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大国怎样应对重大国家安全议题

2020-06-17 13:05付宇傅梦孜
人民论坛·学术前沿 2020年23期
关键词:国家安全

付宇 傅梦孜

【摘要】维护国家安全与发展历来是主权国家的基本职能,随着国际形势的深刻复杂变化,西方大国维护国家安全、处理重大国家安全议题的理念、战略、机制与方式不断调整,表现在高度重视自身主权安全和国家统一、不断完善和加强国家安全体制建设、不断调整和完善国家安全战略和政策、重视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不断提升安全能力和拓展安全手段等方面。推动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外交实践与新时期中国自身的转型发展将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客观上要求构建更加全面理性的安全观。西方大国在维护国家安全方面的许多做法及经验教训,可以为新时期中国加强国家治理能力建设、更好维护国家安全提供有益的借鉴。

【关键词】西方大国  国家安全  安全战略  安全体制  非传统安全

【中图分类号】D5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0.23.002

重大国家安全议题是指可能影响国家生存和发展的全局性、关键性问题,被各国视为国家战略与政策的重中之重。维护国家安全和发展历来是主权国家的基本职能。近年来,随着全球形势的深刻复杂变化,美国等西方大国处理国家安全议题的理念、战略、机制与方式方法也在不断调整。

高度重视主权安全和国家统一

主权安全和国家统一是国家所固有的基本权利,也是国家的重要属性。维护国家统一和主权安全,始终是西方大国重要的国家职能。进入21世纪以来,一些西方国家固有的民族或地区分离主义势力重新活跃,对其国家安全造成严重威胁。2014年9月英国的苏格兰地区赫然上演独立公投,2017年10月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地区出现公然违宪、对抗中央政府的独立公投运动,致使英国、西班牙不得不面临国土分裂、国家主权严重受损的严峻情况。面对国家安全危机,这些西方国家果断采取一系列举措,维护国家的主权安全和领土完整。

在西班牙加泰羅尼亚地区,十多年来主张分离和独立的政党逐渐在加泰罗尼亚议会中占据主导地位,加泰罗尼亚和西班牙中央政府的矛盾日益加剧。2017年9月6日,加泰罗尼亚议会正式批准公投方案,规定公投只需简单多数就可生效,且对投票率不做最低要求,试图为独立公投铺平道路。对此,西班牙中央政府迅速作出反应,以公投及相关法律违宪为由,向宪法法院提出诉讼请求。9月7日,宪法法院在第一时间裁决公投违法,同时暂停加泰罗尼亚地区一切有关公投的活动。随后,西班牙政府向加泰罗尼亚派出大批国民警卫队,接管当地治安,维持当地秩序。加泰罗尼亚独立公投的领导人卡莱斯·普伊格德蒙特及其主要部属也随之相继遭到解职和通缉,被迫流亡海外。至此,加泰罗尼亚蓄势多年的独立公投运动遭到沉重打击,陷入低潮。

与之如出一辙,英国政府对苏格兰分离运动的处理也坚决且果断。早在2007年苏格兰议会大选上,主张从英格兰分离的苏格兰民族党意外反超工党成为议会第一大党(仅比工党多1个席位),但由于当时苏格兰议会中反对独立的力量如工党、保守党、自由民主党等仍占优势,苏格兰民族党迫于形势,宣布在2011年下届议会选举前暂不推动独立公投。此后,苏格兰独立运动加速壮大,苏格兰民族党在2011年议会选举中取得胜利,新上任的苏格兰首席大臣、民族党领导人萨蒙德宣布将在新一届议会结束时的2014年或2015年举行独立公投。面对苏格兰形势的急剧变化,当时英国的各政党抛弃以往成见与分歧,迅速团结起来,力图共同维护英国的统一。时任英国首相卡梅伦(保守党)、副首相尼克·克莱格(自由民主党)和工党领袖艾德·米利班德(工党)联合发表声明,支持苏格兰“统派”,承诺未来无论任何一党执政中央政府,都将给予苏格兰更大的权利自由和经济社会援助。在英国中央政府的不懈努力下,2014年9月14日苏格兰公投结果出炉,反对苏格兰独立的票数达到55.3%,明显超过一半。苏格兰民族党领导人、独立公投的主要发起人萨蒙德不得不宣布接受公投结果,承认苏格兰早已深度融入整个英国的历史发展进程中,“目前还不具备推动独立公投取得成功的充分条件”。[1]

从以上例子可以看出,在面对自身主权安全和国内安全遭遇挑战的严峻时刻,西方国家无一不采取坚定举措,维护国家统一和领土完整。从西方国家的实践经验来看,各国普遍形成以宪法为核心的反分离主义法律体系,确保任何地区在争取自治权的同时,均受到宪法的严格约束。再者,中央政府的各派政治力量在反对和制止各种分离主义运动过程中,往往能够迅速团结、一致对外,共同维护国家的主权安全和领土完整。

不断完善和加强国家安全体制建设

逐步建立健全高度集中统一但又灵活务实的国家安全体制,已经成为西方大国处理国家安全议题的普遍做法。以美国为例,二战结束后,其逐步建立起由总统总揽全局、国家安全委员会具体执行的国家安全体制,其中国家安全顾问既是国安会成员,同时负责召集日常的国安会会议。目前,美国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主要由三部分人员组成。第一部分是总统、副总统、国务卿、国防部长、国家安全顾问等政府主要决策者;第二部分包括国家情报总监、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等法定顾问人员;第三部分人数最多,主要是来自各个行政部门的专业幕僚和行政辅助人员。值得注意的是,美国总统作为三军统帅和国家元首,有权根据议题的不同及形势的变化,随时决定和调整国安会的参会人员。例如,前美国白宫首席战略顾问班农就曾被特朗普吸收进国安会,其影响力甚至一度不亚于一些主要内阁成员。从美国国安会70多年的发展历程来看,国安会不仅一定程度上分担了总统在重大国家安全议题上的决策压力,同时由于可以有效集中各领域、各层次的决策者和专家,也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美国国家的战略决策能力。尽管不同的美国总统个人风格迥异,对国安会的认识也不尽相同,使得国安会在不同历史时期发挥作用的程度和质量存在差异,但不能否认的是,国安会在处理重大国家安全议题、应对重大国家安全危机、制定重大战略决策过程中具有重要作用。例如,在2011年美国政府对基地组织头目本·拉登实施“斩首”行动的过程中,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曾就此专门召开20余次国安会会议,最终拍板形成终极行动方案并付诸实施。[2]

日本在完善和加强安全体制建设方面也同样不遗余力。随着近年来日本加速推动大国化,前任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上任后对日本的国家安全体系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最终形成“日本版的国家安全委员会”。2014年1月,在安倍的强力推动下,日本“国家安全保障局”正式成立,成为首相领导下处理国家安全问题的重要机构。根据面临事态和形势的不同,首相通过“国家安全保障局”分别召开“四大臣会议”“九大臣会议”和“紧急事态大臣会议”,制定相关方案与对策。所谓“四大臣会议”,包括首相、内阁官房长官、外务大臣和防务大臣,被称为国家安全事务的“决策核心”;“九大臣会议”则可以包括国土交通大臣、财务大臣、总务大臣、国家公安委员长等其他重要阁僚;“紧急事态大臣会议”除了首相与内阁官房长官必须参加外,其他成员均不固定。日本“国家安全保障局”除下设局长和两名次长外,还逐步建立起情报班、战略规划班、综合协调班等下设机构,以加强日常工作的专业性、集中性和综合性,成为安倍决策的重要助手。与此同时,日本还逐步建立起包括《国家安全保障会议设置法》《特定秘密保护法》《应对武力攻击保障国家独立及安全的法案》《自卫队法》《周边事态及保障国家和平安全措施的相关法律》《特别职位公务员相关法律》等法律法规,为日本政府处置重大国家安全议题提供了有效法律保障。

不断完善国家安全战略和政策

根据形势的发展变化,随时调整相关国家安全战略和政策,是西方大国在处理国家安全问题、应对挑战时的另一个主要特点。特别是冷战结束以来,世界逐渐步入大发展、大变革、大动荡、大调整的新时期,国际安全环境正在发生深刻复杂的巨变。西方各大国也据此不断调整自身的国家安全战略和政策。

以美国为例,冷战结束初期,其在全球的战略优势空前突出,因此老布什总统认为,随着苏联的解体,美国面临的“大国冲突与全球战争危险明显减少”,而“地区性冲突正在成为主要矛盾”,并据此要求美国在“确保中欧、东欧民主演变”成功的同时,基于“主要应对地区危机的要求调配美在全球的军事部署”,同时明确提出,要全面构建美国主导下的“世界新秩序”,以建立一个“自由、法治、和平与安全”的世界。其后继任的美国总统克林顿进一步将美国对外与国家安全战略界定为“加强国内安全、促进经济繁荣、推进世界民主”,“使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入全球市场民主体制的大家庭”。

然而,“9·11”事件发生后,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发生重大转向与变化,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在其主持制定的新版美国国家安全战略中,将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调整为“捣毁全球大范围的恐怖主义组织以及任何试图获得或使用大规模毁灭性武器或毁灭性武器制作材料的恐怖主义分子或支持恐怖主义分子的国家”。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面对日益多极化的国际格局,时任美国总统的奥巴马再次修改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将其调整为同时推动“打击暴力极端主义、应对大国竞争、化解气候变化与网络等全球问题”。同时,面对美国实力的相对下降,奥巴马不失时机地推出“巧实力”理念,强调灵活使用不同的政策工具,谨慎使用武力,特别强调加强与盟国关系,强化国际制度,善用发展、公共外交、经济整合、科技创新等途径实现美国战略目标。奥巴马在上任后首次以“国家安全”为主题的公开演讲中,明确提出美国正处于“非常时期”,刚经历“历史性金融危机”、“两场战争”和“21世纪全新挑战”,称美国应“更聪明地花钱”和使用力量。[3]可以看到,至此,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正式从以反恐为重心,转变为反恐与应对大国崛起并重。

2016年美国大选后,以“反建制”自称的特朗普入主白宫,将维护“美国优先”和应对中俄等新兴大国的竞争作为美国国家安全与对外战略的重点。与奥巴马相比,特朗普更强调大国竞争对美国国家安全的影响,声称中俄等新兴大国已经取代恐怖主义成为影响美国国家安全的最大外部因素。美国的新版国家安全战略与国防战略都宣称,美国国家安全战略与对外战略的重心将由反恐转向大国竞争,甚至明确将中国和俄罗斯列为美国的“主要战略竞争对手”。为此,特朗普政府不仅公然发动对华贸易战,同时进一步加码对俄罗斯的制裁,甚至退出与俄罗斯签订的《中导条约》。

无独有偶,冷战结束初期,欧盟及主要欧洲大国也曾将应对地区冲突与恐怖主义等非传统安全挑战作为自己的首要任务。然而随着国际环境的深刻变化,欧盟及主要欧洲大国开始逐渐调整其国家安全战略。近年来,面对英国脱欧、难民危机、周边地缘政治博弈加剧等新问题,欧盟及法德等大国的危机感明显加大。现任法国总统马克龙上台后,明确指出旧的国际秩序已打破,新秩序尚未形成,“不稳定成为当今世界显著特点”。[4]法国前外长法比尤斯亦称,“需被控的国际层级日增,但能施控的国际力量日减”,令世界“充满危险”。2015年时任德国国防部部长的冯德莱恩指出,冷战后的世界安全格局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当今世界面临的挑战日益多元,恐怖主義、网络安全、难民危机都使非传统安全挑战更加突出。[5]欧盟2016年发布的名为《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全球战略》的报告亦指出,当今世界正变得“更危险、更分裂、更迷惘”,“全球趋势既非线性发展,亦非命中注定,而更可能是意外和人类选择的集合体”,同时列出难民潮屡创纪录、网络安全挑战上升、疾病传播风险加剧等新型安全威胁,强调在“全球权力转移和各层级力量分散的时代”,更多通过多边主义和国际合作来应对、化解各种安全挑战。[6]

《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全球战略》专门列出未来安全战略的五大任务:一是应对恐怖主义威胁。报告认为,恐怖主义在欧盟周边扩散,其力量、手段和目标不断演进,呈现跨境和联网新特征,对欧盟本土安全构成严重威胁,使防范难度增大。德国总理默克尔曾指出,中东恐怖主义扩散正对欧洲构成严重威胁,欧洲正成为国际恐袭的主要目标之一。二是化解国家对抗风险。法国总统马克龙指出,当前传统集体安全机制“日趋瘫痪”,联合国安理会未充分行使“正义法官”职能,同时不再有国家掌握“垄断性力量”;亚洲经济虽获长足进步,但地缘政治紧张,发展轨迹难以预测,而中美竞争正深刻影响世界的未来走向。三是应对“失败国家”及“脆弱国家”挑战。中东、非洲等地区一些邻近欧洲的国家无力担负自身安全责任,人道主义危机频发,难民数量猛增,成为滋生恐怖主义和有组织犯罪的温床。四是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当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及其载体尚未消除,中东、东亚等地区不时爆发核危机,核生化武器及技术扩散泄露风险上升,对欧洲安全稳定造成直接威胁。五是化解能源短缺与气候变化制约。近年来全球能源安全受到地区争端、恐怖主义和网络攻击的严重影响。欧盟主要能源供应国中,海湾、北非国家动荡,欧俄分歧难以弥合,均严重威胁欧盟能源安全。与此同时,气候变化不仅带来海平面上升、山火、极端天气等直接自然灾害,且一旦应对不力,将导致粮食及水资源短缺。人口密度不均、贫富分化严重,涌入欧洲的难民势必进一步上升,将间接激化地区冲突,加剧全球不稳定局势。

中国的近邻日本近年来也在加速调整自身的国家安全战略。前任日本首相安倍上台后,不仅大力加强日本政府在安全领域的权力和职能,同时加速推动日本国家安全战略从战后一直坚持的“专守防卫”向更具进取性的国家安全战略转变。安倍认为,随着世界力量对比变化和技术革新,传统与非传统安全问题导致国际安全形势,尤其日本周边安全形势今非昔比,更使得国际社会中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仅凭自身的力量维护本国和平与稳定。同时,安倍将中美看成未来世界舞台的主角,指出世界经济的增长中心正由欧美向亚洲转移,未来将是亚太时代,其中最需要注意的是中国的崛起。他预测中长期世界形势的核心议题是美国的衰落和中国的崛起,强调日本要据此制定新的对外和安全战略,并在地区和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既重视传统安全,也重视非传统安全

冷战结束后,随着大国间爆发直接军事冲突的风险日益降低,各国普遍在强调军事安全、国土安全、国民安全和政治安全等传统安全议题的同时,更加重视经济安全、生态安全、文化安全、科技安全等非传统安全议题。与此同时,作为一种安全形态,非传统安全问题的出现和升温,也与全球化的拓展息息相关。美国学者福山指出,全球化是对传统国际关系、国家主权及其各种附属权力,以及所有以国界划分人群活动的区别性规则的一种深入持久的挑战,使新的安全挑战带有明显的不可确定性、外溢性和严重性。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就曾明确指出,“当前各国在处理传统安全议题上取得的进展已经远远不够,一种崭新的、前所未有的安全挑战已经出现,其将与军事安全、领土争端、意识形态等传统的安全议题越来越处于同等重要的地位”。[7]《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全球战略》也强调,全球化的深入发展,使国家安全面临的威胁呈现多元化趋势,非传统安全威胁对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的影响日益显现。国家间战争不再是安全威胁的唯一根源,发达国家之间将不再发生战争,未来大国间的武装冲突很可能被世界主要经济中心之间的贸易战、跨国网络冲突等新的安全挑战所代替。在此情况下,近年来欧盟在安全战略的制定和实施过程中日益强调构建多部门、多领域的一体化综合安全管理体系。例如,负责欧盟安全事务的欧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不仅需要处理传统的军事和外交议题,也要协调欧盟成员国之间以及欧盟与其他大国之间在难民、反恐、网络甚至气候变化领域的政策。

值得指出的是,冷战后没有哪一次重大安全挑战能像2001年的“9·11”事件那样,让西方国家甚至整个国际社会深刻认识到非传统安全挑战的危害性。在事件发生后的全国演讲中,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指出,尽管美国民众对战争并不陌生,但在美国建国后的136年间,美国本土从未遭受这样的攻击;尽管美国在历史上曾多次遭遇突然袭击,但却从未以这种方式遭受袭击;美国将严惩自己的敌人,但这样一个敌人,却不像以往的敌人那样有明确的目标,而是一个跨国的、非政府的恐怖主义网络。正如当时《纽约时报》所评论,“9·11”事件使影响国家安全的非国家行为主体前所未有地凸显出来,使人们第一次看到,在全球化背景下,非国家行为体已经成为对国家安全的重大威胁。尽管当前国家行为体仍是国际关系的主体,但非国家行为体的作用在迅速提高,许多非国家行为体也能拥有原本只有国家行为体才能拥有的资源和手段,从而增加了对国际安全环境和其他安全问题的影响。[8]“9·11”事件发生后,小布什总统主持修订的国家安全战略将反恐作为头号目标,在美国历史上第一次将非传统安全挑战列为首要威胁,并专门成立国土安全部重点应对各类个人和非政府组织可能对美国发动的恐怖袭击。

除了美国,其他西方大国对非传统安全威胁的重视力度也在不断加大。英国首相约翰逊指出,将加大政策协调,采取一种“全谱系方式”应对各类新型威胁。[9]而欧盟发布的《欧盟全球外交与安全战略》也用极大篇幅论述应对非传统安全挑战的重要性,并指出欧盟未来的共同安全与防务政策须适应新战略环境,人道主义援助要考虑非传统安全危机的“新常态”。日本的首份《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也明确列出重点关注的非传统安全挑战,提出加强海洋安全保障、强化网络安全、打击国际恐怖主义、深化宇宙空间利用等领域工作。具体而言,海洋安全方面,强调日本作为海洋国家,要基于法治确保航行和飞越的自由与安全,用国际法和平解决纷争,维持和发展“开放且稳定的海洋”秩序,支援海上通道沿岸国家提升海上安保能力,强化与有着共同战略利益的伙伴之间的合作关系;网络安全方面,确保日本重要的社會系统不受各类行为体发起的各类网络攻击,强化国家整体的防卫和应对能力,推进网络防卫方面的国际合作;强化反恐方面,强调重点确保核电等重大基础设施安全,确保世界各地国民的安全;太空安全方面,强调扩充和强化情报收集卫星的机能,确立宇宙空间的监视体制,从中长期视角推进宇宙开发利用,为国家安全保障服务。

高度重视安全能力提升和安全手段拓展

西方大国普遍强调综合运用各种手段维护和拓展自身利益。

一是高度重视军事等传统安全手段和能力的建设。美国明确将提升军事优势作为维护霸权的重要基础。在美国推动下,北约其他成员国也承诺提升军费所占GDP比例。英国政府始终将国防开支维持在占GDP2%左右的水平,并计划投巨资用于国防装备采购及维护,以确保其为北约在欧最强军事力量;法国虽经济困难,但仍决定“维持现有国防开支”,居欧洲第二;德国不但先后向阿富汗、伊拉克等地派出士兵参与后勤、培训任务,还参与联合国在索马里的维和行动,并提供运输机等装备。

二是更加重视软实力话语权。《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全球战略》报告认为,作为当前世界主要经济体之一,欧盟对外影响力主要仰仗经济实力,但随着欧盟经济活力下降,实施制裁的效果或者设定标准的“硬实力”大打折扣,筹码不足,国际影响力大减,因此欧盟需要综合运用发展援助、价值观等对外政策工具,重振影响力。报告特别强调要拓展欧盟外交能力,加强教育及人文往来,增加对脆弱国家和地区的实质性援助,扩大文化辐射面,借助“软实力”手段实现国家安全目标。德国默克尔政府也强调要积极承担更多地区和全球责任,更主动预防和干预危机,一方面加大向危机和脆弱地区提供发展援助力度,促进当地经济发展,防止危机爆发;另一方面凭借德国良好的国际形象,积极介入全球重大危机,协调斡旋,力促对话与谈判。

日本也高度重视软实力在维护国家安全与对外交往中的作用,强调要与周边国家尤其是东盟建立文化、经济、外交紧密联系的复合安全体系。前任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和外相麻生太郎等人提出要推动“价值观外交”,打造“自由繁荣之弧”,声称要积极开展“重视民主、自由、人权、市场经济等普遍价值”的外交,从东北亚、东南亚、南亚、中东、中东欧到波罗的海各国,形成以普遍价值为基础的富裕而稳定的“自由繁荣之弧”。[10]

三是对国际规则博弈的重视日益加大。例如,美国强调要打造“基于规则的世界”,经济上,鼓吹以“公平贸易”代替世贸组织的“自由贸易”,要求将环保、“良政”、劳工标准等纳入多边经贸体系;政治上,炒作“保护的责任”与“负责任主权”,以人道主义干预消解国家主权;安全上,利用技术优势加紧在网络、太空、海洋等“全球公域”构建由其主导的治理体系与规则等。

对中国的启示

西方大国在维护国家安全方面的许多做法,都可以为新时期中国加强国家治理能力建设、更好维护国家安全提供有意义的借鉴。具体而言,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始终把维护主权安全和国家统一放在首位。从西方大国的具体实践来看,维护主权和领土完整是任何主权国家都面临的最重要任务。中国作为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同时又是一个需要长期实行一国两制的世界大国,维护国家统一是全中国人民的共同义务。面对一些西方大国的双重标准和抹黑打压,中国政府更要坚定不移地维护自身主权安全,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创造必要的内外部条件。

其次,与时俱进,在坚持总体国家安全观的基础上,不断调整和创新中国维护国家安全的理念和方式。进入新世纪以来,中国与世界关系正在发生重大的历史性变化,中国维护自身安全的能力明显增强,但安全威胁与压力的来源也更加多元。一是传统安全问题依然严峻,周边领土、领海争端、台湾问题等长期存在的传统安全问题仍在不断凸显。二是由全球化深入发展带来的跨国疫病传播、环境污染、气候变化、恐怖主义等非传统安全问题更加严重。三是中外频繁互动所带来的社会政治安全问题、海外安全利益问题不断显现。面对新形势,中国政府在国家安全工作上应进一步拓宽视野,进一步深化对安全诸要素集合性与不可分割性的认识。党和国家领导人指出,当前在安全问题上,传统安全威胁和非传统安全威胁相互交织,恐怖主义、能源紧张、环境污染、生态恶化、毒品走私以及严重传染性疾病传播等跨国性问题日益突出。世界正在演化成普遍联系、相互依存的世界,只有把国内国际两个大局统筹起来,才能从世界发展大势中赢得更多的机遇,获得更广的空间,取得更大的优势。

再次,更加重视软实力和多边机制的作用,力求通过国际合作与共同安全,更好维护中国自身的安全。进入新世纪以来,经济全球化和世界格局多极化加速发展,相互依存日益增强。2020年以来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再次表明,不顾他国利益的单边主义霸权做法已越来越难以应对和解决世界所面临的安全问题。以平等、互利、合作、共赢为前提的新安全观,基于尊重世界多样性和共同利益之上的安全观与安全模式,越来越符合当今世界发展的历史潮流,正日益成为中国对世界的又一大贡献。“历史和现实反复证明,武力不能缔造和平,强权不能确保安全。当今世界不稳定、不确定和不可测因素在增加;非传统威胁与传统威胁相互交织,各类安全问题的相关性、共同性、综合性日益增强;一国安全与地区和全球安全紧密相联。惟有通过加强国际合作,才能有效解决各国面临的安全问题。尤其是像近年来越来越受重视的恐怖主义威胁,没有全世界广泛、持久的真诚合作,只靠少数国家的努力,是根本无法应对的。”[11]

与此同时,必须发挥联合国、上合组织等全球性、地区性多边安全机制的重要作用。对此,中国前驻联合国大使王光亚就曾指出,“要解决人类面临的各种安全威胁,实现共同发展,都离不开以联合国为中心的多边主义。维护联合国的权威性符合各国的共同利益”。[12]与历史上反复出现的大国崛起模式不同,中国选择了一条在现存国际体制机制中既维护自身发展安全,又以合作安全促进国际社会共同安全的路径。

最后,必須坚定不移地增强维护中国国家安全和国际安全的能力与水平。随着中国的发展与进步,国家利益边界不断拓展,中国与世界日益深度融合,影响中国国家安全的外部因素将不断增多。在各国际行为体相互影响、相互渗透不断加强的大趋势下,国际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特点将更加突出。在此情况下,只有进一步完善维护自身安全的综合能力,才能有效地维护自身安全,同时为维护国际安全作出贡献。对此,一是要着眼中国国家利益与国家安全边界的拓展,增强维护自身海外安全利益的能力,包括建立一支强大的远洋海军,随时遂行重大海外军事行动;二是进一步牢固树立“合作共赢”的理念,彻底抛弃“零和”博弈的传统安全思维模式,特别重视探讨与主要大国和周边国家的军事互信与安全合作机制。

展望未来,推动建设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外交实践与新时期中国自身的转型发展将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这客观上要求中国构建更加全面理性的安全观;而中外联系日益紧密、中国国际地位显著提升,也将使中国安全观的丰富与发展更加受到国际社会瞩目,从而更加深刻地影响国际安全环境,促进世界发展与进步。

注释

[1]周少青:《西欧民族分离主义运动的批判与反思——以加泰罗尼亚和苏格兰独立运动为例》,《世界民族》,2018年第1期。

[2]孙成昊:《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模式特点及决策困境:从奥巴马到特朗普》,《国际关系研究》,2017年第5期。

[3]钟龙彪:《“巧实力”战略与奥巴马新外交》,《现代国际关系》,2009年第5期。

[4]《法兰西共和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在第七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的讲话》,https://cn.ambafrance.org/法兰西共和国总统埃马纽埃尔-41844,2020年12月18日引用。

[5]夏立平:《三重身份视阈下的冷战后德国安全战略研究》,《欧洲研究》,2016年第3期。

[6]叶江:《试析欧盟安全战略的新变化——基于对欧盟2003与2016安全战略报告的比较》,《学术界》,2017年第2期。

[7]李家胜:《新冠肺炎疫情将改变世界秩序?》,http://views.ce.cn/view/ent/202004/17/t20200417_34710056.shtml,2020年7月12日引用。

[8]林国荣、赵晓力:《布什总统的修辞和意图——对布什9·11重要演讲的评注》,《战略与管理》,2001年第5期。

[9]连清川:《新冠肺炎大流行,将如何改变全球化格局》,http://news.hexun.com/2020-03-15/200632646.html,2020年7月12日引用。

[10]刘江永:《论日本的“价值观外交”》,《日本学刊》,2007年第6期。

[11]唐家璇:《共同维护世界和平稳定成为国际社会重大课题》,www.rmzxb.com.cn/jrmzxbwsj/gj/gjxw/t20071206_168685.htm,2020年7月12日引用。

[12]王光亚:《中国支持联合国进行必要的合理的改革》,https://www.chinanews.com/n/2003-10-08/26/354426.html,2020年7月12日引用。

责 编/桂 琰(见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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