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艾莉森·帕塔基
人們都说,每一个伟大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若说到茜茜,一战爆发前欧洲最后一位重量级的皇后,情况就不同了,这个女人没有站在她的男人背后,而是与他并肩而立,甚至在许多时候站到他身前寻找出路。那么茜茜是如何做到的呢?作为魅力型领导者,她又是如何在男人的世界中彰显自己的智慧与力量,发挥自己的天分的?
假如我们以过往为序章,茜茜仍能给我们不少启发。即使在鼓励女性向前一步和支持有影响力的女性成为总统候选人的今天,茜茜的作风还是为成功战略与领导才能的研究提供了一种极有趣的视阈,即便她在动乱年代的统治已经过了几个世纪,这些研究仍有其意义与影响。
茜茜是个精明的政治家,她懂得即使是帝国和帝王也有致命的弱点。以哈布斯堡王朝为例,反叛的匈牙利人就是其致命弱点。无论从人口规模,还是国土本身的价值与广袤程度来看,匈牙利都是奥地利帝国的重要组成部分。话虽如此,匈牙利人也是一个极难驾驭且动荡的民族。他们不断以武装叛乱相威胁,始终都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匈牙利人想从他们视为外来占领者的哈布斯堡王朝那里夺回自由。
茜茜看到丈夫的帝国成了摇摇欲坠的纸牌屋。他的意大利属地在武装叛乱中起义并赢得独立。巴尔干地区的属地成了危险的火药桶。捷克随时可能会发起革命。从形势来看,如果匈牙利人不能从奥地利帝国获得更多的权利与自主,他们可能就要发动内战了。茜茜以先见之明和敏锐的政治头脑认识到:奥地利帝国极有可能失去匈牙利,一旦这种担忧成为现实,将是致命一击。因此,她商讨了一份和平协议,即伟大的奥匈折中方案:匈牙利人同意留在帝国以换取更多的自主权与更大的自治权。奥地利人与匈牙利人在经历了数世纪的强烈敌对和武装斗争之后,能坐在谈判桌前,充分讨论达成这份折中方案,这确实费了茜茜不少功夫。尽管茜茜不是正式任命的顾问或外交大臣,但她的举止俨然是今天的国务卿或外交官。
匈牙利人曾直言不讳地说,他们接受该协议的唯一原因是他们对茜茜的爱戴。那皇帝呢?嗨,他很可能同样是因为爱茜茜才同意了这份协议。她一枪没开就把问题解决了。多么精明老练的政治家!
在茜茜的时代,皇后的职责就是生育皇位继承人。因此,鲁道夫大公出生时,整个帝国都松了一口气,茜茜更是如释重负。直到开始培养小鲁道夫的时候,宫廷的气氛才又紧张起来。皇帝与一群极保守的大臣及顾问(其中最具权势的当属他的母亲苏菲公主)提出一项计划:从小鲁道夫蹒跚学步的年纪开始,就将按照训练小士兵的方式来培养他。这是哈布斯堡宫廷—这是这里做事的一贯方式。他们想在多数其他小孩才刚开始牙牙学语的时候,就让小鲁道夫身着戎装、参加军演、学习战术。皇帝就是这样被培养起来的,所以没理由不这样培养皇帝的儿子。而茜茜对此持反对态度。她有着不一样的童年—父母一直很慈爱宽容,培养了茜茜敏感又独立的性格。茜茜的儿子与她性格相像,她意识到严酷的军国主义学习会对儿子造成毁灭性的影响。因此,她插手了。她不顾皇帝的反对。见那个残忍的军事教官正对自己娇小、饱受精神创伤的儿子施以冷水疗法,茜茜干预并解雇了他。她说这样的措施残忍且没有必要,她坚决认为自己的儿子应该有一个更温柔更合理的童年。
茜茜明白鲁道夫作为皇位继承人必须承担的责任,但她用属于自己的方式来养育和引导儿子。她在反抗王室对子嗣一贯的教育方式之时,以其强大的影响力左右了丈夫。她坚持让鲁道夫接受文科教育,学习历史、写作和艺术。而且她挑选了一位和蔼可亲、耐心宽容的家庭教师,来指导鲁道夫的学习。茜茜真是一位新式女性!
茜茜知道,作为一个国家领导者,她能利用的最强大的手段是人民对她的爱戴。人民看到她会哭泣:他们深深地爱着她。他们会在恶劣的天气里等上好几天,只为一睹她的芳容。
茜茜的臣民几乎像膜拜神一般崇拜她。女人们模仿茜茜的穿着,梳着茜茜的发型,光顾茜茜常去之处。
作为一位领导者,茜茜没有在人民心中灌输恐惧,而是打动着人民的心。尽管哈布斯堡王室认为自己是上帝在世间神圣选定的统治者,但茜茜却喜欢到人民中去。她定期访问医院、避难所,还为少数党派发声。她温柔体贴的态度与哈布斯堡宫廷中一些态度强硬的顾问截然不同。这也是人民爱戴她的原因。
茜茜回首她年纪轻轻便嫁为人妇的经历时,觉得整个联姻安排将她推进了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破裂的婚姻。她说:“当我想到十五岁的我,在婚礼上将自己交给新郎,许着我永远也不会理解的誓言……”她蔑视哈布斯堡王室所持的婚姻观:结婚是因为利益,而非爱情。毕竟王室的家训可是“随他人发动战争;你,幸福的奥地利,就联姻拥抱和平吧”。
茜茜结束了哈布斯堡王室几百年来的做法:王室将婚姻作为一种外交手段,把自己的孩子当作地缘政治棋盘上的兵卒嫁给别人。她坚持主张—也从未动摇过—她的两个女儿只有遇到爱情,且做好结婚准备之时,才会嫁人。她坚持这一主张,结果两个女儿都说自己拥有幸福的婚姻。她们的母亲茜茜就没那么幸运了。
茜茜过着深沉内敛而又充满活力的生活。她总是如饥似渴地阅读,毕生都在学习文学、历史和外语。而最令人赞叹的,也许是这一点:她总是勇敢无畏地踏上旅途。
众所周知,茜茜曾说过:“我想要一直游历四方……每次看到一艘即将起航的轮船,我都强烈地渴望登船远航。”她欣赏过希腊科孚岛和埃及的远古遗迹,也曾到过法国和意大利偏远的海边小镇。她喜欢海上航行,乘船穿过风暴,而侍从们总是因此晕船难受、恐惧万分。她是当时最优秀的女骑手,从英格兰诸郡到奥地利的阿尔卑斯山再到匈牙利的平原,到处都留下了她赛马的身影。她渴望有一天能远游至亚洲或美洲。当时还只是19世纪中晚期,而且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无须丈夫陪同,而是独自踏上旅途。考虑到这些因素,茜茜可以说是一位内心强大、充满冒险精神的女性!
茜茜的个人生活波澜起伏,主要是因为:她是一位生活在陈腐世界的新式女性,而那个陈腐的世界认为,她的独立任性于社会无益,甚至有碍社会发展。因此,她成了公众密切关注的主要对象,常常见诸报端。
事实上茜茜遭到了那个时代的“狗仔队”的跟踪。维也纳多家报纸不断登载文章,讨论关于她的一切:从外貌体型到育儿技能,从性格怪癖到服装选择,从婚姻问题到宫廷活动,无所不谈。
她难以忍受这样的公众关注,经常逃离首都维也纳,以“霍恩尼姆斯伯爵夫人”的化名四处旅行,在丈夫王国之外的偏远地区寻得一些清静。她的害羞腼腆是为人所共知的,面对人们不断的评头论足,她烦不胜烦,每次出门都要带扇子、打阳伞。她用这两样东西挡住脸,以避开媒体猎奇的目光和照相机的镜头。
我们无疑可以认为,在众多引人关注的女性中,茜茜是第一位受到如此来势凶猛,且跨越国界的关注的。今天,公众人物被迫戴着墨镜、套着假发小心翼翼地溜出家门,试图躲避24小时滚动播出的新闻、博客以及社交媒体如幽灵般令人难以应付的纠缠,但却常常以失败告终。我们不难将今天这一现象追溯至茜茜试图脱离媒体关注的那些时日。
(梁文希 王城婷: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系MTI 2018级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