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词的叠词英译

摘要：李清照是宋词发展史上最杰出的女词人。叠词是其词作的重要特征。叠词英译不仅要传递音乐美，兼顾英语表达方式，更要传递出其深刻含义。译者作为翻译的主体，其主体性是翻译过程中的关键所在。本文分析叠词英译常用的三种方法：单词重复，舍形存意和并列结构，阐明不管选用何种方法进行叠词英译，都体现出译者的主体性。

关键词：李清照;叠词;英译

Abstract：Li Qingzhao is the most outstanding female poet in the history of Song Ci.Reduplicated words is the important feature of her works.The translation of reduplicated words into English should not only convey the beauty of music，giving consideration to English expression，but also convey the profound meaning of reduplicated words.As the subject of translation，translators subjectivity is the key element in the process of translation.This paper analyzes three kinds of methods commonly used in translation of reduplicated words：word repetition，keeping the meaning by neglecting the form，and coordinate structure.It demonstrates that the subjectivity of the translator is reflected while such methods were chosen.

Key Words：Li Qingzhao;Reduplicated words;Translation

李清照是宋代女词人，号易安居士，婉约词派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她的词艺术风格鲜明独特，在百花争艳的宋词里独树一帜。叠词的运用是其词作中突出词意语言特色的手段之一。“叠词是汉语中一种常见的语言现象，即将两个音，形，意完全相同的词重复使用”。（陈宏微，2002：107）汉语古诗词中的叠词可分为：单叠型（AA），双叠型（AABB，ABAB），部分重叠型（ABB，BAA）。在这三种类型中，单叠型是诗歌中最常用的。国内外许多译者都曾翻译过李清照的词。翻译是一个复杂的过程，译者主体性贯穿翻译的全过程。译者主体性指“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在尊重翻译对象的前提下，为实现翻译目的而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的主观能动性”。（查明建，田雨，2003：22）叠词英译主要采用三种方法：单词重复，舍形存意和并列结构。

1.单词重复

译者为了充分实现译作的价值，使译文在本土化语境中得到认同并发挥作用，就必须关注其潜在读者的“期待视野”，从而决定相应的翻译策略。重复英语单词的用法是英美读者熟悉的表达方式，能满足他们的“期待视野”。这种译法的前提是在英语中能够直接找到对应的叠词，不影响原文的意思，并且能够达到与原文相同的表达效果。

在李清照的众多词作中，《声声慢》是婉约词派的佳作，也是运用叠词的典型代表。该词中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读起来绝无重复累赘之感。译者只有在翻译前准确地理解原文内容，才能将原文的语义正确地传达给译文读者。原文的基调徘徊低迷，婉转凄楚，抒发主人公因国破家亡，沦落天涯而产生的孤寂落寞。李清照运用叠词营造出音响效果。译者注重的是如何再现原文的思想信息，审美信息和语言特点。杨宪益将其翻译为“Seeking，seeking，Chilly and quiet，Desolate，painful and miserable”。杨宪益强调“忠实”，反对过分强调创造性，认为那不是翻译，而是改写。译者主体性中的“受动性”表明：译者的主观能动性并不代表译者可以毫无约束地任意发挥。“受动性”将严肃的翻译与不负责任的胡乱翻译区别开来。杨宪益的翻译宗旨在该译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译文简洁明了，再现了原文的叠词风格与孤寂意境。“seeking”对应原文的“寻”和“觅”，“seeking”的重复，在展现原文表层形式的同时，传达原文的深层信息，道出了词人心中若有所失，惶惶索寻的茫茫思绪。译文是否忠实于原文是检验译文优劣的标准，也是衡量翻译是否成功的重要尺度。译者在翻译时不可能做到绝对的透明和隐身，或多或少带有自己的风格和特征，这也证明了译者主体性的客观存在，“把翻译看作是译者发挥主体性，张扬自我与恪守职责忠实传达原作，克制自我之间来回转换的操作过程”。（仲伟合，周静，2006：45）杨宪益的译文既忠实原文也不失美感，他用与原文相同的重复方法来增强译文表达情感的效果。英语的-ing形式不仅可以表示动作的持续性状态，还具有描写、表情、修辞等功能。用现在分词翻译汉语的叠词，展现了词人寻觅的动作以及不知所措的状态，照应了原文的动态感，使译文读起来更加生动形象。读者即使是在不了解原文背景的情况下，也能对词作所表达的凄苦惆怅之情有所了解。

脍炙人口的《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截取了生活中的一个片段，描绘了荷丛荡舟，沉醉不归的场景。词的结尾写道：“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重复使用了两个“争渡”，把整首词推向了高潮，表现了词人当时急于从迷途中寻找出路的迫切心情。美国哈佛大学教授、汉学家兼翻译家宇文所安（Stephen Owen 1946-）受西方哲學思潮的影响，倾向于以文本为中心的解读观，通过对文本细读的方法，对原文反复研读思考，然后做出自己的理解。他将“争渡，争渡”译为“how to get through？how to get through？”这样表达符合英语表达习惯。叠词形式通过重复再现，强调了词人焦急的心情。译文在忠实原文的意义和形式的基础上，融入了译者的主观理解。由此可见，单词重复可以较好展现叠词的意美、音美和形美。

2.舍形存意

李清照词中的叠词有助于借势造势，让读者更好更快地了解词人当时的心境，从而引发共鸣。叠词的魅力不仅在于读起来朗朗上口，更在于其意味深长。在理想的情况下，翻译要求内容与形式的统一。奈达指出：“翻译是用最恰当，自然和对等的语言从语义到文体再现源语的信息。”（郭建中，2000：65）翻译更要求两种语言达到功能对等，即原文与译文给读者带来的最终感受是对等的。若只是一味地采用单词重复的方法翻译叠词，与原文亦步亦趨，反而“因形害意”，无法表现原文的“意美”。为了能充分展示原文的“意美”，需要译者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灵活处理原文的表象要素，舍弃形式，译出意义。

李清照在《添字采桑子·芭蕉》中写道：“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词人将描写的范围缩小到芭蕉树的蕉叶和蕉心，将自己的情感注入芭蕉的形象之中，创造了情景相生的艺术境界。这首词创作于李清照南渡以后，此时的宋王朝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词人仿佛是把自己与故土比作蕉叶和蕉心，生动形象地表达了词人对中原故国以及家乡故土的绵绵思念。许渊冲采用舍形存意的方法，译为“All the leaves are outspread from the heart.”许渊冲认为：“要在传达原文‘意美的前提下，尽可能传达原文的‘音美;还要在传达‘意美和‘音美的前提下，尽可能传达原文的‘形美，努力做到三美齐备。”（许渊冲，1983：68）译文虽无形式上的呼应，也无修辞上的对等，仅仅翻译了蕉心卷缩，蕉叶舒展的情景，这一卷一舒，像是含情脉脉，相依相恋。在中国文化中，芭蕉的叶大，色绿，心卷，颇受诗人关注。“雨打芭蕉”的清脆声音，富有诗意。目标语读者可能并不知道芭蕉常常与孤独忧愁，特别是与离情别绪相联系。古人通常把内心的伤感，愁闷借着芭蕉一股脑儿地倾诉出来。许渊冲的译文用明晰化的表达减少了目标语读者对原文叠词的理解障碍，彰显了译者在翻译过程中通过发挥主体性，传播中国文化。

在美国现代诗坛中，王红公（Kenneth Rexroth，1905-1982）是推介中国文化成就卓著的诗人之一，他将该句译为“Leaves like hearts，Leaves like hearts，that open and close with excess of love.Midnight，rain on the leaves saddens my own heart.”王红公舍弃了叠词形式，根据原文的创作背景和上下文语境，描绘出蕉叶与蕉心的卷舒都伴随着爱的画面，并注明午夜雨打蕉叶的景象触动了李清照自己的心灵。译者是“带着镣铐的舞者”，译者的诠释空间不能因为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主体性而夸大。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应当把握好诠释的“度”，不能在译文加入作者没有的内容和观点，否则会给译文的可信度和可接受度受到质疑。王红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文字上的精确，而是真实于原文的精神，并且真正地成为英文诗。译文源于原文，译者在充分尊重原文的基础上进行了大胆适当地改变。

译者赋予译作生命。“译者不仅能赋予原文以生命，他们还能决定他们以何种生命，以及决定如何使他们融入到译入语文学中。”（Lefevere，1995）译者的文化身份和文化取向不可避免地体现在翻译选择以及翻译方式等方面。两位译者为了能成功地表达出“叶叶心心”蕴含的情感，都不约而同地采取舍形存意的方法，只翻译原文描绘的画面，帮助读者理解蕉叶和蕉心给李清照带来的心理上的触动。

3.并列结构

英语中的并列结构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意义相关、层次相同、句法功能相同的词、短语或句子由并列连词或其他手段连接起来的结构。使用并列结构翻译诗词，读起来声声入耳，不仅保留了原文的“音美”，还能传递原文所蕴含的情感。

许渊冲将《声声慢》中“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译为“I feel so sad，so drear，so lonely，without cheer.”原文除了指环境的冷清，更隐含了词人内心的凄苦。叠词体现了汉语的显著特征：意合性，即词与词的结合主要是凭借语意上的关联。英语是一种形合语言，这与汉语大相径庭。形合指“句中词语或分句之间，用语言形式手段（如关联词）连接起来，表达语法意义和逻辑关系”（连淑能，1993：48）美国著名翻译理论家奈达在《译意》中指出：“就汉语和英语而言，也许在语言学上最重要的一个区别就是形合与意合的对比。”（Nida，1982：16）形合与意合的特点决定了中国古诗词英译的特殊性。许渊冲准确地抓住了英汉语言的差异，用“so”连接三个词性相同、意思相近、语气一致的词：“sad，drear，lonely”。对称结构是并列结构的形式之一，不仅使得句式工整，而且产生一种节奏美，使凄苦的语气更加强烈。许渊冲的译文用词简练，押韵成对，实现了意美和音美的统一。

在李清照的众多词作当中，拟声叠词“萧萧”出现的频率较高。“萧萧”通常用作描写秋冬时节的景物萧条，或者作拟声词表示风雨声。使用拟声叠词可以增加诗词的音乐性、生动性和形象性。例如《孤雁儿》中的“小风疏雨潇潇地，又催下千行泪”，意思是说：门外细雨下个不停，门内伊人独坐，泪下千行。以雨催泪，以雨衬泪，寄托了词人对不幸病故的爱侣赵明诚的深挚感情和凄苦哀思。“萧萧”是指风雨声，寥寥数笔，使人如闻其声，如见其景。许渊冲将其译为“A grizzling wind and drizzling rain.”“grizzle”表示“灰色”，另有“哭泣”之意。“drizzle”多指绵绵不断的蒙蒙细雨。英语并列结构最简单的形式是使用简单的并列连词and，or，but等单词把句中两个相似的结构合并起来。用and 连接两个表达风雨声音的形容词，不但生动再现了门外疏雨萧萧的场景，而且暗含了词人对丈夫绵绵不断的思念，同时增加了译文的节奏感，能够让读者欣赏到与原文等量的美，充分发挥了英语的优势，尽显“得意忘形”之能。

译者主体性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为我性”。翻译是一种行为，既然任何行为都是有一定的目的，那么翻译也是有其目的，译者最为关注的是目的能否达到。（Vermeer，2000）文学翻译的重要目的是传递美感，译者就要通过艺术再创造把原文的美感传递出去。许渊冲在翻译这两句词时，以传递意境美为目的，满足目标语读者的审美情趣。

4.结语

叠词能让诗词中的景物与声音更加生动形象，语言更加抑扬顿挫，所蕴含的情感也就更加强烈。叠词翻译是一种文字艺术，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应该以翻译原文意境为首要任务，在忠实原文的基础上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选取较好的英语表达方式传递原文内容。虽然不同译者对李清照词采取了不同翻译方法，各有千秋，但都充分体现出译者主体性。不同程度的变通手段都是为了能让目标语读者更好地理解李清照作品中的叠词，感受中国古典诗词之美。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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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陈宏微.汉语翻译基础[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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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许渊冲.再谈“意美，音美，形美”[J].外语学刊，1983：68

[8]查明建 田雨.论译者主体性—从译者文化地位的边缘化谈起[J].中国翻译，2003 （1）：19-24

[9]仲伟合 周静.译者的极限与底线—试论译者主体性与译者的天职[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6 （7）：45

基金项目：本文系作者参研的“江苏社科英才”（2019042）资助课题“古诗英译的中国传统文化价值传承研究”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卞慧（1995-）女，江苏扬州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