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 珽 梁 琳
李克强总理曾在2013 年夏季达沃斯论坛中提到:“要促进就业的社会公平。我们要推进就业中的机会平等,这是社会公正的一个基础,具有起点的意义。”在互联网的大潮中,“二代”和“社会固化”等现象通过新型社交媒体的传播引起了人民群众的重视(周兴和张鹏,2014;颜色,2016)。长辈所处的社会地位与阶层或所从事的职业是衡量一个家庭背景的重要指标,而这对下一代的影响很大程度上是通过职业选择体现出来的,所以研究代际职业流动应是研究代际间关系的重要组成成分,颇具现实意义。
尤其是在我国国情中,“重男轻女”、“男尊女卑”等思想是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传统陋习。在传统思维的影响下,仍然有观点认为男人就应该承担传宗接代、赚钱养家的责任,忽略女性的作用。虽然随着现代化的推进这种现象逐渐减弱,但在我国广大地区,尤其是农村地区仍然存在。因此,在现阶段的中国,讨论社会分层与职业流动时性别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由于社会经济的差异化发展和个人在社会经济地位上的异质性等,职业代际效应的性别差异还可能会受到子代年龄、城乡家庭、沿海内陆地区、受教育程度、户口性质和婚姻状况等因素的影响,这些多样的因素使得这个问题更加复杂。
为了探究以上问题,本文将使用具有代表性的大样本数据,综合运用指标法和回归法对研究问题提供崭新且全面的实证分析。我们发现:虽然我国有普遍的职业继承现象,但是性别差异依旧存在——男性的继承性更高,女性的流动性更高;父亲职业阶层、年龄段、城镇家庭背景、沿海内陆地区、子代受教育程度、户口性质、婚姻状况等因素对两性也会产生不同程度乃至不同方向上的影响。我们的研究为性别差异在职业代际效应中的作用和影响提供了较为完整的分析。
本部分首先对国内外关于代际职业流动的相关研究进行了概括性描述,介绍了各国家地区虽然程度不同但是普遍存在的代际间职业继承现象。其次,对父代职业影响子代职业选择的途径进行总结和梳理。再次,我们论述了当前我国国情的特殊性及其对代际间职业流动模式的影响。最后,围绕性别因素,我们概述了我国关于代际职业流动性别差异的相关研究并指出本研究的创新和贡献。
早自20 世纪50 年代以来,西方许多社会学家和经济学家就开始通过对数据进行实证分析来探讨父母与子女职业之间的关系。Benjamin(1958)最早利用英格兰和威尔士的人口普查数据统计描述了 13 类职业中父亲与儿子的数量分布,结果表明位于社会地位两端的职业代际继承性都比较高。Jocas 和 Rocher(1957)基于加拿大魁北克省统计局的相关数据,引入了代际职业继承性和流动性指数等指标,发现该省整体代际继承性比较强。Blau 和Duncan(1967)通过对美国人口调查局的相关数据进行分析,指出在美国子承父业的比例较高,而代际职业的流动表现为趋于向上和短距离的特征。Dejong 和 Robin(1971)等人利用美国研究中心的数据,根据职业的收入和受教育程度的中位数对其进行排序,继而引入继承性和流动性指数等指标,分析父亲职业对女儿职业的影响,并将其研究结果与 Blau 和 Duncan(1967)关于男性代际职业的研究结果进行对比。他们认为,女性代际职业的流动特点与男性的基本相似;在职业的等级结构中,层次越高的职业,其代际职业向上或向下的流动性都很强;相邻职业之间的流动性较大。
近些年,Scoppa(2009)研究了意大利公共部门的代际职业流动状况,认为公共部门竞争压力小,缺乏监管机制,这一优势使很多人偏爱并较容易通过“裙带关系”得到这份工作。Kwiek(2015)分析了在欧洲教育扩张的情况下欧洲的教育、职业在代际之间的流动状况。整体来说,白领职业在代际之间的传承度很高,约为 50%~70%。对于高层次职业来讲,其代际传承度更高。在此基础上,国外学者也对代际职业流动的特点进行了国别的比较,最近的有Long 和Ferrie(2013)对美国和英国的代际职业流动性进行了对比。
综合国外研究来看,可以发现所研究国家或地区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代际职业传承的现象。同时,在借鉴和参考他们的理论与方法的基础上,国内的一些学者在对我国代际职业流动的分析中也得出了一些有意义的符合我国国情的结论。
王春光(2003)建立代际职业转移矩阵后,分析发现尽管中国社会的职业流动有了很大程度的提高,但仍然存在优势职业被优势群体长期占据而弱势群体难以摆脱弱势职业的现象,从而产生社会不平等。郭丛斌和丁小浩(2004)利用国家统计局2000 年全国范围内城镇住户调查数据,引入了代际职业的流动性指数、继承性指数以及流动距离和流动方向等指标,发现受过高等教育的子女的择业情况受其父母职业的影响相对较小。孙凤(2006)在郭丛斌和丁小浩(2004)的分析数据的基础上,引入对数线性模型分析中国城镇职业流动的代际效应,证明了中国城镇职业间的流动性不强,存在明显的职业代际传递效应,对于不同的职业,都有明显的子承父业的特征。刘非菲和梁岩(2014)根据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GSS)2006 年的数据,运用二维列联表的方法证明我国居民代际职业流动整体上仍然呈现较封闭状态,子承父业趋势十分明显。
代际职业流动是指在对社会中各职业类型进行划分的基础上子代职业与父代职业之间的联系,包括代际职业继承、代际职业向上流动、代际职业向下流动等模式。那么子代职业是如何和父代职业联系起来的呢?家庭背景对个人职业选择和发展具有重要作用已被很多研究者证明,而父代职业又是家庭背景的最重要的决定因素之一,因此也不难理解为何其会对子代职业选择产生重大影响。
在具体的影响途径上,Blau 和 Duncan(1967)将影响职业选择的因素归纳为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两个方面,这也成为了之后文献的基本分类模式。在接下来的讨论中,我们以父代收入水平与教育程度①后文中会提到,职业阶层划分使用的社会经济地位指数(Duncan,1961)在社会学研究中被广泛使用,其计算方法为直接使用职业的收入和教育水平进行加权求和。为出发点,以子代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为中介,对父代职业影响子代职业的渠道进行总结和梳理。
1. “人力资本”理论
美国经济学家舒尔茨(1990)将“人力资本”界定为:存在于每一个体之中,通过投资开发所形成的具有社会经济价值的知识、技能和健康等质量因素的总和。基于文献,我们将人力资本分成工作能力和生物健康状况这两大类,其中工作能力主要包括基本的专业技能、社会交往等综合能力以及格局、视野等企业家精神范畴的高级技能,而生物健康状况既包括个人身体的基本特征如智力、身高,也包括狭义上的生理和精神的健康。
(1) 父代职业影响子代工作能力。父代职业通过影响子代工作能力来影响其职业选择,很大程度上是通过子代教育这一中间变量实现的。教育投资是人力资本形成的主要影响因素,能提高劳动者的知识和技能水平,提高其生产能力,进而在职业选择上更具优势。正如Blau 和Duncan(1967)所指,在现代工业社会中,影响个人职业获得的主要是“后致性因素”,即强调教育在职业获得中的作用。
在具体的实现方式上,父代职业能够通过改变教育投资能力、时间和效率直接影响子代的教育投资,也能通过影响子代对教育的偏好和观念间接影响子代教育。
① 父母的收入水平与其对子女的教育投资能力呈正相关关系。父母职业阶层越高,收入水平越高,越能为孩子提供更好的学习和居住环境,越有能力增加与子女教育相关的各种投资,最终可能提高子女的受教育程度。Plug 和Vijverberg(2005)在克服基因因素后,对比来自同一家庭的亲生孩子与被收养孩子的受教育程度与该家庭收入之间的关系,发现家庭收入对被收养孩子以及亲生孩子的正向影响不存在显著差异。
② 父母的受教育程度与其对子女的教育投资时间和效率密切相关。职业阶层越高的父母往往受教育程度越高,从态度和行为上越看重对子女的教育。Guryan 等(2008)对 14 个国家的样本进行研究后发现,受教育程度不同的父母对子女的时间投资及其效率不同,教育背景较高的父母陪护子女的时间更多,沟通更有效,而这些陪护与沟通对子女未来教育机会的获得具有重要意义。
③ 职业阶层越高的父母重视教育的态度和行为也会对子女对教育的偏好和观念产生影响。Kirchsteiger 和 Sebald(2010)的实证研究表明,受教育水平高的父母不仅更注重教育投资,同时也把重视教育的理念传递给后代,从而形成了家族各代都重视教育的传统,最终实现教育的代际传递。
(2) 父代职业影响子代生物健康状况。个人健康状况会影响其职业选择,典型的例子是智力:智力水平很大程度上在先天和婴幼儿时期即形成,而后决定个人的受教育水平和工作。父代职业对子代生物健康状况的影响机制主要表现如下。
① 父母的收入水平与其对子女的健康投资能力呈正相关关系。父代职业的收入水平越高,在营养、健康投资等方面面临更加宽松的预算约束。健康经济学和健康服务研究的大量文献证实了收入的健康效应。
② 父母的受教育程度与子女健康状况密切相关。高职业阶层人群通常具有更好的健康行为,如注重自身保健投入、减少吸烟行为等,而父母自身的健康状况又会通过基因遗传对子女的健康状况产生影响。此外,对子女健康状况的影响也体现在健康投资效率上。Currie 和 Moretti(2003)运用美国的数据研究指出,受教育水平高的母亲获取妇幼保健信息的能力更强,从而能够形成更完善的营养补充和健康投资计划。
③ 职业阶层越高的父母重视健康的态度和行为同样可以潜移默化地或者教导式地影响下一代,通过塑造子女个人生活习惯和态度来间接地影响其健康状况。
2. “社会资本”理论
依据Lin 和Bian(1991)的“社会资本”概念,本研究将“社会资本”界定为:广泛存在于个人社会网络关系中并能够被行动者投资和利用以便实现自身目标的社会资源。以家庭单位为范畴,社会资本表现为以社会经济地位为基础的等级划分,处于不同社会阶层的个体,拥有不同数量的价值资源和相对权威,也意味着拥有不同存量和不同广度的社会资本。
按照 Granovetter(1977)的观点,求职者在就业过程中实际使用的社会资本被划分为强关系和弱关系两类。Lin 等(1981)研究发现,在西方国家,求职者更多地使用弱关系实现工作匹配。Bian(1997)研究得出的结果是:在东亚社会,强关系的力量更强,直接影响职位的获得。边燕杰等人(2012)的研究进一步表明,强关系往往带来人情资源,弱关系往往带来信息资源。我们将这两个重要的解释维度总结为网络信息论和网络人情论。
(1) 网络信息论。根据边燕杰(2004)的研究,当父代从事较高端职业时,其阶级阶层地位优势将转化为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优势,显然能够在信息获取上给予其子女较大帮助,能更多地传递有用的就业信息,从而为子女提供更加广阔的选择范围和更多的选择机会以及更加充分的判断条件。
(2) 网络人情论。社会资源不同的个体能对关键资源分配者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位于较高职业阶层的父代地位高、权势大、财富多或者更容易与同等甚至更高阶层雇主建立较强联系,雇主为此会对被推荐人产生人情偏好(Rees,1966),从而影响职业分配,即人情机制,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攀关系”“走后门”或“裙带关系”。
由于地域、历史、文化等众多原因,中国作为一个独特样本表现出与其他国家不同的一些社会特征,包括“顶职”旧制遗留、城乡二元结构、区域发展不平衡等。这些因素其实都可以在前面的讨论中归类,但是在研究中国劳动力市场代际职业流动与继承时,基于其重要性和独特性在此做单独讨论。
1. “顶职”旧制遗留
“顶替”“接班”或者“包分配”政策曾在我国国有企业被长期执行,党政机关和国有企业领导干部有很大权力,主观决定和自由吸收内部成员从而形成外部普通求职者的就业壁垒。由于一些因素,计划经济时代遗留的“顶职”之风目前仍然或多或少地存在于某些行业,其中的典型例子就是烟草、电力等垄断行业。这一历史遗留的社会现象,结合前文所述中国职业分配中的“强关系”作用,为本文探讨中国社会代际职业流动与继承提供了现实基础。
2. 城乡二元结构
在我国长期城乡二元经济结构下,城乡家庭在收入、财富、父母受教育程度、观念等方面均存在显著差异,结合前文,这些因素都会综合体现在子代职业选择中,从而产生代际职业流动的城乡差异。吴晓刚(2007)利用 1996 年“当代中国生活史和社会变迁”调查数据的研究结果显示,农村人口由于户籍制度表现出较强的职业继承,而城市样本则显示出较强的代际职业流动性,且男性择业对他们父亲职业的依赖性在农村比在城市更大。周兴和张鹏(2014)利用中国综合社会调查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得出农村家庭子女实现职业向上流动存在明显的“天花板效应”的结论。
3. 区域发展不平衡
区域非均衡发展是我国经济的基本特征之一,随着经济的迅速发展,沿海和内陆地区、各省之间均呈现出明显的差距。其主要表现在:工业化水平、教育发展水平、经济建设水平、基础设施建设水平等。区域发展的不平衡最终都会在个人职业选择上体现出来,从而对代际职业流动状况产生一定的影响。
除了父代职业、城乡家庭、户口性质、不同区域,还有很多其他的外在因素会对代际职业流动产生影响。性别差异是中国劳动力市场中不可忽略的基本特征之一,由于性别因素是本文的核心切入点,我们在此做单独讨论。
国内研究中,郭凡(1995)首次关注代际流动的性别差异,他基于对广州抽样调查中人们对自我和父母主观评价的资料,发现男性在代际流动中有获得地位升迁的更大机会,但在声望和整体地位方面,性别对于代际流动的影响不明显。大多研究在讨论职业流动与性别差异时,将职业流动分为代内与代际,并得出了一些有关职业代际效应与性别的关系的结论,如宋丽君、林聚任(2003)利用他们于 2001 年实施的“城乡夫妇职业生涯调查”数据,发现无论是代际还是代内职业流动,妻子在其职业生涯中的向上流动率低,成就相对低于丈夫。陈芳(2008)使用第二次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中涉及江苏省居民职业流动的数据材料进行研究,其结果表明女性的代际职业继承率高于男性,上升流动率低于男性。黄晓波(2010)以广西为个案进行研究,发现在代际流动方向上,男性相对父辈向上流动的比例要高于女性。吕姝仪和赵忠(2015)使用 1991—2009年CHNS 数据研究了高校扩招政策对不同性别大学毕业生代际职业流动的差异影响,认为高校扩招对于男性大学毕业生的代际职业流动性有更显著的促进作用。
总结现有文献,我国关于职业代际转移的性别差异的研究甚少,其研究来源大多是职业流动话题中的衍生话题,没有太多展开性、专门性和深入性的研究;用的数据大多是局部样本;研究方法较为单一;研究广度和深度都比较欠缺。本文旨在完善国内代际职业流动的性别差异的相关研究。一是运用了中国2005 年1%全国人口抽样调查数据,数据量较大,研究结果更具普遍性;二是综合运用指标法和回归法对中国代际职业流动模式的性别差异进行详细比较和分析,方法论更完整,更具系统性;三是结合中国社会特征,探究了其他影响因素对不同性别后代代际职业流动的差异化作用。
本文其余部分结构安排如下:第三部分对本文研究中所采用的数据情况与数据处理方法进行介绍。第四部分详细地介绍了我们的两类研究方法:一是指标法,通过引入多项测量指标来衡量子代相对父代的代际职业流动模式,二是回归法,利用多类别逻辑模型来探究代际间职业流动影响因素及其性别差异。第五部分进行详细的实证分析,分别对代际职业流动模式、影响因素和声望获得的性别差异进行数据分析并得出结论。最后部分总结全文并提出本研究结论为我们带来的启示。
本文选取中国2005 年1%全国人口抽样调查数据作为实证分析的研究对象,根据研究内容与目的,对原数据进行了如下的处理。
为了形成父亲与子女的有效样本配对,我们参考了李力行和周广肃(2014)的处理方式,依据被调查者与户主之间的关系,采用如下四种配对方式形成子女与父亲的配对样本:(1)男性户主及其子女;(2)女性户主的配偶及其子女;(3)户主及其父亲;(4)户主配偶及其岳父或公公。并且选取子女年龄大于等于 15 岁且父亲至少比子女年龄大 16 岁的样本。筛选后,有 88450 个男性观测值,42576 个女性观测值,总观测值为131026 个。
本次全国人口普查所使用的职业分类是 GB_T 6565-1999《职业分类和代码》国家标准,我们根据该标准将所有的职业划分为六大职业类型,并参考李春玲(2005)社会经济地位指数的排序和陆学艺(2002)对职业阶层的排序,对各职业类型从高到低进行排序。这六个职业类型或职业阶层从高到低依次为:(1)高级管理者(国家机关、党群组织、企业、事业单位负责人);(2)专业技术人员;(3)办事人员(办事人员和有关人员);(4)商业服务人员(商业、服务业工作人员及个体工商户);(5)工人(生产、运输设备操作人员及有关人员);(6)务农人员(农、林、牧、渔、水利业生产人员)。对此,依次赋值为 1、2、3、4、5、6。
1. 代际职业转移矩阵
要考量父辈与子辈两个维度择业之间的关系,需要建立代际职业转移矩阵来分析。假设存在n 种职业类型,根据调查数据,我们建立从父代i 职业到子代j 职业的代际职业转移矩阵,表示为:
其中,a ij 是父亲从事 i 职业类型,子女从事 j 职业类型的频率。故当 i=j 时,表示子女继承了其父亲的职业;当i≠j 时,则表示子女的职业实现了流动。
2. 代际职业的流动性指数和继承性指数
郭丛斌和丁小浩(2004)以及周兴和张鹏(2014)都采用了Blau 和Duncan(1967)的方法,用代际职业的流动性指数、继承性指数以及流动距离和流动方向等指标来描述代际职业的特征。在本文中,我们以这种做法为基础,并对指标进行了完善。
继承性指数测度的是代际职业的继承性水平,流动性指数测度的是代际职业的流动性水平。代际职业的继承性指数越大,职业继承在代际之间就越稳定,其代际之间的流动性就越小,职业的代际效应所造成的劳动力市场分割就越严重;反之,流动性指数越大,职业继承在代际之间就越不稳定,其代际之间的流动性越强,职业的代际效应引起的劳动力市场分割就有所削弱。
如果父母所从事的职业类型与子女所从事的职业类型彼此独立,则该独立假设下的理论期望值为:
另外,频数分布的实际观察值为:
用式(2)与式(1)之比定义代际职业流动性指数和继承性指数,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当i=j 时,b ij 表示继承性指数;当i≠j 时,b ij 表示流动性指数。
若 bij>1,则父母职业为i,子女职业类型为j 的实际观察频数大于理论期望频数,说明父母职业为 i 的子女进入 j 职业的几率较大,且 bij取值越大,可能性越大;反之,若 bij<1,则父母职业为i,子女职业类型为j 的实际观察频数小于理论期望频数,说明父母职业为i 的子女进入j 职业的几率较小,且 bij取值越小,说明可能性越小。
由于男女职业分布之间本身存在的差异,只有在这些指标的背后数据具有相同分布相同边际即消除了差异的情况下,流动性或继承性指数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其他指数才是可互相比较的。鉴于此,我们在进行指数比较时,要对它们进行标准化,即要考虑各个指数背后的职业分布,方法是在计算平均值时对其进行加权。
平均继承性指数和平均流动性指数的计算公式分别为:
3. 代际职业的流入指数与流出指数
在流动性和继承性指数的基础上,我们还可以计算出代际职业的流入指数和流出指数。代际职业流入指数的计算公式为:
它衡量了父母不从事 j 职业类型时,子女从事第 j 种职业的可能性,也就是说,它反映了某一职业对父母并非此职业的子女的开放性水平。某一职业的代际流入指数越小,此职业的代际流动性就越小,出身于其他职业家庭的子女进入此职业受到的阻碍就越多;反之,若该职业的流入指数大,则说明它的开放性程度高,父母不是该职业的子女同样有较大的几率进入这一领域。
类似地,代际职业流出指数的计算公式为:
它衡量了父母从事i 职业类型时,子女不从事i 职业而进入其他职业的可能性。某一职业的流出指数越大,说明此职业的代际流动性就越强,父母是此职业的子女进入其他职业的可能性就越大。
4. 代际职业的流动方向指数
除了继承父母的职业,子女可能会从事比父母更好的职业,也有可能从事比父母更差的职业。因此,职业的代际流动可以根据方向简单地分为三种类别:向上流动、向下流动和不流动(即继承)。对代际职业流动方向进行衡量的指标为向上、向下流动方向指数,计算方法分别为:
5. 社会经济地位指数
结合社会分层研究理论,我们用各职业社会经济地位指数来衡量男性与女性职业地位获得的差异。社会经济地位指数(socioeconomic index),简称为社经指数(SEI),是由Duncan(1961)设计的一种根据每一个职业的收入和教育水平估计得到的声望得分,可以用来代表人们的社会地位。受限于声望数据的可获得性,在这里我们假设男女在声望评价与获得上没有显著差别,即他们的赋值规则一样。
表1 平均社会经济地位指数①表 1 利用李春玲《断裂与碎片——当代中国社会阶层分化的实证分析》(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著作中对十大职业阶层的平均社会经济地位指数测量进行加权计算得出本文中六大职业类别的平均社会经济地位指数。
参考李春玲(2005)对中国社会经济地位指数的测量所得到的十大阶层的平均社会经济地位指数,根据我们的职业分类标准计算得到六大职业类别的平均社会经济地位指数,如表1 所示。
社会经济地位指数期望表示父亲在 i 职业下,其子女获得的职业社会经济地位指数的期望值,该期望值越高表示子女平均获得的社会经济地位越高,公式如下:
6. 代际职业的流动距离指数
通过获得各个职业阶层的社会经济地位指数来完善衡量代际流动距离长短的指标——代际流动距离指数。以往研究中都是用父子代职业阶层数目的变化(-5、-4、…、0、…、4、5)来直接表示流动距离,但是相邻两个职业阶层在声望上的表现并不是呈等差数列的,在此我们用上述得到的平均社会经济地位指数代替职业阶层数来代表各个职业阶层的地位,从而更准确地表示出职业阶层之间的距离。
代际流动距离指数越大,子女所从事的职业与父母所从事的职业的距离就越远,其差距就越大;反之则距离越近,其差距也就越小。将流动方向与流动距离相结合,代际流动距离指数又可以细分为向上代际流动距离指数和向下代际流动距离指数。
其中,总体代际流动距离指数的计算公式为:
向上代际流动距离指数为:
向下代际流动距离指数为:
指标法是对代际职业流动进行分析的有力手段,但是只是对流动模式的报告,当我们把其他有可能影响这一模式的因素考虑进来时,运用多类别逻辑模型(Multinomial Logit Model)是比较合适的。
多类别逻辑模型是简单二分类的逻辑回归的扩展,不过自变量各个取值之间没有高低顺序之分,而是选择一个结果作为参照,以其他结果对此参照结果进行比较,并对这些比较结果同时进行二元逻辑回归。该模型由于可以比较这些因素对职业流动各组之间的差异,因此可以得出更有意义的结论。
通过转换概率消除值域限制的问题,即概率作为解释变量,其取值不一定保证概率满足0 到1 的取值范围的问题。Logit 转换由两步实现。首先,从概率转换为几率比(odds);其次,两边取对数,计算对数几率。其公式为:
其中,jα 是常数,jβ 是回归系数的向量,ijπ 表示个体i 取随机变量Y=j 的概率,该式对于 j=1、2、3、……、J-1 均成立,由此得到 J-1 个方程,将类别 1、2、……、J-1个的各类与类别J 进行对比。当P 在0~1 之间变动时,ijη 的值域为正负无穷,去除了范围限制,并将其变换建模为协变量的线性函数。
通过变换,还可以化为如下形式表示个人i 发生j 的概率:
为了估计上式,设定 Y 中某个组为基准组,如 Y=m,将基准组的参数向量αm+ xi′βm设定为0,这样可以表示为:
因此,随机变量Y=j 与基准组Y=m 的对数几率比为:
用最大似然估计方法估计回归系数,然后将原估计系数指数化,表示自变量增加一个单位后给选择一个结果类别的概率与选择基准类别的概率的比率带来的改变。该比率又称为相对风险比(Relative risk ratio)。
通过对父代职业与子代职业转移矩阵表的分析,我们可以了解到在人们的代际流动程度与方向上存在着怎样的性别差异。这里主要运用指标法,通过计算标准化下各指数的平均数,将测量指标转化为较为直观简单的多项二元数值。
表2 男性的代际职业流动性和继承性指数
表3 女性的代际职业流动性和继承性指数
表4 两性代际职业流动相关平均指数表
表2 和表3 呈现的是2005 年中国代际职业流动性/继承性指数矩阵表。对角线上的值为代际职业的继承性指数,非对角线上的值为代际职业的流动性指数。可以看到:所有职业的代际继承性指数均显著大于1,是每一行和每一列的最大值,说明六个职业阶层的家庭中,子女仍从事与父亲同类职业的频数要大于父子职业相互独立假设下的理论期望值,反映了整个社会的各种职业阶层都存在显著的代际职业传承现象,而流动性则相对较小。其中,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其在最低阶层——务农人员上的流动性指数和流入流出指数很低并小于1,说明务农人员这一阶层的流动性很低,呈现较为封闭的状态:父亲是务农人员,其子女较难摆脱这一阶层;出身其他家庭的子女也较少进入这一阶层。另外,高级管理者阶层的流出性是最高的,办事人员阶层的流入性是最高的。
结合各职业分布加权计算他们的平均指数,如表4 所示,可以发现,男性继承其父亲职业的可能性更大(2.097:1.963),而无论是方向还是距离上,女性在代际职业中的总体流动性都更高,其中平均向上、向下流动性指数和向上流动距离指数均大于男性。不过,男性的向下流动距离指数更大意味着虽然男性的向下流动性低于女性,但儿子有更大几率流向更低阶层,距离父亲职业阶层更远,跨度更大。
将代际职业流动模式及其性别差异的结论总结如下:
1. 各职业阶层都有显著的高代际职业继承性和低流动性。
2. 流入流出性最低的都是务农人员阶层,流出性最高的是高级管理者阶层,流入性最高的是办事人员阶层。
3. 男性相比女性的代际职业继承性更大,流动性更小。
4. 男性相比女性的向下流动距离指数更大,有更大几率流向比父亲更低的职业。
通过以上对不同性别的代际职业流动情况的分析,我们对父亲职业与儿子、女儿职业之间关系的差异有了初步的认识。但是,除了实际数据给我们提供的父子辈代际职业效应在子代性别上表现的差异化模式,我们还想了解这一职业流动的形成机制。
1. 代际职业流动方向的影响因素分析
以六大职业类型排序为基础,将代际职业流动划分为三种类型:如果孩子职业阶层比父亲更高,则为代际职业向上流动;如果父亲和孩子职业保持相同,则意味着代际职业继承;如果孩子职业阶层比父亲低,则为代际职业向下流动。以代际职业流动作为多分类被解释变量时,使用多类别对数比率模型,模型中使用没有流动作为参照类,将向上流动和向下流动分别与之进行对比。模型的主要变量及其解释见表 5,回归结果如表6 所示。
表5 变量描述
续表5
表 6 中的回归(1)在全样本下只加入了性别变量,系数均表现为显著小于 1,男性向上和向下流动相比继承的比率分别是女性的 0.803 倍和 0.864 倍,这与前面指标法的结论保持一致,即男性继承性更高,女性流动性更高。
回归(2)在回归(1)的基础上加入了其他控制变量,用来研究在控制了其他可能影响代际职业流动因素的情况下儿子和女儿的差异化模式是否有所改变。发现男性发生向上流动相比没有发生流动的比率是女性的 0.798 倍,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这说明性别对于代际职业的流动是有显著影响的,验证了在控制相关因素后,仍然表现为女性的代际向上流动率显著高于男性。但是,在该回归中向下流动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
回归(3)和回归(4)以子代性别作为样本分类依据,用来研究不同因素对不同性别子代的差异化影响。表7 则在表6 的基础上进一步给出了各变量对于代际职业传承或流动的预测概率分布,更加清楚地显示各分层中代际职业流动或继承的概率分布。
表6 代际职业流动方向的影响因素分析
续表6
表7 代际职业流动的预测概率分布
比较代际职业流动影响因素的性别差异,有如下发现。
(1) 父亲职业阶层。全样本回归中,父亲职业阶层的估计系数在代际职业向上流动中大于 1,在向下流动中小于 1,并且都显著地异于零。说明父亲职业阶层变量的值越大,父亲的职业阶层越低,子女实现职业向上流动的概率越大,向下流动的概率越小(相对于继承父亲的职业而言)。该结论的内涵在于父亲的职业阶层越低,子代实现向上流动的空间越大,反之父亲处于高阶层时子女向下流动的空间比较大。分性别来看,父亲职业每下降一个阶层,男性向上流动相对于不流动的比率是原来的2.157 倍,大于女性向上流动相对于不流动的比率 2.055,而向下流动的估计系数是男性小于女性(0.324 和 0.336)。由此反映了父亲职业阶层对不同性别子女职业阶层流动的不同影响:在控制了其他变量的条件下,相对于继承而言,来自父亲职业阶层越低的家庭的男性有比女性更大的几率向上流动,来自父亲职业阶层越高的家庭的男性有比女性更大的几率向下流动。
(2) 年龄段。从15 岁~24 岁的年龄段到25 岁~34 岁的年龄段,子女向上流动相对于不流动的相对风险比上升 8.9%,向下流动相对于不流动的相对风险比下降14.2%,都通过了 1%的显著性检验,即年龄越大发生向上流动比继承的可能性越高,发生向下流动的可能性更低。
比较男女两个分样本回归的预测概率分布,得到:①15 岁~24 岁和 25 岁~34 岁的群体中均是男性继承父亲的概率高于女性,女性向上流动的概率高于男性;②年龄从15 岁~24 岁到25 岁~34 岁上升一单位对男性来说表现为降低其继承父亲职业和提高其流向高于父亲职业的概率,但是对女性来说继承父亲职业的概率反而提高 1 个百分点。
(3) 城乡家庭。城镇家庭的孩子发生向上流动和向下流动相比没有发生流动的几率均大于农村家庭,比率分别是 2.246 和1.625。可见来自城镇家庭的子代的职业流动性更强,更易于脱离父亲职业阶层,社会开放性更高,且无论男女均符合。
比较表7 中回归(2)和回归(3),有:①城乡家庭中均是男性继承性更高,女性流动性更高;②从农村到城镇,男性和女性继承父辈职业的概率分别降低了 13 个百分点和17.2 个百分点,向上流动的概率分别提高了11.6 个百分点和16.9 个百分点,向下流动的概率分别提高 1.4 个百分点和 0.6 个百分点。虽然城镇家庭的孩子相对农村家庭的孩子流向比父亲更高或更低的职业阶层的可能性均要高一些,但是其中城镇女性比城镇男性在职业流动中的优势更加明显:向上流动的概率要高一些,向下流动的概率要低一些(相对于农村子女而言)。
(4) 沿海内陆地区。无论是全样本、男性还是女性样本,沿海地区与内陆地区关于向上或向下流动相比继承的比率均显著大于1,即在沿海地区更倾向于职业流动,在内陆地区更倾向于继承父辈职业。
比较预测概率分布,得到:①沿海内陆地区均满足男性继承父亲职业的概率高于女性,女性向上向下流动的概率高于男性;②从内陆到沿海地区,对于男性和女性来说继承父辈职业的概率分别降低了9.8 个百分点和12.2 个百分点,向上流动的概率分别提高了 8.1 个百分点和 10.1 个百分点,向下流动的概率分别提高 1.7 个百分点和 2.1个百分点,女性向上和向下流动概率的提高均高于男性。
(5) 教育程度。当子代的教育程度从小学及以下分别升至初中、高中、大专及以上时,其向上流动相比于继承的比率依次提高。也就是说,相比于未上过学的群体而言,随着更高一级学历的获得,个体实现向上流动比不流动的可能性要更大。教育程度是初中、高中的孩子向下流动相比不流动的相对风险比均大于1,只有读了大专及以上的子女的向下流动率才得到了明显控制。由此可见,对于两性来说,教育对于个人摆脱父辈阶层获得职业晋升或者避免流向比父亲更低职业阶层具有重要作用。
通过比较表7 中回归(2)与回归(3),我们发现:①不同教育程度的人群中,男性继承其父亲职业的概率均大于女性,女性流向高于和低于父亲职业的概率均大于男性;②不同的教育程度对男女职业流动的影响存在差别,女性接受更高的教育可以更显著地降低其职业继承的概率,提高其职业向上流动的机会。比如,接受高等教育(大专及以上)使男性和女性的职业继承的概率分别降低了38 个百分点和45.2 个百分点,职业向上流动的概率分别提高了 39.8 个百分点和 47.8 个百分点。通过对比其他变量对职业代际流动的影响程度,还可以得到大专及以上和高中这两类教育程度对提高向上流动和抑制职业继承的贡献率分列第一和第二的结论。
(6) 户口性质。户口是非农业的个体实现向上流动相比于继承的概率是农业户口个体的2.457 倍,女性样本中的该估计系数为2.695,男性样本中该估计系数为2.349,无论男女都是非农户口子代向上流动率更高,农业户口子代继承率更高。
比较男女两个分样本回归的预测概率分布,得到:①两类户口性质的人群中均是男性继承父亲的概率高于女性,流向父亲不同职业的概率低于女性;②非农户口使男性和女性实现向上流动分别提高了 15 个百分点和 19.5 个百分点,继承的概率分别降低了14.8 个百分点和18.7 个百分点,向下流动分别降低了0.2 个百分点和0.8 个百分点。即非农户口对女性实现向上流动的促进作用和继承的抑制作用更大。
(7) 婚姻状况。在全样本回归中,结婚会增大向上或向下流动相比继承的机会,均通过 10%的显著性检验。分性别来看时,发现已婚男性发生向上流动相对于继承其父亲职业的比率是未婚男性的 1.121 倍,而已婚女性发生向上流动相对于继承其父亲职业的比率是未婚女性的 0.825 倍,即男性是已婚时向上流动性更强,未婚时继承性更强,女性反之。同样地,婚姻状况对向下流动相对于继承的影响对于男性来说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但是结婚对女性的代际职业向下流动有显著正影响。
比较男女两个分样本回归的预测概率分布,得到:①已婚未婚人群中均是男性继承父亲的概率高于女性,未婚女性向上流动率高于未婚男性,但是已婚女性比已婚男性向上流动的概率低一些;②结婚对男性来说表现为降低其继承父亲职业和提高其流向高于父亲职业的概率,但是对女性来说恰恰相反:结婚使女性继承父亲职业的概率提高2.1 个百分点,向上流动的概率减少3.3 个百分点。
2. 代际职业流动距离的影响因素分析
由前可知,更新后的代际职业流动距离等于子女职业类别的平均社会经济地位指数与父亲职业类别的平均社会经济地位指数的差,流动距离为正意味着子代流向高于父亲职业阶层的职业,流动距离增加意味着子代向上流动的增加或者向下流动距离的减少。为了更完整地分析代际职业流动的去向,以此作为被解释变量,用OLS 模型进行回归,作为对流动去向的一般性补充说明,如表8 所示。
在只加入性别变量时,男性的职业流动距离比女性小0.301,并通过1%的显著性检验,说明男性向上流动距离比女性小0.301 或者男性向下流动距离比女性大0.301。全样本中,父亲职业阶层下降一单位(父亲职业阶层变量增加一单位),子女的职业流动距离增加3.337(向上流动距离增加3.337 或者向下流动距离减少3.337)。分性别来看,父亲职业阶层下降一单位,男性职业流动距离的增加小于女性(3.306 和3.412)。城镇家庭的孩子比农村家庭的孩子职业流动距离要大,其中城镇女性比城镇男性在职业流动距离中的优势更加明显(1.110 和1.428)(相对于农村子女而言)。从内陆到沿海地区男性职业流动距离的增加大于女性(0.679 和0.642),说明男性向上流动距离的增加或向下流动距离的减小高于女性。教育程度的提高和非农户口的获得都会增加孩子职业代际流动距离,其中对促进女性增加向上流动距离的作用比男性更大。婚姻状况从未婚向已婚转变使男性职业流动距离增加0.256,使女性职业流动距离减小0.239,意味着结婚对女性增加向上流动距离具有抑制作用。
表8 代际职业流动距离的影响因素分析
本小节进一步探讨父亲同属一个职业阶层的情况下,两性的声望获得是否存在差异,并且同样以年龄段、城乡家庭、沿海内陆地区为依据进行划分比较。基于社会分层理论,我们引入社会经济地位指数,得到的结果如表9 所示。
先看整体样本下声望获得的性别差异:①在父亲从事同一职业时,女性的社会经济地位指数期望均比男性的高,并且总体而言女性相对其父亲社会经济地位指数增加的百分比更大;②子女地位获得期望的排序相比父亲的社会经济地位排序发生了一点改变,社会经济地位指数最高的高级管理者阶层的子女的期望指数排在了第二位,第一位是专业技术人员家庭出身的孩子,其他阶层顺序保持不变。这与我们对来自知识型家庭背景的子女能获得的社会经济地位更高的一般认识是相符的,专业技术人员多从事专业技术性较强的工作,对知识性和经验性要求较高,而积累了一定知识与经验的父亲倾向于选择自身具备的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对子女进行投资,可见这种投资带来的正效应甚至比高级管理者的家庭背景更有效。
表9 社会经济地位指数期望的获得差异
按年龄段、城乡家庭和沿海内陆地区分层后的样本声望获得的性别差异模式与全样本下基本保持一致:所有子样本的各职业阶层下都满足女性的社会经济地位指数期望更大,并且总体而言女性相对其父亲社会经济地位指数增加的百分比比男性更大。 总的来说,通过我们的实证分析,可以得出以下四个方面的结论。
(1) 六类职业在男女中均表现出强烈的父辈职业继承性,而整个社会代际之间职业流动性则相对较小。最低阶层务农人员的流动性和流入流出性最低,呈现较为封闭的状态。父亲属于高级管理者阶层而子女从事其他职业的流出性最高,父亲不属于办事人员阶层而子女从事该职业的流入性最高。
(2) 两性的代际职业流动模式存在差异。男性的平均代际职业继承性更高,女性的平均代际职业流动性在方向和距离上都更高。在年龄段、城乡家庭、沿海内陆地区、教育程度、户口性质这五个变量的各概率分布中均满足男性继承父亲职业的概率更高,女性流向不同于父亲职业的概率更高。只有婚姻状况的分层表现不同:已婚女性比已婚男性向上流动的概率低。
(3) 父亲职业阶层、年龄段、城乡家庭、沿海内陆地区、受教育程度、户口性质和婚姻状况等变量都对代际职业流动与继承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并对不同性别子代表现出不同的影响。
父亲分别处于高低职业地位时,子代实现向下流动和向上流动的空间都比较大,这说明社会中代际流动的渠道是相对畅通的。父亲职业地位越低,儿子比女儿有更大的几率向上流动,更小的几率向下流动,同时女性流动距离的增加更大。
年龄从15 岁~24 岁到25 岁~34 岁上升一单位增加了子代代际流动的几率,并且子代代际向上流动的几率提高,向下流动的几率减小,而对女性来说却是降低了代际流动几率和对向上流动的作用不显著。
无论男女,城镇家庭子代的代际职业流动性和流动距离比农村家庭大,开放性更高。相比于男性,女性拥有城镇家庭背景会获得更大程度的向上流动促进作用,而她向下流动几率的增加也更低一些,同时女性流动距离的增加更大。
在沿海地区更倾向于职业流动,在内陆地区更倾向于继承父辈职业。从内陆地区到沿海地区,女性继承父辈职业的概率的减少和向上流动、向下流动的概率的增加均大于男性,同时男性流动距离的增加更大。
教育对代际职业向上流动的促进作用和继承的抑制作用最大,特别是高等教育的获得可以使子代实现很大概率的晋升,摆脱父亲低职业阶层,而向下流动率只有在大专及以上的教育程度才明显减弱。并且教育对女性向上流动的促进作用以及向下流动或继承的抑制作用都比男性更大,同时女性流动距离的增加更大。
无论男女,非农业户口子代代际流动率、向上流动率和流动距离更高,农业户口子代继承率更高。并且非农业户口对代际职业向上流动的促进作用对女性而言更大,同时女性流动距离的增加更大。
总样本下结婚是会增大子代代际流动、向上流动和流动距离的可能性,但是对不同性别子代的影响却表现为不同的方向:结婚对男性来说会增大代际向上流动和降低继承父亲职业的机会,增加流动距离,对女性来说会降低代际向上流动和增大继承父亲职业的机会,减小流动距离。
(4) 综合来看,全样本和各父亲职业分层下女性在社会经济地位获得上表现得都比男性更好,相对其父亲社会经济地位指数增加的百分比更大。其中,来自最低阶层务农人员家庭的两性社会经济地位指数都十分接近。城镇家庭的孩子在社会经济地位获得上表现得比农村家庭的孩子更好,且农村家庭子女在职业获得上差距很小。70 后高于80 后,沿海地区高于内陆地区。另外,孩子在父亲是专业技术人员时平均获得的社会经济地位最高,可见知识型家庭氛围对子女社会经济地位获得的促进作用很大。
本文重点关注我国家庭代际职业流动状况在性别上的差异,采用2005 年1%全国人口抽样调查数据,引入代际职业的流动性和继承性指数、代际职业流入和流出指数、代际职业流动方向和距离指数等多项指标,并借用社会经济地位指数对代际职业流动距离指数这一指标进行了完善。为了方便比较代际职业流动模式在性别上的差异,通过计算标准化下各指数的平均值,将测量指标转化为较为直观简单的多项二元数值。再通过建立多类别逻辑模型控制其他变量来验证这一模式,进一步探究不同影响因素对不同性别子代代际职业流动的差异化作用。
通过计算两性代际职业平均继承性指数和平均流动性指数,发现代际职业流动模式确实存在着性别差异:男性的平均继承性更高,女性的平均流动性更高。社会对两性的性别建构差异可以在以下一些方面显现出来,如父代职业地位、年龄段、城乡家庭、沿海内陆地区、受教育程度、户口性质和婚姻状况等因素,本文在对上述因素进行控制的基础上分析两性的代际职业流动时发现,差异仍然存在。无论父亲职业阶层的高低,中国家庭在职业继承上的“重男轻女”思想都比较严重是可能原因。受传统思想影响,人们往往有男人就应该承担传宗接代的责任的观念,这样女儿反而在职业选择上有更大的自由度。在这样一种模式下,结果显示,女性相比男性在职业地位获得上更具优势,高代际职业继承反而可能成为男性职业地位获得的一种束缚。
另外,以上相关因素对两性的代际职业流动也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父亲职业阶层是影响两性代际职业效应的重要因素。虽然在整体的流动模式中女性更倾向于向上和向下流动,但是在父亲位于各职业阶层上,呈现出父亲职业地位越高使儿子有比女性大的几率向下流动和父亲职业地位越低使儿子有比女性大的几率向上流动的模式。虽然男性整体继承其父亲的职业更高,但对来自低职业阶层家庭的子代来说,男性似乎比女性更有优势摆脱其家庭阶层,女性在劳动力市场中的竞争力更弱,对父辈高职业的依赖性更大。
我们将各种外在因素对样本整体带来的影响称作整体作用,其中分样本能从中获得的对自身的实际影响称作有效作用。城镇家庭背景、沿海地区、受教育程度的提高、非农业户口性质、年龄段的增加和已婚状况这六种因素相对而言均会增加子代代际流动相比继承的几率,对子代有向上流动的促进作用,即对子代代际流动和向上流动具有正的整体优势。分性别来看时,上述前四种外在因素对男女职业流动和向上流动的有效作用方向相同均为正,且对女性代际流动和向上流动的促进作用均比男性更大,可见女性代际流动和向上流动可以从上述前四种外在因素中获得比男性更大的有效作用。但是,年龄段和婚姻状况的有效作用在两性中表现出相反的方向:年龄段的增加和结婚反而降低了女性代际流动的机会,即女性代际流动从年龄段或婚姻状况中获得的有效作用均是负的,并且有已婚女性代际向上流动受到明显限制。原因可能在于中国传统观念下婚姻便意味着家庭,家庭多呈现“男主外女主内”的性别架构,即男性多承担赚钱养家的责任,而女性多以“家庭主妇”的身份存在,往往因为要照顾家庭而无法投入太多精力在追求更高更好的职业上,甚至为了家庭放弃自己的工作当全职太太。除了年龄段的影响不显著和沿海地区(相对内陆地区而言)男性流动距离的增加比女性大以外,流动距离影响因素的性别差异与上类似。对这些因素的影响分析有助于我们更加全面地理解代际职业流动的性别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