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含之
有人说,爱上一座城,也许是因为城里一道生动的风景线,因为一段青梅往事,因为一座熟悉的老宅。或许,只是因为守望这座城里的那份情怀……
——题记
东经121度21分,这是与海洋和季节息息相关的江南一隅,也是属于我的小城。早晨有喜鹊的欢叫,风里带着温馨的芬芳,空气里时常有下过雨的清爽。选择一个晴朗的早晨,踏上单车,环骑在林荫道上,远望着我的城,深情地说一声:你还好吗?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与她对视,中间隔着十七年的距离。十七年,这是一个短暂而漫长的过程。出生在这座城,成长在这座城。从小看着她的相貌,听着她的故事,唱着她的歌。我所爱的这座城不是枝枝节节的什么,而是一段历史,一片土地,一道风景。从山水毓秀的白云阁的“云中亭”一直到江滨公园上的一路绿翠环绕,都积凑到了一块,每一个细小的事件都有一个小小的我,我的每一处思念和守望里都有这座城。城中有个我,我心里有个城。
记得第一次步入学堂,老校区的泥泞里耸立着青灰色小楼,西面的教学楼上匍匐着爬山虎,南面槛栏上挂满春天的紫藤萝。一年一年的光阴飞逝,见证了一代一代的孩童成长。我最初的印象和知识都来自这里,我性格与脾气里的许多元素都是这里所赐予的。光阴早就把最美的东西加在了它的身上,那个美妙的东西是清淡、是安稳、是从容不迫;与此同时,我也在时光里成长蜕变。那里曾有空旷静寂的地方,当我摸着长着小枇杷的老树,面向操场的积水滩,坐在白墙灰瓦的小礼堂旁,听诗歌班的歌声飞出古老的花格窗,挂上精致的飞檐,时光的古朴就沉淀在这里,和着我多彩的梦。
我也曾一次次地在这城里的老街撒欢儿乱跑,犹记得老街里吱呀呀的小车轻摇,戏台里悠悠地唱着台州乱弹;犹记得小巷的弄堂口坐着的白发老翁摇着大蒲扇,哼着名为“老街情思”的海门小调,“小的时候常在这里玩耍,高高的前门仿佛挨着我的家,一蓬衰草,几声蛐蛐叫……”;犹记得青少年宫旁的拱门下叫卖的两元一杯凉粉糊和口齿留香的“詹记蛋饼”;犹记得戚继光庙前一步步拾阶而上,敬佩楹联上题写的“荡彼倭夷靖海宇,保吾黎庶泽椒江”的豪将之风;犹记得老街里泥人朱手底下的“八仙过海”“十八罗汉”泥雕活灵活现……声音回荡在耳根里,味道香醇在口齿里,文化积淀在历史里,老城因我们的坚守而更为丰盈。忘不了老城里的人们热情而灿烂的笑,忘不了他们手里的大蒲扇,扇着夏日里纷拥在灯光下的飞虫,扇着星星扇着月亮……明清时便有“小上海”之称的老城在岁月的长流中、在邻人们的守望中充实而安详。
俯仰之间,我在长大,老城也在发展。如今的我已经脱去稚气,变得贞静而成熟;如今的城也一步步地踏着时代的节拍将轮廓改变。当水汽氤氲着这座城,雾似轻纱似的蒙照着,幢幢大楼在朦胧中凸显,排排公寓显得简洁大方,藏青的窗框嵌在淡褐色的墙面上。远看商务大楼如雨后春笋般地拔地矗立而起,楼楼相望,在这青春洋溢的阳光下,它们用反光镜面互相问候对方。十字马路取代了昔日繁华的老街,人们开始享受着在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喧嚣中追求色彩斑斓的快感。戏台里的观众也越来越少,绕过拱门去往咖啡馆的人却越来越多……说到底,我还是害怕老城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改变,徒留在时光里,一声紧着一声地叹息,最后形成一股高腔,低徊哀伤。
然而,时间早已磨平了青石板的棱角,也磨平了我的忧虑。当我再一次瞩望这熟悉的小城,我突然觉得,变了的,只是我们的双眼,和我们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在过去与未来的交汇点上,老城,正在焕发出她的生机。
你看,杨府庙口的百年老槐树依旧轩邈,庙门前卖糖葫芦的小贩的拨浪鼓敲响新的节奏;重新修葺的老街,南面的粉墙灰瓦,古色古香,北面的石质雕花,浪漫典雅,老街里的人们正在街头巷尾演绎着新的广场舞。西面广场上一曲《青花瓷》時常放着,东面戏台上也偶尔唱响一出《乌盆记》……当过去与现在的影像重叠,于是就可以拼凑出不一样的未来。我想,我们无法用短暂的生命去阻挡古老文明前进的脚步,但却可以在无数个日新月异的日子里坚守着一份情怀,不忘那一颗爱她的初心。
一座城,一生情。
守望记忆,守望这座城的温度,守着她的过往,望向她的未来。我只愿自己能成为诗人,把一切好听好看的字都浸在血里,像杜鹃一样啼出我的爱。就像《民间》中所说的那样,因为这里有我最浅最深的欢喜,我将我的灵魂寄放在了这里……
我再次深情地呼唤一声:老城,你会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