原不让其进入祠堂。最终只能选择在被遗弃的房子里和黑娃生活。如果事情就这样一直发展下去,也许田小娥的反叛精神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但是由于当时动荡的社会,黑娃很快被抓去充当了兵力。没有了黑娃的消息,白鹿原心怀不轨的男人以各种理由和借口找到田小娥靠近她,她也以性作为工具报复那些人。从田小娥的经历来看,本人是非常愿意过一种传统的、普通的女性生活。可是封建礼数、男权主义使她一步步走上了堕落的道路。她为了保护黑娃,不得已成为鹿子霖欲望的牺牲者,不过,以尿在这个伪君子脸上作反叛精神的表现,进行了打击报复。仇恨在她心中埋藏得越来越深,她开始出现了畸形的、变态的报复行动,她通过勾引,使白孝文从家族的继承者变成了一名乞丐,通过这样的方式将白嘉轩彻底打垮。田小娥死后,书中描写她给村里带来了一场瘟疫,通过这样的方式,继续控诉封建思想,继续进行抗争和反抗。我们反观田小娥这个人物,可以感受到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性形象,虽然她的行为在常人看来非常变态,但是结合追求美好生活的品质,这些行为又变得顺理成章,与她反抗传统礼教的残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与白鹿村对封建礼教无比信奉相比,她的反抗是有局限性的。她的反抗只能加速其死亡,而不能动摇白鹿村封建传统思想的地位。从这一点上来说,她的命运又是可悲的。

三、三类女性青春叛逆形象的對比

三位女性都是作为一种叛逆形象而存在的,却揭示了那个时代反抗的三种不同形式。由于出身、教养、所处环境的不同,她们的反抗各具特色,最后的结局也大有不同。

莎菲女士集中代表了大革命失败后,小资产阶级女性追求个性解放、妇女解放过程中的思想苦闷,苦于没有方向的叛逆。她接受了民主自由的新思想,也有勇气去争取个人的解放,却找不到出路。莎菲只是空有一个叛逆的姿态,她希望拥有个人的空间,独立地生存,却没有为生活拼搏吃苦的打算,只能以身体的疾病作为托词自我安慰。莎菲女士是一个渴望激情和传奇生活的具有雄心壮志的女性,可是她错过了五四那个激情淋漓的时代。凌吉士的出现满足了她对浪漫爱情的想象,使她于平淡乏味的日子中感受到了一丝新奇,最终却发现对方不是理想中的对象,无法为个人的突围提供帮助,爱情这条路也以失败而告终。她厌倦了自己所处的缺乏激情和理想的环境,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给她带来振奋的讯息,当下无聊厌烦的一切都使她拼命向外逃。但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囿于个性解放的圈子而不能与整个社会对接,找不到志同道合的朋友,这种个人的反抗缺乏社会支撑的土壤,注定没有结果。

白灵是一个找到了理想道路的叛逆者形象,与莎菲女士相比,她幸运地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集体,使自身的叛逆和时代社会的革命解放思潮结合到一起,并在其中安放了自己的理想、斗争与青春。她敢于冲出家门,却不是仅仅为了逃离那个环境,她是主动地去寻找思想的洗礼,并在外界的环境中找到了理想出路。莎菲女士是一种消极被动的抗争,而白灵则积极主动地投入广阔的社会浪潮中去寻找自己的价值,并收获了理想的爱情和事业。在某种程度上,她实现了莎菲女士幻想中的轰轰烈烈和富于激情的人生。她是极具行动力的叛逆者,她的叛逆是非常彻底的,贯彻到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田小娥与上述两个形象不同,她是没有受过新式教育的被封建礼教所围困的传统女性,没有民主自由的思想的熏陶,只是处于一种被压迫状态下的朦胧的反抗,没有任何思想作为指引。她意识到了自身受苦的根源来自男性宗族意识下的族权,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说,她的反抗也是最深层的反封建,触及了那个时代环境里最基础、最直接的一环,给予行将崩溃的白鹿原封建礼教体制以致命的一击,从内部破坏了堡垒。因为她是封建制度的直接受害者,所以这种反抗是最触动人心的。她的反抗是一种不屈服于个人悲苦命运的抗争,但是却无力摆脱那个环境,只好以堕落为代价来进行报复性的打击,个人命运无可奈何地笼罩上了一种悲剧气氛。

文学中叛逆的主题是时代精神的反映,上述三个女性形象代表了三种不同环境下的精神反抗、革命反抗、肉体反抗,展现了不同的女性突围道路,也给我们了解、思索女性命运带来了启迪。

参考文献:

[1]茅盾.女作家丁玲[M].茅盾选集.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85.

[2]陈忠实.白鹿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

[3]杜芸.“青年女性叛逆的绝叫者”——莎菲形象分析[J].甘肃教育,2003(S2):65.

(作者简介:李燕妮,女,硕士研究生,山东工商学院,讲师,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责任编辑 刘冬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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