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璇;周飞
(1.东南大学 艺术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6;2.江苏省文化艺术研究院,江苏 南京 210005)
诗作《春江花月夜》是唐代诗人张若虚的作品,他在唐朝宗神龙年间与贺知章、贺朝等人共同以文辞隽秀而闻名京都,与贺知章、张旭、包融被称作“吴中四士”。然而,张若虚的诗作流传下来的却只有两首,唐诗《春江花月夜》便是其一。诗文意境悠远,张若虚用优美的语言,婉转的律动,荡涤了宫体诗的浓重粉黛味,通过对离别、人生、时间的感慨将诗作赋予内涵,给人以清新、脱俗、不落窠臼的感觉。张若虚的唐诗《春江花月夜》整体内容整齐划一,但是内部却又错综复杂,全诗一共三十六句,每四句换一次韵,全诗共九韵。九个韵脚平仄穿插,声调整齐而不呆板,韵律构造上可谓乱而有序,但是全诗整体却又整齐划一地将宇宙意识与生命意识完美融合,乃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80后青年编剧罗周通过对张若虚诗作《春江花月夜》的独特理解,进行二次创作,依景移情写出了一部催人泪下的昆剧《春江花月夜》。此剧演绎了一段跨越时间、空间的凄美爱情故事,以男女主人公张若虚和辛夷之间的爱情悲剧为主线贯穿始终,主要讲述二人在明月桥跨越生死的三次邂逅。整个故事跌宕起伏,使观众在观看之后产生了强烈的思想共鸣,陷入了对时间、空间、情感的深刻反思之中。此剧由李小平导演,张军、李鸿良、史依弘等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联袂出演,创作团队涉及两岸三地,历时三年精心编排而成。全剧分为七幕:“摇情”“落花”“碣石”“潜跃”“相望”“海雾”“月明”,自2015年6月在上海大剧院首演以来,得到了观众的热烈反响,获得了社会各界良好的口碑,时至今日已经在全国各地多个剧院纷纷上演,并获得了“这个时代昆曲最好的样子”的美誉。
新编昆剧《春江花月夜》是以唐神龙二年(706)元宵佳节为创作背景,张若虚与辛夷在明月桥初见,二人一见倾心,然而,当第二天张若虚准备向辛夷表白时,却遭鬼使索命,自此生死两茫茫。当张若虚费尽周折再返回人间的那一刻,岁月匆匆已经是五十个春秋过往,当年梨花带雨的清丽佳人如今已经青丝变白发,踌躇之间几多沧桑,几多悲凉!二人共同吟唱这首《春江花月夜》以感慨岁月无情,有情人此刻相遇却已是白发斑斑。[1]68-86这是一部极具浪漫主义色彩和人文主义光辉的剧目,主角张若虚和辛夷在不同的时代相遇,又有着不同的心境,此剧在描绘一段坚贞不渝爱情的同时,引发了人们对时间和爱情的思索。剧中的人都在做着一件不求结果、但却忠于内心的事情,描写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沧海桑田。
昆剧《春江花月夜》虽是新编作品,但是在剧目、编剧、背景、昆曲程式化唱腔、表演方式等方面,可谓是新时代非常难得且符合昆剧艺术特点的新编剧目,也是颇受观众喜爱的昆剧作品之一。其唱词、格律、平仄、唱腔、表述方式都符合昆曲曲牌体传统,文辞不像传统昆曲那样言辞古奥、诘屈聱牙,整部剧目文辞流畅婉转,并且在演出中尝试加入了话剧的元素,使得整个舞台更加热闹、有看点,更为引人入胜。[2]3-5昆剧《春江花月夜》之所以能够吸引众多观众的眼球,使他们不自主地走进剧场观看,主要是因为这部新编昆剧的灵感构思取材于诗作《春江花月夜》,它恰到好处地以人们耳熟能详的题材,成功吸引了观众的关注。这部剧目的主题虽古老,艺术内涵却进行了革新,被赋予了更多的新意,在昆曲的古典韵律中渗透着时代的艺术时尚风韵。
第一,编剧罗周深入剖析诗作《春江花月夜》对景色的描写,平铺开来融入到昆剧《春江花月夜》的布景之中。
诗文中将“春、江、花、月、夜、人”错落重叠。开篇四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用错杂的景观描写将读者带入了美好绝妙的情境中。昆剧《春江花月夜》在舞台布景中将以上几个元素分别以“绿、蓝、红、白、黑、青”等渗入其中,使布景更能够契合诗作意境,表达了这出戏独特的布景艺术。“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是诗人面对江月有感而发的人生思考,充满了感慨和迷茫,通过对江、月的描写感慨人寿有限而江月常在,继而写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这样的抒怀之词。这里叠词的使用方法,有一种音律的美感,朗朗上口更是被后人广为流传,与此相呼应的是剧中里男女主人公共同吟唱诗作的片段,恰恰契合了诗文的音律美。
第二,罗周借用诗作《春江花月夜》人物形象的情感流露,丰盈了昆剧《春江花月夜》人物的内心独白。
就新编昆剧《春江花月夜》而论,编剧罗周在古代人与人之间美好情感的基础之上,对作品加以情感延伸,增加了另一个时空的情感刻画,从而增加了整个作品的深刻内涵。诗作《春江花月夜》所塑造人物形象、表达爱情主题的诗句有“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对比昆剧《春江花月夜》的剧本中:“张若虚遥望明月桥,花灯掩映、桥上站着个年可十六七的少女(辛夷),容光明艳、颜色殊绝;张若虚:明日此时,明月桥头,当得一见……妙哇!妙哇!我且和衣睡卧,在桥头将息一夜便了”,可谓是相思弹指间,阴阳顷刻远。情感上的如此对比,从而形成了剧情上鲜明的艺术反差。唐诗与昆剧,虽然在此处均表达出了男女主人公相互之间的思念之情,但昆剧现代化的情感艺术特征则更为凸显,进而使得整个昆剧的情节与内容更加富有时代感。“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细细来品这四句是对月下怨妇的描写,将离愁与明月结合,通过对场景的细微描述,来展示相思愁绪,后两句更是将怨妇的离愁描绘到极致。诗的结尾八句通过对远方游子的描写,将离别愁绪刻画得入木三分。客在异乡,遥念佳人,人间离别情丝都在花树上缠绕,情深意切,余音环绕。[3]6-11这几句诗句反映在昆剧《春江花月夜》中,则有张若虚放弃秦广王承诺给他的一切特权,一心只想重返阳间与辛夷重逢,同时,也有辛夷年年在明月桥祭拜张若虚的痴情一幕。
在昆剧《春江花月夜》中,编剧罗周首先为整篇戏剧的人物设定了一个悲壮的爱情主题,这种表现手法既抓住了传统昆剧人物思想的表达方式,又保证了剧本曲牌符合传统昆曲曲牌的特点。“运用曲牌写作达到了昆曲文体的前提条件,用曲牌来表达和推动戏剧进程”,从而使得剧本剧情的推进与现代人们的思想情感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4]11-14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昆剧《春江花月夜》的情感基调更加现代化,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演员与观众之间的距离,同时也增强了演员与观众的情感共鸣。
第三,张若虚的饰演者张军对昆剧《春江花月夜》的精细打磨,使得昆剧《春江花月夜》的舞台表演更加精彩。
昆剧《春江花月夜》的主人公张若虚由昆曲表演艺术家、梅花奖得主张军饰演。张军于2009年辞去了上海昆剧团副团长职位,成立了上海张军昆曲艺术中心,并于2010年与谭盾合作完成了实景园林版《牡丹亭》,创造了全新的昆曲表现形式。其实在2010年,张军就已经拿到了昆剧《春江花月夜》的剧本,但是却在5年之后才于上海首演此剧,其主要目的是想通过对剧本的精心思考和打磨,让年轻的观众通过观看昆剧认识到昆剧的演员是年轻鲜活的,昆剧也是好听、好看的。张军说:“这个时代为我们创造了很多可能性,传统文化,只要去守护、呵护,找到恰如其分的方式去唤醒它,它一定会回来。因为它从未走远,一直在那里。”此外,张军之所以会反复考量《春江花月夜》的剧本艺术构思,主要是由于这个虚构的故事不受时空限制,人物形象有较大的可塑性。爱情为昆剧《春江花月夜》整个剧本的主线,但剧本又不仅仅在表达爱情,更是为了引出观众对人生的思索。
毋庸置疑,剧目《春江花月夜》是一部出色的昆剧,它由唐诗演变创新而来,却给予了它更多的艺术阐释。编剧罗周运用内敛含蓄、情意盎然的艺术表达方式,完美地向观众呈现了一段爱情故事。由于这出剧目故事情节的存在具有似有似无、引人入胜的艺术特点,从而使得整个演出更加耐人寻味。
一部好的舞台作品是多种艺术的综合呈现,包括剧本戏文、演员的唱表、音乐设计、舞台美术、服饰道具等多种艺术元素。
在新编昆剧《春江花月夜》中,编剧让主角张若虚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屏障,在艺术表现上无拘无束。剧本虽不具有历史真实,但人物刻画却符合艺术真实,角色的艺术表现力也是极赋感染力。全剧妙用“错”字,如“小鬼错拿”“阴司错判”“错会佳人”“错解三笑”等情节,将张若虚与辛夷的命运错位,通过描写“爱情”与“时间”渲染得可悲可叹。同时也将生命与时间的逻辑传达给了观众,让观众在欣赏这部新编昆剧之后,能够获得更深层次的思索。[5]30-31最重要的是,该剧遵循昆曲曲牌体传统,唱词遵循昆曲格律,文辞婉转华美,利于人物表情抒怀,均贴合人物性格表达;生动幽默的话剧元素和热闹的民俗内容,也让该剧的看点大增。
昆剧《春江花月夜》的唱腔设计,是由著名的昆曲作曲家孙建安依据原诗作的意境谱写而成。孙建安在《春江花月夜》的唱词、唱腔设计上多以传统唱腔为核心,同时融入时代的新兴演唱元素。在乐器的使用上主要使用了昆剧的传统伴奏乐器,而竖琴、提琴等西洋乐器的加入,增强了音乐表现力。古琴不仅是剧情发展中的重要道具,其特殊的音色也在听觉上增加了空灵感,在视听通感中平添无限的雅致。非昆曲常规音乐元素的点缀,为整个舞台表演注入了新的活力,使观众获得了“奇妙”的听觉享受。
昆剧《春江花月夜》的舞台美术极具古典美学意味。舞台布景采用不同于传统的意象化布景,在一定程度上给观众带来了耳目一新的审美享受,比如有些舞台布景借鉴了话剧的方式,虽然在提倡极简布景的戏曲中,会给人些许误解,但是在此剧目的舞台布景效果上却不失真,在保留有昆剧舞台布景风格的同时,将话剧布景的特色韵味借来,恰到好处地妆点了剧目的舞台。就《春江花月夜》的舞台布景而论,虽然这部昆剧剧目与传统昆剧的舞台布景风格,在理念上有一定的差异,比如偌大的一座拱桥横跨在舞台中央,大大压缩了演员各种程式动作及身段表演的空间,但表演经验丰富的演员在被挤占表演空间后并没有让观众感到舞台上的逼仄,反而显得表演越发收敛和控制,大大增强了人物内心情感表达的冲击力,因此,整个舞台的布景丝毫没有影响作品内涵的展示。恰到好处的舞台布景与主题中的“一别经年,沧海桑田”的虚无,以及剧目想要表达的无力感等一一对应。
值得称道的是该剧的服装设计。舞台上演员造型弥漫着浓郁的仙气,正是服装设计林璟如老师将昆剧《春江花月夜》的戏曲语言与服饰搭配完美结合的结果。剧本通过对春、江、花、月、夜、人等的描写,使人们通过感官认知,对不可名状的时间、空间进行精神层面的思考,而这些思考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设计师对服饰的精妙设计,从而引发了观众感官上的刺激。
首先,对演员造型的色彩进行控制,达到了用色的强烈对比与层次分明。主角张若虚的白衣被控制在高明度灰色色域,为整个舞台的明度奠定了基调,与剧目中地府的红黑色调造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众所周知,灰色正是传统昆剧服饰造型的一大特点,糅以粉紫、粉灰、湖绿、水蓝等色调,给人以清新、美好柔和的视觉感受。同时,这些颜色对灯光的适应性较强,对于演员的出场更能营造出“仙气逼人”的境界。
其次,服饰上的刺绣深度设计遵循传统又不拘泥守旧。传统刺绣讲究图案对称,色泽搭配依据图案的纹路而布局,而在该剧中演员的服饰没有局限于传统刺绣的布局,精巧的刺绣或满地、或领边、或袖口,灵动且讨巧,充分体现了每位主角的性格与配角的台衬。刺绣色彩与服饰整体统一,过渡自然,细节考究。
再次,对服饰面料的选择,通过对纱料的应用让刺绣若隐若现,更加彰显人物的灵动与锐气。通过对不同服饰色彩的使用,突出了同一色系色彩的层次感,让刺绣图案虚实结合,更加凸显人物气质。服装与人物造型设计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林璟如将二者完美融合,通过人物服饰表现人物性格,烘托剧情发展,使服饰与剧情融合效果完美体现。林璟如老师在昆剧《春江花月夜》中对服饰的要求大多使用“减法”,即减少了演员面妆的厚重感,也减少了服装的艳丽感。服饰的搭配在整个昆剧的感官视域中既不失冲击感,又不会喧宾夺主,足以让观众对演员演技、唱腔、唱词等引起更多的关注。
诗作《春江花月夜》被人们所周知,其作者张若虚在全唐诗中只有两篇作品,他本人的生平更是鲜有记载。至于作品的创作背景,以及作者当时的心境更是扑朔迷离,此作品与唐朝众多的诗作相比,独特之处较为明显。然而正是作者这种模糊的人物生平,被编剧借来灵活地用于剧本的创作之中,营造出了昆剧美好绝妙又富有悲剧色彩的情调。编剧模糊了对张若虚的背景描述,以戏曲的视角来解读诗作。她让张若虚跨越年代,穿越人、鬼两界,只为心中执念而不断努力,正是这种为爱奋不顾身,不愿忘记当初一见倾心的辛夷,而感动了百年前得道的曹娥,也感动了淮南王,使得他们愿意帮助张若虚与辛夷重逢于明月桥头。传说中的秦广王、黑白无常等也被灵活运用于剧目中,将传说与故事相结合描绘了一段可歌可泣、可悲可叹的爱情传奇。编剧在创作中体现了时下戏剧创作的包融性,运用想象力将不同时代的人物共舞一台,通过对背景的模糊化处理,对人物的戏剧化撰写,使故事充满新意,又符合昆剧的创作标准,实现传承与创新的完美结合。此改编深得诗作内涵的精髓,整个故事跌宕起伏,既有情节冲突,又有细腻的感情描写。
此外,编剧充分利用戏剧的节奏调节,在戏剧的悲剧剧情处理上恰当地运用插科打诨,不让悲情成分长时间持续,但恰恰是这些插科打诨之后的悲情,使得人物更凄美、命运更惨淡,增加了戏剧的悲剧性。
人们在谈及戏剧时总是将新编作品与传统作品进行比较,往往对新编作品嗤之以鼻,而当代作家更是以新编为理由进行植入性创作,通常难以获得观众的认可。有观众戏称,难道是因为“新编”不好听才用“当代性”吗?《春江花月夜》具有“当代性”吗?答案是肯定的,除了剧本古奥之外,舞台设计、表演方式、配乐方式都是具有当代性的,[6]但是观众在观看时却能够感受到文辞婉转古典,古香古色的戏曲味道。剧中人物感情表达方式也是难以用“古”“今”进行区分,曹娥对张若虚的友情从未对张若虚提起,而张若虚从曹娥处要得仙丹还阳,便深知曹娥对他情深义重,这可以看做古代女子面对爱情时所表现出的含蓄内敛。在整体风格上《春江花月夜》是偏古风的,无论是曹娥未对张若虚表达爱意,还是还阳后的张若虚面对白发苍苍的辛夷,千言万语只化作一首诗歌,都是古人含蓄内敛情感的表达方式,这正是昆剧《春江花月夜》的戏剧悲剧性。
从昆剧《春江花月夜》故事情节发展上来看,观众可以感受到整个剧目弥漫着悲剧的色彩,正是这种悲剧性才使观众有了更多的代入感,使人深切感受到这部改编剧是丰盈且“有血有肉”的。张若虚在地府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还阳,面对白发苍苍的辛夷,万般心思涌上心头,却只能化作一首《春江花月夜》;而辛夷虽年年祭奠,而当张若虚真的还阳时却并不相识,只能感到一股寒彻骨的冷风吹过,可谓是此剧目的悲凉之处。《春江花月夜》的悲情成分虽不同于让人撕心裂肺的悲剧,然而昆剧《春江花月夜》的凄美确实给我们带来无限的苍凉感,慨叹人在面对命运、面对时间的无力感,在爱情与前程的抉择,在你爱的人与爱你的人之间的抉择,都是令人慨叹的。剧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执著的,张若虚执着于一段并不曾开始的爱情,曹娥执著于对张若虚的爱意,而辛夷也是执著于张若虚的初见,每个人都为自己所执著的爱情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张若虚为了未曾开始的恋情,放弃了秦广王许诺的“江山美人”,放弃了曹娥的殷殷守候;曹娥为了张若虚放弃了千年的得道求仙;辛夷则是放不下心中执念,年年在明月桥头把酒祭奠张若虚。每个人都求之不得,每个人却又都“执迷不悟”,这或许正是昆剧《春江花月夜》最触动人心的悲剧色彩吧!
或许张若虚安心在地府守候辛夷归阴,两人共同转世未尝不是一段良缘,但是今世种种,喝下孟婆汤后全然忘却,来世又岂是张若虚所求。虽然张若虚在故事中“所求非所得”,但这种悲剧色彩正是此剧吸引观众的最大看点。有人说悲剧相较于喜剧更容易让人记住,其实是因为悲剧更让人有代入感,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略带悲情的故事则更容易让人产生共鸣。虽然新编昆剧《春江花月夜》还有一定的不足,但是它确实感动了很多人。我们都希望永恒,都希望努力能够收获成功,悲剧的效果可能就在于此,使我们能够真正明白我们面对时间、面对追求的意义:是目的还是态度?
昆剧《春江花月夜》略带悲剧色彩,引人深思,通过张若虚对辛夷执着的爱慕之情来感慨世事的沧海桑田,“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引发了观众对时间、空间的深入探索,对心中的执念进行思考,进而将人们带入“所思非所得是否值得”“默默付出是否真的能够获得回报”等一系列问题的深刻思索中,从而进行人生的哲思。该剧通过唯美的舞台艺术表现力、优美的配乐、演员们古色古香的唱腔,为观众演绎了跌宕起伏的凄美爱情故事,引发了人们的情感共鸣。自上演后场场爆满的观演率,说明了此剧受欢迎的程度,这归功于编剧、导演、所有演职人员的努力。然而,此剧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未能为观众留白,过多的舞台效果的确影响了舞台表现能力,在该让人深思的时候,舞台表现力度似乎有些用力过猛。
在六百多年的历史中,昆剧是依字行腔的曲牌体音乐来源,然而文学诗歌为何为它固守?只有对这些内容进行发掘、研究,才能更好地对昆剧进行传承、创新,知道昆剧的根在哪里,才能更好地推动昆剧发展。昆剧《春江花月夜》的导演李小平说:“这个时代的新是浮躁的,而《春江花月夜》的新是在不知不觉处让人感受到新,是不浮躁的新。”《春江花月夜》是昆剧新编剧目中新作的良好开端。通过分析昆剧《春江花月夜》的创新之处,固守之处,可以研究未来昆剧新编剧目的发展方向。总体来说《春江花月夜》从剧本到表演方式,都采用了创新的手法,也更符合年轻人的观赏审美。或许此剧在某些方面与传统昆剧还存在一定的差异,或许通过新编昆剧吸引更多的观众观看昆剧、了解昆剧,也是发展昆剧的一种方式。
《春江花月夜》对昆剧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剧本的编写方式,不局限于故事的背景、时间、人物,而是通过运用合理的遣词造句,运用符合昆剧唱词、唱腔的写作手法进行创作,将故事情节编排合理,既要充满故事的冲突性,也要能够引起观众的深刻反思。《春江总之,花月夜》在舞台布景方面更倾向于话剧的布景方式,在人物装束上面也进行了一定的改变,更注重人物服饰的色彩搭配,刺绣方式也不一味追求对称,不同服饰面料的使用更具有色彩的层次感。音乐上传统乐器与现代乐器的结合,可以算是锦上添花。通过对整体的良好把控,昆剧《春江花月夜》的舞台表现力成功地征服了观众,也为新编昆剧探寻了一条光明的发展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