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五月,布谷鸟唤醒了丰收与成熟,苏北大地的小麦开始在骄阳下悄悄地泛黄了。
眼看着丰收在即,农人们高兴着,鸟雀们也高兴着。麻雀、鸽子、喜鹊等鸟儿兴冲冲、喜洋洋的。它们三三两两地在田头垄间,围绕着泛黄的小麦蹦蹦跳跳着,清脆的啼叫声响彻旷野,飘荡向附近村庄的上空……
它们灵动、欢快,我的情绪时常被它们调动起来。平日里路过麦地边,总会忍不住多看它们两眼,为它们高兴,也为这丰收的年景而喜悦。
有一天,在煦阳下,我见到一位老农,正拿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竹竿,在愤怒地冲它们挥舞着,呵斥、驱赶着它们。
我当然明白这些鸟雀们遭驱赶的原因,那是因为它们偷吃了农人们辛苦种出的庄稼,从而招致了农人们的怨怼。
大地上的丰收,原本是大地上万物共同值得为之欢欣鼓舞的事。人类因为是自己辛苦所种,所以岂能容得这些鸟儿来分享这一年一度的丰收的果实。可大地上能长粮食的土地几乎为人类所占有,鸟类叼来种子,还能有良田让种子天然地发芽—生长—成熟?我由衷地怜悯起這些鸟儿来,忍不住对这位愤怒驱赶着它们的老农调侃道:“只要收成好,鸟儿们能吃多少!您这么大张旗鼓地舞枪弄棒,这些鸟儿被您吓破了胆,也搞得您自己挺累的嘛!”
“吓死它们!它们吃得厉害着呢!”老农瞪大了眼,不可理喻地望着我,“累啊,我怎能不累?可还能怎么办!”接着,他似乎懒得理我,又挥舞着手中的竹竿,沿着麦地的田埂,继续去撵那些胆敢来品尝他家馨馨麦粒的鸟雀去了。
这些偷嘴的鸟雀们看起来特别地珍惜这丰收成熟的大好时节,根本不理睬这位老农的吆喝。老农往前撵,它们便迅速地绕到老农的后面。老农往后撵,它们便立即迂回到老农的前头。为了能够更多地饱食到这些新麦,它们在和老农演绎着“游击战”。
一阵子下来,老农被折腾得够呛,力不从心地冲着这些鸟雀们干瞪起眼来,骂骂咧咧的,气得直跺脚。
他的举动,滑稽得让我有点想笑,可我又怕他看见我在笑话他,只好悄悄地径自离开了。
这以后,大概过了两三天,当我再次经过这位老农家麦田边的马路时,只见骄阳下的麦田上空,飘着几朵灰色的云,风孤独而微微地吹拂着,黄了的麦穗沉甸甸的,万头攒动,发出一叠声的慨叹,在思念与追忆着什么似的。不见了往日鸟雀们喧闹的身影。我正诧异着,忽然发现不远处麦地的田埂上有十几只鸟雀横七竖八地躺在上面,有麻雀、鸽子、喜鹊、白头翁……它们都一动不动的。“死了?难道它们死了……”带着一连串的疑问,我急忙支好电动车,来到了田埂上。我见到在它们的旁边,放着一只平常人家常会使用的那种普通的塑料脸盆。盆为浅蓝色,里面盛有半盆颜色微红的大米。我猜想:这大米一定是拌有农药的——可恶,可恶!难怪见不到往日鸟雀们欢乐的场景。“鸟为食亡啊……”面对着成片成片无数在叹息着的麦穗,我也不免又是一番感慨。
我怜惜它们,为它们的不幸而痛心。它们可能至死都不明白:田野的丰收,那只不过是农人们的丰收,它们只是一场空欢喜。若想分得一杯羹,哪怕一粒子,一不小心,就得白白地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作者简介:刘喜权,江苏省灌南县人,系连云港市作协会员。
(责任编辑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