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史视域下的国民党政治动员
——以国立第六中学的节日纪念为例(1929—1949年)

2020-06-01 05:03赵兴胜
安徽史学 2020年2期
关键词:六中德阳分校

赵兴胜 王 哲

(山东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政治动员是“政党、政治集团等组织利用拥有的政治资源,为聚集力量实现特定的政治目标而进行的宣传、鼓动等活动”。(1)王邦佐等编:《政治学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09年版,第13页。政治动员能力是决定一个政党成功及存续与否的重要指标。因此,自1949年国民党在大陆失败以来,有关其政治动员能力及影响的研究,一直是学术界的热门话题。其较早者如易劳逸(2)易劳逸:《毁灭的种子:战争与革命中的国民党中国(1937—1949)》,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72—73页。、陈红民(3)陈红民:《抗战时期国共两党动员能力之比较》,《二十一世纪》1996年2月号。等对国民党政治动员能力及失败原因的分析,近者如王奇生关于国民党组织形态及其动员机制的研究(4)王奇生:《党员、党权与党争:1924—1949年中国国民党的组织形态》,上海书店出版社2009年版,第103—122页。,熊秋良关于国民党的民众教育与政治动员研究(5)参见熊秋良:《从政治动员的角度看国民党改组后的“党化教育”》,《江苏社会科学》2004年第6期。,郭辉、周游的国民党节日纪念与政治动员研究(6)参见郭辉:《民族危机与政治动员:抗战时期国定纪念日增设述略》,《抗战史料研究》2013年第1辑;周游:《政治节日与民众动员:以抗战时期国民政府的国庆纪念日为中心》,《民国档案》2015年第2期。,谭刚对战时国民党政治动员中物理空间与精神空间构建的研究(7)参见谭刚:《重庆城市广场政治空间的形成与抗战精神动员——以都邮街“精神堡垒”广场为中心》,《抗日战争研究》2018年第1期。,宫炳成、申燕等有关国民党各时期民众动员政策的研究(8)参见宫炳成:《动员与控制:国民党执政前后民众政策的转型》,《民国档案》2015年第4期;申燕等:《略论抗战时期国民党民众动员政策》,《湖北社会科学》2005年第9期;罗福惠:《略论武汉抗战时期的民众动员》,《江汉论坛》1998年第11期。,等等。这些研究涉及层面广,内容丰富,见解深刻,但美中不足者有四:一、基于地方史视域的研究不多,缺乏自下而上的分析;二、大多将战前、战时、战后分段考察,将三者贯通起来进行长时段观察分析的不多;三、从资料上来看,既有研究大多以公开出版物为基础,长于上层官方政策的梳理,缺乏基于基层档案资料发掘运用的实践性分析;四、研究对象过于笼统,比如对“民众”的概念缺乏细分。缘于上,本文尝试以抗战时期成立的国立第六中学为例,以国民党在该校推行其纪念日政策的历程为中心,探讨其地方政治动员的失败历程及其原因,以丰富和提升对相关问题认识的复杂性、准确性和深刻性。

国立第六中学成立于1938年9月,其绝大部分师生来自全面抗战爆发前的山东省各公私立中等学校。因此,考察国民党纪念日政策在国立六中的实施过程,需要首先梳理战前山东中等学校的相关推行情况,否则就很难发现其中的连续与转变。

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伊始,就开始尝试把国民党的重要节日嵌入其教育体系中,以开展其政治教育,实现校园政治动员。如其教育部门制定颁布的《十六年度学校历》就嵌入了“纪念武昌首义国庆日”、“纪念总理生辰国庆日”、“总理逝世纪念日”、“黄花岗烈士殉国纪念日”、“国耻纪念日”等内容。(9)国民政府教育行政委员会:《十六年度学校历》,《大学院公报》1928年第2期,第41—43页。北伐完成后,借助于政治上实现的短暂统一,它又进一步完善和强化其纪念日体系。(10)参阅小野寺史郎:《国旗·国歌·国庆——近代中国的国族主义与国家象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版,第246—268页。1929年7月,根据国民党中常会决议,国民党中央宣传部、组织部、训练部讨论制订了《革命纪念日纪念式》和《革命纪念日简明表》,一口气罗列了28个纪念日,交由国民政府公布实行。(11)参阅《国民政府训令第五九二号》(1929年7月13日),《国民政府公报》1929年第217号,第2—15页。在此过程中,它特别强调在教育系统的贯彻执行,并强硬指出:“革命纪念日之意义,在追念过去之革命历史,鼓励现在之革命精神,完成将来之革命事业。各级学校自应借各种革命纪念日,启发学生之革命思想”,对于革命纪念日无论是否有放假之规定,都应“分别举行纪念会”。(12)《教育部训令第一一二三号》,《教育部公报》1929年第9期,第41—42页。1930年夏,国民党中央又以“集中纪念力量,增进纪念意义”为指导思想,对上述办法进行了修正。值得注意的是新方案在大量合并压缩纪念日总量的同时,空前强化了对学校的渗透。例如,关于“中华民国开国纪念日”,旧办法只规定学校届时须悬挂党旗、国旗志庆,新办法则增加了集会庆祝的规定;关于“总理逝世纪念日”,旧办法没有提及学校,新办法则明确要求学校单独集会纪念;关于“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殉国纪念日”,旧办法也没有提及学校,新办法则明确要求学校届时要集会祭奠纪念;关于“清党纪念日”旧办法也没有提及学校,新办法则明确要求学校派员参加党部组织的纪念活动,且要“悬旗纪念”,诸如此类,尚有许多恕不一一列举。(13)《国民政府训令第四三五号》(1930年7月31日),《国民政府公报》1930年第535号,第2—10页。此后,国民党中央还进行过多次大小不等的修正补充。

有关上述政策在山东的实施情况及其动员成效,目前尚未有学者关注到。据笔者初步总结分析,至少有两个显著特点:

第一,推行的比较及时、全面。国民党对山东的政治统治,事实上直到1929年5月才真正建立起来。(14)参见吕伟俊等:《山东区域现代化研究(1840—1949)》,齐鲁书社2004年版,第286页。但当年制订颁行的山东省中小学校历,就被其嵌入了“中华民国开国纪念”等6个纪念日,次年更是全面推开。统计战前国民党中央先后确立过32个纪念日,除个别情况外,这些纪念日大都在山东中小学得到贯彻实行,其中包括国定纪念日,如“中华民国开国纪念”、“总理逝世纪念”、“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殉国纪念”、“总理就非常总统纪念”、“二十一条国耻纪念”、“国庆纪念”、“总理诞辰纪念”、“云南起义纪念”、“孔子诞生纪念”等;国民党纪念日,如“北平民众革命纪念”、“清党纪念”、“陈英士先生殉国纪念”、“总理广州蒙难纪念”、“廖仲恺先生殉国纪念”、“总理第一次起义纪念”、“总理伦敦蒙难纪念”、“先烈黄克强先生逝世纪念”、“肇和舰举义纪念”等;以及其他各类具有社会意义的节日,如“国际妇女节”、“国际劳动节”、“儿童节”、“学生运动纪念”、“禁烟纪念”,等等。(15)参阅《山东中小学十八年度学校历》,《山东教育行政周报》1929年第48期,第23—24页;《山东中小学十九年度学校历》,《山东教育行政周报》1930年第97期,第2—5页;《山东中小学二十年度学校历》,《章丘县教育月刊》1931年第1期,第12—14页;《山东省中小学二十一年度学校历》,《黄县教育行政月刊》1932年第8期,第89—90页;《山东省中小学二十二年度学校历》,《黄县教育行政月刊》1933年第1期,第81—82页;《山东省中小学二十三年度学校历》,《黄县教育行政月刊》1934年第11期,第74—76页;《山东省中小学二十四年度学校历》,《山东教育行政周报》1935年第352期,第3—5页。

此外,还有两点值得关注:(1)包括教会私立学校在内,开始适应形势减少了宗教纪念日,添加国民党法定纪念日,比如著名的烟台教会益文学校便“凡纪念日,或举行纪念仪式,或放假”;(16)侯孝坤:《烟台二中前身——益文学校》,山东省烟台市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印:《烟台市文史资料》1982年第1辑,第189页。(2)一些重要纪念日如“中华民国开国纪念”、“国庆纪念”、“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殉国纪念”、“总理诞生纪念”、“总理逝世纪念”等,更是具有持续时间长、规范性高、庄严隆重等特点。

第二,形式多样性。具体来说:(1)在国定纪念日,各类纪念活动形式隆重、多样,如学校“放假一天”、“悬旗志庆”和“开会庆祝”等;而在国民党纪念日,学校的参与度有限,一般只是派代表出席当地国民党党部所组织的各类纪念活动,即使校内组织纪念活动,也比较简便。(2)在节庆类的纪念日活动中,一般举行开会、游行、表演等庆祝活动,而哀悼类的纪念日则以“停止娱乐宴会”、“下半旗志哀”等方式进行纪念,以庄严肃穆的形式激发学校师生同仇敌忾之情。(3)与学校关系密切的纪念日受到特别青睐和重视。例如在“学生运动纪念日(五四)”中,学校师生成为纪念活动的主体,由学生举行纪念大会宣扬其历史意义。

第三,具有鲜明的党化和反共意识。一方面,国民党的重要历史节点和代表性人物的纪念占据了大部分,且以国民党政治思想为中心,对纪念日的宣传要点进行了具体界定。例如,关于“开国纪念”,它规定主要宣传辛亥前后同盟会在各地的革命情形、孙中山就任南京临时大总统的宣言等内容;关于孙中山逝世纪念,主要宣传解释其遗嘱及自传、国民党中央接受其遗嘱经过、国民党一届三中全会宣言和训令、以及孙中山逝世后国民党的工作概要等内容;关于黄花岗起义纪念,它规定主要宣传起义情形、牺牲人员言行事迹等内容;关于国民政府成立纪念,它规定要重点宣传讲解建国方略、建国大纲、五权宪法、民生主义等内容;关于国庆纪念,它规定要重点宣传讲解国庆意义、孙中山著作中有关双十节纪念的内容以及武昌首义的历史。与此同时,它将反共的四一二事变,设定为“清党纪念日”,将其纳入“本党纪念日”体系,要求该日各地高级党部召集全体党员举行纪念仪式,各民众团体派代表参加,并特别强调纪念过程中要重点宣讲“本党改组后容共的真义”、“共产党的罪恶”、“三民主义打倒共产主义”、“本党铲共清党之经过”等内容。(17)参阅《国民政府训令第五九二号》(1929年7月13日),第2—15页。

第四,部分地保留了民族国家意识,特别是其中有关国耻、反帝与废约等问题的话语设计。例如,在其最初设计的《革命纪念日纪念式》和《革命纪念日简明表》中,有关“国耻”的纪念就涵盖了鸦片战争以后中国的屈辱外交事件特别是列强侵华惨案,包括南京条约签订、辛丑条约签订、二十一条签订、五卅惨案、沙基惨案、济南惨案等,要求届时“全国下半旗”,国民党各地高级党部召集机关、学校、民众团体代表开会纪念,宣讲近代以来帝国主义的侵华史以及国人反抗不平等条约、争取民族独立的斗争史。在日本侵华步伐不断加快的1930年代,这些国耻纪念活动显然有助于激发中国民众特别是青年学生的爱国热情。半个世纪后的1980年代还有人回忆说,位于聊城的省立三师附小每逢“五三”、“五卅”、“九一八”等纪念日,都会召开国耻纪念会,“师生在会上痛斥日寇侵略、残杀同胞,有时慷慨陈词,声泪俱下,激发学生誓雪国耻的决心”。(18)邓愧余:《回忆山东省立第三师范附属小学》,山东省聊城市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印:《聊城文史资料》1987年第4辑,第67页。

但需要指出的是,国民党的这些政策延续的时间并不长,随着其纪念日体系的很快修正,其中的民族、民主成分不断被剔除,纪念日活动与民众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有关这方面情况,后文再详细梳理。

全面抗战爆发,平津沦陷,战火很快迫近鲁境。有鉴于此,国民党山东省教育厅决定将所属中等学校“全部迁往大后方”,一来使在校学生能够有机会完成学业,二来配合其长期抗战决策,“培育后继的抗战力量”。(19)刘道元:《抗战初期山东中等学校之迁移》,中山学术文化基金董事会编:《中山学术文化集刊》第32集,台北中山学术文化基金董事会1985年版,第1、22—23页。据此,自1937年9月开始,各校陆续向临沂、藤县、曹县、单县等地集中,但因国民党军败退太快,山东很快沦陷,各校不得不分散出逃。此后一年多,这批学校及师生为躲避战火,不断内迁、改组,历经“山东联合中学”(1938年1月)、“国立湖北中学”(1938年3月)、“国立山东中学”(1939年3月)等不同阶段,并最终撤退至四川绵阳等地,以“国立第六中学”为名继续办学,直至1949年被中共接管、并入地方中学而结束。国立六中规模庞大,其中校本部和高中部设在绵阳,另在梓潼、德阳、绵阳、罗江等地设有4个分校,师生人数最多时接近5000人。(20)参阅杨展云《国立湖北中学之始末》(《山东文献》1983年第4期,第75—83页)、谢英才《国立第六中学与国立梓潼师范》(《山东文献》1979年第3期,第64—68页)等文章。当然,最值得关注者还是其集中收拢了战前山东中等教育的绝大多数单位,特别是公立各学校,如全部省立高中、全部省立师范学校、全部省立初中、大多数县(市)立中学以及部分省立乡村师范学校和省立职业学校。(21)刘道元:《抗战初期山东中等学校之迁移》,中山学术文化基金董事会编:《中山学术文化集刊》第32集,台北中山学术文化基金董事会1985年版,第1、22—23页。

值得注意的是在流亡内迁的过程中,六中师生虽然颠簸流离,备尝艰苦,但仍部分地沿袭着战前的纪念传统。例如,当时随校流亡、后来的著名文学家李广田在其1938年的日记中记载:

5月3日:纪念“五三”,学生宣传队及剧团出发宣传。5月9日:放假,并开会纪念国耻。7月7日:今日为抗建纪念日,放假并开会纪念。晚,学生在民教馆演剧。8月27日:校内祭孔。饭后,全体师生又去郧县学宫祭孔。11月12日:今日总理诞辰,放假一日。(22)李广田:《流亡日记》,《李广田文集》第5卷,山东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第18、27、70、92、125页。

但整体上看,受局势影响,上述纪念日已经无法维系战前的那种系统、完整和规范了。正因如此,在该阶段,六中相关历史资料极其缺乏,几乎是空白。

与此同时,为适应战时环境,国民党及其政府开始对其纪念日体系做出调整。先是1938年3月,国民党中常会以“每年应举行之纪念日为数颇多”,“国难期间,各项纪念日宜暂行归并”为由,将邓铿、胡汉民、陈其美、廖仲恺、朱执信、黄兴等8个纪念日合并到“革命先烈纪念日”。(23)《各项革命纪念日暂行归并举行日期表》,《国民政府公报》1938年渝字第30号,第3—4页。1942年6月,国民党中常会进一步修正以上方案,将国定纪念日从战前的10个压缩至5个,党的纪念日从10个压缩至6个,并通过国民政府教育部训令各级学校遵照执行。(24)《革命纪念日日期表(附纪念办法)》、《国定纪念日日期表(附纪念办法)》,《教育部公报》1942年第13、14期合刊,第40、44、45页。为适应抗战需要,国民党在此体系之外还增设了“九一八”、“七七”等新的纪念日。(25)《行政院训令顺考字第二二四七二号》,《西康省政府公报》1942年第117—118期,第52—53页。客观地说,对于以上政策的调整,国立六中进行了及时应对,认真执行。

其一,它将各种纪念日纳入学校日常管理体系中。例如,其1941学年校历就罗列了24个纪念日,除部分按新政策进行归并简化外,大部分还是延续战前的规定进行活动。(26)《国立第六中学三十年度第一学期学历表》、《国立第六中学三十年度第二学期学校历》,四川省绵阳市档案馆藏,国立六中档案,档号65-6-61、65-6-138。1944学年第二学期纳入了“抗战建国纪念”、“革命先烈纪念(青年节)”、“植树节”等7个纪念日。(27)《国立第六中学三十三年度第二学期学校历》,四川省绵阳市档案馆藏,国立六中档案,档号65-6-136。整体上看,抗战时期国民党及其政府所确立的各种纪念日,都在国立六中得到了程度不同的推行。

其二,它也积极参与地方党政机关举行的各种纪念活动。仅以其德阳分校“校务日记”记载为例:1942年11月16日:在县府召开防空节筹备会议。1943年3月6日:参加县政府召集之三八妇女节筹备会。3月24日:赴县党部开会,筹备三廿九革命先烈纪念会。10月6日:赴县党部参加庆祝双十节及总裁膺选国府主席大会。11月10日:赴县党部参加国父诞辰纪念筹备会。11月17日:赴县府参加防空节纪念会筹备会。1944年3月18日:赴县府参加青年节及儿童节筹备会议。3月20日:赴县党部参加革命先烈纪念会筹备会议。10月7日:参加县党部召集之庆祝双十节大会筹备会。1945年8月21日:赴县府开庆祝胜利筹备会。10月3日:在县举行双十节庆祝会筹备会。值得注意的是,上述活动不但种类多、频率高,且常常必须由学校领导亲自参加。(28)《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校务日记簿》(1942年11月15日,1943年3月6日、3月24日、10月6日、11月9日,1944年3月18日、10月7日,1945年8月21日、10月2日),四川省德阳市旌阳区档案馆藏,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档案,档号6-1-134、6-1-137、6-1-138、6-1-142、6-1-143;《读书摘要及来往函件摘由登记簿》第5册,1943年11月16日,四川省德阳市旌阳区档案馆藏,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档案,档号6-1-144。

其三,它积极组织动员师生参加各种纪念日,对于一些比较重要的节日甚至还要进行着装要求。以1943年六中校本部“布告底本”所载为例:3月12日:国父逝世纪念日,本校全体前往第一公园参加纪念典礼,并休假一日,仰各级学生届时一律穿着制服。3月29日:革命先烈纪念日,应行休假一日,本校员生齐赴第一公园参加各机关社团纪念典礼,仰各级学生届时一律穿着制服。8月27日:至圣先师孔子诞辰举行纪念式,仰各级学生届时一律穿着制服。(29)《国立六中校本部布告底稿》(1943年3月11日、3月28日、8月26日、10月9日、12月31日),四川省绵阳市档案馆藏,国立六中档案,档号65-6-136。对于那些无故缺席纪念会者,则“严予申斥”。(30)《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校务日记簿》(1942年7月7日),四川省德阳市旌阳区档案馆藏,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档案,档号6-1-137。此外,国立六中还应驻地党政机关要求,经常派人乃至组织全体师生参加一些临时性的纪念或庆典活动。例如,1940年4月19日,因山东籍抗战名将宋哲元病逝于绵阳,六中师生参与了其逝世悼念活动;(31)李广田:《流亡日记》,《李广田文集》第5卷,第309页。1943年8月,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因病去世,六中师生参加了当地追悼会筹备会(9日)、各界追悼大会(13日),还单独进行了集体纪念仪式(11月17日);(32)《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校务日记簿》(1943年8月9日、8月13日、11月17日,11月10日),四川省德阳市旌阳区档案馆藏,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档案,档号6-1-134。等等。

其四,纪念形式花样繁多,力图以喜闻乐见的形式吸引师生和社会大众参与,把特定主题与现时环境加以结合。例如,1939年的抗战建国纪念,是以漫画的形式来宣传和纪念的;1943年的国庆纪念则以科学化运动为主题,开展常识竞赛、征文和演说(33)《国立六中德阳分校第六次校务会议记录》(1939年6月28日)、《国立六中德阳分校第四十次校务会议记录》(1943年9月20日),四川省德阳市旌阳区档案馆藏,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档案,档号6-1-139。,国父诞辰纪念则与地方政府联合举办了中小学生讲演竞赛;(34)《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校务日记簿》(1943年8月9日、8月13日、11月17日,11月10日),四川省德阳市旌阳区档案馆藏,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档案,档号6-1-134。1944年元旦,德阳分校在德阳县城电影院举行公演,慰劳抗战家属。(35)《国立六中德阳分校第四十二次校务会议记录》(1943年12月23日)、《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校务日记簿》(1944年1月1日),四川省德阳市旌阳区档案馆藏,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档案,档号6-1-134、6-1-139。

整体上看,抗战时期的国民党在延续其战前党化教育体制的同时,也一度迫于形势所需做出政策调整,这使得其节日纪念体系里的民族主义色彩得到一定程度的恢复。有关这方面的内容,前述郭辉等人有专门研究,此不赘述。需要说明的是,这种变化契合了战时民众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特别是对那些深陷流亡之痛的国立六中师生而言,感受更为直接,因而,他们对国民党的节日动员活动反应更为积极,到1943年时一度达到高峰。据不完全统计,该年六中举办的各类正式纪念活动近20次,远远超过了国民党中央所规定的国定纪念日和革命纪念日次数(参见表1)。

表1 国立六中里的主要纪念活动日(1937—1949)

说明:综合各种档案资料整理。A:放假一天;B:悬旗纪念;C:集会纪念;D:派代表参加。

有关纪念日与政治和社会动员之间的关系,梁启超曾有精辟论述,他说:纪念仪式在“借已往之感情,作方新之元气”,在“记已往,振现在,励将来”,其“用意至深且美”,与历史传承、精神教育关系重大。(36)任公:《本馆第一百册祝辞并论报馆之责任及本馆之经历》,《清议报》1901年11月11日,第1页。民国史家朱公振也曾撰文指出,纪念日的价值在于倡导团结精神、爱国精神,激发国民的同情心、修炼国民志气,透过纪念活动,可以凸显和实现个人与国家休戚与共的联系,使个人与国家同欢乐、同忧愁。(37)朱公振、朱翊新编著:《本国纪念日史(战后增订本)》,世界书局1939年版,第4—5页。循此逻辑,对国民党政治动员具体成效的考核,必须从地方史的视域入手,考查基层社会的反应,否则本研究的完整性就无法得到保证。

事实上,对于国立六中推行纪念日政策的具体成效,当时的国民党教育管理部门曾有过讨论并给予了肯定。例如,1944年11月时任教育部督学郭枏在其视察报告中写道:六中校本部“按时遵照规定举行升降旗及纪念周,按月举行国民月会”,“在纪念周时阐述总理遗教、总裁言论、先哲嘉言懿行,个别谈话,指导阅读党义书籍,检查学生读物”,在社教方面能“按时参加地方上各种运动及各种纪念日活动”;其德阳分校“全体师生参加举行升降旗及纪念周,按月举行国民月会”,有“民众学院、时事简报、民众代笔处、宣传队”等社教组织;其新店子分校能“按期举行升降旗及纪念周,按月举行国民月会”,有“话剧团、歌咏团、壁报、街头讲演和书报”等社教组织。(38)郭枏:《教育部国立中等学校视察报告表(第三号)》(1944年11月3—9日),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教育部档案,档号5-7412。目前的学界也不乏讨论甚至肯定者,如有研究认为,抗战期间国定纪念日的设定及推行,“有助于激发广大民众的爱国热情和民族主义情怀”,“有助于动员广大民众共赴国难,积极投入到抵抗外来侵略的各种活动之中”;(39)郭辉:《抗战期间国民政府国定纪念日的增设与民族主义的彰显》,《中州学刊》2015年第6期。也有研究态度模棱两可者,既强调它“充分调动起人们的抗战热情,起到了政治动员的功效”,又认为就整体而言它“对民族精神动员的效果有限”。(40)郭辉:《民族危机与政治动员:抗战时期国定纪念日增设述略》,《抗战史料研究》2013年第1辑。

不能说上述评论没有道理,但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是它们大多是基于战时的、官方的上层政策与宣传,对于实践层面的长视域趋势及其成因则分析不够,特别是没有关注到被动员者亦即师生层面的认知与反映。从国立六中的实践历程来看,评价国民党纪念日政策的实际成效,应该把握以下要点:

1.它们曾起到一定的政治动员效果。如前所述,全面抗战爆发后,山东中等学校追随国民政府大规模内迁,特别是公立学校“几乎整个出来”(41)马观海:《“学校绅士”——悼念杨鹏飞校长》,《山东文献》1995年第2期,第113页。,六中就是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山东中等学校内迁组织之严密,规模之大,“为全国独有之创举”。(42)《杨展云先生事略》,《山东文献》1994年第2期,第5页。内迁的路程虽然充满艰难困苦,但学生的抗日热情不减。例如,1938年7月7日,正逢抗战一周年,六中在均县、郧阳等地组织了规模浩大的纪念活动,“那天,大家怀着思念家乡之情,荷枪北上的决心,蜂拥走上街头,贴壁报、写标语、唱歌、讲演,表演街头活报剧,场面十分壮观动人”。(43)林英纯:《“山东联合中学”在均县》,《丹江口文史资料》2005年第7辑,第62页。在四川定居后,六中的课外活动依然很活跃,有话剧团、歌咏队、壁报漫画社,“经常演出有关抗日杀敌的话剧,唱着悲壮的救亡歌曲,激励民心士气”。(44)谢英才:《国立第六中学与国立梓潼师范》,《山东文献》1979年第3期,第65—66页。诸如此类现象的发生,其原因固然很多,但战前的校园民族主义教育肯定是有影响的。

2.山东对国民党中央政策的执行是有选择的,特别是对一些深具地方意义和大众意义的纪念,它有自己的立场与行动。

就前者来说,对济南惨案的纪念就是个很好的例子。1928年5月,日本帝国主义为阻止南京国民政府的北伐统一,借口保护其侨民而出兵济南,大肆屠杀当地平民百姓及部分中国军人和外交人员,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五三惨案”。次年7月,国民党中央将其列入纪念日之列,要求届时“全国下半旗”,各地高级党部“召集各机关各学校各民众团体代表开会举行纪念”,重点宣讲日本帝国主义在济南的暴行、阻挠国民党北伐统一的阴谋与事实、近代以来的侵华政策与野心,以及关于民族主义的基本理论。(45)《国民政府训令第五九二号》(1929年7月13日),《国民政府公报》1929年第217号,第6页。其用意不言自明。但该项纪念在施行仅仅一年后,国民党中央就以“相类似之纪念日过于重复,转致减却意义”为理由,将其并入“二十一条国耻纪念日”,改名“国耻纪念日”,进行合并纪念。(46)《国民政府训令第四三五号》(1930年7月31日),《国民政府公报》1930年第535号,第3、7页。但在山东,该纪念日并没有同步取消,而是保留了下来,并始终以“停课、纪念式、演讲”等方式进行单独纪念,并一直延续到1942年(参见表1)。

就后者来说,最典型的是它对“三八妇女节”、“五一劳动节”和“五四”学生运动的纪念。这三个节日最早都曾被纳入《革命纪念日纪念式》和《革命纪念日简明表》,并强调纪念活动期间,要加强对妇女节的意义、中国妇女解放问题以及国民党有关妇女解放的政纲等内容的宣传,加强对五一节的历史、国民党的农工政纲以及孙中山的劳工思想等问题的宣传,加强对民国建立以后帝国主义侵华史与勾结军阀史、五四运动的经过及对国民革命运动的贡献、国民党关于青年问题的政纲等问题的宣传。此类纪念日仅仅实行一年后就被删除,此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其各种纪念日体系中。但这些纪念活动在国立六中一直延续着。例如,据六中史料记载:1940年5月4日:赴公园参加青年团召集大会。(47)《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校务日记簿》(1940年5月3日),四川省德阳市旌阳区档案馆藏,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档案,档号6-1-176。1942年3月8日:本校女生参加妇女节大会。5月1日:派人参加五一劳动节。(48)《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校务日记簿》(1942年3月8日、5月1日),四川省德阳市旌阳区档案馆藏,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档案,档号6-1-137。1943年3月8日:参加三八国际妇女节。5月4日:青年节纪念大会。(49)《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校务日记簿》(1943年3月8日、5月4日),四川省德阳市旌阳区档案馆藏,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档案,档号6-1-138。1945年5月1日:参加五月节纪念大会。(50)《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校务日记簿》(1945年5月1日),四川省德阳市旌阳区档案馆藏,国立六中德阳分校档案,档号6-1-143。

上述现象所反映的地方意识与大众意识,是值得深入思考的。

3.纪念日不断变味,也不断消解六中师生的参与热情。如前所述,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初所确立的纪念日体系虽然有鲜明的反共色彩,但其大众关怀与民族国家意识仍然清晰可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具有大众意义的纪念活动很快被剔除,各类激发民族意识、促进民族认同的国耻纪念活动也不断萎缩。先是在1930年的改革中将“济南惨案纪念”、“二十一条国耻纪念”、“上海惨案国耻纪念”、“沙基惨案国耻纪念”、“南京和约国耻纪念”、“辛丑条约国耻纪念”等6个纪念日压缩合并为1个“国耻纪念日”,接着在1942年6月国民党中常委新修订的《革命纪念日日期表(附纪念办法)》上,这个国耻纪念日也被彻底剔除了。(51)《教育部训令第二九七四五号》(1942年7月24日),《教育部公报》1942年第13、14期合刊,第40页。在抗日战争这个亟需民族精神教育的时代,在国民党的纪念体系中仅剩下“抗战建国纪念”和“国难纪念”,但这两个日子既不是其“国定纪念日”,也不是其“本党纪念日”。与此同时,纪念日更多地被用于凸显国民党一党专制的价值与意义,特别是对蒋介石的宣传乃至制造个人崇拜。例如,1943年的国庆纪念被安排进了庆祝蒋介石就任国民政府主席的内容,绵阳各界在当地公园举行了庆祝大会,国立六中校本部师生集体参加了庆祝活动。(52)《国立六中校本部布告底稿》(1943年10月9日),四川省绵阳市档案馆藏,国立六中档案,档号65-6-136。再如,1946年10月,为庆祝蒋介石60寿辰,绵阳地方政府决定:(1)“献建中正堂,以资永久纪念”,经费由各机关团体学校等认捐,以200万元为标准,并于3日内交齐;(2)各机关学校放假一天,全城悬旗庆祝;(3)29日晚要“通知家家户户门口挂灯放炮并自动用面餐庆祝”,30日上午召开庆祝大会,“仪式前鸣礼炮三十六炮”,并要求绵阳各界热烈响应以“表示崇敬领袖之至诚”。(53)《绵阳县各界庆祝蒋主席六旬寿辰筹备会公函》(1946年10月27日),四川省绵阳市档案馆藏,国立六中档案,档号65-6-136。根据这个要求,国立六中全体师生也全程参与了祝寿活动。(54)《国立六中校本部布告底稿》(1946年10月29日),四川省绵阳市档案馆藏,国立六中档案,档号65-6-136。

纪念日的逐渐褪色,使六中师生的参与热情不断降低,参与目的发生变味。

事实上,早在抗战前的山东中等学校,即有部分师生对国民党的纪念日不感兴趣。例如,据当时的师生回忆,省立济南高中学习气氛浓厚,“死读书的现象较重,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感觉”;(55)范文纪:《怀念母校——济南高中》,山东省济南一中校友总会编:《悠悠母校情:济南一中建校九十周年校友征文选》,济南一中校友总会编印1993年版,第84页。临沂的省立第五中学虽然对各种纪念日能“循例举行集会”,但不乏“应付的成分”。(56)王振绪:《忆临沂中学琐事》,中共临沂市委党史资料征集办公室编:《临沂党史资料(五中史料专辑)》,中共临沂市委党史资料征集办公室1984年编印,第24页。全面抗战爆发后,这种现象仍然大量存在,如据资料记载,1939年3月12日的总理逝世纪念日,原定开会时间为9点,“十点以后尚未开会,到会者寥寥”。(57)李广田:《流亡日记》,《李广田文集》第5卷,第110,309,159、175页。即便那些积极参加活动的同学,其动机与当局也并不完全一致,相当部分是奔着纪念日上的各种娱乐休闲项目和物质奖励,如火炬游行、提灯游行、各类竞赛等。甚至像宋哲元葬礼这样极为庄重的仪式,在时人看来,六中学生能够积极参加,就是“为了玩,为了吃”。(58)李广田:《流亡日记》,《李广田文集》第5卷,第110,309,159、175页。到解放战争时期,国立六中的纪念日已经是徒有其名。一方面,纳入学校常规工作的纪念日越来越少,以1946学年第二学期(1947年2—7月)为例,列入校历的纪念日仅有植树节、革命先烈纪念(青年节)、革命政府纪念和禁烟纪念等4个,与1942学年同期相比少了5个。(59)《国立第六中学三十一年度第二学期学校历》、《国立第六中学三十五年度第二学期学校历》,四川省绵阳市档案馆藏,国立六中档案,档号65-6-136。另一方面,活动的内容与形式越来越简单潦草,缺乏政治仪式所应有的庄重、严谨。例如,1948年的国父纪念日只是“遵章放假一日”而已,没有任何其他的活动安排;1949年的元旦(中华民国开国纪念)和革命先烈纪念(青年节)同样如此。

结 语

以上的梳理表明,国民党纪念日的推行过程,事实上是与革命性、民族性与大众性(或曰人民性)政党渐行渐远的一个褪色过程。对此,身历其境的六中师生更是有直接而深刻的体验与思考。李广田曾在其日记中反复批评说,参加纪念日集会的所谓“民众”,“只站在圈子外,兵、学、生、官而已,连保甲长也没有”,那些主持开会的人们,“根本不要民众,拿着棍子向外赶”;又说,集会“毫无严肃意味,讲话的人既少,而又不能说出明白中肯的话”,不但起不到宣传效果,反而“给了民众以不良影响”;还说,“民众实在需要宣传,而他们也诚恳接受”,但“民众并不都是糊涂虫,糊涂的倒是领导者”;他还特别强调,面对以上局面,他只觉得好笑、可怜、悲怆,且忍不住“落下泪来”。(60)李广田:《流亡日记》,《李广田文集》第5卷,第110,309,159、175页。对国民党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由此,六中师生对其纪念日体系里的反民主、反自由乃至反共安排,则表现为消极配合乃至积极反对。以“清党纪念”为例,它以反共为目的,自1929年后一直位列国民党“本党纪念日”体系之中。但六中的历史资料表明,该纪念日并没有得到师生们的欢迎和重视,整个抗战时期也只有两次相关活动记录,抗战胜利后则从六中校历中彻底消失了。与此同时,中共在国立六中的活动则从未中断。早在抗战前,山东各中等学校就是中共地下组织的主要栖身之地;(61)例如,济南的省立第一乡师、省立高中、省立女子师范、省立女子高中和私立惠商职校、育英中学、华北中学,平原的省立第五乡师,惠民的省立四中,寿张的省立第八乡师,临沂的省立五中和省立第三乡师,曲阜的省立二师,泰安的省立三中,兖州的省立第四乡师,以及枣庄职业中学,等等。参阅中共山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中共山东地方史》第1卷,山东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26—191页。学校内迁和改组过程中,就有部分师生秘密联系中共,个别同学干脆中途离校投奔延安;学校定居四川不到半年,中共地下组织就在校本部和各分校普遍建立起来,“与反动势力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1949年12月绵阳解放,国立六中“大批同学主动参加了人民解放军”。(62)迟镜池:《忆原国立六中学生的革命活动》,《绵阳市市中区文史资料选编》1991年第10辑,第68页。

进一步说,国立六中师生的上述思想与行动,与近代以后特别是民国时期山东的社会发展历程有着直接关系。一方面,山东深受帝国主义侵略之苦。例如,甲午战争时期山东沿海居民饱受日军的侵扰;(63)刘大可等:《日本侵略山东史》,山东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45—49页。德国强租胶州湾后,山东特别是青岛民众深受其殖民统治之苦;(64)胡汶本:《试论德国帝国主义在山东势力范围的形成(1897—1914)》,《文史哲》1982年第1期。“一战”后山东又遭受日本的殖民统治,1928年日本帝国主义更是制造了震惊中外的“济南惨案”;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爆发后,山东民众又陷入其铁蹄蹂躏之中。因此,其民族主义情绪、爱国情感和反帝斗争意识格外强烈,大的如义和团运动、五四运动、抗日战争等,小规模的反抗与不合作,更是不计其数。另一方面,近代山东尤其是五四运动后的山东深受新文化洗礼,地方教育一直掌控在何思源、李广田等新派教育家手中,他们有明显的反封建、反专制精神,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追求实践自由、民主、平等的理想。因此,面对国民党中央的各种政治动员,地方民众进行了选择性应对:其中符合历史潮流者就积极响应,即使中央不提倡,也能自我坚守;反之,当其逐渐褪色时,则消极应对乃至走上反抗道路。

换言之,国民党的上层政治动员体系与地方社会诉求的背离,是导致其基层政治动员失效的关键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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