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森
摘要:《巴里·林登》是一部出色的人物传记片,讲述了英国青年巴里波折的人生经历。电影通过详略得当的叙事时空突出重点矛盾冲突,首尾呼应的叙事结构强化形式魅力,而叙事结构选择以及细节的呈现也表现出创作者的巧思,不仅将巴里·林登人物形象塑造的饱满成功,更是构建了精彩纷呈的故事情节。
关键词:斯坦利·库布里克 叙事策略 视角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20)10-0156-02
《巴里·林登》是斯坦利·库布里克导演作品序列中极其特殊的一部作品,改编自小说《巴里·林登的遭遇》。不同于利用经典好莱坞叙事对文学作品进行改编的传统模式,这部作品在叙事视角的选取、叙事时空的营造、以及叙事结构的设计上别出心裁,导演通过独特的叙事策略对这个古典故事进行了重构和展现,在原来的文本系统上,打上了极具风格化的自我烙印。
一、叙事时空
马塞尔·马尔丹说:“电影是时间的艺术”[1]。由于电影艺术形式的特殊性,电影时长往往限制在数小时之内,而文本内容往往可以无限延伸,因此电影的时间的表现手法中最常用的就是时间的省略,所谓时间的省略是指电影的叙事时间少于实际上故事时间的现象。《巴里·林登》描写了巴里的一生,故事历时数十年。因此在时间处理上必须运用省略的方式。对历时性的选择,影片至关重要的两次决斗,导演用了大篇幅去渲染和呈现,而巴里和林登伯爵夫人婚后酒池肉林的贵族生活,漫长且重复,导演便通过空镜头、蒙太奇句子等方式来呈现时间流动。
《巴里·林登》采用长跨度的时空转换,重点突出能传达导演意图的桥段,因为时空间隔过长,导演往往通过设置对应情节来帮助观众回忆。电影用了重复对比式的大段落时空转换,在影片的第一个部分中,主色调是亮丽的,主人公同春意盎然的背景一样焕发着青春的朝气,阳光草地象征着他旺盛的生命力。到了第二部分,巴里往往出现在幽暗阴森的古堡内部,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贵族腐朽气息,如同行尸走肉。
电影中两个重要的决斗段落被用作对比,凸显出巴里前后性格的反差。23分钟巴里出于对爱情的欲望和奎恩上尉进行一场决斗和164分钟布林登勋爵因为自己的母亲和巴里进行决斗。“两次决斗在内容上似乎都是出于对爱情和情欲的包围和忠诚,而本质上却是巴里对贵族的上流社会的抗争,奎恩代表了政府和社会的正面力量,布林登则是贵族社会的一员”[2]。这种时空转换形成的对比和重复,增加了形式上的魅力,导演在这种对比中进行了表意传达。
二、叙事结构
敘事结构是作者在创作中对一系列事件的选择及其组合后所形成的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序列。“影片的叙事构造堪称影片生命的主干,也是确立一部影片的基本面貌及风格特征的最重要的方面。而一部影片之所以能给观众带来某种新鲜的感受和心灵的触动抑或情感的激荡,除了其主题上的深刻及人物形象的丰满充实外,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就是它叙事结构的架构别出心裁并且恰当得体,富于叙事上的层次感、节奏感及艺术韵味”[3]。
《巴里·林登》故事发生在18世纪大时代下的欧洲,影片以3个小时上下两部分的讲述完整展现了巴里的命运轨迹。电影采用线性时间安排结构,并鲜明地利用章节提示来区分段落。第一部分讲述了瑞蒙德·巴里如何跻身上流社会,并成为巴里·林登。他对表姐倾心,妒火中烧和上尉决斗,因此踏上了逃亡之路,逃亡路上遭遇各种波折。后来被普鲁士军队掳走。因为搭救了军官的性命,被委任为普鲁士间谍去监视同乡贵族,就在此过程中他被代入了上流社会。巴里和林登夫人的结婚作为分界线,第二部分讲述了巴里身上遭遇的不幸和灾难。婚后巴里如愿以偿进入上流社会,可他却和布林登两人针锋相对,最终巴里的亲子夭折,他被布林登勋爵逐出了上流社会。凄凉的哈克顿古堡中,林登伯爵夫人在布林登勋爵和两个仆人的注视下,签署一张张汇票,其中包括给巴里的一小笔赔偿金。“汇票上的日期是1789年12月4日——法国大革命爆发的日子——预示腐朽的社会即将经历更大的动荡和衰败,叙事者的结语带我们回到现实:他们现在都平等了”[4]。
影片采用了一种重复式结构,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的部分情节有形式上的对应,库布里克利用重复对比来安排情节:巴里和表妹天真苦涩的恋情与他和德国寡妇世俗却不乏诗意的爱情;两次决斗,格拉甘上尉的死和儿子的不幸夭折;暴力的拳击比赛和巴里差点把布林登掐死。导演刻意强调的这些情节,正是巴里同等级森严的贵族制度和社会道德观念的反抗。导演对巴里怀有深深的人文主义关怀,并借以观照历史和个体的关系,他的观点是明显的,结尾画面定格在巴里上车的背影,正是个人反抗失败后的投降姿态。
三、叙事视角
叙述作品讲究叙事视角,叙事视角影响着讲述和表意。原著小说采用的是第一人称叙事视角和主人公自说自话的叙事方法,第一人称叙事给读者带来亲切感,拉近了巴里与阅读者的关系。但是根据不可靠叙事理论,利用剧中人物讲故事的语调风格是不可靠的,因为存在极大的主观性,因此读者需要从心理判断上去分别巴里对自身的经历的掩饰与否。
在电影《巴里·林登》中,库布里克采用的是客观的第三人称叙述方式。“正是在这种第三人称的叙事角度和大量的旁白叙事之下,库布里克对小说原著进行了叙事策略上的转变与调整”[5]。电影无法如小说一样用第一人称深入主人公内心表达,因而库布里克采用大量旁白来对电影进行辅助叙事。电影的第三人称视角使观众更多地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对巴里的人生进行着审视。影像空间在这里从文字情感带入的策略中抽身出来,以内敛和克制的视觉表达为观众提供了更为冷静的思考角度。
库布里克并不忌惮在电影中使用旁白。在《发条橙》《洛丽塔》《巴里·林登》中大量运用旁白。旁白是电影声音系统中独特的一环,能够对影片故事情节和人物心理活动加以叙述、抒情等。影片开头雄厚的男性声音旁白响起,寥寥几句将巴里的家庭背景交代一清二楚,使得观众迅速介入故事当中去。除此之外在关键的情节点,导演会利用旁白调控叙事节奏,并营造一种宿命感。巴里第一次决斗失败,这是影片戏剧结构中一个小高潮的截止,“巴里的人生应该会完全不同,要不是他爱上诺拉……但他注定要亡命天涯,跟奎恩决斗,逼得他提早展开这段旅程”,这段旁白为这一出戏剧转折画上休止符,而带有上帝口吻的叙述,无形之中给巴里接下来流浪的命运增添了一抹宿命的意味。影片结尾瘸腿的巴里拄着拐杖,在母亲的搀扶下步履蹒跚上了马车。伴随着这一终场画面,旁白的叙述对巴里悲剧性的结局给出了解释,“身败名裂之后,伤心寂寞的人能去哪里……我们无法密切追踪他之后的生活,但是他似乎重操旧业当其赌徒,只是没有之前那么成功,他再也没见过林登夫人”。显然这种叙述视角增添了影片人物的史诗性和悲剧性,巴里流浪一生又落魄地回到了老家,仿佛一个宿命轮回的怪圈,个人的失败被库布里克血淋淋地呈现在了观众眼前。不言而喻,巴里的后半生会在潦倒之中度过,繁华富贵的生活宛如梦幻泡影,在巨大的社会机器运行秩序面前一戳就破。现实是残酷的,巴里再也没有见过林登夫人,象征着他永远告别了本就不属于他的上流生活。
《巴里·林登》中的旁白是典型的全知视角,对恢弘的历史背景进行简述、对社会人际关系进行指引,也恰如其分外化人物内心感受。它提供了一个全知的观点,展现出一段清晰的线索,帮助观众梳理在这个波澜壮阔历史背景下巴里传奇的一生。
四、结语
《巴里·林登》最为人称道的是其摄影和美术服装设计。利用烛光营造的自然光线环境真实地再现历史和人物,以及古董服装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但除了视觉设计之外,导演凭借其独树一帜的叙事策略,为这个发人深省的悲剧故事提供了根本性保障。作为一部人物传记片,导演超越类型之上的叙事策略,辅以自身极具风格的视听语言,给予了观众一场视听盛宴。
参考文献:
[1][法]马塞尔·马尔丹.电影语言[M].何振淦,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0.
[2]刘凡.斯坦利·库布里克电影导演艺术研究[D].重慶:重庆大学,2007年.
[3]李显杰.电影叙事学:理论和实例[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
[4][美]诺曼·卡根.库布里克的电影[M].郝娟媂,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5]胡亚辉.由《巴里·林登》折射库布里克的跨媒介影像重塑[J].电影评介,201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