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战略、预算松弛与企业绩效

安灵 严敏 闵露霞

【摘要】以2011～2017年我国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对象， 立足于权变理论， 从公司战略的角度实证考察预算松弛与企业绩效的关系。 研究发现， 在不同类型的公司战略下， 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所发挥的作用是不同的， 相比于国有企业， 这种现象在非国有企业中更明显。 当公司战略较为激进时， 预算松弛与企业绩效显著正相关;当公司战略较为保守时， 预算松弛与企业绩效显著负相关。

【关键词】公司战略;预算松弛;企业绩效;权变理论

【中图分类号】F27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994（2020）12-0067-7

一、 引言

预算管理是公司管理控制活动中的核心内容之一， 是公司经营过程中使用最广泛的控制手段[1] ， 是一种优化资源配置、有效控制成本的现代化管理工具[2] 。 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指出， “建立全面规范透明、标准科学、约束有力的预算制度， 全面实施绩效管理” ， 将预算管理的要求和标准提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预算管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就预算管理的实施效果而言， 人们发现预算松弛问题在我国企业中普遍存在[3] 。 所谓预算松弛， 是指在完成一项预算工作时有意低估收入或产能、高估成本或资源的行为[4] 。 近年来， 预算松弛问题得到学术界的高度关注， 不少学者对预算松弛问题展开过研究。

从目前的相关研究来看， 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的影响， 也即预算松弛的经济后果研究存在消极与积极作用两种观点。 前一种观点以代理理论为基础， 认为预算松弛是预算参与人机会主义行为的表现， 会歧化企业的资源配置， 对企业绩效产生负面影响;后一种观点则以权变理论为基础， 从企业运营机制上， 认为预算松弛可以为企业构建应对环境不确定性的缓冲垫， 以满足未来的潜在投资机会与偶发需求[5] 。 立足于权变理论， 预算管理控制的有效性不仅取决于公司运营方式， 也取决于与公司战略、公司结构和外部环境等方面的关联程度[3，5] ， 因此， 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的影响， 可能与企业的战略选择具有一定的依存关系。 那么， 实施不同类型战略的公司， 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是否不同？ 本文在已有研究和相关理论的基础上， 立足于权变理论， 从公司战略的角度， 实证考察在不同类型的公司战略下， 预算松弛如何影响企业绩效， 并探索其中的潜在关系。

二、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预算作为一种常用的管理控制手段， 主要发挥两个方面的功能：一是激励功能， 即以预算作为业绩评价的标准， 以预算完成情况作为计算报酬的主要依据; 二是计划功能， 即通过预算来优化资源配置， 实现组织的战略目标[6] 。 在现代企业的委托代理关系中， 当企业采用预算目标实现情况作为代理人业绩评价的主要标准时， 预算目标就成为代理人业绩和薪酬的重要決定指标， 因而代理人有动力干扰预算制定， 可能会采取使自身效用最大化的行为[3] 。 一方面， 代理人会对业务活动的作业难度以及预计耗用的资源量进行夸大; 另一方面， 代理人会对业务活动相应的预计产出水平进行压缩[7] ， 通过高估成本、低估收入形成预算松弛， 将预算标准蓄意放宽， 为自身的业绩操纵提供足够的空间， 以确保自身利益的实现。 这样一来， 激励功能被歧化， 计划功能被扭曲， 会极大地降低预算管理的有效性。

代理理论认为， 预算松弛是代理问题中道德风险的产物[8] ， 是代理人对委托人、控制权对所有权的侵害。 预算松弛产生的前提条件有两个， 一是信息不对称[8-10] ， 二是预算参与[11] 。 通常， 预算责任人相对其上层掌握更多的真实信息， 当预算责任人参与预算编制时， 本可以编制出更细致、更详尽、更全面的预算。 但是， 当预算完成情况成为预算责任人绩效评估和薪酬激励的标准时， 为了确保预算目标的实现和自身报酬的增加， 预算责任人可能会从利己的角度出发， 确定对自身有利的预算水平， 从而出现预算松弛， 这是代理人的逆向选择或败德行为[6] 。 一方面， 松弛的预算使企业的预算目标变得较容易实现， 下层员工的工作积极性不能得到有效的调动， 其潜力也难以得到有效的发挥[7] 。 即使较低效率的工作也能实现预期的目标， 这在一定程度上会造成企业成本的增加， 形成“懒散”的企业氛围， 不利于企业的健康发展， 会降低企业绩效。 另一方面， 企业的资源配置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预算的制定， 松弛的预算会歧化企业的资源配置， 造成企业资源的浪费， 带来大量的企业无效成本[7] ， 违背企业降低成本、创造利润的目标， 降低企业绩效。 综上， 基于代理理论， 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存在消极的影响。

权变理论认为， 预算松弛并非一定起到消极作用。 因为预算管理控制的有效性不仅取决于公司运营方式， 也取决于其与公司战略、公司结构和外部环境等方面的关联程度， 当企业的战略发展要求一定程度的弹性以便有效地适应环境变化时，  预算松弛往往是有必要存在的[3] 。 公司战略是公司前瞻性和全局性的统筹规划， 是企业投资决策以及预算编制的起点和基础， 指引公司整体的发展方向[12] 。 管理学文献提供了多种战略类型的划分方式， 而Miles等[13，14] 的方法是最受欢迎和被引用最多的。 Miles等[13，14]根据战略管理理论， 利用公司财务数据对公司战略的类型进行了划分， 将公司战略从激进到保守依次划分为进攻型、分析型和防御型。 其中， 采取进攻型战略的公司多采用增大投资力度、拓展新领域等竞争性行为， 致力于研发和利用新产品， 寻找新的市场机会， 大多数创新型公司采用此类战略[15] ; 采取防御型战略的公司强调成本、效率和确定性[16] ， 致力于在生产现有产品的基础上完善服务和提高效率， 以维持和巩固现有市场份额[15] ; 处于二者之间的公司战略则被划分为分析型战略。 公司战略决定了公司在运营过程中对风险和未知性的接纳态度与应对措施， 进一步又将影响预算松弛在公司中所起的作用。

采取进攻型战略的公司更倾向于冒险并且更愿意接受风险， 其竞争战略的核心在于寻求更多机会， 开发新产品、开拓新市场， 故此类公司的经营风险更高、经营成果不确定性更大[17，18] 。 而此时， 一方面预算松弛可以提供一种资源缓冲， 当风险很大时， 完成任务所需的资源在事前难以确定， 预算松弛可以满足不时之需[11] ， 以确保企业在高风险的激进战略下能够及时地填补资源缺口， 平稳可持续地运行。 另一方面， 预算松弛可以缓解风险所带来的压力。 当公司战略较为激进时， 任务不确定性就较高， 此时预算执行者易出现心理上的紧张情绪， 预算松弛给预算执行者一定的自由度以应对不可预见的情况， 有利于缓解来自预算目标的压力， 使他们能够从容应对风险[19] ， 从而有利于发挥预算执行者的潜能和提高其努力程度， 以更好地为公司创造价值。 综上， 当企业采取激进的战略时， 预算松弛具有缓冲、协调、适应等能力， 对企业绩效起到积极的正向作用。

采取防御型战略的公司对风险的接纳程度低， 其竞争战略的核心在于低成本、高效率、确定性和稳定性， 故此类公司不能很好地适应风险和不确定性[15，16] 。 对于采取防御型战略的公司来说， 预算的主要功能是计划， 主要作用是控制成本， 而预算松弛的存在恰恰增加了公司的运营成本， 无法达到成本控制的目标， 由此可以看出预算松弛与防御型公司的战略核心是不相容的。 同时， 战略防御型公司通常拥有高效的、集中化的管理控制体系[20] ， 此时预算松弛的存在一方面会造成企业资源的浪费、歧化企业的资源配置， 另一方面会增加企业的无效成本， 使企业无法实现低成本、高效率的战略目标， 预算的计划功能失效， 从而降低企业绩效。 另外， 基于战略防御型公司对成本控制的重视， 其多以预算的完成情况作为员工业绩考评的重要标准， 以此给予员工奖励， 此时预算松弛的存在使得预算执行人较容易完成预算任务， 即使预算执行人低效率地完成工作， 也可能达到预算目标， 取得奖励， 这会产生一种“不劳而获”的现象， 形成“懒散”的企业氛围， 导致预算激励功能失灵， 对企业绩效产生消极的影响。 基于上述分析， 提出本文的研究假设：

H1：当企业战略较为激进时， 预算松弛可能与企业绩效存在正相关关系。

H2：当企业战略较为保守时， 预算松弛可能与企业绩效存在负相关关系。

三、 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选取2011～2017年我国A股上市公司相关数据作为初始研究样本， 通过年报检索手工收集上市公司2012～2018年的营业收入预算数据。 对样本进行如下筛选：①剔除金融类公司; ②剔除ST、?ST类公司; ③剔除部分数据缺失的样本。 为了消除极端值对估计结果的影响， 本文对所有连续变量进行了上下1%的缩尾处理， 最终得到2903个样本观测值。 样本数据均来源于CSMAR数据库， 采用Stata 15.0计量分析软件对数据进行处理。

（二）变量选择及定义

1. 企业绩效（ROA）。 目前， 国内外相关研究主要采用ROA、ROE、托宾Q等指标以及构建企业绩效综合变量计量模型[21] 等方法来衡量企业绩效。 其中， 总资产净利润率ROA是反映公司总体获利能力的指标， 而本文考察的是公司战略、预算松弛对公司整体获利情况的影响， 因此选择ROA作为衡量企业绩效的指标。

2. 预算松弛（Slack）。 学术界对预算松弛的衡量尚不存在统一的标准。 本文从预算松弛的原始定义出发， 并基于稳健性考量， 采用潘飞和程明[8] 、郑石桥和王建军[6] 的预算松弛模型度量预算松弛：

（1）潘飞、程明的模型：

其中，    表示上市公司年报中披露的第n年预算的营业收入，       表示上市公司第n-1年实际的营业收入，        表示上市公司第n-1年的行业平均营业收入增长率。 同时， 对预算松弛的可能性作出解释， 若Slack1值≤1， 表明預算制定偏紧;若Slack1>1， 表明预算制定松弛。

（2）郑石桥、王建军的模型：

Slack2=第n年行业营业收入实际平均增长率-第n年该公司营业收入预算增长率

其中：若Slack2≤0， 表明预算制定偏紧;若Slack2>0， 表明预算制定松弛。

3. 公司战略（STRA）。 本文参照孙健等[20] 和Bentley等[22] 的做法， 通过以下6个二级指标来度量公司战略：①创新投入（研发支出）占销售收入的比重; ②员工人数与销售收入的比值; ③销售收入的历史增长率; ④销售费用和管理费用占销售收入的比重; ⑤员工人数波动性; ⑥固定资产净值占总资产比重。 具体而言：首先， 分别取上述6个指标过去5年的均值。 其次， 将前5个指标在相应的“年度—行业”内从小到大平均分为5组， 最小的赋值为1分， 次小的赋值为2分， 以此类推， 最大的赋值为5分。 第6个指标的赋值方式恰好相反， 即最小的赋值为5分， 最大的赋值为1分。 最后， 对于每一个“公司—年度”样本， 将6个二级指标得分相加， 得到公司战略变量STRA的值。 STRA的取值范围为6～30分， 参考Bentley等[22] 的方法将6分≤STRA≤12分的样本划分为防御型战略样本， 将24分≤STRA≤30分的样本划分为进攻型战略样本， 将13分≤STRA≤23分的样本划分为分析型战略样本。 即STRA得分越高， 代表公司战略越激进， STRA得分越低， 代表公司战略越保守。

4. 控制变量。 根据以往的相关研究， 本文选取了公司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股权集中度（Con）、独立董事比例（Outer）以及股权性质（Soe）作为公司绩效的控制变量。 同时， 为了控制年度效应和行业效应， 加入年度虚拟变量（Year）和行业虚拟变量（Ind）。

相关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三）计量模型构建

本文通过构建面板数据模型， 实证检验公司战略、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的影响。 为了探讨公司战略与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的交互作用， 在模型（1）的面板回歸中增加了公司战略与预算松弛的交乘项（Slack×STRA）， 并对连续变量的交乘项进行了中心化处理， 以初步检验H1、H2。 为了进一步检验不同战略类型下公司战略、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的影响， 在模型（2）中， 将全样本按战略类型划分为防御型战略组、分析型战略组和进攻型战略组， 对比防御型战略组和进攻型战略组的回归结果差异， 进一步检验H1、H2。 为了使检验结果具有稳健性， 对预算松弛的度量采用了两种方法进行相互佐证。

四、 实证检验与结果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列示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总资产净利润率（ROA）的最小值为-0.12， 最大值为0.19， 表明样本公司间的总资产净利润率差异较大。 预算松弛1（Slack1）的平均值为1.13（中位数是1.14）， 预算松弛2（Slack2）的平均值为0.11（中位数是0.13）， Slack1>1， Slack2>0， 表明样本公司普遍存在预算松弛现象。 公司战略（STRA）的平均值为17.27， 四分之一分位值为14， 四分之三分位值为20， 均位于分析型战略区间（13分≤STRA≤23分）， 表明至少50%以上的样本公司采用分析型战略， 而进攻性战略公司和防御型战略公司相对较少。 从控制变量看， 股权性质（Soe）的平均值为0.52， 说明样本中国有企业比非国有企业多出2个百分点， 两者数量差距不大。

为了检验采取不同类型战略的公司之间各变量是否存在显著差异， 本文将全样本分为防御型战略样本、分析型战略样本、进攻型战略样本三组进行描述性统计， 并对防御型战略样本和进攻型战略样本进行了两个独立样本的均值T检验， 结果如表3所示。 从表3中可以看出， 在防御型战略样本中， 预算松弛1（Slack1）的平均值为1.04， 预算松弛2（Slack2）的平均值为0.03;在进攻型战略样本中， 预算松弛1（Slack1）的平均值为1.24， 预算松弛2（Slack2）的平均值为0.25。 两种预算松弛度量方法下， 进攻型战略样本公司的预算松弛程度均高于防御型样本公司， 并都在1%的水平上通过了显著性检验， 表明进攻型战略公司的预算松弛程度显著高于防御型战略公司。 从控制变量看， 进攻型战略公司规模（Size）小于防御型战略公司， 并且通过了显著性检验， 表明小规模公司更倾向于采取激进的公司战略;进攻型战略公司股权性质（Soe）平均值小于防御型战略公司， 并且通过了显著性检验， 表明非国有企业更倾向于采取激进的公司战略， 而国有企业更倾向于采取保守的公司战略;相比防御型战略公司， 进攻型战略公司具有更高的总资产净利润率（ROA）、更高的资产负债率（Lev）和更低的股权集中度（Con）。

（二）相关性分析

本文对主要变量进行了Spearman相关性和Pearson相关性检验。 除相互替代的Slack1和Slack2之外， 各个变量间的相关系数均不超过0.5， 且各个变量间的相关度较低， 说明本文选取的变量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 模型构建合理。

（三）回归分析

表4报告了公司战略、预算松弛影响企业绩效的回归结果， 并区分不同股权性质进行了分样本回归。 从全样本回归结果来看， 用Slack1与Slack2得到的回归结果是基本一致的。 预算松弛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 公司战略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 而预算松弛与公司战略的交乘项系数显著为负， 说明公司战略减弱了预算松弛与企业绩效的正相关关系， 同时预算松弛减弱了公司战略与企业绩效的正相关关系。 也就是说， 在不同类型的公司战略下， 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所发挥的作用是不同的， 只有当预算松弛与企业战略相匹配的时候， 预算松弛才能发挥其有效性。 这初步验证了H1、H2。 而分产权性质来看， 这样的结果在非国有企业样本中是显著的， 而在国有企业样本中是不显著的。

在不同类型的公司战略下， 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所发挥的作用是不同的， 其原因可能是：其一， 公司战略不同， 对预计资源与预计资金的需求就不同。 战略较为激进的公司更偏好风险， 其经营过程中的不确定性较大， 对预计资源与预计资金的需求较大;战略较为保守的公司更追求稳定， 其经营过程中的不确定性较小， 对预计资源与预计资金的需求较小。 此时， 预算松弛能给战略较为激进的公司提供一个资金、资源“缓冲垫”， 给予足够的弹性使企业的经营更为稳定， 对企业绩效带来积极的影响;但对于经营稳定的保守型公司而言， 可能并不需要预算松弛提供资金、资源的缓冲。 其二， 公司战略不同， 评价员工业绩的方式就不同。 战略较为激进的公司更强调创新， 其多采用鼓励创新的方式调动员工积极性， 更看重创新成果， 不太看重预算的完成情况， 此时， 预算松弛并不是评价员工业绩的重要标准; 战略较为保守的公司更强调成本和效率， 其多以预算的完成情况来给予员工奖励， 此时， 预算松弛会成就“不劳而获”的预算执行者， 他们即使效率低下， 也能完成相应的预算目标， 这会对企业绩效带来消极的影响。 其三， 公司战略不同， 对成本控制的要求就不同。 战略较为激进的公司致力于研发新产品、开拓新市场， 投资力度大， 不过于强调成本控制， 不看重预算对成本的控制作用; 战略较为保守的公司致力于经营好现有的稳定的产品、提高效率， 投资力度小， 强调成本控制， 看重预算对成本的控制作用。 预算在不同战略类型公司间的重要性不同， 那么预算松弛对不同战略类型公司的企业绩效发挥的作用也不同。 预算松弛对进攻型战略公司的企业绩效影响更大， 对防御型战略公司的企业绩效影响更小。

在不同类型的公司战略下， 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所发挥的作用是不同的， 这样的结果在非国有企业样本中显著， 而在国有企业样本中不显著。 原因可能是：其一， 国有企业内部人除了追求经济利益和薪酬收入， 还追求政治建树与职位晋升， 这些非经济目标使得国有企业的预算约束作用减小， 从预算的激励功能来看， 预算松弛对于企业绩效的作用减弱。 其二， 由于国有企业内部人的特殊政治身份， 他们犯错的成本巨大， 不仅有经济上的损失， 还有政治身份上的损失， 这使其在经营和决策上更倾向于谨慎保守。 那么不论公司战略是激进还是保守， 国有企业内部人都会做出保守的决策， 这可能导致企业经营决策与公司战略选择相悖。 此时， 从公司战略这个角度来看， 预算松弛对于企业绩效的影响就会存在实际选择与衡量结果不相符的情况。

为了进一步分析在不同类型的战略下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发挥的作用， 本文参考Bentley等[22] 的方法将样本划分为防御型战略样本、分析型战略样本和进攻型战略样本， 并对防御型战略样本和进攻型战略样本进行分样本回归， 结果如表5所示。 在进攻型战略样本中， 预算松弛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 表明当公司战略较为激进时， 预算松弛与企业绩效存在正相关关系， 验证了H1。 在防御型战略样本中， 预算松弛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 表明当公司战略较为保守时， 预算松弛与企业绩效存在负相关关系， 验证了H2。 当企业战略较为激进时， 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起正向作用， 原因可能是：其一， 采取进攻型战略的公司更偏好风险， 其竞争战略的核心在于开发新产品、开拓新市场， 故此类公司经营风险更高、经营成果不确定性更大。 此时， 预算松弛可以起到资源缓冲作用， 当风险很大时预算松弛可以满足不时之需， 以确保企业能够及时地填补资源缺口， 平稳可持续地运行。 其二， 预算松弛可以缓解风险所产生的压力。 当公司战略较为激进时， 任务不确定性就较高， 此时预算执行者就会出现心理上的巨大压力， 预算松弛给预算执行者一定的空间来应对不可预见的情况， 有利于缓解来自预算目标的压力， 使他们能够从容应对风险， 从而有利于发挥预算执行者的潜能， 更好地为公司创造利益。 当公司战略较为保守时， 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带来消极影响， 原因可能是：其一， 防御型战略公司重视效率和成本控制， 因此预算完成情况成为其预算责任人業绩考核重要的标准。 预算松弛使得预算目标变得较容易实现， 预算责任人即使低效率地工作， 也可能完成预算目标， 取得相应的薪酬和奖励， 这使得预算的激励功能失灵， 对企业绩效产生消极的影响。 其二， 预算的计划功能在防御型战略公司中发挥十分重要的作用， 预算管理本可以帮助企业更好地配置资源， 而预算松弛会歧化资源配置， 造成资源浪费， 增加企业的无效成本， 这使得预算的计划功能失效， 与防御型战略公司成本控制的战略核心相悖， 对企业绩效产生消极影响。

（四）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前文研究结论的稳健性， 本文采用以下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对公司战略STRA的划分区间进行调整， 将6分≤STRA≤15分的样本划分为防御型战略组， 将21分≤STRA≤30分的样本划分为进攻型战略组， 将16分≤STRA≤20分的样本划分为分析型战略组。 最终防御型样本公司得到906个样本观测值、进攻型样本公司得到674个样本观测值、分析型样本公司得到1323个样本观测值。 采用相同的模型和方法再次进行回归， 得到与前文相似的回归结果， 进一步证明了本文回归结果的稳健性。 限于篇幅， 本文对稳健性检验的结果不再赘述。

五、 研究结论与启示

本文立足于权变理论， 从公司战略的角度探寻预算松弛与企业绩效的关系， 实证结果表明：在不同类型的公司战略下， 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所发挥的作用是不同的， 相比于国有企业， 该现象在非国有企业中更明显。 只有预算松弛与公司战略相匹配时， 预算松弛才能发挥其有效性。 当公司战略较为激进时， 预算松弛与企业绩效存在正相关关系。 当企业采用进攻型战略时， 预算松弛可以为企业构建应对环境不确定性的“缓冲垫”， 以满足未来的潜在投资机会与偶发需求， 也可以提供一定自由度来缓解预算责任人来自预算目标的压力， 对企业绩效产生积极的影响。 另外， 当公司战略较为保守时， 预算松弛与企业绩效存在负相关关系。 当企业采用防御型战略时， 企业追求成本控制和高效率， 预算松弛一方面会歧化资源配置， 造成资源浪费， 另一方面会使预算目标变得较容易实现， 降低企业效率， 对企业绩效产生消极的影响。

本文在权变理论的框架下， 对不同类型战略下预算松弛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进行了分析， 对预算松弛所产生的经济后果持中立的态度， 认为预算管理控制的有效性不仅取决于公司的运营方式， 也取决于与公司战略的关联程度， 为采取不同类型战略的公司制定预算提供了可供参考的路径， 也给采取不同类型战略的公司正确看待预算松弛提供了新的视角。 企业制定预算时， 应立足于所选择的战略类型来制定与公司战略相匹配的预算。 另外， 在预算松弛的情况下， 预算的计划功能和激励功能能否发挥作用、何时发挥作用， 在不同战略类型的公司中是不同的。 对于如何更好地发挥预算的作用， 本文从预算松弛的角度为采取不同战略类型的公司提供了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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