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地搬迁农户家庭抵御风险能力影响因素研究
——来自宁夏A村和B村的实地调查

2020-07-04 06:25李昭楠刘七军
北方民族大学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户主易地均值

李昭楠,刘七军

(1.北方民族大学 经济学院,宁夏 银川 750021;2.北方民族大学 应用经济学科研创新团队,宁夏 银川 750021)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中央领导集体把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与全国同步建成小康社会摆在事关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位置,纳入经济发展全局进行决策部署。”[1]易地搬迁是中央提出“五个一批”的重要扶贫方式之一,在民族地区脱贫攻坚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对此,学界不少学者予以关注和研究,有的学者对易地搬迁的基本内涵、基本原则进行了探究,但更多的还是参照“十二五”规划中关于易地搬迁的界定进行描述[2];有的学者对易地搬迁的演变历程进行了系统梳理[3];也有学者对易地搬迁的效果和绩效进行了分析,特别是对易地搬迁的减贫效应进行了系统实证分析[4];还有学者进一步从金融支持、贫困群体本身的自我约束、配套设施不健全等方面对易地搬迁面临的困境进行了分析,在此基础上对易地搬迁的路径和方案优化进行了探讨[5]。

易地搬迁这一扶贫模式在新形势下也面临着一些新的变化,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是迁出地的情况发生了一定的变化,随着迁出地生态修复效果的显现,人居环境逐步改善,因此未必实施整体性易地搬迁,否则不仅会造成易地搬迁资源配置效率低下,也会导致搬迁户在新的环境中无法确保后续生计。二是迁入地的情况也发生了变化,主要是迁入地的闲置土地越来越少,有土安置的方式面临很大挑战,迁入户因年龄、文化层次等原因导致其从事非农工作困难重重。民族地区作为深度贫困地区,自然条件严酷,生态环境脆弱,易地搬迁任务更为繁重,面临的挑战也更为严峻,搬迁后其家庭抵御风险的能力如何,关系到易地搬迁户能否“搬得出、留得住、能致富”目标的实现。为此,本文选取从宁夏南部山区易地搬迁至宁夏银川市西夏区镇北堡镇的A村和B村为考察区域,对影响易地搬迁农户家庭抵御风险的因素进行了实地调查。

一、研究区选择及样本分布

(一)研究区选择

A村和B村皆为从宁夏西海固地区易地搬迁而来的移民村,两村具有相似的文化习俗和生活方式,但A 村属于自发移民村,该村有搬迁985 户,其中汉族人口占98.3%,回族人口占1.7%,这些家庭依靠农业和养殖业,收入相对较高;B村则是有计划、有组织的生态移民村,共有易地搬迁户1 999户,其中回族人口占88.3%,汉族人口占11.7%,其家庭收入主要以务工为主。按照随机抽样的方式,笔者在两村共发放问卷253份,收回有效问卷240份,问卷回收率为94.86%。

(二)调查样本整体现状描述

表1反映了A村和B村的整体样本特征。从家庭人员规模看,A村被调查农户平均人口为5人,B村被调查农户平均人口为5.2人;两村主要家庭劳动力人数均相对较少,均值分别为1.8人和2.2人;两村家庭中均有患慢性病成员,其均值分别为1.8人和1.76人;两村家庭成员中60岁以上的人口均值分别占到其家庭平均人口的44.2%和39.04%;同时,两村家庭中均有在读学生,分别占到其家庭总人口的30%和34.23%;两村家庭抚养比的均值分别为46.2%和48.6%,家庭抚养负担较重;A 村的人均耕地面积为2.13亩,明显高于B村。

表1: 家庭人口的基本特征

从收入特征看,易地搬迁家庭的收入来源比较单一,其家庭主要收入来源于非农务工收入。调查数据显示,A村家庭的务工收入均值占到其家庭平均总收入的45.42%,农业收入均值占其家庭平均总收入的19.22%,工资性收入均值占到家庭平均总收入的28.51%,各种补贴性收入仅占家庭平均总收入的2.33%。与A村相比,B村因人均耕地资源较少,其家庭的农业收入主要来自土地流转,该部分收入仅占其家庭总收入的0.81%,该村有86.25%的劳动力外出务工,有13.75%的劳动力在本地务工,务工收入均值占到其家庭总收入均值的54.16%,但该村大部分家庭经济基础比较薄弱,加之不善经营,故其经营性收入均值仅占家庭平均总收入的0.13%,工资性收入均值占比较低,仅占家庭平均总收入的0.60%,补贴性收入均值占到其家庭总收入均值的3.62%。

从支出情况看,被访家庭支出结构具有明显特征。婚丧嫁娶等人情消费支出高居两村家庭支出的首位,均在50%以上;建房支出次之,成为两村家庭一笔不菲的开支;家庭衣食等日常生活支出也在两村家庭支出中占较大比例;教育及医疗支出在两村的家庭支出中所占比例相差不大。可见,婚丧嫁娶等高额消费支出占据两村家庭支出的主体,依然是其家庭返贫、致贫的主要诱因,更是农户家庭难以承受之重,一定程度上体现出农户盲目攀比的非理性消费观。

二、变量的选取与实证分析

(一)变量的选取和说明

笔者从家庭劳动力质量、家庭基本生存条件、家庭收入来源、家庭支出和家庭负担等5 个维度,选取18 个二级指标作为变量进行实证分析,研究易地搬迁农户家庭抵御风险能力的影响因素。户主通常是一个家庭的最高决策者和主要劳动力,其观念和素质都会影响到整个家庭的发展,因此,选取户主年龄、户主受教育水平以及户主健康程度等指标来衡量农户家庭劳动力质量;选取户主职业技能、家庭经营方式、家庭人均耕地数量和建房成本等指标来反映农户家庭的基本生存条件;选取相关的收入来源途径和消费支出结构等指标分别衡量农户家庭的收入来源及家庭支出;以负债和抚养比等指标来反映家庭负担的大小,具体指标及其含义见表2。

表2: 具体指标的设置

续表

(二)模型构建

二元Logistic 回归分析作为概率型非线性回归模型,它能够很好地解释选项为0 或1 的因变量。基于此,本文选取这一回归模型对易地搬迁农户家庭抵御风险能力的影响因素进行实证分析。结合表2的变量设置,构建如下模型:

公式中,因变量R 表示农户家庭抵御风险能力的强弱,本文从家庭收支平衡的角度对因变量进行设置。假定农户家庭的年收入大于年支出,表明该家庭抵御风险的能力较强,则R 赋值为1;相反,R 赋值为0。β0为常数项,β0,β1,…,β18为回归系数,如果系数值为正,表明该变量能够增强农户家庭抵御风险的能力,反之,则表明该变量会削弱该能力;D为随机扰动项。

(三)结果与分析

运用SPSS21.0 统计分析软件,分别从总体样本、A 村与B 村样本对比两个层面进行实证分析,模拟结果如表3所示。

1. 总体样本回归结果分析。由表3 可知,家庭劳动力质量、家庭基本生存条件、家庭收入来源、家庭支出和家庭负担等维度的不同因素对易地搬迁农户家庭抵御风险能力有不同程度的影响。首先,户主健康程度在家庭劳动力质量维度中是影响农户家庭抵御风险能力强弱的首要因素,其回归系数表明户主健康程度越好,易地搬迁农户家庭抵御风险能力提高的概率就会增强6.711 倍。其次,户主受教育程度的高低对其家庭抵御风险能力具有显著影响,回归结果表明,户主受教育程度每提高一个层次,其家庭提高抵御风险能力的概率就会增大2.046 倍。再次,户主年龄对其家庭抵御风险能力呈反向作用,随着户主年龄的增长,其家庭抵御风险能力下降的概率会增加1.941 倍。这主要与户主生命周期的需求阶段有关,随着需求压力的增大,而家庭获取资源的能力却在递减,进而抵御外界风险的能力也随之下降[6]。

在家庭基本生存条件维度中,户主的职业技能(0.044)、家庭经营方式(0.043)、耕地数量(0.001)等变量的系数均为正,这意味着这些变量因素对易地迁入村农户家庭抵御风险能力的提升均具有显著的正向效应。如果一个家庭的户主拥有一技之长且懂得多种家庭经营方式,又具有一定数量的耕地资源,则这个家庭抵御风险冲击的能力就更强,家庭陷入贫困的概率就更小。但变量“建房成本”使一个家庭陷入贫困的风险陡增,回归结果表明,具有建房支出的家庭抵御风险能力减弱的概率会增加2.227倍;而家庭经营方式的多样化对易地搬迁农户家庭抵御风险能力提升的概率会增大12.858 倍。相关研究也显示[7],家庭经营方式对提升一个家庭的发展能力具有显著的影响,纯农户家庭因经营方式单一,导致其在发展能力上与兼业户相比存在一定的差距。

从家庭收支结构看,相对稳定的职业收入对易地搬迁农户家庭抵御风险能力的提升具有重要影响,家庭抵御风险能力提升的概率会增大15.744倍。此外,家庭的畸形消费和教育医疗支出都会极大地增加一个家庭的负担,家庭的脆弱性显著增加。易地搬迁家庭的“礼金消费”和“教育医疗支出”都会使其家庭抵御风险能力降低的概率分别增大11.234 倍和10.577 倍。从家庭负担维度看,负债金额(0.033)的增加和抚养比(0.027)的提高都会降低易地搬迁农户家庭抵御风险的能力,家庭负债增加和抚养比提升会使易地搬迁农户家庭抵御风险能力下降的概率分别增大7.457和3.319倍。这一方面是由于此类家庭户主一般都在35~45 岁之间,供养孩子上学和赡养老人的负担很重;另一方面是因为易地搬迁家庭不仅缺乏固定资本和自然资本,而且面临着生计方式从纯农户向纯务工户或兼业户的转变,这对他们来说是不小的挑战。

表3: 模型回归结果

2.A村和B村实证结果对比。如前所述,A村和B两村在民族构成、资源禀赋等方面具有明显的差异,前者以汉族群众为主体、人均耕地资源相对丰富,后者则以回族群众为主体,人均耕地资源较为稀缺,这种差异也反映出其家庭抵御风险能力的不同。从经营方式看,A 村农户家庭经营方式较为多样化,有2.78%的农户为种养大户,60.74%的农户为兼业农户;B 村农户则将有限的耕地资源进行流转,高达80.91%的农户以打工为主,但因缺乏技能、文化水平不高、年龄偏大等因素限制,使得其家庭抵御风险能力与A 村相比较低。从耕地资源看,A 村农户的人均耕地资源多于B 村,其来自耕地的收入也高于B 村,故其家庭抵御风险能力也较B 村为强。从收支看,A 村农户来自农业和养殖业的收入明显高于B 村,其收入来源较为多元化,也使得其家庭抵御风险能力高于B 村。B 村的平均日常食用支出高于A村,这可能与牛羊肉制品价格较高有关;同时,A村家庭有一定可种植蔬菜和养殖家畜的空间,这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其家庭日常支出,但B 村无此条件,回归结果也显示,农户家庭日常生活支出每增大一单位,其家庭抵御风险能力降低的概率就会增大2.541倍。

B 村农户建房和结婚彩礼的平均支出均远高于A 村,尤其是彩礼支出方面,A 村的彩礼支出均值为89 600元,B 村的彩礼支出均值为165 000元,这使得B 村因婚致贫的现象甚于A 村。实证结果也表明,在B 村,家庭负债每增加一单位,其家庭抵御风险能力减弱的概率会增加7.438 倍;而在A村,同样的变化则会使其抵御风险能力减弱5.604倍。此外,从家庭的抚养比看,B 村家庭的结婚年龄普遍较A 村早2~6 年,而且其“重男轻女”的思想也强于A 村,故B 村家庭的总人口数和儿童数量均高于A村,所以B村家庭的抚养负担高于A村,导致其抵御风险能力相对较弱。

三、结 论

综合以上分析,笔者认为,无论是自发移民还是生态移民,在新的生存环境下,其家庭的经营方式、生活方式、消费方式等都会受到影响,自然资本、物质资本、人力资本都会对其家庭抵御风险能力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户主的健康程度、是否具备一定的职业技能、家庭经营方式是否多样化、家庭是否有稳定的职业收入等因素对易地搬迁家庭抵御风险能力具有显著影响,而家庭的教育医疗支出、彩礼支出、负债以及抚养比的大小也是不可忽视的影响因素,如果在这些方面的支出或负债较高,则其家庭抵御风险能力会明显降低。此外,易地搬迁家庭能否具有多样化的收入渠道对增强其家庭风险抵御能力至关重要。研究发现,摒弃在婚丧嫁娶等方面的畸形消费观,树立健康理性的消费观,对提高易地搬迁家庭抵御风险能力效果显著。故而可以考虑采取以下措施。

一是要进一步强化对易地搬迁家庭成员的职业技能培训。就业乃民生之本,实现易地搬迁户的稳定就业是其“稳得住”的根本,然而,相关劳动力素质普遍较低,就业难、难出门的现象较为突出。为此,应建立实用生产技能培训基地,加强岗前技能培训和工作技能提升培训,开展定向和订单培训,搭建信息服务平台,促进用工企业与劳动者之间的有效对接。特别是要对50岁左右的大龄劳动力予以重点关注,通过建设农贸市场、挖掘社区公益性岗位等措施帮助其就业。同时,要提供法律援助、维权救助和人文关怀,确保他们的正当利益和合法权益不受损害。

二是政府要加大对易地搬迁区域的投资力度。在科学论证的前提下,政府要以易地搬迁村为重点,积极鼓励和引进企业在此投资建厂,就地实现就业,并逐步引导易地搬迁户转变生产生活方式。同时,加大对易地搬迁户发展相关产业的财政专项资金扶持力度,助其实现产业致富。

三是提升易地搬迁地区的医疗卫生服务能力。不仅要健全该区域的医疗卫生服务设施、村级卫生室的服务能力,还应强化医疗专业技术人才的配备,构建城区重点医疗骨干人才定期下乡问诊的机制,完善大病医疗救助制度,扩展对慢性疾病支出的新农合报销范围。

四是创新社区养老模式。易地搬迁家庭以家庭养老模式为主,但这一养老模式在城镇化日益发展的今天已受到极大挑战,因此,创新社区养老模式显得尤为迫切。一方面,应借鉴相关经验,本着敬老、爱老的文化传统,尝试设立安置点孝心基金,按照“存少取多”的方式,形成“家庭为主、社会共助”的易地搬迁养老模式;另一方面,应积极发展互助养老模式,基于“健康、参与、保障”的养老新理念,推动老年人之间的“自助—互助”,从而降低养老成本。

五是要倡导村民树立节约、理性的文明消费观。易地搬迁农户在婚丧嫁娶方面的畸形消费已严重影响其家庭抵御风险能力,因此,需采取相应的措施加以引导。第一,基层党员干部要发挥“标杆”示范效应。乡镇工作人员和村干部在婚丧嫁娶方面应率先带头一切从简,积极倡导和践行“婚事新办、喜事省办、丧事简办、小事不办、‘神’事杜绝办”,自觉接受村民的评判和社会的监督。第二,坚决与不理性的消费现象做斗争,特别是对红白喜事方面存在的突出问题敢于说服和劝阻,敢于停,敢于同陈规陋习作斗争。第三,各村组尽快制定村规民约,对婚丧嫁娶等消费进行明确规范,倡导节俭文明的消费风尚,推动乡风文明建设向制度化、规范化和科学化方向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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