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补贴对制造业企业绩效的影响——基于高技术产业和一般制造业中介效用的比较研究

田 蔚

（贵州产业技术发展研究院, 贵州贵阳 550022）

1 研究背景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制造业规模不断扩大，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更是一直保持着制造业世界头号大国的地位，为中国的经济增长提供了重要支持。然而，2016年以来，中国经济增长速度跌破7%，经济进入发展新常态，制造业过往依靠高投入、高能耗、低效率的低成本发展模式已经不再具有优势，将进入高效率、低能耗、高附加值的发展模式［1］。为了推动中国制造业的进一步发展，提升制造业的竞争力，使中国从制造业大国跃升为制造业强国，中国政府制定了《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纲要》《中国制造业2025》等战略规划和指导方针，要求国内制造业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攀升，摆脱低附加值的现状，向“微笑曲线”的高附加值两端即研发和营销延伸。

为了提高制造业企业商品的附加值，企业需要进行更多的创新，提高商品的垄断性。通过研发创新，企业不仅能培养一大批忠实的用户，从而拥有更大的市场，还能降低生产成本，提高竞争力［2］，从而获得更多利润，因此，我们认为创新是企业发展的基本动力。正因如此，大部分的研究都认为创新能够提升企业的绩效。但是创新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创新需要大量的研发投入，要有大量的资本和人才辅助才能实现，否则效果可能会适得其反，因而研发投入对于企业创新的影响并不确定［3-4］。因此，只有企业具有足够的资金的时候，投入创新才是有意义的，如果没有足够的资金，很可能会导致资金浪费，从而不利于企业的经营，影响企业绩效。

考虑到技术的外部性，研发活动的社会收益要高于企业收益［5］，因此研发投入总是面临投资不足的问题［6］，但政府补贴能够很好地解决这一问题。政府补贴是对企业资金的有效补充，能够帮助企业摆脱资金约束的限制，企业不仅能够有足够的资金用于研发投入，还能保证其他业务不会因为资金被占用而受到影响。因此，通过政府补贴，积极引导制造业企业增加研发创新投入，提高制造业企业商品的附加值，向产业链的高端靠近，提高企业绩效，对于中国转变经济增长方式、提高经济增长质量具有重要意义。为此，本文将选取中国A股市场中2 000家制造业上市企业的2009—2017年数据进行实证研究，分析政府补贴如何通过研发投入影响上市企业的绩效。

2 文献综述和研究假设

研发投入对于企业创新具有重要作用，但是当研发投入不足时，投入效果可能适得其反，不仅无法取得创新，反而会拖累企业的经营。

2.1 研发投入对企业绩效的正向影响

对于制造业企业而言，技术进步和产品创新对企业的绩效是至关重要的［7］。内生经济增长理论认为，技术进步是整个经济体系增长的动力［8-9］。技术进步和产品创新主要依赖技术研发部门的研发成果，随着资本投入对于技术进步与产品创新的作用越来越明显［10-12］，研发的投入对于企业绩效的作用正逐步显现［13］。

有大量的实证研究表明，研发投入确实能够提高制造业企业的绩效，如，Ho等［14］的研究表明，制造业企业的绩效与研发投入直接存在密切关系，大量投资于研发的制造业企业往往在股票市场上具有更好的表现；Ehie等［15］则认为企业对研发支出有利于提高企业的市场价值；Bhagwat等［16］采用生产函数法的研究结果表明，研发投入能够有效的提高制造业企业的收入，研发投入和营业收入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正相关关系；国内学者根据A股上市企业的实证研究同样表明，研发投入能够有效地促进制造业企业绩效的提升［17］。

2.2 研发投入对企业绩效的消极影响

不是所有的研究结论都支持研发投入能够对企业的绩效产生积极的影响。任何企业生产效率的提高以及产品创新的成果都需要有研发投入，而且只有研发投入达到足够规模时才会起到显著的效果［3-4］；而当无法满足投入门槛时，研发投入得越多反而会拖累企业财务，不利于企业运作，从而影响企业绩效［18-19］。不仅如此，由于研发投入的效果并不是一蹴而就的，研发投入的产出成果往往具有滞后性［20-21］，所以研发投入对企业财务的积极作用也会存在时间上的滞后［22-24］，这也导致了企业短期内的财务紧张，如果不能处理好研发投入与财务的关系，企业将面临资金紧张等挑战。因此，有些实证研究并不认同研发投入对企业绩效具有积极影响的结果，有实证研究表明，企业的研发投入并不能立刻对企业的绩效产生积极影响，这种影响往往会滞后，只有当企业有充足资金且能够合理安排资金时，这种积极影响才能显现，一旦企业无法处理好两者的关系，那么很可能拖累公司整体的财务状况，从而带来消极影响［23-25］。

2.3 政府补贴对一般制造业和高技术产业影响作用的比较

政府补贴能够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企业的资金压力，使得企业能够将资金投入于创新，这样就可以将更多的资金用于研发［26-34］。但是对于不同的制造业，这种效果并不相同。对于高技术产业，产品创新和工艺创新是其竞争力的根本，只有具备了产品优势才能在高度竞争的高技术产业中获得一席之地；对于一般制造业，更多的是成本的竞争，因而一般制造业会选择劳动力成本低的地方集聚［19］，政府补贴只能提高企业利润，对于企业的绩效影响效果不明显。对于高技术产业，竞争的关键是商品的研发创新，高技术产业对于现金流的要求大于一般制造业，政府补贴恰恰可以提高企业现金流，从而促进企业绩效水平的提高。

综上，本研究提出以下假设：

H1：政府补贴通过提高制造业企业的研发投入促进企业绩效提升。

H2：政府补贴对于高技术产业企业绩效的正面影响要大于对一般制造业。

3 模型设定、数据来源与参数估计方法

3.1 模型设定

为验证本文的相关假设，本文借鉴中介效应模型的相关思想构建了基本计量模型如下：

式（1）（2）（3）中：ROE为企业绩效；GOV为政府补贴收入；X为其他影响企业绩效的控制；α0、c1、α1、b0、b1、b2、α0'、c1'、β1、α1'为 待估参数；μi、δi、μi'为个体效应；vt、ηt、vt'为时间效应；ξit、ξit'、ωit、εit为随机扰动项。

根据相关研究的建议，应首先检验式（1）中的系数c1是否显著；如若其显著，第二步需要检验β1、b1是否显著不等于零，如果β1b1≠0则可以证明中介效应显著；第三步检验式（3）中的系数c'1是否显著，如果不显著即为完全中介效应，如果显著则为非完全中介效应［35-36］。对本文而言，最为重要的是第二步。

3.2 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企业绩效（ROE）。企业的净资产收益率是净利润与股东权益之比，能够很好地反映股东权益的收益水平，用以衡量企业运用自有资本的效率，能够很好地度量企业自有资本的收益能力，因此，现有研究通常使用该指标表征企业经营绩效［37-39］。我们使用净资产收益率表征企业绩效。

（2）解释变量：政府补贴收入（GOV）。由于企业的异质性，不同企业得到的政府补贴往往不具有可比性，为此我们使用企业总资产予以标准化，使用企业得到的政府补贴收入与企业总资产之比度量该指标。

（3）中介变量：研发投入水平（RD）。由于企业的异质性，不同企业的研发投入水平无法进行比较，为了使得指标具有可比性，现有研究一般使用相对量指标，例如使用研发支出与销售收入或企业利润或企业总资产之比度量企业研发投入水平。不过，由于销售收入和企业利润可能会有很大的波动，所以我们借鉴相关研究，使用研发支出与企业总资产之比表征研发投入水平［18-19］。

（4）控制变量。根据过往研究和理论，本文在回归方程中还控制了以下变量： 1）企业规模(SZ)。企业规模越大，企业拥有的资源就越多，通过资源整合获得更大盈利的可能性就更大，因而本文认为企业规模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为正。2）资产负债率（DAR）。企业适度的资金杠杆能够扩大经营规模，有利于企业资源的整合，并且能够起到一定的抵税效果，从而促进企业绩效提高，但是过高的资金杠杆无疑会增加债务风险，不利于企业进行合理的资源配置和提高企业绩效，因此资产负债率的影响并不确定。3）自由现金流量(FCF)。自由现金流量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企业的资金约束与抗击风险的能力，资金越宽松的企业就会有更多资金进行研发，企业资源整合的余地也会更大，抗击不可预知风险的能力也会更强，因而会对企业绩效具有正向影响。4）企业成立年限(AGE)。企业成立年限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企业的成熟度，能够很好地反映企业的市场需求状况。

以上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详见表1所示。

表 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3.3 样本选取和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中国A股市场的制造业企业，剔除了ST、*ST等企业和缺失值过多的企业，最终选择了1 923家制造业企业作为研究样本，并选择2009—2017年作为时间跨度，由此组成面板数据样本。为消除极端值的影响，对除了虚拟变量之外的所有变量进行左右两端各1%分位数的Winsorize缩尾处理。数据来源方面，企业数据主要来源于万得资讯Wind数据库，部分取自于国泰安数据库和深沪证交所官网。

4 实证结果与分析

4.1 总体样本回归结果

样本混合回归、随机效应回归及固定效应的估计结果分别如表2至表4所示。从通过各种方法得到的参数估计结果可以发现，各方法下变量系数符号完全相同，显著性水平也基本一致，而且各个变量系数的符号与理论预期完全一致，因而可以判断本文的实证模型设置是可靠和有效的。

表2 样本变量的混合模型回归结果

表2 （续）

表3 样本变量的随机效应模型回归结果

表4 样本变量的固定效应模型回归结果

观察表2至表4中式（1）（2）（3）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无论使用何种回归方法，以下结论均成立：第一，在不包含研发投入水平变量的式（1）中，政府补贴收入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二，式（2）中政府补贴收入的系数为负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第三，式（1）中加入变量研发投入水平后得到的式（3）中，政府补贴收入系数仍然为正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而且政府补贴收入的系数变小了。由此可以确定中介效应是存在的。此外，根据相关研究的建议，还可以计算出研发投入水平的中介效应占比［40］，我们发现利用不同方法得到的参数估计结果所计算出来的研发投入水平的中介效应占比均在25%左右，因而可以认为这种中介效应是稳定存在的，即本文的研究假设H1是成立的。在控制变量方面，企业规模、自有现金流量确实能够促进企业绩效的提升，资产负债率、企业年限并没有对企业绩效产生显著的影响。

4.2 分样本回归结果

为了验证本文提出的假设H2，进行分样本固定效应回归检验，由表5可以看出：对于高技术产业，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为正且在5%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对于一般制造业，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的影响为正但是并不显著。不仅如此，在分样本回归中，对于高技术产业，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系数要大于一般制造业。于是本文提出的假设H2成立。

表5 分样本的变量固定效应回归结果

5 结论与政策建议

5.1 研究结论

过往研究往往集中于政府补贴对企业绩效的影响，而忽略了对这种影响机制的探索，针对以上不足，本文利用中国1 923家制造业上市企业2009—2017年的面板数据行了总体样本分析和分样本分析。实证结果表明：第一，政府补贴能够对制造业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第二，政府补贴对高技术产业企业绩效的积极影响更大；第三，研发投入能够对制造业企业的绩效产生积极影响；第四，政府补贴对制造业企业绩效产生积极影响的其中一部分原因在于政府补贴能够有效推动研发投入的提高；第五，企业规模对制造业企业绩效产生积极的影响；第六，自有现金流量对制造业企业绩效产生积极的影响；第七，资产负债率、企业年限对制造业企业绩效的影响并不显著。

5.2 政策建议

基于本文的实证结果和研究结论，为实现中国制造业企业竞争力的提高和国家经济持续高效的发展目标，本文提出以下对策建议：

（1）企业层面。第一，要加大研发投入力度，提高创新能力。制造业企业增加研发投入力度，能够有效地提高技术水平并推动产品创新，是企业维持竞争力的关键，通过开展企业内部研发活动提升自身的创新水平，进而能够达到提升企业财务绩效水平的目的。从长期角度来看，较高的研发投入水平有利于制造业企业形成较强的技术创新能力，技术创新能力的增强有助于企业形成区别于其他竞争者的核心竞争优势，从而确保企业在当前产能过剩的制造业买方市场中抢占一席之地，保证企业经营的持续性。第二，要充分利用政府补贴。政府补贴能够缓解企业的资金压力，更有助于企业从其他地方得到融资，因而可以帮助企业解决研发投入能力不足的问题。充分利用政府补贴，可以提高企业的资金利用效率，提高企业资源整合的能力。第三，要尽可能做大做强，在合理的范围内提升企业规模，增加可支配的流动资金，保障企业在资金投入于研发时仍然能够抵抗不可预知的风险。第四，企业不应当一味地增加资金杠杆，过高的杠杆虽然能够为企业带来更多的资金，但同时也为企业增加了债务负担，使得企业无法进行最优的资源配置、降低研发效率，因而应当设置合适的杠杆进行经营。

（2）政府层面。第一，应当加大对企业创新的补贴。由于政府补贴有助于企业缓解资金压力，能够提高企业研发的动力，还能帮助企业得到更多的融资机会，所以政府应当充分利用这一政策工具帮助企业提升绩效。第二，应当重点补贴高技术产业。第三，给予政府补贴时应当适度以中小企业为主，规模较大的企业面临的资金约束本来就弱，能够得到的融资也相对中小企业较多，中小企业的资金约束较强而且难以获得融资，其创新之后可能成为大企业，因此政府补贴政策应当向中小企业倾斜。第四，应当加强对政府补贴的监管。由于政府和企业之间存在信息不对称的问题，从而导致存在企业向政府释放虚假信号以获取更多的补贴的可能，甚至还会导致寻租问题；如果存在这种现象，那么将会导致资源错配，削弱了政府补贴的正面效应。因而政府应该加强对企业的信息审查，并加大对这类虚假骗补企业的惩罚力度，从根本上治理这类行为导致资源错配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