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7市西洋近代建筑保护性旅游开发研究

肖 星 姚若颖 罗聪玲

（1.广州大学旅游研究与规划策划中心，广东广州 510006；2.揭阳职业技术学院经济管理系，广东揭阳 522000；3.戴德梁行房地产顾问（深圳）有限公司产业地产部，广东深圳 518048）

0 引言

历史建筑是世界文化的重要遗产，是人类文明与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毫无疑具有旅游资源的属性和价值。

由于近代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经历，中国大地上遗存有数量不菲的西洋近代建筑，它们作为一种重要的历史建筑，既见证了中华民族百年来的荣辱变迁，又体现了一个城市独特的建筑风貌，构成了丰富多彩的建筑文化宝贵遗产。

然而，20 世纪50 年代以来世界范围内城市化和旧城更新的速度日趋加快，给中外历史建筑均带来了无可估量的破坏。据英国文物建筑学会统计，仅20世纪70年代旧区改造所破坏的具有文物性质的建筑竟比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被炮火摧毁的还要多①田静.不因现代化进程中断历史（文博杂谭）［N］.人民日报海外版，2004-08-28（8）.。国内文物保护也有类似情况，截至2007年，中国改革开放以来以建设的名义对旧城的破坏超过了以往100 年的破坏（梁航琳等，2007）。如何在有效保护那些正在被诸多破坏所困扰，甚至面临消逝威胁的西洋近代建筑的同时，使其在旅游开发中得到充分而又合理的活化利用，便成为当今中国诸多城市所共同面临的一个亟待解决的理论和实践问题（肖星等，2014a）。

本文的“中国现存西洋近代建筑”是指1840 年（澳门时间更早一些）至1949 年在旧中国大地上所建造，至今仍基本保存完好，具有比较典型的西方风格，充满异国情调，能够反映城市发展轨迹的具有较高历史文化价值的建筑物和构筑物，但不包括改革开放以来各地仿造的西方风格建筑，以及由于历史和人为破坏等原因已经衰败或被完全拆除的西洋近代建筑（肖星，2000）。

中国现存西洋近代建筑在内地主要集中于上海、天津、青岛、大连、广州、厦门、烟台、杭州、宁波、北海等沿海城市，南京、北京、济南、沈阳等近海城市，以及北戴河等海滨风景区，但哈尔滨、绥芬河、满洲里、长春、重庆、芜湖等少数内陆城市和庐山、莫干山、鸡公山等山岳型风景名胜区也有分布。在港澳台地区的分布则较内地更为普遍。

按空间聚集程度划分，天津、青岛、哈尔滨和澳门等为典型风貌城市；哈尔滨中央大街、天津解放北路和五大道、北京东交民巷、上海多伦路、汉口江汉路、广州沙面和澳门议事亭前地等为典型历史街区；大连中山广场、天津意风区、青岛八大关、烟台烟台山、上海中山东一路、汉口沿江大道、香港前中区警署等建筑群为典型建筑群落；哈尔滨索菲亚教堂、大连宾馆、天津开滦矿务局大楼旧址、上海外滩汇丰银行大楼旧址、青岛德国总督官邸旧址、胶济铁路济南火车站旧址、武汉江汉关大楼旧址、广州石室天主教堂、澳门民政总署大楼、香港终审法院大楼、台北原台湾总督府等为典型建筑单体（肖星等，2014b）。

在上述城市中，哈尔滨和大连近代都曾先后遭受过沙俄和日本帝国主义的殖民统治；天津近代是以租界区为主体的北方商埠城市，曾有多达9 国租界（1902 年美租界并入英租界）；青岛曾被德国占领16年，由于德国殖民者将市区范围内的所有中国村落和市镇完全拆除后重新进行规划，所以丝毫看不到中国人文因素，完全显现为中国大地上的欧洲近代城市风貌（杨秉德，1993）；北京作为清代京城，曾经汇聚了一大批列强使馆；烟台作为山东省内首个开埠通商口岸，其部分地段的近代西洋建筑迄今保存较为完整；济南则是鸦片战争后德、日、英、美列强垂涎三尺并不断入侵的山东省会，近代建筑风貌也留下了明显的西方印记。所以，这7市乃是中国北方现存西洋近代建筑最为集中和最具代表性的城市，西洋近代建筑是它们特色突出的人文景观旅游资源，开发价值颇高。

国际著名文化遗产保护史学家和哲学家尤基莱托（2011）认为，“对一处拥有普世价值的文化遗产资源来说，并不意味着它本身就是‘最好的’，而是它作为全人类共同的、普世的遗产的组成部分，具有某种特有的创造性品质、独特性和可靠的真实性，是原创的、真实的。在这一定义框架下，我们才有可能认证具有相似特性的作品组群或类别，从中选出最具代表性或最突出的。实质上，普世价值意味着，某个单体项目并不仅仅被视作个体的成就，而总是被作为人类共同的普世遗产的代表；在这一范畴下，某一特定文化的遗产可以因各自的特异性而被界定各自的特征”。

1964 年通过的《威尼斯宪章》指出，“世世代代人民的历史文物建筑，饱含着从过去的岁月传下来的信息，是人民千百年传统的活的见证。人民越来越认识到人类各种价值的统一性，从而把古代的纪念物看作共同的遗产”（侯遐闻，2014）。

现今中国大地上所遗存的西洋近代建筑，在独特的历史环境和地域范围内将东西方文化有机地融合在一起，不仅见证了中华民族百年来的荣辱变迁，也体现了一个城市特定的历史风貌，是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在人们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享受和独特的文化休闲方式时，开发西洋近代建筑旅游可以给旅游业和建筑遗产发展提供巨大契机。一方面，文旅融合的深入发展和城市整体竞争力的提升呼唤旅游资源、业态和产品的创新，而中国现存西洋近代建筑以其不同于本土文化的特色和深厚的历史积淀吸引着政府、开发商和游人的目光；另一方面，中国建筑遗产的保护工作和资金投入长期以来主要依靠各级政府的支持，但毕竟政府要管的事情千头万绪，自身财政收入缺口较大，建筑监控和维护的投入常常得不到满足，而发展旅游所带来的可观经济收益不仅可以为建筑保护积累必要的资金，市场的介入也可以让建筑遗产成为管理的焦点，受到更多重视。这样一来，建筑遗产的修复、保护和相关研究工作会被积极提出，而日渐陈旧颓败的老建筑也会因为注入新功能而焕发新活力，从而丰富旅游资源内涵，完善旅游产品结构，彰显历史文化价值。可见，旅游开发是建筑遗产保护的一种积极有效的方式。但是，并非所有的建筑都能满足旅游需求而适合旅游开发，系统认识建筑遗产资源的不可再生性和各方面的价值，充分挖掘和深入了解建筑旅游资源，才能对建筑旅游资源做到心中有数，并最终将其转化为旅游产品推向市场，以吸引更多旅游者的关注，唤起人们的保护理念和合理利用意识。

然而，新中国成立后，尤其是20 世纪80 年代—20 世纪90 年代以来，全国各地的优秀西洋近代建筑频遭损毁、破坏，诸多精品毁于一旦，令人痛心（肖星等，2014b）。长此以往，若不能采取断然保护措施，未来当我们在给子孙后代讲述中国那段百年半殖民地半封建历史时，他们或许只能从教科书的彩色图片或者遗址废墟上建立的仿真建筑中去感受，这不能不说是中华民族的遗憾和悲哀。所以，如何为这些优秀的西洋近代建筑找到新的发展道路，不仅让它们良好地存在下去，更能与时俱进地发挥新的作用，适应现代生活需求，于保护中求发展，在发展中做保护，也是中国现存西洋近代建筑所面临的重大难题之一。在社会正在进行全方位深刻变革的宏观背景下，在城市现代化改造进程中妥善处理好西洋近代建筑有效保护与合理开发的矛盾，找到适合其保护性再利用的新路径，显然已是刻不容缓。

1 北方7市西洋近代建筑的梳理分类与比较分析

1.1 基于考察调研的一手实例梳理分类

我们于2008 年—2018 年在全国范围内对现存西洋近代建筑进行了多轮考察调研，获得大量一手实例，经梳理分析，将北方7 市的西洋近代建筑保护性旅游开发利用现状概括如下（见表1）。

表1 北方7市西洋近代建筑保护性旅游开发利用现状分类表

表1 （续）

表1 （续）

1.2 比较分析

1.2.1 在空间分布上，北方7市的现存西洋近代建筑均呈大分散、小集中的明显特点，且建筑精品单体、建筑群与特色街区并存

例如，烟台自1861年开埠，到鼎盛时期的1932年，在烟台山及其附近区域设立领事馆的国家达17 个，其中仅烟台山上就有8 座，密集度之高，创亚洲之最（周玉山，2019），也是迄今为止中国现存西洋近代外国领事馆建筑旧址数量最多和保存最完好的地段。

1.2.2 在资源品质上，北方7 市的西洋近代建筑都有巨大的旅游价值——风格流派多样、美学效果突出、历史积淀深厚、文化内涵多元

例如：从1898年起，随着中东铁路的修建，新崛起的哈尔滨吸纳了大量外国侨民和异域文化，集罗马式、拜占庭式、巴洛克式、文艺复兴式、新古典主义、折衷主义和新艺术运动等西方主要古典建筑风格，以及俄罗斯式建筑风格于一城，在华夏大地上形成一种特立独行的“东方小巴黎”“东方莫斯科”多元建筑风格基调（于亚琴等，2011）；天津多国风格的近代建筑异彩纷呈，造型别致，以“小洋楼”闻名于世，银行大楼汇聚的解放北路则是实至名归的“万国建筑博览”，而彰显西欧田园建筑特色、住过的历史名人众多、记载的过往故事无数的利顺德大饭店更堪称中国近代史的一个缩影；青岛“红瓦绿树”的德式建筑风貌与其“碧海蓝天”的自然景观交相辉映，至今仍是其吸引众多国内外游客的最大亮点，而那座位居山腰、具有欧洲皇家风范的德国古堡式建筑——胶澳总督官邸旧址，西、南、北3 个外立面更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美轮美奂，堪称中国现存西洋近代建筑中的经典之作（见图1）。

图1 德国古堡式风格的青岛德国总督官邸旧址主（西）立面

1.2.3 在西洋近代建筑的有效保护、产权合理归属和旅游活化利用上，北方7市各有千秋，喜忧参半，以哈、津、青、烟最好，北京、济南逊之，大连稍差

例如，哈尔滨建筑艺术博物馆，原为索菲亚教堂，1984 年本文作者首到冰城，其还被老旧的居民楼群所包围，且本身被某单位作为库房，破坏严重。1997 年哈尔滨市政府一举拆除其周边楼宇，露出并全面整修了教堂，且更重要的是没有简单照搬国内多数地方的常用做法——将教堂交回宗教团体用作活动场所，而是将其辟建为国内第一座建筑艺术博物馆，周边空地相应拓展为建筑艺术广场，一并供市民和游客观赏游览，教堂产权则收归政府文管部门。如今，这座宏伟优美的老建筑及其广场已然成为与中央大街天作之合的冰城两大代表性人文景观和旅游热点。同样，造型别致，作为新艺术运动风格建筑代表作的原沙俄中东铁路局副局长官邸，解放战争时曾做过东北野战军指挥部驻地，新中国成立后长期属哈尔滨铁路局用房，2006年移交南岗区管理后，经精心修缮，2010年辟为南岗博物馆（见图2），以展示从中东铁路修建到新中国成立期间哈尔滨的发展历程。而天津的静园，原为北洋政府驻日公使陆宗舆宅邸，1929年7月至1931年7月，末代皇帝溥仪携皇后婉容、淑妃文绣曾居住于此。之后，静园几番易主，历经变迁，最终变成了大杂院，损坏严重。受政府委托，天津市历史风貌建筑整理有限责任公司于2005年10月起对其进行腾迁整修。2007年7月，修复后的静园作为国家3A级旅游景区正式对外开放，完整地展示了90 年前的建筑风采。无论是建筑修复所采用的技术方法，还是人文历史资源的挖掘利用，静园都开创了天津历史风貌建筑保护利用的新方式（冯军等，2011）。青岛德国总督楼旧址博物馆、烟台山近代建筑群、北京中国铁道博物馆正阳门馆、胶济铁路济南站博物馆及旅顺博物馆等，也都是类似的成功范例。

图2 新艺术运动风格的哈尔滨南岗博物馆

1.2.4 北方7市西洋近代建筑的保护利用目前普遍存在三大问题

一是不少文物建筑长期闲置，大门紧闭，部分甚至年久失修，濒临毁坏，有听任衰败和自生自灭之虞。如大连达鲁尼市政厅旧址（曾作大连自然博物馆）、旅顺关东州厅旧址、天津西站主楼旧址①中国铁路枢纽站中保存完整、独具特色的德式新古典主义风格建筑，乃中国铁路发展史的见证。2010年5月整体平移到现址后一直闲置至今。（见图3）、开滦矿务局旧址（曾作中共天津市委办公楼）、青岛和济南的德华银行旧址、北京大陆银行旧址、烟台虹口宾馆近代建筑群等。

图3 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天津西站主楼旧址

二是更多的建筑精品在被作为银行营业大厅或被党政军机关和企事业单位长期占用的同时，管理刻板教条，保护被动消极，安保戒备过度。游客不仅无法入内参观，有时甚至连近距离拍张外景照片都被横加干涉、呵斥禁止。如旅顺沙俄红十字医院旧址（今海军旅顺基地后勤部）、天津法国公议局旧址（今天津市文旅局办公楼）、北京东交民巷法国使馆旧址（原西哈努克行宫）、青岛德国总督府旧址（今青岛市人大常委会和政协驻地）、济南交通银行旧址（今山东银监局办公楼）等。

三是一些建筑精品或历史街区的旅游开发潜力远未得到充分挖掘。最典型的莫过于北京东交民巷：1860 年后西方列强竞相扎堆在此，圈地占房辟建充满异国风情的公使馆，并几乎全部又经历了扩建，还相应配套建设了银行、洋行、俱乐部、医院和教堂，早在1912 年便已形成京城的一处全新欧式风貌街区（李楠，2008）。但就是这样一条在北京乃至中国近代史上可圈可点、保存相对完整、观赏价值颇高的历史街区，由于其两侧老建筑多被中央和北京市的一些重要军政机关及事业单位占用，多不开放，时至今日，竟全年游客稀少，是为十足的旅游冷点！

1.2.5 一些价值不菲的建筑精品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多种原因惨被拆毁，造成令人痛心疾首的损失和遗憾

比较典型的实例有，1959 年被拆除的哈尔滨老火车站（冰城当年首屈一指的地标，号称“远东最出色的新艺术运动风格建筑”）、1966 年被拆除的哈尔滨尼古拉大教堂、1981 年被拆除的天津原英租界工部局大楼（戈登堂）、1992 年被拆除的津浦铁路济南老火车站和北京东交民巷德华银行旧址、2012 年被拆除的济南英国领事馆旧址、2013年被拆除的旅顺关东州厅长官官邸旧址等。

2 北方7市现存西洋近代建筑保护性旅游开发路径

2.1 更新理念，形成制度，首先解决认识和机制问题

2.1.1 颠覆过时观念，让全社会认同中国现存西洋近代建筑的巨大价值及其旅游开发意义

建筑被称为“石头的史书”和“凝固的音乐”。中国现存西洋近代建筑具有巨大的历史、文化、艺术和使用价值，同时又是所在城市独具特色的人文景观旅游资源，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所在城市的传统建筑风貌和鲜明个性；其旅游开发有利于增强所在城市旅游业的发展后劲，且具有很强的专业实用性（肖星等，2008）。

由于年代久远，中国现存西洋近代建筑的很多原有功能都已不再适应现代社会的需要。更可怕的是，有些亚洲前殖民地国家一度流行这样的看法：那些至今尚存的西洋近代建筑，都是“殖民主义的残余”和所在国人民的“耻辱”，理应将其从记忆中永远抹掉（肖星等，2014b）。这种偏激的观点无疑对现存的优秀西洋近代建筑是致命的打击。例如，在东邻韩国，日本殖民统治时期的朝鲜总督府大楼1995年被完全拆除的做法就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反映了此种心态和观点。在中国，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社会发展，城市大规模改造的步伐不断加快，它们过去也曾长期不受重视，不仅所蕴含的多种重要价值不为社会所认同，而且在许多人心目中，它们更是西方列强对华侵略与殖民统治的残余和痕迹，不值得保护，更谈不上活化利用。于是乎，众多优秀建筑被拆被毁之类的痛心事例层出不穷，相关城市中现存西洋近代建筑精品所剩无几。为了短期的经济利益，国内对现存西洋近代建筑无规划地随意改造和破坏的现象比比皆是，也给原本就脆弱的建筑遗产带来极大的生存问题。建筑遗产和濒危动物一样，都是人类拥有的巨大财富，发挥了远远超过人们想象的作用，填补了不同领域的空缺。如不采取有力措施保护这些弥足珍贵的优秀建筑而任其损毁、破坏，将来它们在中国大地上就会不复存在，这些“历史见证者”所承载的历史、文化、艺术价值也都将随之丧失。

反观欧洲各国、美国和澳大利亚的绝大多数城市，特色浓郁的古老风貌建筑随处可见，传统格局保存完好的成片街区比比皆是，一些身为老建筑的市政厅或州议会大厦与银行营业大厅不仅格外重视彰显自己的历史文化底蕴，而且欢迎游客自由参观随意拍照，位于美国盐湖城的犹他州议会大厦，以及位于英国爱丁堡的苏格兰皇家银行营业大厅，就是两个典型实例。究其原因，就在于经历过二战后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建设性破坏之后，这些国家痛定思痛，科学保护并合理利用历史建筑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相应的法律法规也日趋健全和严格。

例如，早在1962 年，法国政府就颁布了专门保护历史街区的法令——马尔罗法，要求将有价值的历史街区划定为历史保护区，制定保护、利用规划，纳入城市规划严格管理，对区内建筑不准任意拆除，维修改建等也要经过“国家建筑师”的咨询、评估和同意，符合规划要求的修整国家给予资助，并享受税赋减免优惠。由于保护的对象不是一处处单独的文物古迹，而是一片片有生命的正在使用的街区，这些古朴凝重、遗风犹存的街巷里依然处处洋溢着蓬勃生机与活力，每天都像磁铁般吸引着世界游人（谢国森，2007）。又如，1964 年纽约原宾夕法尼亚车站建筑群在城市更新和地产升温浪潮中被开发商拆毁，引发了一场全美性的有关建筑遗产保护利用的大辩论乃至法律诉讼，最终使得差点步其后尘的纽约中央车站建筑因祸得福被保存下来（王红军，2013），现已成为全球历史建筑合理保护利用的一个典范。

因此，就学界学者层面而言，要坚持不懈地通过令人信服的研究和持续不断的呼吁，彰显现存西洋近代建筑弥足珍贵的价值所在，昭示其科学保护与合理利用的重要意义，帮助人们颠覆过时观念，走出认识误区，树立正确理念；就北方7市地方政府乃至国家层面而言，则应坚定文化自信，将现存西洋近代建筑作为当地乃至全国历史文化资源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高度重视和鼎力支持其保护、宣传与旅游开发，甚至还可考虑及早由国家文物主管部门牵头统筹，在科学论证的基础上，联合北方7 市和南方的上海、武汉、广州诸市，以“中国内地现存西洋近代建筑精品”捆绑申报世界文化遗产，从而显著提升它们的美誉度、关注度和旅游吸引力。

2.1.2 变被动消极保护为积极主动保护，从机制上促成西洋近代文物建筑及早全面对外开放

针对前述1.2.4 所揭示的三大问题，应摒弃传统封闭意识和过时思维，切实加大开放力度。在最为理想的情形（国务院办公厅专门出台文件，形成并由国家文化和旅游部、国家文物局统一监管并实施的全国性制度）出现之前，可由北方7 市政府率先颁布地方政令：在不影响正常营业或办公的前提下，凡纳入各级文物保护单位且正在使用中的现存西洋近代建筑，其公共部分如大门、大堂、庭院等一律对外开放，允许游客入内参观游览、拍照留念。鉴于现代物业安保管理方式的与时俱进和传统现金存取手段的不断式微，应当学习上海浦东发展银行总部（汇丰银行大楼旧址）、上海海关大楼（江海关旧址）的开明做法，首先全面开放国内所有设于西洋近代文物建筑内的银行营业大厅或机关企事业单位办公楼门厅大堂。而这些文物建筑的现有使用单位，则应当以文字简介、老照片和老建筑模型展示、新媒体传播等多种形式，充分彰显其历史文化内涵和独到特色。事实上，国家文物局所编制的《文物建筑开放导则（试行）》（国家文物局，2017）和《文物建筑开放利用案例指南》，已经朝着这一方向迈出了可喜的一大步。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尽快将这一做法制度化并在全国范围内实现常态化。

2.2 科学修缮，保持风貌，充分彰显建筑精品的美学价值和旅游吸引力

西洋近代建筑精品体现了别具一格的异域文化和外来建筑风情，其美学价值毫无疑义地为市民津津乐道、为游客流连忘返、为城市丰富内涵。但由于大部分已年久失修，及时地加以科学修缮，保持原有风貌就显得尤为重要。而修复西洋近代建筑精品不能操之过急，一定要从历史资料深入挖掘、修复方案反复论证、设计人员择优选聘、造型材质忠于原真、美学效果让人留恋等方面综合考虑，舍得下功夫、耗智力和花财力，修旧如旧，做成精品，一举成名，体现不凡。在这一方面，精心修复后重新焕发活力的哈尔滨铁路江上俱乐部、北京中国铁道博物馆正阳门馆和青岛康有为故居纪念馆等均堪称范例。

2.3 理顺产权，腾退置换，为旅游开发提供更大空间

对那些保存状况尚好、旅游价值较高、但明显属于使用不当的西洋近代建筑精品，应学习借鉴哈尔滨南岗博物馆和宋庆龄汉口旧居纪念馆模式，由市级政府出面协调，采用划转腾退的形式，及早迁出长期占据该类建筑的党政军机关或企事业单位，理顺产权或使用权，交由文旅部门开发旅游。即便是个别业已存在、但其主题与所处历史文化街区主题不符的博物馆，也要从大局出发，尽可能地调整优化布局。例如，东交民巷的北京警察博物馆，就可考虑由北京市政府另外择址搬迁，而将原址改建为“东交民巷近代历史文化展示馆”。东交民巷记载着无数沧桑屈辱，堪称中国近代史缩影，而将“东交民巷近代历史文化展示馆”设在位于该巷中段的美国花旗银行旧址，岂不是再顺理成章、合适不过的位置？

2.4 创新业态，以用求护，使活化利用历久弥新

众所周知，作为老建筑，必须经常处于使用状态才能得到良好保护，且不至于衰败。所以，必须彻底改变以往那种一味消极被动保护的观念和做法，学习借鉴哈尔滨建筑艺术馆、天津星巴克臻选恒隆广场旗舰店、青岛德国总督楼旧址博物馆、济南胶济铁路博物馆，以及上海外滩源1号主题餐厅的成功经验，以旅游开发为抓手，将那些长期闲置或使用明显不当的西洋近代建筑精品尽快活化利用起来，精心打造一批建筑造型独树一帜、历史文化内涵丰富、体验形式更接地气的特色文创旅游业态和产品，以科学合理的利用求得积极有效的保护，从而让文化遗产活起来并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实现老建筑“新作为”，使其发挥社会和经济效应。我们认为，应当着重创新开发的主要有这样3种业态：

（1）博物馆、美术馆（艺术馆）、纪念馆、文化馆、图书馆和游客中心等公益服务业态。即在完整保护和妥善修复西洋近代建筑外立面并尽可能保持内部结构不变的基础上，赋予其新的使用功能，使之成为面向大众全面开放的多种公益服务业态，进而促成建筑原有用途的合理转换，此乃中国现存西洋近代建筑活化利用中最简便、最有效和目前分布数量最多的业态类型。它既能全方位地保护老建筑，充分彰显其所蕴藏的旅游价值，又能使得本地市民和外来游客零距离接触和欣赏这些建筑精品，获得别开生面的美感享受和文化体验，并了解和回味建筑本身乃至整座城市的历史。例如，可考虑将旅顺关东州厅旧址辟建为中国东北西洋近代建筑精品展示馆，将大连达鲁尼市政厅旧址辟建为大连美术馆新馆，将天津开滦矿务局大楼旧址辟建为中国现存西洋近代建筑精品展示馆，等等。

（2）文化主题酒店、精品客栈（民宿）、主题餐厅、特色酒吧、文创咖啡馆、体验性书店、品牌店铺、特色市场等商业经营业态。即经过精心设计和改造修缮，引进商业元素，将西洋近代建筑精品活化利用成为与原有功能截然不同的多种商业经营业态，吸引本地市民和外来游客前往住宿、享用美食、品鉴咖啡、读书小歇、购物消遣，既满足他们多方面的消费需求，又能帮助他们感受独特的文化氛围和人文情怀，抚今追昔，仿佛时光倒流。同时，亦为游客提供一种彰显个人品位、身份和地位的绝好体验。例如，可将北京东交民巷法国使馆旧址辟建为北京法式风情文化主题酒店，将青岛海滨旅馆旧址辟建为青岛海滨豪华精选度假酒店。

（3）以近代建筑风貌为主的特色历史风貌街区或特色文旅融合休闲综合体。即不仅仅局限于建筑单体，而是着眼于某一建筑群落，尤其是成片街区传统格局和历史风貌的整体保护与修复，同步引入怀旧韵味和时尚氛围兼具的众多休闲业态，将其打造成能够彰显城市独特景观效应和深厚人文内涵的地标性特色历史风貌街区或特色文旅融合休闲综合体。例如，可将北京东交民巷辟建为前者，将烟台山近代建筑群辟建为后者。

2.5 健全标识，丰富解说，让沉淀过往的老建筑激励未来

我们今天保护老建筑的目的，不仅仅是保存一个遗迹以满足人们对历史文化的怀念，更是为了从物质层面上延续我们的文化甚至生活本身。因此更应该把旧建筑、旧街区看作是我们生活场景中不可中断的链接。这种链接使我们今天的生活与历史及地域紧紧地连在一起，使我们的感情有了物质的依托（杨昌鸣等，2006）。

所以，应借鉴上海外滩和广州沙面的成功做法，舍得花精力、下功夫，对7市历史文化街区和西洋近代建筑全覆盖地设置直观醒目、内容翔实、信息完备、手段先进（包括WIFI支持、微信扫描等）的建筑铭牌和旅游标识解说系统，使真实宝贵、丰富多彩的老建筑信息及其历史文化艺术内涵能够广为人知，让沉淀过往的老建筑更好地激励未来，显著提升所在城市的文化品位和旅游吸引力。

3 结语

哈尔滨、大连、天津、青岛、北京、烟台和济南是中国北方现存西洋近代建筑最为集中和最具代表性的城市，西洋近代建筑是它们各自特色突出、开发价值颇高的人文景观旅游资源。如何在有效保护的同时，让其得到合理的旅游活化利用，从而使老建筑有新作为，乃是北方7市所共同面临的一个亟待解决的理论和实践问题。它们现存西洋近代建筑保护性旅游开发的现状可分为已全部或部分进行旅游开发利用、价值颇高但却未进行旅游开发利用、明显使用不当或长期闲置甚至日渐颓败等3 种类型，且各具千秋，喜忧参半，有更大的改善空间。今后保护性旅游开发的创新路径主要在于：更新理念，形成制度，首先解决认识和机制问题；科学修缮，保持风貌，充分彰显建筑精品的美学价值和旅游吸引力；理顺产权，腾退置换，为旅游开发提供更大空间；创新业态，以用求护，使活化利用历久弥新；健全标识，丰富解说，让沉淀过往的老建筑激励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