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公司知识管理的特点及启示

徐拥军，王露露

（中国人民大学 信息资源管理学院，北京 100872）

知识经济时代，以知识为导向的技术创新成为提高企业核心竞争力的关键。尤其是对于高新技术产业而言，在经济和科技全球化的背景下，知识不仅是重要的战略资源，还是技术创新和效益增长的源泉。知识管理可以增加企业的知识存量，优化企业的知识结构，提高企业知识的共享、转化和应用效率，从而提高企业的科技创新能力和市场竞争能力，最终推动企业实现可持续发展。当前，国际企业竞争白热化，国际贸易关系也日趋紧张，合法合规、科学有效的知识管理对于公司全球业务的发展而言更显得尤为重要。本文以华为技术有限公司（下文简称“华为”）为案例，分析该公司知识管理的主要特征，并由此提出对全球化科技型企业知识管理的启示。

一、提出问题

（一）研究综述

选取“华为+知识管理”为组合关键词，在中国知网进行检索，截至2019年2月28日检得13篇相关文献，主题分布情况如图1所示。由图1可见，当前学界已经关注到了知识管理中的隐性知识、知识创新、知识共享和组织学习等主题，尤其强调华为作为科技型企业，知识管理与创新对提高其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意义。还有文献关注到了环境动态性对华为知识管理策略的影响，但是在两者之间尚未构建起紧密的联系，还有待进行深入探索。

图1 中文文献关键词（频次前30）知识图谱

在现有13篇文献中，只有3篇是将华为作为核心研究案例，其他文章大多将华为与中兴、小米、微软和Google等科技型公司作为并列研究对象，重点在于利用已有专利、研发费用、营业收入等数据进行定性分析。譬如，常逢梅（2012）［1］以T D-SC D M A联盟的高技术主导企业（华为、海尔、中兴、联想、海信、上海贝尔、TCL、大唐电信、波导和武汉邮电）为样本，收集了这些企业的申请专利数、研究费用和研发人员数量等数据，对基于吸收能力的知识整合水平及特征进行了实证研究。在3篇将华为作为核心研究案例的论文中，屈璐和黎津（2015）［2］分析了开放式创新理念对华为知识管理策略的影响。葛明磊和李源（2014）［3］对华为公司创业期、发展期、变革期、成熟期四个阶段的组织能力与创新人才管理进行质性编码和系统分析。毛奕（2002）［4］提出华为知识管理方法重视以人为本、提倡合作精神和构建合理知识管理结构，具有尊重知识、人才和知识产权，适应于团队工作、项目工作和创新工作等特点，有利于知识更新、共享和商品化。总体上，本主题研究的文献很少，尤其是新时代背景下的华为企业知识管理特点有进一步深入研究的必要。

（二）案例选择

选择华为作为研究案例的主要原因如下：一是华为快速成长为世界领先的知识型通信企业，其成长的秘密倍受人们关注，也能给其他全球化科技企业提供诸多启示。二是笔者曾于2017年11月在华为深圳总部文档管理能力中心进行了实地调研，与主管人员进行了深入交流。调研结果显示在当前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华为的全球文档管理系统较为先进，成为其知识管理的坚实基础。三是华为本身也对全球创新环境的变化较为敏感，截至2018年，华为各项业务遍及全球170多个国家和地区①参见华为官网.华为公司简介.https：//www.huawei.com/cn/about-huawei/.［2018-12-23］.。在近期中美贸易摩擦争端中，华为面对美国一轮又一轮的安全审查和合规监管，始终未给美国司法部和安全部留下把柄。四是华为十分重视专利制度，是当前通信设备行业申请专利最多的企业，已经建立了较为完善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五是华为高层十分重视知识管理。华为轮值首席执行官徐直军曾在《让知识和经验为华为创造价值》一文中提到：“各级主管一直在苦恼如何持续提升员工的作战能力，如何确保业务效率与质量不断得到提升，一直在寻找解决此苦恼的钥匙。我认为知识管理正是大家要寻找的钥匙”②华为人.华为：让知识和经验为公司创造价值［EB/OL］.［2018-12-23］.http：//www.sohu.com/a/108822524_205354.。

二、华为企业知识管理的特征

（一）坚持“知本主义”，实行股权动态分配制度

知识管理离不开对人的管理，科技型企业更是依赖于人的创新能力的开发与应用。华为之所以可以成为中国申请专利最多的企业，并成功打开欧美市场，离不开华为公司独特的知识管理理念和价值分配制度，即“知本主义”理念和股权动态分配制度。华为所坚持的“知本主义”不同于意识形态领域中的概念，它是华为在解决发展动力问题时总结出来的系统理论，它主张的是相对于土地、资金而言，知识是企业经营的核心资源，知识创造是推动企业发展的根本动力。华为在创建之初，即实行员工持股制，随着该制度的发展完善，逐渐通过出资权③出资权是指在公司因经营业务发展需要增加资本时，有权优先按实缴的出资比例认缴公司新增资本。把劳动和产权联系起来，劳动分为体力劳动和知识劳动，而鉴于华为是科技创新型企业，实际上是把知识劳动与产权联系起来。1995年，华为邀请中国人民大学教授作为企业顾问和咨询专家制定了《华为基本法》，1998年3月审议通过最终版本④华为基本法.百度百科［EB/OL］.［2019-02-13］.https：//baike.baidu.com/item/%E5%8D%8E%E4%B8%BA%E5%9F%BA%E6%9C%AC%E6%B3%95/7237692?fr=aladdin.。《华为基本法》明确提出了“知本主义”这一概念，并将其视为整部《基本法》的核心思想。根据彭博亿万富翁指数（Bloomberg Billionaires Index）的数据，该公司2017年的报告显示，任正非仅拥有华为1.4%的股份，而剩下98.6%的股票，都归员工所有⑤新浪科技.华为任正非打破数年沉默，否认间谍活动并赞扬特朗普［EB/OL］.［2019-02-28］.http：//gd.sina.com.cn/sztech-news/hlw/2019-01-16/detail-ihqfskcn7591198.shtm l.。

分配是解决管理问题的根本，华为的“知本主义”和股权动态分配制度具有以下优点：一是知识劳动可以转化为资本。《华为基本法》第十八条提出，华为要“实行按劳（包括知识劳动）分配和按资（包括企业家的管理和风险）分配相结合的分配方式”。第十六条明确提出：“劳动、知识、企业家和资本创造了公司的全部价值”。不同于按劳分配和按资分配的制度，按知识分配将劳动要素进行了细分，鉴于华为是知识密集型企业，因而强调的是知识劳动在劳动形式中的重要地位与价值，同时还为知识赋予了分配形式，使得知识可以直接转化为资本并创造价值。二是知识劳动可以获得职权。《华为基本法》明确规定，公司需要“为员工的发展，提供平等的机会和条件”。华为的股权分配制度打破了“所有权决定经营权和管理权”的旧规，公司建立了客观公平的价值评估体系，依据员工自身的知识和能力水平分配权限，员工在积极提升自己知识层次和创新能力的情况下，就有可能获取职务或者得到晋升。可见，华为以奋斗者为本，体现对知识员工贡献的认可，是对知识员工的激励。三是以知为本，实行股权动态分配制度。按劳分配本身也是动态的，通过对项目成果、出勤情况和阶段性业绩等考核标准进行动态分配。华为将这一机制移植到了股份分配之上，通过对员工的可持续性贡献、工作能力、劳动态度和发展潜力的评价，确定配股额，给予出资权（或认股权）。利用股权安排形成公司的核心力量、中坚力量和保持对公司的有效控制，不断地使最有才能与责任心的人拥有重要的股权。并强调了这种动态分配是否合理的最终标准，是公司的成就、全体员工的士气和对公司的归属意识①杨杜.探析华为的秘密：“知本主义”企业机制的巨大成功.［2019-02-22］.https：//www.jiemian.com/article/1370501.html.。在分离管理权和所有权的过程中，个人资历与经验被摒弃，知识成为连接管理权和所有权的核心纽带。

（二）重视专利保护，构建较为合理的自主创新网络

知识管理不仅仅是组织内部的管理，知识是流动的，只有发生跨越组织边界的知识交换，才能真正有利于创新活动的开展，成为组织的核心竞争力。知识产权的核心价值不在于数量，而在于他人引用，只有出现了被引证才可以更大效率地将知识流转化为现金流。因此，不仅仅要关注华为内部的知识管理策略，还要将其置身于国家和全球范围的自主创新网络环境下，多角度分析华为知识产权的被引证情况。

鉴于华为是一家全球化企业，因此，笔者主要在美国专利商标局（United States Patent and Trademark Office，USPTO）（https：//www.uspto.gov/）、中国国家知识产权官网（http：//www.sipo.gov.cn/）和华为集团官网（https：//www.huawei.com/cn/）对华为的认证专利数和被引证数进行了调研。一方面，从国家范围来看华为的专利数，以无线通信网络专利技术②国际专利分类法使用代码“H04W”表示无线通信网络技术专利。为例，检索从2008 年至2018 年近十年华为在该领域的USPTO 授权专利数，以“ISD/20080101-＞20181231 AND ICL/H04W$）AND AN/Huawei”为检索式，共检索到3 085 项。其他条件不变，检索中国十年间经USPTO 授权的专利数，以“ISD/20080101-＞20181231 AND ICL/H04W$）AND ACN/CN”为检索式，共检索到了5960项专利。对比发现，从2008 年至2018 年间，华为在无线通信网络技术领域经USPTO 授权的专利数占中国总数的51.8%，可见华为创新能力在全国占据明显的优势地位。

另一方面，从全球范围来看华为专利被引证情况，截至2019 年2 月28 日，以“Huawei”为关键词进行检索，一共检索到了5998 项专利经USPTO 授权，同样以“Huawei”为关键词对被引证情况进行检索，发现这些专利一共被6 771 项国际专利所引证过，其中包括美国、韩国、日本、瑞典和法国等发达国家，遍布欧亚非等几大洲，可见华为的知识溢出成果较为显著。另外，苗晴、石盈芳和姚洪兴曾于2016 年专门对华为的专利网络进行了统计分析，运用社会网络分析软件UCINET6.0，建立了华为专利引证及被引证关系的（474 X 28）二值矩阵。研究发现华为最高被引证者为美国，占被引证总数的比例接近40%，表明美国是华为最大的专利知识溢出国；华为对国内专利的溢出效应仅次于美国，体现了华为专利知识在国内流动性较高；韩国、瑞典和日本等国也是华为专利知识的主要输出国［5］。

（三）重视知识利用，建立面向全球的知识管理系统

知识管理不仅仅包括知识发现、共享和交换等环节，对于企业而言，最终的意义在于将知识流转化为现金流，而转化的关键在于知识如何以最低的成本、最高的效率将最好的产品交付给客户。当前知识管理的瓶颈可能是组织对知识利用的惰性，也可以说是知识落地的效率不高。这种惰性可能来自不科学的人员激励系统、不完善的知识产权体系和不连贯的落地系统等方面。对于华为而言，在股权分配、专利申请等方面都表现得相对较成熟，因此，面对的难题之一就在于知识的变现。2019年1月18日，华为心声社区发布了任正非连续签署的2019年006号、007号总裁办电子邮件，在邮件中任正非表示“所有工作都要对准‘多产粮食’和‘增加土地肥力’”①环球网.任正非：华为已进入战时状态 结构调整 去除平庸.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26499677702001242&wfr=spider&for=pc.［2019-02-13］.。华为的知识管理最终也要落实于“多产粮食”。

华为轮值首席执行官徐直军曾在第一届华为知识管理大会上提出：“华为公司最大的浪费就是经验的浪费”，可见华为高层对知识利用的关注。华为始终坚持“知识管理的核心价值在于利用”，在推动知识管理转型的路上，将不断积累的文档资源与实际业务进行了紧密结合，成功推动了知识管理价值的实现。2013年，华为将埃塞俄比亚的一线项目文档和相关经验进行知识收割，并将其共享给非洲其他想要吸取经验、教训的国家和地区机构，这样的共享形式受到了一线机构的广泛欢迎［6］。除了理念指导之外，为了推动知识的利用，华为从绩效考评、业务系统等方面着手推进知识的利用。一方面，将知识管理的绩效考评与业务指标挂钩，譬如，在衡量知识管理在项目工程交付体系中的价值时，考虑标准是有利于降低交付成本、交付周期和人力投入。另一方面，除了推进知识资本化和专利标准化之外，华为还发挥自身的技术优势，通过构建市场管理、创新产品开发、集成供应链和客户管理等系统，推动知识流与业务流的集成化与自动化，以解决落地系统的流畅性问题。

（四）重视文档管理，发挥合法合规经营的证据价值

企业在建设知识管理的过程中，文档管理作为知识管理的基础，两者之间存在着重要的递进转化关系，即档案管理是知识管理的基础，知识管理是档案管理的方向［7］。但实践中，许多公司文档管理部门与知识管理部门之间多为平行结构，也较少发生两个部门之间的协作任务。事实上，良好的知识管理水平必然建立在高效的文档管理系统之上，同时，知识管理也是文档管理发展的一个必然趋势。因此，以文档管理为基础的知识管理才可以长久运作下去，文档中系统总结的经验与知识的价值才可以得到充分的发挥，而文档管理以知识管理为发展目标，也可以有重点地为公司业务活动的开展提供经验与证据支持。值得注意的是，文档管理发展的重要目标之一在于发挥证据价值，满足合法合规经营需要，尤其是对于华为这样的全球化企业而言，文档管理的证据价值显得更为重要。2017年，美国司法部旗下的联邦调查局（F B I）和财政部旗下的外国资产控制办公室（O FA C）曾对华为进行过多次相关调查。但是美国当局没有找到华为的任何致命证据，也只能是进一步限制华为的业务在美国发展的步伐②中国证券报.华为被美国调查？华为为啥这么淡定？https：//finance.ifeng.com/a/20180427/16211717_0.shtml.［2019-02-22］.。截至2018年，华为各项业务遍及全球170多个国家和地区①参见华为官网.华为公司简介.https：//www.huawei.com/cn/about-huawei/.［2018-12-23］.，要确保可以应对美国司法部的无端调查、境外居高不下的劳工权益保障案件和进口文档合法性检查等境外企业常见问题，做好文档管理是关键。

华为CEO任正非曾在2005年5月发布的《致新员工书》中提到：“没有记录的公司，迟早是要垮掉的”。可见华为对文档管理工作的重视。笔者曾于2017年11月对华为文档管理部门进行了实地调研，发现华为的知识管理与文档管理建立了良好的协作关系，同时对于文档管理与知识管理的发展关系已有了清晰的理论认知。在组织结构关系方面，华为文档管理和知识管理隶属于同一个职能部门，借助于集成化、自动化的文档管理系统，实现了两者相互融合、相互促进，共同为公司创造价值，在境外业务开展过程中，文档部门也经常协助知识管理部门将一线部门开拓海外市场的经验进行共享［8］。在发展理念上，华为参照Forrester R esearc h公司所提出的企业知识管理发展阶段（具体参见图2），积极推进文档管理向知识管理过渡。当前华为已经完成了档案管理阶段，正在积极推动文档管理阶段的发展。而下一步的阶段性计划就是知识管理，在横向上，将扩大文档管理与知识管理的融合面积，扩展到文档形成的上下文情境，提高知识的重用价值和效率；在纵向上，将重点聚焦在具有创新价值和变现价值的文档上，尤其是在业务流程方面积极推进知识沉淀，更好地为研发、交付和销售等工作提供知识服务。

图2 Forrester Research企业文档发展阶段

三、华为知识管理对全球化科技型企业的启示

（一）推动知识价值实现

1997年，在《华为基本法》的起草过程中，起草小组的一位教授曾经问任正非：“人才是不是华为的核心竞争力？”，他的回答则出人意料：“人才不是华为的核心竞争力，对人才进行管理的能力才是企业的核心竞争力。”［9］《华为基本法》中明确提出：“我们强调，人力资本不断增值的目标优先于财务资本增值的目标”。相较于知识、资本和人才的能力本身，华为将管理人才的能力置于第一位，甚至可以说，华为不仅是通信运营类企业，更是人才运营型企业，通过不断激发和活用员工的知识，并提供了一种促使员工可以持续地提供知识的机制，即“知本主义”。可见，在知识管理中，华为一直赋予管理人才的能力极为重要的地位。

形成有效的知识实现形式是进行人才能力管理的关键。华为在实现以能力为核心的时候，采取的主要形式是知识资本化。当然，除了这一形式外，还包括知识商品化、知识权力化、剩余价值累积化等其他实现形式，无论何种形式，都需要首先肯定知识的地位，即知识是有价位和可以赋予一定的权力的。其后，对于创新知识型企业而言，知识资本化和权力化是当前可以考虑的主要形式。因为相对于知识资本化和知识权力化，知识商品化的实现形式是低效的，以知识劳动换取工资、奖金、福利、退休金等的形式，对于当下的知识工作者而言，不足以转化为高效的生产力，无法持续激励知识工作者进行知识创造。此外，这样的价值实现形式并未将知识劳动与其他劳动形式区分开。将思想束缚在争论劳动力是不是商品、技术是不是商品上，实际上这只是劳动与货币、技术与货币的交换，即价值形态的转化问题。但是“知本主义”需要探索的不是知识与货币的交换，而是知识的创造。仅仅停留在交换层次上，确实可以解决劳动收入和技术实现问题，但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价值创造问题①杨杜.探析华为的秘密：“知本主义”企业机制的巨大成功.https：//www.jiemian.com/article/1370501.htm l.［2019-02-22］.。因此，需要承认知识的价值，多形式探索实现知识的价值，激励和利用人才的能力。

（二）提高专利转化效率

如前文所述，华为近年在5G领域掌握领先技术，拥有一大批国际认可的知识产权，在中国也是具有较高创新能力的新型产业。不仅仅是华为，中国大部分企业已经开始意识到专利申请、知识产权对商业机会的重要意义。然而，如今困扰大多数企业的是知识产权的转化问题，专利制度的保护与开放一直处于“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尴尬境地中，由此导致以某企业为核心的创新网络必然要经历“U字形”困境，即在网络形成初期，产权制度的保护对于企业发展而言是有利的，有利于激活企业创造力；然而，随着创新网络的发展，产权制度的保护对于企业接纳异质性资源、众创型人才和“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创新会产生一定的阻碍；当度过低潮期，即形成有效的专利转化机制，促进知识资源的价值实现，方可推动企业经济效益的再提高。

在知识产权转化方面，苹果“去专利化”的知识管理模式可以提供一定的参考。相比较Google和微软，苹果申请的专利数最少，但是在专利和科技成果实施效率方面却明显高于其他两个企业。出现这一现象的原因是：以美国“自然法”保护的市场自治、公司自治、公民自治制度管理的知识产品（或资源）为基础，苹果很多知识产品不申请专利，直接进入市场，通过发布、应用实现产权化，以及实现产权的公示化。其发布、应用周期可能比微软、华为、IBM、Google申请专利的周期更短。更关键的问题在于，苹果发布、应用的知识主要是模块化、开放化、实用化知识，而且规模庞大、格式自由、传播迅速［10］。这样的创新网络看似封闭，实则内部面向苹果市场开放输出专利与知识。开放的耗散结构可以避免走“U字形”路线，由企业自主承担风险和问题，构建企业自主掌控的开放型创新平台，从而可以引入大量开发主体对已有的专利库进行“拼接”与知识转化，实现专利的“自产自销”。

（三）提供创意落地服务

华为的知识管理侧重于经验的分享与利用，但是如前文所述，很多申请的专利在受法律保护后，在知识创意环节中只能大量投入到专利研发团队，但是知识的对外输出和落地效率无法完全跟上专利研发的步伐。知识管理不仅在于经验的分享，还在于知识的创造，而知识的创造不仅仅是研发，更重要的是各种创意落地，形成可盈利的、满足市场需求的产品。当然这样的创意落地服务并非适用于企业的所有产品与技术开发，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是直接面向用户市场的产品，引导用户“众创”参与产品的设计、开发和加工等流程可以提高产品的市场接受度，更好地满足用户需求。

当前很多制造业在知识管理改革的驱动下开始向互联网企业转型，将生产重点从“制造钢板”转移到了“制造钢板的方案”，这一转变代表着企业从制造流水线向创意流水线转型。知识管理改革将彻底颠覆原先的金字塔型组织结构，最底层的用户与创客将会成为创意生产的主体，而企业则成为孵化创意的开放平台，为优秀的创意提供优质的、全流程的、有红利的创意落地服务。这一类企业的代表是海尔，海尔通过COSMO互联平台实现工厂直连用户/创客，将产品设计、研发和制造等供应商资源也整合到平台上，让用户参与创意落地的全过程，从大规模制造转变为大规模定制。在海尔互联工厂的支撑下，参与设计的用户可以实时查看产品的订单、生产、物流、交付全过程，实现了数据的透明可追溯［11］。创意落地服务不仅仅对应的是知识管理的知识创造环节，为了实现知识落地创造价值，还需对知识共享、加工与实现进行跟踪式服务，直接对接了用户市场需求。这样对外封闭、对内开放的构建理念类似于前文提到的苹果的“去专利化”模式，都是搭建一个知识平台，加入平台的只能聚焦于本平台的产品，但是本平台的任何知识资源都可无门槛或者极低门槛地免费获取和利用。

（四）夯实文档管理基础

基于Forrester企业文档管理发展阶段模型，文档资源是企业显性知识的重要组成部分。文档管理是向知识管理过渡的前一阶段，实现了文档一体化、自动化对于知识共享、数据分析和创意孵化都大有裨益。但是文档管理也不同于更高层次的知识管理，鉴于该阶段的管理对象大多为结构化或者半结构化的数据，因此更便于进行一体化、自动化管理，在该阶段实现完善的管理，就可以直接为企业业务流程服务，同时可以为企业合法合规经营提供法律证据。尤其是在面对海外严苛的安全审查和合规监管时，可以维护企业的合法权益。

华为的知识管理功能统一嵌入在“四位一体”文档管理框架中，该框架遵循安全、统一、规范和高效的基本方针，使命是管理公司所有文档，保障公司合规运营，促进业务简洁高效，核心是“五个一”，即一套规则、一套流程、一站式平台、一套组织和一套运营体系。其中，一套规则是围绕法律法规和业务流程来制定文档管理规则；一站式平台是构建统一的信息管理平台，主要负责提供档案管理、文档查询、归档集成、文档编码与分类、文档审批与发布、文档应用服务和文档存储服务等。此外的一套流程、一套组织和一套运营体系是为了规范文档管理流程，从考核和监督等角度确保文档管理过程符合统一规范。值得注意的是，华为在一体化信息系统建设上的成功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其优秀的技术研究团队，而文档管理部门需要做的是提出功能需求和系统设计方案。技术因素虽然并非是决定档案部门开发业务价值的决定性因素，却也是不可缺少的重要因素。

不同的企业会形成不同模式的知识管理，华为知识管理模式的核心在于对知识的激励，即知识资本化。文中提到的苹果“去专利化”的知识管理模式利用的是美国分级的专利法律制度，海尔“倒金字塔”知识管理结构重点在于组织结构的变革。可见，知识管理不是企业可独立出来的单个战略，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结构性战略，而它的突破口可以是法律、人力资源管理、组织结构等角度。因此，在制定自身的知识管理战略时，应当结合自身的行业性质与战略目标，寻求到可切入改革的突破口，进而由此带动整个企业的变革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