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规制如何影响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

2020-05-08 08:55唐林罗小锋张俊飚
关键词:沼气环境治理规制

□唐林,罗小锋,张俊飚

一、引言

我国农村过去粗放式的经济发展方式,一方面使得农村经济取得了一定程度的发展,但另一方面也带来了农村环境的污染,而且农村环境污染问题已经给农业生产和农民生活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已成为农村治理中亟待解决的问题[1]。相关统计数据显示,中国每年产生的畜禽粪污38亿吨,而综合利用率却不到60%(1)数据来源于农业部、国家发展改革委、 财政部、住房城乡建设部、环境保护部、 科学技术部六部联合下发的《关于推进农业废弃物资源化利用试点的方案》。。畜禽粪污成为农业面源污染的重要污染源。农业废弃物被称做是放错位置的资源,如果能够合理处置,比如畜禽粪便沼气化利用,既能获得经济效益,又能获得生态效益;但如果处理不当,则会造成环境污染。当前农村环境治理主要以政府的调控和环境规制为主,虽然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却依然无法满足农村环境治理的需求。有研究指出政府治理农村环境效果不显著的原因是农户参与不足,农户的参与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农村环境治理的效果[2]。农户又恰是农村环境的承受者和影响者,而畜禽粪便等农业废弃物的处理主体也应当是农户。因此,研究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问题,对进一步加强农村环境治理、实现美丽乡村建设具有重要的意义。

关于农村环境建设及治理问题,学者们主要从非集中化治理[3]、环境治理技术创新[4]、管理体制[5]以及乡镇管理者[6]等方面做了丰富且卓有成效的研究,但通过对已有文献的梳理不难发现,早期的研究更多是基于宏观层面的考虑,认为政府应该加强自上而下的环境治理力度。也有部分学者进一步强调了政府环境规制在农户绿色生产技术采纳[7]以及养殖户废弃物处理[8]等方面的作用。就长期的考量,农户参与环境治理的机制构建显得尤为重要[9]。最近的相关研究也更加突出了农户参与农村环境治理的重要性。研究表明,政府与社会资本合作模式[10]、政府加农户的治理模式[2]以及多元主体共同治理模式[11]在农村环境治理中的作用越发突出。但总体来说,已有研究仍然缺乏从农户意愿和行为层面的微观视角关注农村环境治理问题,而且对政府和农户各自在农村环境治理中的作用以及政府规制手段产生作用的机理探讨的研究更是少之又少。

不可否认的是,农村环境具有公共物品的属性,因此在农村环境治理的过程中容易产生“搭便车”现象,进而造成公地悲剧。在某种程度上,政府的规制能够使环境污染的外部性内部化,部分研究也证实了政府的环境规制在协调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中的重要作用[12]。此外,宋妍和张明[13]的研究认为,提升公众的认知将是实现中国绿色发展的重要路径。从本质上看,农户参与村域环境治理的过程就是提高农村环境质量的过程,农户能够从中获得不同程度的福利改进,这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农户对生态价值的认知[14]。黄祖辉[15]指出农户意愿与行为是内外部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作为外部因素的重要体现,环境规制在农村环境治理中扮演重要角色;环境认知则是影响农户参与环境治理的重要内部因素。虽然少数学者就环境规制及环境认知在农村环境治理中的重要作用分别做了研究,但少有学者将内外部因素统一起来考虑,而且相关研究缺乏对环境规制作用机理的分析,对环境规制、环境认知影响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传导机制的研究更是寥寥无几。不同环境规制以及环境认知对农户意愿的影响存在差异,对这种影响大小的研究也相对缺乏。此外,已有研究大多是基于环境规制和环境认知整体情况进行分析,少有研究就不同类型环境规制和环境认知对农户意愿的影响差异进行探讨。基于此,本文基于内外部影响因素的视角,探讨环境规制、环境认知对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影响,并就不同类型环境规制和环境认知对农户意愿的影响差异进行探讨;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分析环境规制和环境认知产生影响的内在逻辑和路径,并利用湖北省的农户调查数据进行实证检验,以期为解决农村环境问题提供参考。

二、理论分析及研究假说

(一)环境规制与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

农村环境具有公共物品的属性,环境污染又具有负的外部性,李芬妮等[7]认为需要将环境污染的外部性内部化。其中,庇古[16]强调政府应该通过征税、补贴等方式,加强政府的直接规制,这也为政府加强环境规制提供了直接理论依据。环境规制是指政府通过补贴、行政处罚、宣传教育等方式引导、激励和约束农户的生产和生活行为,最终实现经济增长与环境改善的目标[12]。本文借鉴李芬妮等[7]、赵玉民等[17]、黄祖辉等[18]的研究,结合环境规制的内涵,将环境规制分为宣传规制、激励规制和约束规制三类。

根据微观经济学理论,农户是否有参与村域环境治理的意愿可以看做是在一定约束条件下的效用最大化的问题[19]。在不考虑政府环境规制等外部因素的情况下,农户参与畜禽粪便沼气利用项目的成本主要是修建沼气池等所付出的成本,而收益则包括使用沼气所获得的收益以及环境改善后获得的额外收益。假设农户的预算约束为I,则农户参与沼气利用项目的效用包括:参与环境治理(修沼气池)付出的成本(C1,0≤C1≤I)而减少的效用为UC1(UC1≥0,且是C1的增函数),因参与沼气利用项目而获得沼气等能源消费(R)所获得的效用为UR(UR≥0,且是R的增函数),因环境改善获得的额外效用为Ur(Ur≥0,且是r的增函数),那么,农户参与畜禽粪便沼气利用等环境治理项目所获得的效用总和为△U1=(UR+Ur-UC1)。若△U1>0,(UR+Ur)>UC1,则农户有意愿参与畜禽粪便沼气利用等环境治理项目;反之,则没有参与意愿。

在考虑政府环境规制等外部因素的情况下,农户参与村域环境治理的效用既包括参与环境治理所要付出成本(建沼气池等)而导致的效用损失[20],不参与环境治理且随意排放畜禽粪便造成环境污染而导致政府处罚(C2,0≤C2≤I)所产生的效用损失UC2(UC2≥0,且是C2的增函数),以及环境污染后而产生的额外效用损失Ue(Ue≥0,且是e的增函数);又包括参与畜禽粪便沼气利用项目等环境治理而获得政府补贴(R1)所产生的效用UR1(UR1≥0,且是R1的增函数)、使用沼气等能源所获得的效用UR和因环境改善而获得的额外效用Ur。那么农户参与环境治理的总效用为△U2=(UR1+UR+Ur)-(UC1+UC2+Ue)。而农户参与环境治理(修沼气池)付出的成本C1、因参与沼气利用项目而获得沼气等能源消费(R)所获得的效用UR、因环境改善获得的额外效用Ur以及因环境污染而产生的额外效用损失Ue是不变的。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政府实施激励规制,即对参与沼气利用项目的农户给予补贴,则会分担农户环境治理的部分成本(Cp),此时农户参与环境治理的实际支出的成本为CA(C1=CA+Cp),农户因参与成本减少的效用为UCA。那么,在有政府激励规制情况下农户参与沼气利用项目的总效用为△U3=(UR1+UR+Ur)-(UCA+UC2+Ue)。由CA△U2,那么,△U3>0的概率也必然要大于△U2>0的概率。

若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政府实施约束规制,即政府加大对环境保护法律法规的执行力度,则农户不参与环境治理且随意排放畜禽粪便造成环境污染而遭受政府处罚的概率提高,且处罚力度加大(C2增加),进而所产生的效用损失UC2增加。那么,在有政府约束规制情况下农户不参与沼气利用项目所要付出的成本增加,根据理性选择理论,农户作出参与环境治理决策的概率提高。此外,政府实施宣传规制,即加大对沼气利用项目的宣传力度,这有利于加强农户对沼气利用项目环境效益的认知,提高农户的环境保护意识,从而引导农户顺应规制要求,加大对畜禽粪便的有效处理和资源化利用。宣传规制主要通过强化农户对畜禽粪便的环境影响的认知以及对政策的了解和感知,进而促使农户参与村域环境治理,提高农户的参与意愿[21]。因此,本文认为政府的激励规制能够降低农户参与环境治理的成本,进而提高农户参与环境治理的意愿;而政府的约束规制能够增加农户不参与环境治理的成本,从而提高农户参与环境治理的意愿;宣传规制则能够增强农户的环境保护意识,从而提高农户参与环境治理的意愿。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H1 激励规制能够提高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

H2 约束规制能够提高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

H3 宣传规制能够提高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

(二)环境认知与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

计划行为理论认为主体的行为认知和态度及可感知的行为控制决定主体的行为动机[22],进而产生相应的行为。农户作为农村环境治理的直接主体,农户的环境认知是环境治理的基点[23],农户的意愿和行为在一定的环境认知下展开。农户对当前农村环境状况的感知和对畜禽粪便的环境影响的认知与其环境诉求息息相关,较高的环境感知和较强的环境诉求会提高农户对畜禽粪便沼气利用项目的参与意愿。畜禽粪便沼气利用是农户有计划的决策,受到农户对该项目认知的影响。一般而言,农户对沼气利用项目的认知和态度越正向,则农户的行为意向越强。农户的沼气利用项目参与意愿和行为是在其环境认知的显著影响下的理性选择[21]。

农户的环境认知既包括农户在政府宣传以及自身实践过程中对畜禽粪便沼气利用形成的知识和推论,又包括农户对农村环境变化的感知。陈柱康等[24]将环境认知分为环境变化感知和环境知识认知两个部分,其他学者也从环境情感和环境知识两个维度测量了农户的环境认知[25]。其中,环境感知是农户“生态理性”的重要表现,一系列的环境问题给农户的生产和生活带来了威胁和压力,农户对环境的感知也越发强烈[26]。农户的环境感知是影响农户碳减排等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重要因素。环境感知越强,对畜禽粪便的环境污染感知越强,则农户参与畜禽粪便沼气利用项目的意愿越高。另外,环境知识是环境保护行为的重要依据和影响因素[27]。在一定程度上,农户所掌握的环境知识水平直接影响到农村环境治理的顺利推进[28]。彭远春[29]强调了环境知识在环境治理中具有稳定性。遵循这一理论逻辑,农户环境知识可以视为农村环境治理的重要基础,是影响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重要因素。农户环境知识水平越高,则其参与农村环境治理的意愿越强烈。

此外,对农户的环境宣传和教育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其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它主要是通过灌输知识、增强农户环境感知等途径,促使农户树立环境保护的价值观和环境保护的意识[30],提高农户的环境治理参与意愿。政府的环境规制在很大程度上能够起到环境教育的作用,能够通过提高农户环境知识水平和环保意识间接影响农户的环境治理参与意愿。段文杰等[27]指出,环境教育的最终目标是通过塑造公共的环境保护行为来改善生态环境。而环境宣传和教育等环境规制措施,正是通过环境知识和环境感知有效地转化为环境治理的参与意愿。因此,本文认为农户的环境感知和环境知识对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政府环境规制对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除了有直接的影响之外,还通过环境感知和环境知识间接影响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的假说:

H4 农户的环境感知越强,则其参与村域环境治理的意愿越强

H5 农户的环境知识水平越高,则其参与村域环境治理的意愿越强

H6 环境认知在政府的环境规制和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之间起着中介作用

三、数据、模型及变量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数据来源于湖北农村发展研究中心开展的农户调查。选用该数据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考虑:一是不同经济发展水平下农户的参与意愿及环境认知可能存在差异[31],而该数据涵盖了湖北武汉、黄冈、荆门、鄂州4个不同经济发展水平的市;二是课题组研究目的的需要,所选地区均是湖北省沼气利用项目重点推广的地区且沼气利用项目推广工作做得比较好;三是调研数据的详实可靠程度较高。本数据是中心课题组2018年7—8月,对湖北省农村固定观察点开展的农户调研,调研样本遵循随机取样的原则,总共收集了4个市32个镇(区)78个乡村1084份农户问卷。问卷内容包含详细的农户家庭基本特征及农业生产生活的各项数据。调研方式主要以接受过多次培训的研究生来组建团队,开展农户一对一的问卷访谈,并由调查员根据农户的明确表述来填制问卷。需要说明的是,出于本文的研究目的以及对样本数据缺失值、异常值的处理,最终获得有效样本数为1066份。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环境治理参与意愿。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环境治理参与意愿,是一个二元的虚拟变量。为了更好地测度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本文将农户参与畜禽粪便沼气化利用项目的情境设置为:“假设为了减少污染、保护生态环境,村委会决定以村为单位建设一个1000立方米的大型沼气池,项目建成后预计可为150户家庭集中供气,并可为500亩耕地提供有机肥。项目除去国家补贴、村委会自筹之外,尚有部分资金缺口,村委会决定秉承自愿原则,发出修建沼气池的募捐倡议书,以募集资金。凡是捐款者,均于功德碑镌刻芳名留念。您是否愿意参与?”回答项为“是”或者“否”。若受访者回答“是”,则表示愿意参与环境治理并对被解释变量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相关变量设置及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1。

2.核心解释变量。①环境规制。研究表明,环境规制按其性质可分为引导、激励和约束三类[7][18]。本文在相关研究的基础上,从宣传规制、激励规制和约束规制三个方面表征环境规制。其中,宣传规制用“政府对沼气利用项目宣传力度”题项测度,宣传力度从很小到很大五种程度,分别赋值为1到5。激励规制用“政府是否对参与沼气利用项目的农户发放补贴?”这一题项表征,若发放了补贴则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约束规制用“政府对环境保护法律法规的执行力度”表征,回答项为“非常小”“比较小”“一般”“比较大”“非常大”,分别赋值为1、2、3、4、5。相关变量设置及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设置及描述性统计分析

②环境认知。农户作为农村环境治理的直接主体,农户的环境认知是环境治理的基点[23],农户的行为在一定的环境认知下展开。陈柱康等[24]从环境变化感知和环境知识认知两个方面考察环境认知,本文参考相关研究,从环境感知和环境知识两个维度对环境认知进行测度。其中,用“您认为畜禽粪便等废弃物不当处理是否会污染环境?”这一题项测量环境感知,受访者回答的选项为“是”或“否”。另外,笔者通过设置“沼渣施肥能够有效改善田地土壤肥力”“沼气项目能够明显改善村庄空气质量”“沼气项目能有效减少畜禽粪便对水质的污染”“沼气项目能提高村民的环保意识”4个指标来测度环境知识。在此基础之上,采用探索性因子分析进行降维,结果显示,KMO统计量为0.819,Bartlett球形检验的P值为0.000,说明样本数据适用于因子分析。通过因子提取技术从4个指标中获得了1个公因子,并将其定义为“环境知识”。环境知识变量的测量指标及因子分析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环境知识指标设计及赋值说明

3.控制变量。为了更好地论证环境规制和环境认知与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关系,本文需要构建回归模型,并将受访者个人及其家庭特征作为控制变量纳入模型中,以便控制受访者个人及家庭间的异质性。本文借鉴唐林等[32]相关研究并基于数据的可获得性,将可能影响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控制变量分为个人层面和家庭层面两类:一是反映受访者个体特征的变量,如受访者性别、受访者年龄、受访者健康程度、受访者受教育年限等;二是反映农户家庭特征的变量,如是否有村干部、家庭年收入、耕地面积、家庭总人口等。这些变量基本涵盖了影响农户参与意愿的个体、家庭特征,也与相关文献基本一致。此外,本文还设置了3个地区虚拟变量,以便控制地区的异质性。相关变量的设置及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1。

(三)模型设置

为了进一步分析农户参与村域环境治理的影响因素,特别是验证前文提出的研究假说,检验环境规制和环境认知对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影响,本文建立计量经济模型开展定量分析。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环境治理参与意愿,考虑该变量为离散变量,故采用Logit模型。该模型的具体形式如下:

(1)

式中,Y表示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取值为1表示有参与意愿,取值为0则表示没有参与意愿。X为解释变量,包括:①核心解释变量,即环境规制、环境认知;②控制变量,包括受访者个人特征、受访者家庭特征以及地区虚拟变量。

四、估计结果及假说检验

(一)基准回归

回归之前,考虑变量之间可能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故需先对变量进行共线性诊断,即分别将每个自变量作为被解释变量,其余变量为解释变量进行回归。结果表明(2)限于篇幅,文章未汇报共线性诊断的结果,如有需要,可向作者索要。,所有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VIF)均小于3,说明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表3汇报了模型的估计结果,5个方程的卡方值均在1%的统计水平上拒绝了原假设,表明模型的拟合情况较好。为了更好地检验核心解释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影响,本文采用逐步引入解释变量的方法进行估计。方程1至方程3是先后引入核心解释变量、受访者个体特征、受访者家庭特征的回归结果,模型的卡方值和准R2均逐渐增大,表明模型的解释力增强了。方程1至方程3的结果显示,宣传规制、激励规制、环境知识和环境感知均对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方程4是只包括环境规制三个维度和所有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方程5是只包括环境认知两个维度和所有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方程6汇报的是所有变量的边际效用的计算结果。结果均显示,宣传规制、激励规制、环境知识和环境感知对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均有显著正向影响,假说得到初步验证。以下分析主要是基于方程6的回归结果。

就核心解释变量而言,环境规制中的宣传规制和激励规制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表明环境规制这种“自上而下”的治理模式的确对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产生了积极影响,而约束规制的影响却不显著,说明环境规制的约束作用稍有欠缺。对此可能的解释是,政府加强对环境保护和治理等方面的宣传,能够增强农户对环境保护及畜禽粪便沼气利用项目的认知,从而进一步强化农户的环保意识,提高农户参与环境治理的可能性。而激励规制则是通过发放沼气项目的补贴,降低农户参与沼气利用项目的成本,提高农户的参与意愿。约束规制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这与黄祖辉等[18]、徐志刚等[33]的研究结论一致。这是因为政府对相关环境政策的执行效果较差,而且大多数约束规制都只注重禁止农户行为,而非引导农户参与沼气利用项目等环境治理,进而产生了环境规制约束作用效果差的“相对性制度失灵”现象[7]。此外,环境规制三个维度的边际效用结果表明,激励规制对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影响最大(0.066),换言之,当前在农村推行沼气利用项目过程中,采用经济激励等措施的作用最大,更能激励农户积极参与沼气利用等环境治理,这与理性小农理论的基本思想相符合。

环境认知中的环境知识和环境感知均对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产生了显著性的正向影响,表明农户环境知识水平越高、环境感知越强,则参与村域环境治理的可能性越大。一方面,农户环境知识水平直接影响农户对沼气利用项目的评价。农户对畜禽粪便沼气利用项目的作用等了解得越充分,对畜禽粪便沼气利用项目与环境的关系理解得越深刻,则农户参与沼气利用项目的可能性越大;另一方面,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农户对生存环境的要求也逐渐提高。当农户感知生存环境发生变化并威胁农业生产和日常生活时,便会主动参与村域环境治理[24]。调研数据显示,86.7%的受访者认为畜禽粪便随意处置会污染生存环境,这会刺激农户参与畜禽粪便沼气利用项目。边际效用结果显示,环境感知的边际效用系数最大(0.386),也说明了加强宣传、增强农户的环境感知将是推进沼气利用项目的重要措施。

表3 环境规制、环境认知对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影响:基准回归结果

注:*、**、***分别代表在10%、5%、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括号中的数字为标准误

就控制变量而言,影响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显著变量有3个,分别是受访者年龄、受访者受教育年限和家中是否有村干部。其中,受访者年龄负向影响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即年龄越小的受访者,参与沼气利用项目的可能性越大,可能的原因是年龄越小的农户,对沼气利用项目等环境治理行为的认识水平和理解能力越强,越有可能参与环境治理。受访者受教育年限正向影响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这是因为接受教育能够提高农户生态环境保护意识及对生态环境重要性的认知。此外,教育作为一种准公共品,具有正向的外溢作用,能够正向影响农户的环保意识[34]。家中是否有村干部正向影响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其可能的解释,一方面是作为村干部的农户在个人能力、学识、认知等方面较其他非村干部农户强,其参与环境治理的可能性越大[2];另一方面是村干部需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

(二)稳健性检验

为了检验估计结果的稳健性,保证基准回归结果在其他情境下同样成立,本文采用以下三种策略进行稳健性检验:一是替换某些核心解释变量。替换变量的原则是所替换的变量与原有变量的含义要接近[35]。具体而言,本文采用政府激励的作用和是否有处罚分别替换激励规制和约束规制。其中用“政府沼气利用项目的资金投入的作用大小”表征政府激励的作用,并设置了“非常小”“比较小”“一般”“比较大”“非常大”5种程度,且分别赋值为1、2、3、4、5。用“您身边的亲戚邻居是否因为污染环境而遭受过处罚?”这一题项表征是否有处罚,若遭受过处罚则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二是采用其他的估计方法。基准回归采用的是Logit模型,但考虑仅用单一模型进行估计可能会产生估计结果的偏误,本文进一步采用Probit模型和OLS估计方法分析环境规制和环境认知对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影响。三是限定样本。老年人年老体衰,从事农业生产的能力较弱[34],参与环境治理的可能性也较小,但基于农村当前实际情况的考虑,现在仍然有部分60岁以上的老人在从事农业生产,因此,本文将受访者年龄为70周岁以上的老年人样本剔除后,重新进行Logit回归。稳健性检验的结果如表4所示。结果表明核心解释变量(宣传规制、激励规制、约束规制、环境知识、环境感知)和控制变量(个体特征、家庭特征和地区虚拟变量)的估计结果以及相关检验结果与基准回归结果相比未发生较大变化,说明本文的估计结果是稳健的。

表4 稳健性检验的回归结果

注:*、**、***分别代表在10%、5%、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

(三)进一步讨论:传导机制验证

以上的研究结果表明,环境规制和环境认知对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有显著正向的直接影响,那么除了直接影响外,是否会有间接的影响?环境规制和环境认知之间是否会存在一定的传导机制?根据前文的分析,本节将进一步就环境规制和环境认知对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产生影响的内在传导机制进行验证。通过对文献的梳理和理论的分析,本文认为环境规制可以通过提高农户环境认知来影响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一方面,农户环境认知是农户意愿和行为的基点,农户对某一村级事务的认知越好,则参与意愿越强烈;另一方面,环境规制是处理环境问题的重要手段,通过开展宣传教育、加大补贴力度以及处罚力度能够促进社会公众达成环境保护的共识,增强农户环境保护的认知和意识。农户主观感知的环境状况越好,也表明环境规制的效果越好。为了验证这一机制,本文参考温忠麟和叶宝娟[36]对中介效应的介绍,以及借鉴Iacobucci[37]的中介效应检验方法,构建如下的回归模型。由于被解释变量Y和中介变量M均为分类变量,故选取Logit回归:

Y=i+cX+e1

M=i+aX+e2

Y=i+c′X+bM+e3

其中,Y是被解释变量参与意愿;X是解释变量环境规制;M是中介变量环境认知;a表示环境规制对环境认知的回归系数;b表示环境认知对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回归系数;系数c′是在控制了中介变量后解释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直接效应;e1、e2、e3为回归残差。

表5 环境规制、环境认知对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影响结果:传导机制

注:*、**、***分别代表在10%、5%、1%的统计水平上显著

表5汇报了相应的实证回归结果,其中方程9的结果与方程3的结果一致,表明宣传规制、激励规制、环境知识和环境感知均对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有显著的正向影响。方程7和方程8分别是环境规制3个维度变量对环境知识和环境感知的回归结果,结果表明宣传规制、激励规制和约束规制对环境知识和环境感知均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即宣传规制、激励规制和约束规制越强,则农户的环境知识水平越高,对环境变化的感知越强。此外,方程5的结果表明,在不考虑环境规制的情况下,环境知识和环境感知对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产生了显著的正向影响,即农户对沼气利用项目的了解程度越高,对农村畜禽粪便不合理处理的危害感知越强,则农户参与村域环境治理的可能性越大。

为了进一步验证中介效应,本文根据模型结果及检验方法分别依次计算以下指标:

表6 环境感知与环境知识的中介效应检验

注:*、**、***分别表示中介效应检验值大于Z统计量临界值1.58、1.96和2.58的显著性,中介路径显著

其中,a表示环境规制对环境认知的回归系数;b表示环境认知对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回归系数;Sa和Sb分别为解释变量和中介变量的标准误;Za、Zb、Za·b、ZMediation均为Z统计量。对变量之间的中介效应检验主要是依据ZMediation服从正态分布时的显著性,具体检验的结果见表6。结果表明,环境感知和环境知识对宣传规制、激励规制和约束规制的中介作用均得到验证。由此可得出,政府加强农村环境保护以及沼气利用项目的宣传,加大对参与沼气利用项目农户的补贴力度,加强对污染农村环境的惩罚力度,能够有效提高农户的环境知识水平和环境保护意识,提高农户对农村环境变化的感知程度,进而提高农户村域环境治理的参与意愿。

五、结论与启示

农村环境问题是当前建设生态宜居的美丽乡村的重要制约因素,积极引导农户参与环境治理则是解决农村环境问题的重要手段。本文以此为出发点,基于湖北省的4个市32个镇(区)78个乡村1084份农户问卷数据,以畜禽粪便沼气利用项目为例,从政府层面和农户层面两个视角,探讨政府的环境规制和农户的环境认知对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影响,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分析了环境规制和环境认知影响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内在传导机制。研究结论如下:①环境规制和环境认知均对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有显著正向影响。其中,环境规制中的宣传规制、激励规制可促使农户积极参与农村环境治理,而环境认知中的环境知识和环境感知对农户村域环境治理亦有积极作用。②环境规制中的约束规制对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并未产生直接的影响,表明当前环境规制对农户的约束作用的效果欠佳。③就影响大小而言,相较于宣传和约束规制环境规制中的激励规制对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影响更大,而环境感知比环境知识对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的影响更大。④环境认知在环境规制和农户村域环境治理参与意愿之间起着中介作用,即环境规制可以通过提高农户环境认知来影响农户环境治理参与意愿。

上述的研究结论具有重要的政策启示。在当前农村环境治理仍然以政府的环境规制为主导的背景下,需要进一步加强环境规制对农户的制约,循序渐进地加强环境规制的力度,要结合实际情况灵活有效地调整环境规制的方向和力度。一方面是通过报纸、广播、微信等手段,进一步加大农村环境保护重要性的宣传,加大对畜禽粪便随意处置的环境危害的宣传,从而有效提高农户的环境知识水平和环境保护意识,提高农户对农村环境变化的感知程度,进而提高农户的环境治理参与度。另一方面是加大对畜禽粪便沼气利用项目的补贴力度,降低农户参与成本;同时,加大对畜禽粪便随意处置等环境危害行为的处罚力度,增加农户污染环境的行为成本,通过激励和约束机制积极引导农户参与农村环境治理,加快美丽乡村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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