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三位典型女性形象分析
——以田小娥、冷秋月、白灵为例

2020-07-12 07:33
大众文艺 2020年24期
关键词:小娥田小娥封建礼教

(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大连 116081)

一、以卵击石的扑火飞蛾——田小娥

美貌是人人渴求的,可在那个时代,在封建礼教的压迫下,这美貌于田小娥来说更像是一种灾难。田小娥从一开始就处于屈辱的不幸境地,年轻漂亮的她被父亲卖给年过七十的郭举人做小妾,其地位连猪狗都不如,不仅受尽大娘子的欺负,晚上还要为郭举人“泡枣”,受尽了郭举人的“性虐待”。田小娥成为郭举人的“性”工具这件事并不符合人道,但是人们却并没有为之感到诧异,反而觉得天经地义并默然接受,可见传统的封建礼教对女人道德的评价是多么的荒唐。

虽说田秀才和郭举人都是受过教育的人,但是身处封建礼教束缚的大环境下,他们对自己给田小娥造成的伤害没有丝毫愧疚之情,他们无礼又专断,但田小娥也没有默默地接受这不公的命运,而是进行了积极的抗争,最初的反抗就出现在见到黑娃的那一刻,质朴老实的黑娃使处于绝望境地的田小娥看到了希望,所以田小娥不顾封建势力的压迫,与黑娃私奔,这一不被世人所认可的大胆行为正体现了田小娥对封建礼教的反叛意识。而后,大革命失败,黑娃外逃,田小娥只能无奈地接受鹿子霖的操纵以性换取生存。但当田小娥在鹿子霖的教唆下脱掉白孝文的裤子时,心里却产生了负罪感,于是她转而痛快淋漓的将尿尿在了鹿子霖的脸上。田小娥没有接受过现代式的教育,也没有外在信仰的支撑,但她敢于抗争,敢于坚持自己的想法,这种大胆的反抗也正说明了田小娥是勇敢的,是真正叛离封建礼教束缚的一个女子。

在封建礼教的压迫下,白鹿原的社会环境是冷酷的,被迫害、被排挤的田小娥只能生活在白鹿原的边缘。在受封建礼教影响的人们心中,娶媳妇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媳妇是生育的工具,是男人发泄情欲的对象。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对女性地位的评价很中肯到位:“男权主义者在‘女人’身上只见‘女’,不见‘人’,把女人只看作性的载体,而不看做独立的人格”。[1]女性就是扮演着没有任何权利可言的角色,她们没有“性爱”的权利,没有主动权,没有发言权。对于爱情的选择,只有遵从了父母的意见才被认为是“孝”,而像田小娥这样大胆追求“性爱”的与传统观念相悖的行为是让人无法接受的。在鹿三看来白鹿原上的一切祸事,都是由田小娥这个“烂货”引起的。当鹿三那一把磨得锃亮的梭镖穿进田小娥的身体时,那一声“大耶”就像刺一样永远地留在了鹿三的心中,田小娥就这样死在了她亲阿公大之手,更是死在了封建礼教的迫害下。

死后的田小娥更是可悲的,不仅被燃为灰烬,还被镇压在六棱砖塔下,她的魂魄借公公之口发出这样的痛斥:“我到白鹿村惹了谁了?我没偷掏旁人一朵棉花,没偷扯旁人一把麦秸柴禾,没骂过一个长辈人,也没搡戳过一个娃娃。大呀,俺进你屋你不认,俺出你屋没拿一把米也没分一根蒿子棒棒儿,你咋么着还要拿梭镖刃子捅俺一刀?大呀,你好狠心……”。[2]她向这个封建宗法制、男权社会发出了自己内心的愤恨,她那声刺痛人心的“大耶”是她反抗传统封建礼教所发出的呐喊,是白鹿原上人性的“解放”之声。在封建礼教的压迫下,默默地顺从于封建礼教会受到世人的屈辱,积极地抗争封建礼教又会受到世人地嘲讽与唾弃,并最终被封建礼教吞噬。田小娥就像一枝娇嫩的花朵,刚刚破土发芽就被“寒风”吹打在泥土里,她的所有抵抗都是徒劳无功的,她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是扑火的飞蛾。

二、独吞苦果的时代牺牲品——冷秋月

白鹿原中第二个令人唏嘘的女性牺牲品是冷先生的女儿冷秋月。冷秋月是被父亲精心培养的长女,她知书达理,在家教严格、家风严肃的环境下长大。在结婚前,她就像是父亲的一个作品,冷先生从女儿幼时便悉心培养,识字织布配药,以期女儿能做贤妻良母,她在出嫁前甚至连家门都没有出过几次,这充分体现了女性在当时社会中婚前受控于父亲的现实。

在这场包办婚姻里,受父母之命嫁给鹿兆鹏的冷秋月并不知道鹿兆鹏是在父亲的三巴掌威力下,才勉勉强强敷衍完了这一套婚礼流程的,受过新思想熏陶的鹿兆鹏在内心深处是无法接受这场婚姻的,所以他在第二天就撇下这位新婚的妻子走了。冷秋月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规规矩矩做鹿家的媳妇,即使鹿兆鹏对她十分冷淡,她还是为能与鹿兆鹏成为夫妇而感到高兴。她成长在传统的封建礼教下,在她看来成为夫家的好媳妇是她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但是冷秋月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是有着正常的生理需求的,她希望能和鹿兆鹏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她渴望正常的性爱,但是鹿兆鹏明明知道自己无法满足冷秋月的需求,却从没做出过任何有意义的抗争,鹿兆鹏的不作为,可以说是造成冷秋月悲剧命运的重要原因。

长时期无法过正常夫妻生活的冷秋月,在公公鹿子霖酒后失态捏了她的胸脯后,她甚至渴望能在公公那得到性的满足,然而,作为一名生活在封建礼教压迫下的传统女性,冷秋月是无法真正做出道德沦丧的事情的,她渴望爱而不得,她在压抑与反压抑中无法获得平衡与协调,心理上被严重扭曲,人格上被无情分裂,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悟到那种“颤栗”的实质,却成了这种“颤栗”的欲望的受害者,最终,父亲的一碗“重药”将她送上了黄泉路。到底是丈夫的冷落,还是世人的忽视;是阿公的轻贱,还是父亲的毒害;我们虽然无法为她的死亡找出一个确切的原因,可这一切却都逃不掉封建礼教的毒害,这也无疑是造成冷秋月悲剧命运的最根本原因。

冷秋月和田小娥的一生有着鲜明的对比,同为牺牲品,同被命运逼仄至死,确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一生顺受,一个抗争无果。冷秋月是在封建礼教压迫下因爱而不得以至于生命的终结,她是一个为不存在的爱而战的悲剧人物,她的一生是短暂而又悲凉的。这不仅是她一个人的悲哀,而是那个年代受封建礼教压迫的更多女性的悲哀,她们本身什么都没做,却已经错了。

三、令人叹惋的牺牲者——白灵

在小说中,白灵是与田小娥和冷秋月都有着明显不同的女性,她是美的化身,是正义的化身,是白鹿的艺术象征。在朱先生眼里,白灵“文可以治国安邦”,“武可以指挥千军万马”,代表着新一辈年轻人,是突破封建、接受新事物的开端,是一个新时代的女性形象。

在白鹿原上,白灵不仅没有像其他女子一样缠脚,还是第一个进入私塾读书的女孩子,在读完私塾后,白灵想继续念书的想法没有得到父亲的支持,她便以死来抗议父亲的决定,从而为自己争得继续上学的机会。她还勇敢地追求爱情,当她发现自己与鹿兆海相爱后,便毅然决然的以一封书信的形式推掉了父亲为她许下的亲事,并在发现自己与兆海政见不同时,果断与其分手,与志同道合的鹿兆鹏结成患难夫妻,将属于自己的婚姻把握在自己的手里。比之冷秋月,白灵深谙自己的命运该由自己掌握,不应该向所谓的包办婚姻所妥协,她懂得向命运抗争,即使是在封建礼教的压迫下,她也依然勇敢反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教条,即使是在男权社会中,她也并不认为自己是男性的附属品,而是把自己看作是属于自己的具有独立性格的人。作为族长的白嘉轩管得了白鹿村所有的事物,但就是管不了他这个女儿。白灵是白嘉轩代表的封建礼教的掘墓人,旧的腐朽的东西必定要让新生的更合理的东西代替。“在书中以白灵为主的女性形象如一道闪电,撕破了封建社会的黑云,并且展现出了对理想社会的一种追求。”[3]

在新文化、新思想的鼓动下,不满于封建礼教对女性的束缚的白灵积极的反抗,大胆的冲破封建礼教的牢笼,勇敢地走上了为党的政治理想而斗争的道路。她浑身充满正义的力量,是妇女解放的典范。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白灵选择了国民党,国共合作破裂后,她勇敢地选择了共产党,可厄运依然降临到了这个具有反抗意识的革命女战士身上,她没有英勇的死在战场上,却在一场突如其来的肃反运动中被自己人活埋。我们可以说白灵的死是由政治引发的,但也是由于当时社会中存在着深受封建礼教影响的毕政委们,作为革命中的权势者,由于受到封建思想的影响,他们是无法公正的对待接受了先进思想教育和受现代文明影响的白灵的,更是由此而导致了这个鲜活生命的陨落,所以白灵的悲剧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由封建礼教所导致的。

白灵这一生虽短,却活的精彩,她就像一束阳光,穿透厚厚的乌云,给这灰暗的现实世界带来希望的光亮,但她的悲剧性结局也引发了人们对女性命运的更深层面的思考。

四、结语

在那个时代,封建礼教的威力是不容忽视的,它使人们的正常欲望得不到发泄,束缚了人们的思想,甚至成为无形的杀人武器。《白鹿原》中的女性大多以悲剧结局,其中以田小娥、冷秋月、白灵为代表的中国妇女始终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她们都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尽管她们的性格不同、出身不同、所走的道路也不同,但她们的结局却是相同的,无论挣扎还是屈从,都免不了一死。这几位女性的悲剧代表了一个时代女性的悲剧,女性追求自由独立的步伐被封建礼教中的“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教条所阻碍,她们无数的生活细节构筑了一个备受封建礼教压迫的女性世界。从这些特色鲜明的女性形象中可以得知,女性解放还远未完成,但随着时代的进步和女性意识的不断觉醒,“女性将不再是男性的附属物,而是以超越自然存在的自主群体傲立于男权社会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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