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语:魏耕原《笃实而空灵的陶诗注本—王叔岷〈陶渊明诗笺证稿〉的学术价值》一文,称誉王氏之作是现代陶诗注本中很有特色的一种。文章指出这部陶诗注本有三大特色:一是对向来忽略、解释很少的虚词,作了精到的注释,陶诗的语义得以贯通。二是揭示了陶诗措词用字的某些规律,比如,喜用字、习用字、绝佳词,指出陶诗中的喜用字体现了与前代文学的关系。例如,陶诗喜用“暧”字,可见与《楚辞》关系密切。文章指出的王氏陶诗注本的特色,是符合事实的。王叔岷注释陶诗的主要特色和成就,确实在解释陶诗的虚词方面。而陶诗的虚词,许多注本大概以为易懂而常忽略。王氏凭借其语言训诂的深厚学识,以古代文献解释陶诗的虚词,一般都很贴切。文章体现了作者深厚的学术功力,例如统计出陶诗用常用词有七十多个。三是指出陶诗喜用虚词,乃是“以文为诗”的体现,这些看法,颇有启发意义。
吴国富《略论〈读《山海经》〉与隆安之乱》一文,论陶渊明《读〈山海经〉》十三首的两个问题:诗的创作年代以及是否有所寄托。对此,古今研究者有不同说法。黄文焕以为作于晋宋易代之后。以后陶澍、古直、王瑶等皆以为作于晋末。至于此诗有否寄托,多数人以为寄寓刘裕篡弑之事。亦有人认为此诗作于晋宋易代之前,仅仅是读异书所感,无甚寄托。文章分析《读〈山海经〉》后五首,得出不同于前人的新结论,以为此诗应当作于王恭被杀之后的隆安三年(399)孟夏,旨在感慨晋孝武帝时“巨猾肆威暴”“其国有放士”,因而导致隆安初年内乱迭起、朝政不可收拾的乱象。并指出“巨猾肆威暴”暗喻司马道子父子,“祖江遂独死”暗喻王恭之死,《读〈山海经〉》后五首影射的只能是晋孝武帝一朝的历史。以上新说,文中皆有论证,为解读此诗提供了一种新视角。但用比附晋孝武帝一朝的史实,是否能通解此诗,尚须验证。司马道子父子固然可称“巨猾”,但桓玄在隆安二年(398)七月,与王恭、殷仲堪联盟讨伐司马道子,桓玄这样一个重要人物,其实包藏祸心,在《读〈山海经〉》诗里与哪个神话人物类比呢?他算不算“巨猾”?再比如说,以“夸父”“精卫”等比喻谢安、谢玄、桓冲、朱序这一班名贤,他们都有志于平定敌寇、一统天下,也都建立了赫赫功勋,然而在晋孝武帝的牵掣下,他们最终只能赍志以殁。这样的比附也值得推敲。总之,文章不无探幽索隐之功,颇能启人思索,但结论仍需进一步验证。
李勤合《走在三径之上:从陶渊明到周敦颐》一文,评述周敦颐的“吏隐”与陶渊明之隐的区别及其意义。周敦颐在《爱莲说》中自期为“莲”,而与陶渊明的“菊”有所区别,但在精神上却是与陶渊明相通的。虽然周敦颐仕宦三十余年,但内心一直怀着归隐的愿望。只是因为缺乏“三径之资”,他才选择了“吏隐”生活。周敦颐用莲出淤泥而不染的品格宣示自己的“吏隐”,文章称之为“泥隐”,从而表达他不同于“吏隐”者的理想和远追陶渊明而不能的心迹。陶渊明爱菊,菊凌霜开放,象征士大夫的风骨。陶渊明之隐,犹如秋霜中的菊花,后人很难仿效。周敦颐爱莲,莲象征他虽在官场,却不染官场的污浊。周敦颐的“吏隐”,不可一概否定,更不能与白居易的“中隐”同类。白居易是牡丹,富贵气浓厚。周敦颐的隐自有一种值得肯定的价值。文章作者说:“从陶渊明到周敦颐,其《爱莲说》宣示的是从政的周敦颐表达他不同于‘吏隐’者的理想,而又远追陶渊明却不及的心迹。所以,莲花更多的是对菊的继承,而对牡丹的区别。”这一结论区别了历来文人之隐的三种形态,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