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前聋儿童佩戴助听器后塞音发音特点

李炀 陈雪清 阳晶 高军 潘慧 孟超 郭倩倩

2001年我国残疾儿童抽样调查显示，0～6岁听力残疾儿童约有15.8万人，每年新增2.3万人[1]。近年来，随着新生儿听力筛查的普及和听力检测技术的进步，越来越多的听力损失儿童能够早期诊断并接受干预。佩戴助听器作为轻中重度听力损失儿童听力补偿的有效方式，可通过物理放大声音对不同频率的听力损失给予相应的听力补偿。听障儿童接受有效听力干预之后，通过系统的康复训练可使听觉功能和言语能力获得提升，目的是能够进行日常生活交流，最终回归主流社会。尽管听障儿童在配戴合适的助听器及康复训练后，听觉功能有较大提高，但是仍可存在言语清晰度欠佳的问题，存在构音错误，尤其是声母构音错误。汉语普通话中，声母在语言的识别和语义的表达中至关重要，相较于韵母，声母发声时长短、能量小，具有复杂的声学特性。塞音作为最常见声母种类之一，具有明显的声母特性，本研究拟通过对听障儿童塞音发音的特点及偏误进行分析，比较其与正常儿童发音之间的差异，探讨听障儿童在佩戴助听器后出现的发音问题及可能的原因，为提高听障儿童发音清晰度及有针对性地开展言语康复训练提供参考。

1 资料与方法

1.1研究对象及分组 选取3～6岁学龄前儿童60例，3～、4～、，5～6岁各20例，分为健听组和助听器组。健听组儿童30例(上述三个年龄组各10例)，其中男生7例，女生23例。入组标准为：①双耳均通过新生儿听力筛查；②无耳聋相关病史；③无听力、言语及语言发育迟缓，日常使用汉语普通话交流；④无医学、心理、精神、智力及发育障碍。助听器组儿童为佩戴助听器的语前聋儿童30例(上述三个年龄组各10例)，其中男生15例，女生15例；入组标准为：①双耳中、重、极重度感音神经性聋，语前聋；②双耳选配助听器，佩戴时间6个月以上；③日常使用汉语普通话交流，具备一定的发音能力，言语康复0.5～4年；④排除因口腔疾病等引起的器质性构音障碍；⑤排除影响大脑功能的中枢疾病。记录助听组儿童年龄、性别、裸耳听力、其他听力相关检查结果、影像结果、佩戴助听器时间、康复时间等。

1.2塞音发音测试

1.2.1塞音测试材料 测试词表由美国威斯康辛大学编制，共有18个含有目标声母的词语，包括双音节和三音节词。选择汉语普通话中的6个塞音/b/、/d/、/g/、/p/、/t/、/k/与/a/、/i/、/u/、/e/四个韵母相拼，使塞音声母处于前字开首位置(表1)。

表1 儿童塞音测试词表

1.2.2塞音测试方法 在标准隔音室中进行录音，使用SONY PCM-D50录音笔，采样率为44.1 kHz，采样精度为16 bit。录音过程中，患儿取坐位，自然放松，发音时口距麦克风位置固定，以录音笔指示灯提示为标准。录音由经过训练说普通话的测试人员领读，患儿每读一遍都作为一个样本，保存录音数据。将录音脚本导入praat软件，根据样本的波形图、语谱图结合听辨进行转写、标注；以测试词“低头”为例，图1为其praat软件截图示例，分别标注出该词语相应的汉字、拼音、音节和声韵，若出现发音错误，在声韵栏标出。2位审听者对录音进行分析，标出患儿发音错误的具体类型，审听者一致率达95%，计算塞音发音正确率，发音正确率=(受试者正确发出目标声母次数/受试者发出目标声母总次数)×100%[2,3]。记录塞音发音的错误类型，包括替代、扭曲、遗漏和添加，替代是指用一个声音代替另一个声音；遗漏是指有些声音漏掉；扭曲是指将一个声音发成声母中不存在的一种声音，发音与目标音相似，但又不正确；添加是指增加多余的声音[2]。

1.3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21.0对数据进行统计分析。正确率统计采用χ2检验，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塞音发音清晰度 助听器组儿童塞音发音的正确率从高到低为/b/>/d/>/g/>/k/>/t/>/p/，正确率分别为93.22%、88.63%、77.55%、65.83%、64.91%、62.16%；健听组儿童塞音发音的正确率从高到低依次为/b/>/g/>/k/>/p/>/d/>/t/，正确率分别为99.23%、96.03%、95.97%、93.98%、91.30%、90.08%(表2)。

图1 测试词“低头” 波形图及语谱图

表2 各塞音在两组儿童中发音正确率比较(%)

健听组儿童各塞音发音正确率均在90%以上，χ2检验结果表明健听组儿童塞音/b/、/g/、/k/、/t/、/p/的正确率均显著高于助听器组儿童(P<0.05)。塞音/d/的正确率高于助听器组儿童，但无统计学差异(P>0.05)。助听器组和健听组儿童不送气塞音发音的正确率均高于相同发音部位的送气塞音。

2.2塞音发音错误类型 分别统计助听器组儿童和健听组儿童出现的塞音发音错误类型及错误出现的频次(表3)，可见，助听器组儿童塞音发音出现的错误类型有替代、扭曲和遗漏，主要为替代，其次为扭曲，较少出现遗漏。对塞音替代错误作进一步分析，具体错误类型为：/b/替代为/d/、/h/，/d/替代为/b/、/g/，/g/替代为/d/、/b/，不送气塞音的替代错误主要为/b/、/d/、/g/三个塞音之间互相替代；/p/和/k/主要替代为/t/，/t/主要替代为/p/和/k/，而/p/和/k/之间的互相替代相对较少；送气塞音除了互相替代之外，还存在/k/、/p/、/t/替代为/b/和/g/两个不送气的塞音。此外/b/、/g/、/k/、/p/、/t/还主要替代为/h/，出现频次很高。同时/d/、/g/、/k/、/p/、/t/还存在替代为/j/、/f/，虽然出现频次较少，但是5个塞音均存在该种替代类型。

健听组儿童塞音发音的错误类型有替代、扭曲和遗漏；主要表现为送气塞音/b/、/d/、/g/之间互相替代，送气塞音/k/替代为/p/，/t/替代为/p/、/k/；此外，送气塞音还存在替代为相同发音部位的不送气塞音，如双唇音/p/替代为/b/，齿龈音/t/替代为/d/，软腭音/k/替代为/g/。另外/d/、/p/、/t/偶尔替代为/j/、/f/，出现频次极少。

表3 各塞音在两组儿童中发音错误类型及检出频次比较(例)

对比助听器组儿童和健听组儿童，塞音错误类型存在相似的规律，均包括替代、扭曲和遗漏，以替代为主，其次为扭曲，遗漏较少出现。对比两组儿童发音中的替代错误，助听器组儿童的替代错误类型和出现频次远高于健听组儿童。不送气塞音/b/、/d/、/g/，两组儿童均主要呈现3个塞音之间的相互替代，助听器组儿童替代出现频次高于健听组儿童，但差异不大。助听器组儿童送气塞音/p/、/t/、/k/之间相互替代的种类和频次远远高于健听组儿童，两组儿童均有/t/替代为/p/、/k/和/k/替代为/p/，但频次差异很大。此外，助听器组儿童和健听组儿童均存在送气塞音替代为不送气塞音，健听组儿童有相同发音部位的对应，而助听器组儿童没有。虽然健听组儿童也存在将塞音替代为/j/、/f/，但出现范围和频次远低于助听器组儿童。除了上述两组儿童共同的替代错误外，助听器组儿童还存在/b/、/g/、/k/、/p/、/t/主要替代为/h/，而健听组儿童没有出现此类替代错误。

分析3～、4～、5～6岁组塞音发音的错误类型和出现的频次，可见助听器组儿童随年龄增长，塞音发音的错误类型和出现的频次均呈现减少的趋势，三个年龄组不送气塞音/b/、/d/错误均比较少，不送气塞音/g/的发音错误主要集中在3～岁组，送气塞音/k/的发音错误主要集中在3～、4～岁两个年龄组，送气塞音/p/、/t/三个年龄组发音错误均比较多(表4)。健听组儿童塞音发音的错误主要集中在3～岁组，4～、5～6岁组儿童发音错误很少甚至没有(表5)。

表4 各塞音在助听器组不同年龄段儿童的发音错误类型及检出频次(例)

表5 各塞音在健听组不同年龄段儿童的发音错误类型及检出频次(例)

2.3助听器组儿童生理年龄、助听时间与塞音发音正确率的关系 使用χ2检验分析助听器组3～、4～、5～6岁组儿童塞音发音正确率的差异，对于/b/、/d/等比较容易掌握的塞音，三个年龄段的听障儿童发音正确率差异均无显著统计学意义(P>0.05)；而对于/g/、/p/、/k/等较难发音的塞音，4～、5～6岁组听障儿童的发音正确率明显高于3～岁组(P<0.05)(表6)。佩戴助听器时间≤2年组和>2年组的听障儿童塞音/b/、/d/、/g/、/k/发音的正确率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佩戴助听器时间>2年的听障儿童塞音/p/、/t/发音的正确率明显高于≤2年的儿童(P<0.05)(表6)。

3 讨论

正常儿童语言发育的学语期从一岁左右开始，到4～7岁结束。1岁左右儿童能够说出真正的词，3岁时音位系统已基本形成，5～6岁时音位系统已基本发展成熟[4～10]。本研究结果显示，3～、4～、5～6岁健听组儿童塞音发音正确率均达到90%，证明该年龄段健听儿童基本掌握了所有的塞音发音；而3～、4～、5～6岁助听器组儿童塞音发音的正确率均明显低于同龄健听组儿童，正确率最高为93%，最低只有62%，可见由于助听器组儿童存在听力损失，在其最佳语言获得时期听觉系统输入减少，因此塞音习得未能达到同龄健听组儿童水平。也有研究认为由于听力损失造成听障儿童呼吸控制能力差、咽部功能异常、发音持续能力差,使得儿童正常发声所需的呼吸、声带振动、共鸣和构音四个系统之间缺乏协调运动，导致语音的发展存在障碍[11]。

表6 各塞音在助听器组与健听组不同年龄段儿童及助听器组不同助听器佩戴时间儿童的发音正确率比较(%)

尽管助听器组儿童的塞音整体的掌握情况落后于健听组儿童，但两组儿童不同塞音发音的正确率之间存在相似的特点。从发音方法来看，两组儿童均呈现出不送气塞音的正确率高于相同发音部位的送气塞音，说明儿童对于不送气塞音较送气塞音易掌握，这一结果与以往研究相似[2,12～14]。文中结果显示助听器组儿童不送气塞音的正确率远高于送气塞音，健听组儿童不送气与送气塞音正确率差异较小。原因可能是由于塞音送气和不送气之间除气流强弱差异之外，还涉及到气流长短、声门状态等差异，在这些方面，送气塞音发音均比不送气塞音复杂，因此听障儿童在掌握不送气塞音时难度较小，而在掌握送气塞音时难度较大[15]。

从发音部位看，本研究中助听器组儿童不送气塞音基本表现为双唇音的正确率高于齿龈音，齿龈音高于软腭音，与相关研究结论[2,11,12,16, 17]基本相符，而由于送气塞音整体正确率均较低，不同发音部位正确率之间没有明显的差异。听障儿童出现不同发音部位正确率不同的原因可能是听力损失使助听器组儿童无法像健听组儿童一样仅通过听即可感知塞音发音过程中口腔各部位的变化，需要结合视觉的补偿，因此不同发音部位正确率与其发音的可视性有关，发音部位越可视，该音位发音正确率就越高，双唇音为双唇闭合后发音，发音过程较齿龈音和软腭音更易看清，听障儿童更容易掌握。

文中结果显示，助听器组与健听组儿童塞音的发音错误均以替代为主，其次为扭曲，遗漏较少。分析助听器组儿童塞音的替代错误规律：①发音方法相同的音互相替代，如不送气塞音的互相替代和送气塞音的互相替代；②发音部位相同的音互相替代，如/k/替代为/g/，/p/替代为/b/，与以往相关研究类似[2，13～15,17]。原因可能是由于发音部位相同的音容易使助听器组儿童产生混淆，从而不易分辨。发音方法和发音部位不同的替代现象也有一定的规律性，包括塞音擦音化，如/b/、/g/、/k/、/p/、/t/替代为/h/、/f/；塞音塞擦音化，如/d/、/g/、/k/、/p/、/t/替代为/j/；不送气化，即送气与不送气音混淆，如/k/、/p/、/t/替代为/b/和/g/两个不送气的塞音，该结果与昝飞等[11,18]研究相似。这些错误可能与助听器组儿童掌握语音的程度有关，用个体容易发的音代替相对不易发出的音。

文中两组儿童均存在不送气塞音和送气塞音内部的互相替代，助听器组儿童错误出现频次远高于健听组儿童。除了存在上述发音相似错误之外，助听器组儿童塞音发音的替代错误类型还有自己的特点，如：塞音/b/、/g/、/k/、/p/、/t/均多次出现替代为/h/，昝飞等[11]的研究中也显示了听障儿童出现类似的错误。助听器组送气塞音/p/和/k/替代为/t/、/t/替代为/p/和/k/这几类错误的出现频次远远高于其他类型。原因可能是大多数听障儿童高频听力损失均较低频严重，而塞音/p/、/t/、/k/频率较高且能量小，即使通过助听器进行听力补偿，在感知声音时仍存在发音细节的丢失，因此造成助听器组儿童在送气塞音发音过程中出现较多的错误。

虽然研究表明正常儿童3岁之前已近掌握全部塞音，但是1～7岁是儿童语言的发展时期，儿童发音仍会出现少量错误[8,19]。儿童语音的发展研究表明，在婴儿期语言发展的基础上，随着发音器官的成熟、大脑皮层分化抑制及皮质对发音器官调节机能的发展，儿童进入幼儿期后发育能力迅速提高，以3～4岁发展最为迅速[20]。从文中结果看，助听器组和健听组儿童3～、4～、5～6岁三个年龄段塞音发音的错误类型和出现频次均随年龄增长呈减少的趋势。健听组儿童塞音发音的错误主要集中在3～岁组，4～岁和5～6岁年龄段的儿童发音错误很少甚至没有，符合儿童3～4岁期间言语发展最为迅速的理论。而助听器组儿童3～、4～、5～6岁三个年龄段均存在塞音发音错误，这可能是由于语前聋儿童虽经听觉干预，但听力年龄均小于生理年龄，感知塞音的时间较短，因此助听器组儿童在4、5岁时依然存在较多塞音发音错误，明显落后于健听组儿童。

本研究显示，生理年龄、听觉经验对佩戴助听器的听障儿童塞音发音有显著影响，主要体现在/g/、/p/、/t/、/k/等较难掌握的塞音。不送气塞音/b/、/d/发音过程的可视性更强，比较容易被听障儿童掌握，因此佩戴助听器时间和生理年龄对其发音正确率的影响不大；而对于发音有难度的塞音，助听器的佩戴时间对其正确率有重要作用。由此可见，听障儿童在听力干预后，塞音发音清晰度仍与健听组儿童有一定差距，早期、长时间地接受听觉干预和训练，同时积极配合言语康复训练，有针对性地制定训练计划，提高听障儿童的言语清晰度，能够为听障儿童提供充足、优良的听觉语言环境，从而获得更好的康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