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俗仪式音乐在乡村振兴中的价值及意义
——以乌江流域仡佬族民间吹打乐为例

2020-06-30 03:02:02
贵州民族研究 2020年5期
关键词:仡佬仡佬族乐师

李 杰

(贵州财经大学,贵州·贵阳 550025)

乌江流域的礼俗仪式音乐类型多样,有吹打乐、板凳戏、高台舞狮、哭嫁歌、陪嫁歌、哭丧、吊孝、打道琴等。礼俗是每个民族都有的,礼俗是礼的实施。但礼乐的积极方面至今仍在延续。这是音乐能很好地融洽和谐社会功用的体现。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乡风文明的建设离不开礼俗仪式音乐的参与。乌江流域的礼俗仪式音乐中,吹打乐在各种礼俗仪式活动中仍能随处可见,是礼俗仪式音乐中运用最广的一类。文章以乌江流域仡佬族民间吹打乐为个案,探讨如何在乡村振兴战略的国家政策下,既能发挥在乡村振兴战略中的功能与意义,同时又为自身的保护与传承找寻路径。

一、作为乌江流域礼俗仪式音乐代表的仡佬族吹打乐

随着“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政策在各地的实施,仡佬族吹打乐队的身份认同也悄然在转变。2013 年2月15号,在务川仡佬族苗族自治县举办了首届民间吹打比赛,来自全县各乡镇的15支表演队在以“美丽务川·幸福仡佬”为主题的活动中展开角逐,其中泥高乡吹打队以一曲《满堂红》摘得了本次比赛的特等奖。泥高吹打乐队的琴师申修栋、镇南镇的谢启坤、红丝乡的高明和浞水镇的冯昌军获得了优秀艺人荣誉称号,笔者有幸亲历现场。2013年4月5日,借第二届遵义旅游大会的东风,在务川龙潭仡佬族民族村举行了中国·贵州(务川) 仡佬族吹打乐大赛。比赛有务川的4支代表队、道真2支代表队、德江、正安、金沙、遵义、石阡、沿河、仁怀和重庆彭水等各县的共14 支代表队参加,还特邀广西隆林八音坐唱队助演。比赛乐队几乎囊括了仡佬族地区最优秀的队伍。此次的评委由从事专业音乐创作的音乐家和地方文化部门的工作人员组成,评比既具专业水准也符合民间评判标准,泥高吹打乐队在更高的舞台上一举夺魁。此次借助旅发大会的东风举办的至今唯一的仡佬族吹打乐比赛,是仡佬族吹打乐作为乡村特色文化的呈现,是对其存在价值的肯定,也能窥见仡佬族吹打乐在乌江流域的受众度。

从下表各代表队的乐器组成可以看出,最具代表性的仡佬族吹打乐属器乐合奏,在一些场合加上戏曲和说唱、吟诵的综合表演,乐队有唢呐和打击乐器大锣、钩锣、马锣、鼓、钹、铰等,辅以自制的号、大鼓等乐器组成。仡佬人根据乐曲的演奏方式而称仡佬族吹打乐为“吹打”。一支吹打乐队常由5-8人演奏,最常见是8人演奏,但可以根据需要适当增加演奏人数。按照演奏方式,仡佬吹打乐有“坐乐”和“行乐”两种。按照应用场合,仡佬族吹打乐有民俗吹打和宗教吹打两类。按照唢呐大小的不同,又可将吹打乐分为三种:第一种名为一大一小或一大一细,由一支高音唢呐(小) 和一支低音唢呐(大) 组成;第二种称为二堂,由二支低音唢呐(大) 组成;第三种称三堂,由二支中音唢呐组成。在这三种吹打乐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一大一小,也是仡佬族地区流传最广的一类。

仡佬族吹打乐的节奏节拍是以四拍子为节奏动力,打击乐器组的六件乐器,并没有严格的节奏型要求,是在四拍子的节奏动力中采用如以四分音符为一拍的附点、切分、前八后十六、前十六后八、四十六分音符、二八音符、强拍休止、弱拍休止等节奏型和乐师根据个人技巧展示的不规则节奏型即兴配合,变化多样,节奏的错位造成多声层音效,同时与唢呐的旋律声部层紧密结合,产生出极具地域、民族特色的音响面貌。钩锣、铰、钹四件乐器常为一拍一打,鼓、马锣、锣的节奏相对较丰富。在曲式结构上以单乐段为主,每一个曲牌的演奏常反复三次。

具有仡佬族特性的一大一小编制,两支唢呐中大唢呐是bE调,调式音级从低到高依次是bb、c1、d1、be1、f1、g1、ba1、bb1。小唢呐是bA调,调式音级从低到高依次是be1、f1、g1、ba1、bb1、c2、bd2、be2。两支唢呐的音高均可高八度演奏,主音音高形成纯四度,正好是调式中主与属或主与下属的近关系调,两支唢呐的音级中就只有一个音有区别,这就是仡佬族乐师常说“吹6个音还是5个音”的问题。从两支唢呐的音高、调性关系可以得知,仡佬族民间吹打乐的正字曲牌以五声调式和六声调式为主。

据不完全统计,仡佬族吹打乐的传统曲牌有500 余个,因演奏的方式和演奏的技术难度不同,仡佬族乐师们将吹打乐曲牌分成了正字、黄字、繁字(撇字) 三类,每一类曲牌又有反字曲牌相配。正字和反字的关系是因调性的不同而产生的,如以小唢呐为正字吹奏某一曲牌,换成大唢呐吹奏同一曲牌时,在指法和调高上均发生了变化,所以大唢呐演奏的曲牌就称为反字。正字、反字演奏时吹六个孔,黄字、繁字演奏时吹七个孔。每个曲牌演奏中,两支唢呐你主我次、我主你次,互换声调,变换指法,相得益彰。在正字和反字曲牌中,两支唢呐演奏的是同度或八度音的重奏。黄字曲牌或繁字曲牌则是以任意一种唢呐主奏,另一种唢呐即兴跟奏,形成支声性的两个声部,仡佬人称为“kang”,音响是否动听,就看乐师会不会“kang”。

各支乐队的组成

乌江流域仡佬族吹打乐主要依附于贺寿、结婚、葬礼、乔迁、建房等礼俗活动,在传统佳节、节庆、祭祀礼仪中也有应用。在仡佬族地区,礼俗活动频繁,不同的礼俗活动对吹打乐队的需求也不一样。婚嫁中只能新郎一方邀请吹打乐队,而且只有一支。在其他的礼俗活动中的吹打乐队数量,是根据亲朋好友和子女多少而定的,但葬礼仪式中的吹打乐队通常由逝者的女性后辈邀请。吹打乐队数量的多少,也是设宴主人家财富、权势、人丁兴旺的象征,是体现“面子”的代表。可见,礼俗活动多少决定了吹打乐的生存状态。

二、乌江流域仡佬族吹打乐的当下困境及成因

(1) 无统一的传谱:仡佬族吹打乐的传承方式较为特殊,唢呐是以“啷”“咚”“嘀”“啰”四个字加上“哎”字作为衬腔的“阿口”念唱曲调,打击乐器组用“呛”“才”“咚”三个字代表不同的乐器念唱节奏。不难看出,仡佬族吹打乐传承所念唱的字是拟声字,是模仿乐器的音色而得。在传承过程中,仡佬族各吹打乐队并没有统一念唱字谱,老一代的乐师大多数不识字,都是凭记忆念唱曲牌传授弟子。两支进入县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的乐队,都没有乐谱,几位传承人掌握的曲牌,完全靠背奏。虽然自成体系的传承方式在仡佬族吹打乐的传承中较为实用,但弊端也很突出,即兴性和随意性很难保证曲牌的准确,造成仡佬族地区同一名称的曲牌有不同的版本,很难认定哪一个版本才是“正宗”。少数识字的乐师为了学习方便,用音译的几个字记下文本口诀,可并没有广泛传播。没有传谱,正字曲牌的学习比较单一,容易掌握,但黄字曲牌和繁字曲牌的学习,需要学徒会念唱字的同时,模仿乐师的演奏完成润腔的学习,感悟音响的韵味,把握风格特征,这往往导致多数学徒无法掌握念唱传谱中的“固变性”文化特征知难而退,放弃学艺。

(2) 缺乏曲牌收集:对仡佬族吹打乐曲牌的收集与整理,仅有当地文化部门的个别热心人士做了尝试,也只停留在对曲牌标题的收集和对唱字的记载,无音调的记译。对于技能娴熟的吹打乐师,可能根据满篇的“嘀”“”“咚”“啷”四个唱字,能在唢呐上找到曲调,但唱字并没有记录音高的性质,只是通过平仄的互换唱出对应指法的音调,仅记录四个唱字和曲牌名的曲牌收集方式不能体现出音乐的特性。没有完整的曲牌收集、整理,至今仡佬族的曲牌仍然是散落于各位乐师的记忆储存中,若长期无演出任务,遗忘曲线自会将乐师脑海里的曲牌删除。

(3) 忽视技艺创新:仡佬族乐师传承中对技艺的保护意识仍然存在,好的曲牌和精湛的演奏技法只有在多支乐队同时在场角逐较劲时才会显露。像徐友福、陈洪喜带领的泥高吹打乐队和旧城镇雷吉林带领的吹打乐队这样技艺精湛的乐队并不多,多数乐队凭借20余首正牌子穿梭在各种礼俗仪式活动中,有的乐队甚至不会演奏繁字曲牌,也不求上进,久而久之,此类乐队逐渐被消费市场淘汰,这对仡佬族吹打乐的发展并无益处。

(4) 生存环境变化:依附于礼俗仪式活动的吹打乐,随着仡佬族地区近年来礼俗活动的变异而受到波及。当地县级政府为了制止被异化的礼俗活动中的混乱现象,只允许结婚和丧葬可设酒宴,吹打乐也随之缺乏了生存的场所。而被政府部门允许的结婚和丧葬,也发生了变化。仡佬人的传统婚礼大部分已经缺失了崇高意识,以取悦新郎、新娘为目的,能遵照传统习俗的婚礼少之又少,吹打乐就没有人邀请了。仡佬人对丧葬仪式仍然保持原有的土葬习俗,吹打乐队也仍然受重视,随着县城殡仪馆的修建,吹打乐的生存空间正在不断压缩,生存土壤不断流失。此外,如卡拉OK式的新的表演样式侵入,进一步分化了吹打乐的消费市场。礼俗活动异化和新的表演形式的产生,无疑是对仡佬族吹打乐生存生态的严重破坏。

(5) 教育意义缺失:从仡佬族吹打乐曾经拥有的独特优势,轻活儿、经济价值、个人荣誉、具有教育属性等方面看,就不难理解其命运多舛了。毫无疑问,入校学习才是孩子成长的主要途径,没有人愿意再让自己的孩子学习吹打乐了,吹打乐必然缺乏继承人。随着公路交通、网络线缆、高压电线穿越仡佬山寨,仡佬人的生产模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教育的多样化和娱乐的泛化,更轻的活儿应运而生,吹打乐逐渐失去了往日的魅力。

三、仡佬族吹打乐在乡村振兴中的价值

(1) 情感娱乐价值:仡佬人对待传统的礼俗仪式讲求“闹热”,仪式要有“起道”。热闹和起道的实现要靠人数和声音来完成。仡佬族的礼俗仪式持续时间少则二三天,多则七八天,有时会更长。在此期间邻里乡亲、亲朋好友几乎都是全家参加,人数越多就越能体现出热闹。只有热闹,没有氛围还不够,所以鞭炮声和吹打乐声越响,持续时间越长,才能完美地烘托气氛。尤其是吹打乐,只要乐队一到,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围坐在乐队旁边聆听乐队的演奏,叙话家常。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并不是要专心致志听明白吹打乐,而是在吹打乐的乐声中与众人一起享受礼俗活动的氛围,获得娱乐和情感交流。

(2) 社会和谐价值:仡佬人对礼俗仪式极为重视,礼俗仪式活动常常是调解矛盾的场所,作为礼俗活动重要组成部分的吹打乐,能把人们聚在一起共同聆听,交流情感,获得人与人之间的和谐,从而达到社会的和谐。就仡佬族吹打乐本身来说,它需要多人相互配合,形成高度默契才能最终完成,如果有多支乐队同时出现的情况,乐队之间的演奏顺序是有先后之别的,这些无疑都是仡佬族吹打乐的社会和谐价值。

(3) 经济利用价值:仡佬族吹打乐的演出属于有偿劳动,礼俗活动是仡佬族吹打乐产生经济价值的主要载体。近年来,邀请吹打乐队基本维持在每个乐师每天200—300元,一般来说,一场礼俗活动中吹打乐就表演一天。在礼俗仪式活动集中的几个月,乐师们会获得可观的经济收入。此外,随着近年来乌江流域旅游业的发展,仡佬族吹打乐作为民族特色文化不断获得展示机会,这虽然是一种文化的展示,但也体现了对仡佬族吹打乐能产生经济价值的运用。

(4) 文化传承价值:仡佬族吹打乐在乌江流域的存续历史目前尚在考究中,但它已经集中体现了仡佬人的声音思维和文化属性。虽然在乐器构造,乐队构成上与我国民间流传的吹打乐队都有相似之处,可独特的演奏技法,音色表达,成百上千的曲牌足以表明其是作为优秀传统文化而存在。仅就建国后的几十年间,在哭嫁歌、哭丧、跳灯、打闹琴等礼俗仪式音乐已经难闻其声时,仡佬族吹打乐经历了几次兴衰更替,至今仍然坚强地存续着,遥想数千年回荡在仡佬族地区的吹打乐,在仡佬人的听觉文化记忆里,早已凝聚了厚重的历史文化传承价值。

四、仡佬族吹打乐在乡村振兴中的意义

仡佬族吹打乐在乡村振兴战略中的意义应从两方面进行探讨。一是立足于仡佬族吹打乐的应用意义,二是基于其自身的意义,两者在国家政策的影响力下彼此嵌套在一起。

(一) 仡佬族吹打乐对乡村振兴战略实施的意义

(1) 体现在完善乡村治理方面。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要“加强农村基层基础工作,健全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乡村治理体系”。在2019年中央一号文件第六条——完善乡村治理机制,在保持农村社会和谐稳定中,进一步强调“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领导体制和工作机制是增强乡村治理能力的主要手段”,是乡村文明建设的保障。三种治理方式中,德治可以理解为一种“情治”,它是建立在情感的和谐和交流之上的。仡佬族吹打乐具有的情感娱乐价值和社会和谐价值,能够在良好的礼俗仪式文化生态中显现出来,凝聚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的情感,确保乡村社会充满活力、和谐有序。这样的乡村和谐是一种有情感交流的和谐,与城市里“老死不相往来”的和谐有着本质区别。当人的情感得以和谐,交往过程彼此尊重,以德治调解社会矛盾,孝道式微、老无所养等不良社会风气才能有效地进行治理。

(2) 培育乡风文明方面。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指出:“乡村振兴,乡风文明是保障。必须坚持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一起抓,提升农民精神风貌,培育文明乡风、良好家风、淳朴民风,不断提高乡村社会文明程度。”在全球化、城市化的大浪潮中,大批乡民涌向城市,接受新兴文化的洗礼,琳琅满目的新时代产物带走了原本良好的家风、淳朴的民风。在对仡佬族吹打乐的当下困境和成因的分析中,仡佬族吹打乐所体现出来的困境正是乡风文明的消解。礼俗仪式的变异和淡化,让礼俗仪式活动支撑起“闹热”和“起道”的吹打乐处境尴尬,礼俗仪式活动也不是礼尚往来的情感交际,而活生生变成彩礼的交易场所,手机支付宝、微信等支付方式,让已经变异的交易场所在虚拟的时空中冷冰冰地呈现,在获得物质基础的同时,却以丧失精神文明为代价。虽然,礼俗仪式音乐无力承担起培育乡风文明的全部重任,但扎根于仡佬人心灵深处的吹打乐,是能够勾起仡佬族人的文化记忆的,发挥着培育乡风文明的作用,展现出存在的价值和意义,焕发乡风文明新气象,建设邻里守望、诚信重礼的文明乡村。

(3) 弘扬优秀传统文化的意义。在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中,对繁荣发展乡村文化的措施作了明确指示,从“保护利用乡村传统文化、重塑乡村文化生态、发展乡村特色文化产业”三个方面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综观仡佬族吹打乐的活态遗存,在三个方面都能发挥作用。仡佬族吹打乐作为仡佬族礼俗仪式音乐的代表,是值得传承和发展的。通过深入挖掘,仡佬族吹打乐能有效地融入乡村建设,重塑乡村文化生态。在文化产业方面也能开发和利用,促进消费需求的合理对接,推动文化、旅游业的创新发展。

(二) 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对仡佬族吹打乐的意义

(1) 民间艺术的传承,需要符合各自生存的生态环境。仡佬族吹打乐的生存生态正好是礼俗活动。要想仡佬族吹打乐能继续传承并发展,不能缺少礼俗活动的存在。当地政府部门需引导当地民众,采取职能手段,控制异化的礼俗行为,规范礼俗活动的存在,恢复礼俗活动的传统面貌,切不可武断地一刀切。礼俗活动的存在本身就有必要,它维系着仡佬族人的情感,是仡佬人及周边各民族团结互助的纽带。只有礼俗活动规范存在了,仡佬族吹打乐才有生存空间,才有更多的人愿意从事吹打乐的技艺。礼俗活动的恢复,也需要乐师有坚守传统文化的担当。在务川、道真调研过程中,发现很多特殊的吹打乐队,之所以特殊,是乐队的演奏乐器加入了如小号、长号、小军鼓、大军鼓等原本不在仡佬族吹打乐队编制中的乐器,甚至唢呐也不是仡佬乐师自制的唢呐,乐队演奏出的音色怪异,极度不协调。十几年的验证表明,多数坚持传统的乐队仍然受到欢迎。但坚守传统绝不是固步自封,也需要对演奏技法、曲牌形式等有所创新。

(2) 许多投身到城市建设的乐师也会返乡,传统文化的认同和自觉也会吸引新的人才进入吹打乐表演队伍。这就需要对吹打乐的表演技艺、曲牌整理方面有所改进。在曲牌整理方面,由于仡佬族吹打乐传承中既无规范的乐谱,也无完整的曲牌,所以选择一种记谱方式和整理一套仡佬族吹打乐曲集是当务之急。近年来,笔者持续关注仡佬族吹打乐,仡佬族吹打乐常以滑音、颤音等多种极具风格特色的音响塑造,着实给记谱带来很大的困扰。在访谈多个乐师后发现,仡佬族乐师以四个字唱出的牌子,其音准和调式很容易识别,再配合演奏指法,记谱就容易了,但曲牌的风格仍然没有适合的记谱方式,需要乐师面授和多聆听去把握。从事仡佬族吹打乐的乐师,都是以他们自己熟知的方法进行传承,没有人掌握目前专业音乐教育中的基本乐理知识。将专业音乐基础理论知识和仡佬族乐师们传授技艺体系的语境进行对接,以简谱记谱和唱字配合,对于年青一代接受过学校教育,小学已经接触了简谱和基础的音乐理论知识的孩子,在民间传承方法和专业化的音乐教学方式中互换,完全不是难事,而老的乐师要学会七个基本音级的简谱,也不是难事。如此,在掌握简单的音乐理论知识后,乐师们参与收集、整理曲牌就行之有效了,完善仡佬族的曲牌必然指日可待。

(3) 在优化技艺上,获得首届“中国·贵州(务川) 仡佬族吹打乐大赛”金奖的泥高吹打乐队,是仡佬族吹打乐技艺精湛的代表。突出的方面有:其一,乐队演奏的音色效果好,各乐器之间配合默契;其二,掌握的曲牌数量多,套数齐全,能完美地演绎正字、黄字和撇字曲牌,尤其是撇字曲牌的演绎为一绝,能演奏好撇字曲牌的乐队,目前也屈指可数;其三、乐队中的成员几乎都掌握各种乐器的演奏,能自由组合各种乐器。其四、有极为有名的申修栋师傅,被百姓誉为“仡佬族鼓王”,其演奏技巧得到了音乐专业的专家和当地百姓的一致认可,尤其以快速翻鼓、凌空转鼓棒让人拍案叫绝,视听效果完美统一。正因为泥高吹打乐队优异的演奏技艺,得到了当地百姓的一致认可,他们才成为仡佬族地区的香饽饽,但凡邀请乐队都是首选。在仡佬族地区,民间吹打乐队虽普遍,但通常看到的吹打乐队都是6-8 人,表演内容单一,缺乏观赏性。改革开放后,泥高吹打乐队的几位老乐师商议,要整合多种民间技艺,优化资源。由擅长仡佬族戏曲的王明清先生、擅长傩戏的陈仕春先生,擅长吹打乐的刘廷进先生发起,把泥高、青平的几支吹打乐队班子组合,后来在泥高乡政府的支持下,建立了泥高吹打乐队。乐队不只从事某一方面的活动,在礼俗仪式活动中会表演丰富的项目:如花灯、吊孝、板凳戏、冲傩、舞狮等民间传统技艺。泥高吹打乐队至今仍然是仡佬族地区最负盛名的队伍,已具有了实践意义。

五、结语

文章以仡佬族吹打乐为个案,基于几千年来中国传统文化中礼、乐之关系,期望将优秀的传统礼俗仪式音乐镶嵌到关乎民生的乡村振兴战略中,在发挥礼俗音乐的价值和意义的同时,激活和发展礼俗仪式音乐。纵观历史沿革,多数礼俗仪式音乐在时代潮流中自生自灭,仡佬族吹打乐则以自给自足的供养方式而存续,乐师们的文化自觉为乐种得以延续发挥了重要作用——如泥高吹打乐队的徐友福、陈洪喜二人发起,在2016年9 月注册成立了“贵州务川自治县泥高傩戏民间文化传承有限公司”,还建立了微信平台,希望通过网络媒体,利用市场来推广仡佬族民间吹打乐,这在仡佬族的乐队中属开先河之举。这也是仡佬族吹打乐师们该有的担当,是利用吹打乐的价值进行创业的典型。但音乐文化的繁荣,离不开国家政策的引领。透过文章的探讨,可见,礼俗仪式音乐参与乡村建设是具有必要性和有效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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