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应远古的光

范丽伟 虞淑娟

摘要：《汉字的小时候》是一堂科学课、文化课、生命课。教学设计由浅入深、层层递进。课堂上，先让学生初步感知汉字形式的演变过程，随后顺次认识局部象形的甲骨文，认识整体象形的甲骨文，了解字的有趣演变，认识十二生肖的甲骨文。教学流程起承轉合，自然、自如。

关键词：汉字甲骨文象形

一、课堂实录

（一）初步感知汉字形式的演变过程

（课前播放汉字由甲骨文演变成楷书的动画，让学生边看边猜。）

师小朋友刚才看动画特别投入。今天，我们就来研究一下汉字最初的时候可能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哪个小朋友能把今天的课题读出来？

（出示图1。）

生汉字的小时候。

师（指图中的“字”）他把这个特别的符号读作“字”，同意不同意？

生同意。

师你们学过呀？

生学过。

师哪里学的呀？

生在书上学的。

师老师讲过的，对吧？这个字就是“字”，想不想跟老师写一写？举起手指跟老师一起把这个“字”写下来。先写一个像小房子一样的部件，里面画一个圆圆的脑袋，长长的身体。我们再读一遍课题——

生汉字的小时候。

师这个“字”是它现在的样子吗？

生不是。

师那它是怎么变化过来的呢？（出示“字”的字形演变图，源头处有一个问号）这个是它2000年前的样子，时间很久了，对吧？还有更早的，2200年前的，3000年前的，远不远？还有3300年前的，非常非常遥远，这就是它小时候的样子。这里有个问号，老师想问什么？

生让我们自己来发明一个字。

师嗯，有可能让你来创造一个字。还有呢？

生更小的时候长什么样？

师对，更久以前，它可能是什么样子，我也很想知道。但是，现在的考古学家还没有找到，可能要你们创造出来。想不想玩一玩？

生想。

师古人写字可不像我们有笔和纸。他们写字需要用到这样子的龟甲，（出示龟甲图）他们会把字刻在龟甲上，还可以把字刻在牛骨上。刻在这上面的文字，我们就把它叫作甲骨文。再往后一点呢，人们会制造一些很厉害的青铜器。有方方的鼎，还有圆圆的鼎……有些青铜器上会刻字，像这个用来量米的商鞅方升。（出示商鞅方升图）在它的侧面有一些凹进去的文字，我们看不大清。凹进去有一个好处，可以描上颜色，描上金色。我们把刻在青铜器上的字称为金文。甲骨文也好，金文也好，它们都是汉字小时候的样子。

（二）认识局部象形的甲骨文

师（出示图2）我们来了解一下这件著名的青铜器。读一读它的名字。

生（齐读）四羊方尊。

师猜猜看，它为什么叫“四羊方尊”啊？

生因为上面有四只羊。

师羊的整个身体都在吗？

生不是，只有头。

师用羊的脑袋就可以表示羊的整个身体。那么，你来看这个甲骨文像什么？

（出示图3。）

生它特别像羊的头。

师哪里像？

生头上的角，还有鼻子。

生耳朵也像。

师还有吗？

生像羊的嘴巴。

师在哪里？

生最下面。

师应该说，像它的下巴。小朋友们都认为它和羊的头特别像，这就是“羊”的甲骨文。下面考考你，（出示图4）你来猜猜。这是哪个字的小时候？

生牛。

师为什么？

生上面有两个牛角。

师还有呢？除了角呢？

生耳朵。

师哪里像耳朵？

生那一横。

师好，揭晓谜底。（出示牛的图片）真的很像呢！（出示牛、羊图及其甲骨文）这两个字像不像？说说它们像的地方。

生它们的中间都有一横，好像耳朵。它们都有两个角。

师这两点的确是它们相似的地方。

生它们中间都有一竖，像它们的脸。

师也就是说这个竖，可以表示比它本身更大的东西。再来说说它们不一样的地方。

生羊的下面有一个像三角一样的东西，牛的下面没有。

师因为羊的嘴巴比较尖，牛的嘴巴比较宽。

生羊的角和牛的角的方向不一样。

师掌声送给他们。小朋友看呐，“牛”和“羊”的甲骨文，它们只需要表示出羊的头和牛的头，就可以表示出它们整个身体了，对不对？古人就是抓住动物的特点来造字的。（板书：特点）来看看，两个字跟它们原来的样子有多像。

（动画展示重合的样子，如图5。）

（三）认识整体象形的甲骨文

师老师知道还有一个动物，头上也有角。我听到有人猜对了，看，小鹿来了。

（出示图6。）

师用你们手中的纸笔，来创造一下“鹿”字的小时候。想想它的脑袋怎么画。老师给你们一些提示，小设计师们可以参考一下“羊”和“牛”的样子。

（板贴“羊”和“牛”的甲骨文。学生上台展示交流，见图7。）

师先看第一份作品（左上），说说你为什么这么画，它的角和牛的角、羊的角有什么不同？

生它的角有很多分叉。

师你把分叉用短小的笔画表示了出来。来看第二份作品（右上），同学们注意到了吗，他画的角特别整齐，为什么？

生这样画很工整。

师特别棒。再跟大家说说，这个圆圆的是什么？

生这个是它的脸。

师一个简单的圆点表示一整张脸。接下去，我们再来看一份很特别的作品（右下）。你为什么把鹿的身体也画上去了？

生因为我要把它画得更工整。

师你不仅做到了工整，而且把鹿的身体全部表现了出来。（稍停）小朋友们，你们造的字跟前两种比较像还是跟第三种比较像？举起纸给我看看。（学生举起纸，教师扫视）90%跟前两种比较像，个别是跟第三种比较像。我们把掌声送给这三位会观察、会创造的小朋友。

（学生鼓掌。）

师（出示下页图8）造字的人说，这个“鹿”我造好了，他跟别人说这个是“鹿”字，别人偏说是树枝。那怎么办呀？

生他没有画全，我觉得把它畫得全一点，全到能跟这个鹿差不多就不会让人误会了。

师为了避免别人误会，这个人就把鹿的身体画出来了。（出示图9）这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鹿”。身体好像画得特别简单，只用了什么来勾画呀？

生线条。

师是一根什么样的线？

生跟小鹿的身体很像的线条。

师是的，这根线条也不是随随便便弯的，鹿的身体怎么弯，它就怎么弯。为了更全面地表现这个动物，造字的人用一根细细的线条来表示这个小动物的身体。（板书：线条）想不想看还有哪些动物是画出完整的身体的？（出示图10）一只小狗，一头猪，请你猜猜看，哪一个表示小狗，哪一个表示猪？要有理由。仔细观察，看看这两个字哪里不一样，能看出区别吗？

生小狗应该是下面这个，因为狗的尾巴比较长，猪的尾巴有点短。

师你看到尾巴的长度不一样。

生肚子不一样，猪的肚子是圆的，狗的肚子是扁的。

师没错，猪的肚子比较大，狗的肚子比较小。

生狗的尾巴是弯弯的。

师见过小狗吗？小狗见到你会怎么样？

生摇尾巴。

师对，它的尾巴会翘起来。这样，老师来调查一下，大家意见是不是比较统一？你们都觉得上面的字是猪，下面的字是狗？（生答）恭喜你们答对了，并且你们的猜测都是有理有据的。这两个字长大以后，跟它的小时候非常不像了，我们一起来看看。（出示图11）看看小狗慢慢长大的样子。尾巴更翘了，身体变成一根线了。站正了，有人认识这个字吗？（生答）对的，就是“犬”。在古时候啊，我们称狗为“犬”，现在，这个“犬”还变成了一个偏旁，叫作“反犬旁”。在“狗”里，你们找到“犬”了吗？

生有反犬旁。

师对，反犬旁成了“狗”的一部分。（出示下页图12）再来看一下小猪，它也开始长大，变成了“豕”。跟老师读一下这个字。（生读）古时候人们把猪称为豕。猪的偏旁也是反犬旁，很多表示动物的字都用这个偏旁。还有很多表示像猪啊、狗啊这样有四条腿的动物的字，大家有没有兴趣看看它们小时候的样子？（出示下页图13）你能猜出是哪些字吗？小朋友们分组讨论一下，猜猜看，可能是哪些动物？

（学生讨论。）

生第一个像大象，因为大象的鼻子都很长。

师他猜第一个为大象，你们都同意吗？

（学生点头，表示同意。）

生第二个是鸟，因为鸟的脚有三根尖尖的脚趾。

师有那么点意思。你再看看呢？鸟的眼睛有这么大吗？

生第四个是豹，因为它身上有斑点。

师你认为只有豹子的身上有这样圆圆的斑点，对吧？看来呀，有些字虽然长得很像动物，但是毕竟不是图画，猜的时候会有偏差。老师给你们点提示，（出示图14）把这些动物请出来。现在你来看第二个最有可能是什么？

生马。因为马的眼睛是很大的，眼睛后面是长在脖子上的毛。

师没错，眼睛边上的三根线代表马的鬃毛。那第三个呢？

生老虎。老虎的爪子有五根趾头。它的身体比较长，尾巴也长。而且它的嘴巴很大，很吓人。

师现在它们都找到了各自的主人。我们来读一读这些字。

（学生齐读。）

（四）了解字的有趣演变

师（出示图15）这两个动物，身体特别长，想想它的甲骨文可能是什么样子？想好开始画。

（学生画字。）

师我请了四位小朋友展示他们的作品。（出示图16）你们猜猜左边的这两幅可能是什么？

生蛇。

师大家一下就猜到了。再来看一下右边的这两幅，可能是什么？

生是龙。

师掌声送给他们。看看这两个字3300年前的样子，到底和你们画的像不像？

（出示图17。）

师还是蛮像的。这个“”就读作“龙”，这个“”就读作“蛇”。不同的蛇，有不同的样子。（出示图18）你看，“”是闭着嘴巴的蛇，“”是吐着舌头的蛇，“”是张大嘴巴的蛇。远古时候，人们有时候用这个字，有时候用那个字，不大固定。而且，它们长大以后的样子也不同了。闭着嘴的蛇慢慢变，变成了“虫”。吐着舌头的蛇慢慢变，变成了“它”。小朋友们，什么情况下用这个“它”？

生表示一些事物和动物的时候。

师知道为什么了吗？“它”是蛇变过来的！再看张大嘴巴的蛇，它也开始长大了，变成了“也”。你还记得吗？表示男生的“他”，是怎么写的？

生“也”字加单人旁。

师那表示女生的“她”呢？

生加一个女字旁。

师“它、他、她”跟这个蛇的小时候，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这个蛇不高兴了，你们把我的字拿走了，我自己怎么办，我用什么来表示啊？有没有小朋友知道“蛇”是怎么写的？

生虫字旁加一个“它”。

师非常棒。我们把虫和它放在一起组成蛇。（出示图19）这个就是蛇字的来历。

（五）认识十二生肖的甲骨文

師今天认识了很多字的小时候，我们来复习一下。

（出示图20，学生逐一认读。）

师现在我要请一些小动物离开，有一些小动物可以留下来，因为他们的身份很特殊。猜猜看，它们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出示图21。）

师这样，我们一起来读读看;牛、虎、龙、蛇、马、羊、狗、猪。你有什么发现？

生它们都是十二生肖里面的。

师你属什么？

生龙。

师想不想把它带回去？

生想。

师把字写下来。其他小朋友，你们找到自己的属相了吗？没有的请举手。（对着举手的一个学生）你属什么？

生兔。

师让我们来把十二生肖凑全了。

（出示图22，学生齐读。）

师全会读了，可是有些字老师还没有教过，你怎么知道的啊？

生因为长得很像。

师没错，字和动物的样子非常像。因为古人用到了“象形”的造字方法。（板书：象形）象形，简单地说，就是像它的形状。那是不是所有的字都是象形啊？

生是。

师你们看后面听课的老师多不多？（生答“多”）那你们说“多”字怎么造？外面的天大不大？（生答“大”）那你们说“大”字怎么造？好奇不好奇？

生好奇。

师这是我们下节课要研究的内容。这节课我们就上到这儿。下课！小朋友们再见。

二、教学评析

八岁，是每个孩子生命意义上的“小时候”。虽然八岁的孩子对这个“小时候”不会有自觉的认知，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和“小时候”的话题的天然的联系。因此，和八岁的孩子谈“汉字的小时候”，听起来就是个很能“共情”的课题。

关于这堂课，首先从“共情”说起。执教者的“共情”是从学认甲骨文开始的。最近两年里，我们利用业余时间琢磨古文字，买了一些基本的入门资料，从认篆书印章开始，走向金文，继而研究甲骨文。通过抄录集字楹联，认读经典拓本，再配以文字学家的研究文本以及一些网络学习资源，兴致盎然地走在这片开阔且有趣的古文字原野里。我们一路行走，一路感慨——这些习以为常的汉字从“小时候”走到现在，每一个笔画的变化，每一层字意的辗转，背后有多少我们无法复原的周折和犹疑。当我们可以相对自如地认读甲骨上的卜辞，这激起了某种神奇的贯通古今的生命感受。和甲骨文面对面，就是和华夏文明的“小时候”面对面。这种遇见，也是惊心动魄的。古老的文字具有饱满的生命力，它们从远古投射过来的光，需要我们去接应。

回到课堂。如果我们把一堂课当成一篇文章来看，《汉字的小时候》这篇“文章”的起承转合是自然的，甚至可以说是自如的。当然，这个自然和自如是基于执教者由浅入深、层层递进的精巧设计。从分析最简单的甲骨文“羊”“牛”开始，到引导学生造“鹿”字，点出造字线条的价值，这是第一个台阶;接着，牵引到“狗”“猪”的辨识，再次突出象形造字对事物特征的提炼和呈现，这是第二个台阶;进而认识“象”“马”“虎”“豹”，这部分是略有难度的递进;最后，通过十二生肖的补足完成了大圆满。尾声也是有意思的，教师抛出了“多”和“大”的悬念，这两个字显然不是简单的象形能解决的。这也不是一个单纯的知识悬念，是试图打开另一扇窗的手势。对此，学生的期待是真切的。

《汉字的小时候》这堂课，在我的理解里，首先是堂科学课。即，对甲骨文的解读和书写有科学的精神，有如履薄冰的敬畏感。这有赖于执教者充足的知识准备。其次是堂文化课。最后一个环节，执教者通过让学生辨识十二生肖给这堂课“画圆”。但这不是呈现一个简单的圆满，里面还暗藏着一个小高潮——讲蛇的三种样态及从小到大的变化，这个片段具有深广的文化视野，令人深深惊叹。最后是堂生命课。我们在执教者呈现的几个汉字的成长历程里，看到了清晰的生命痕迹。我们也在学生“造”的“字”里看到了不一样的灵动。是的，甲骨文、汉字的“小时候”和儿童的童年一样，除了拥有生机和活力之外，也自带某种神秘气息。认识甲骨文和认识儿童一样，都是对生命的敬畏和发现。

回到一开始说的，甲骨文投射过来的远古的光需要我们去接应。这堂课，教师是带着孩子们去接应这些光，其意义且不去过分夸饰。更何况，这还只是个开始。很期待执教者接下来的系列课程研发，我们也会持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