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海洋民俗文化嬗变:历程及特点

2020-04-15 06:21:48朱兵艳刘士祥李华伟
河北旅游职业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渔民民俗文化南海

朱兵艳,刘士祥,李华伟

(海南软件职业技术学院 国际教育与旅游学院,海南 琼海 571400)

一、海洋民俗文化

自古以来,海南的先祖就是开发我国南海诸岛的主力军,他们为开拓“海上丝绸之路”积极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在漫长的海洋作业历史长河中,他们创造了丰富多彩的蓝色海洋文化瑰宝。基于海南岛得天独厚的自然、地理条件,丰富多彩的海洋文化资源,它既有中国海洋民俗文化共有的特点,更充满海南地域特色。

海洋文化不能简单地理解为“海洋+文化”,是人们长期在与海洋的互动中了解、认识海洋规律,综合利用海洋的过程中形成的产物[1]。海洋民俗文化,是指人类受海洋影响而形成的敬畏海洋和利用海洋的观念意识、思维方式、风俗习惯及行为准则。具体而言,就是沿海的人们由于受海洋广阔、宽宏、潮汐、风暴、神秘、流通等特性的影响而衍生的人文特性和精神,以及在政治、经济、文化、生产和生活等方面形成的行为准则、风俗习惯和处世方式[2]。海洋民俗文化研究主要集中我国东部沿海各省市,包括海洋民俗文化比较研究,海洋文化开发与保护,妈祖信俗,海洋民俗文化与“海上丝绸之路”相关性研究,海洋民俗文化翻译等方面。

二、海南海洋民俗文化嬗变及特点

海南四面环海,孤悬南海。文化需要赖以孕育、生存、发展的基础,海南独特的地理位置是海南海洋民俗文化产生和发展的基础[3]。海南沿海渔民无论是从事近海基本海洋生产生活还是赶赴“千里长沙”(今西沙群岛)“万里石塘”(今南沙群岛)远洋捕捞,这都构建了海南海洋民俗文化的基本骨架,并进一步充实完善了最具热带海洋特色的南海民俗文化。

(一)隋唐以前,海南以黎族先民为主,黎族文化萌芽并逐步发展,海南的陆海民俗文化相伴而生,但海洋性特征更为突出。

远古时代,海南最早的居民——百越族一支,即黎族祖先可能乘坐独木舟移居海南。先秦时期,百越族即有“善水、作舟”的记载。《汉书·严助传》记载,古越人“习于水斗,便于用舟”。海南黎族的传统民居“船型屋”技艺保留至今,被列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公元前214年,秦始皇平定岭南,设置南海、象郡,国家开始经略南海;公元前110年,汉武帝设置儋耳、珠崖二郡十六县,将海南正式纳入中国的版图。公元前46年,废珠崖郡,改为朱卢县,归广西合浦郡管辖。西汉封建王朝政权进入海南,但黎峒各部反抗斗争不断。公元43年,朱卢县被废,中央政权对海南的管辖几乎停滞,延缓了中原文化在海南的传播与发展。南梁大同年间(535-546),冼太夫人率各部黎族归附南梁,设置崖州,中央恢复对海南行政上的直接统治。西汉至南北朝时期,黎族先民由游猎采集逐渐过渡到以原始农业为主,辅之渔猎产品。早在新石器时代,海南黎族先民已经学会使用石矛、石箭、堵塞河水、投放鱼笼等方式在海河捕鱼[4],逐渐孕育并形成了海南独特的热带海洋民俗文化。隋大业三年(607年),改崖州为珠崖郡,中原封建王朝稳定了海南的统治地位,经济文化交流逐步增强。从公元前3世纪至公元15世纪,中国的造船航海技术领先,为海洋民俗文化的形成发展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随着中原文化逐渐深入海南,中华传统陆地民俗文化与海洋民俗文化相互影响、相互促进并融合发展,为海南民俗文化赋予了典型的海洋性特征。

(二)唐宋元时期,朝廷贬官命官、士族世家、将军士兵、和尚僧人等多种身份的人进入海南,中原文化深入海南的方方面面,与海南海洋民俗文化相互影响、融合发展;随着海上丝绸之路不断拓展,南海《更路簿》孕育并用于实践,海南“外向性”海洋民俗文化特征凸显,“崇商性”海洋民俗文化逐步发展。

唐贞观元年(627年),唐朝在海南设都督府。785年,广州刺史兼岭南节度使李复平定琼州黎民反抗,“遂教民陶瓦为屋,以免飓风之患……”传播砖瓦建筑技术,海南逐渐实现茅草屋或船型屋向砖瓦房转变,深刻影响了海南的建筑民俗文化[4]。作为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封建王朝,唐代的影响遍及全球。随着中央集权加强对海南的管辖,唐朝的朝廷命官贬官、士族世家、将军士兵、和尚僧人等进入海南,中原政治、经济、文化影响进一步增强,对相对闭塞滞后的海南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作为“当时全球最长的远洋航线”,唐代的广州“通海夷道”,从广州起航经海南“七洲洋”至波斯湾,全长达14000公里,位于南海的西沙群岛成为繁华线段[5]。由于受台风等自然因素影响,途径海南的商船常常滞留海岛。《唐大和上东征传》记载,海南万安州(今海南省万宁县北旧州))首领冯若芳常劫取波斯船[6],客观上有利于孕育“崇商型”海洋民俗文化。唐朝末年,琼海渔民或商人去南洋谋生,被称为“去番”[7]。北宋中后期,指南针用于航海。宋元时期,海南的移民不仅来自长江以南地区,还包括黄河以北的华夏各族,海南黎族与其他民族相互影响,中原文化在海南广泛传播,对海南的经济、文化、生活等方面均产生了深远影响,丰富了海南的陆地民俗文化,有利于促进海南海陆民俗文化的协调发展。

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进一步拓展,航海技术得到进一步提升。受到地理环境优势、航海造船技术、生活习惯与环境等因素影响,海南先民发挥聪明才智,将中国古代用于时间计量的“更”用于计算“海道里程”,形成了海南往返于南海诸岛的“航海天书”——《更路簿》,这是海南渔民世代在远洋航海捕鱼实践中,用生命换来的珍贵的南海路线图。海南渔民逐渐由近海向远洋拓展,“外向型崇商”海洋民俗文化逐步孕育并发展迅速,有利地促进了海南多元海洋民俗文化的形成与发展。

(三)明朝前期,国力强盛,郑和下西洋进一步开拓航线,海南海洋民俗文化空前繁荣;南海《更路簿》被渔民普遍应用,渔民民间海神信仰与祭海仪式臻于完善;明朝后期至清朝,政府推行“海禁”政策,但海南的内外交流不断,海南“以海为田,以海为商”初具规模。

明代,中国造船航海技术世界领先,从广州起航经南海的“通海夷道”非常繁荣,海上丝绸之路进入鼎盛时期,中外经济文化交流频繁。海南作为南海交通要道,地理位置优势明显,与海南经济文化交流的国家或地区逐渐增多。

明正德年间(1505-1521)南洋诸国亦将玳瑁等朝贡,与海南的贡品玳瑁相媲美,质地更优,海南玳瑁的地位逐渐下降,“以海为商”出现新变化,远洋“耕海”日渐兴盛,海南航海指南《更路簿》被广泛使用。海南渔民穿梭于西沙、南沙、中沙等南海,海南渔民成为世界历史上唯一连续开发南海的特有群体。海南琼海潭门、文昌等地老渔民保存完整的《更路簿》,以海南方言命名并记载了南海诸岛,乡土气息甚浓[4]。从古至今,远洋航行前夕,海南的渔民均会举办“祭海”仪式,祈求航海安全与家人平安。海南随处可见的妈祖庙,海南万州(今万宁)东北三十五里莲塘港门建立了番神庙,海南潭门沿海渔民至今建有“108兄弟公”庙,民间海神信仰更加多元,如观世音、水尾圣娘、南海广利王、鲁班大师、三江晶信夫人、镇海广德王、峻灵王、神山明王、关帝等,[8]祭海仪式较为普遍且臻于完善,开放、多元、崇商、冒险的海南海洋民俗文化发展迅速,空前繁荣。

1642年,海南岛的海瑞之孙述祖“治一大舶”,自充舶主兼海商,货运西洋发货。明代中叶至清初,一度实行“禁海” 国策,但海南“环疆皆海”,黎苗各族分布于海南中西部,汉人多聚居在东部沿海,汉族“滨海居民俱迁内地”,必然引起民族纷争,故海南沿海居民免于内迁,这对于延续海洋民俗文化、促进民间海外贸易影响深远。清朝初期,由于西方殖民主义者在中国沿海滋扰生事,清政府实行“闭关锁国”政策。为了严格管理对外贸易,清政府指定专门从事对外贸易的商行,即广州“十三行”,海南也向“十三行”供货[4]。很多海南渔民往返于南海诸岛,开展远洋捕捞,有些在新加坡、菲律宾、越南等地将捕捞的渔获换取其它生活必需品,更有甚者定居于南洋各国。为了联络乡情和信仰的需要,海南华侨聚居在一起,形成了独特具特色的海南“文化村”,他们在聚居地创立会馆、庙宇和天后宫,主要供奉妈祖、水尾圣娘和一百零八兄弟公等[4]。

(四)近代时期,帝国主义入侵中国,国内战乱不断,海南大批民众移居海外,热带海洋民俗文化外向崇商性、冒险探索性、多元复杂性特征明显,海洋民俗文化曲折发展。

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中国传统的海洋民俗文化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西方列强由沿海向内地拓展,迫使清政府开放通商口岸,有志之士“师夷长技以制夷”,西方的政治制度、思维方式、价值观念等逐渐深入中国的方方面面。1858年,英法联军利用“坚船利炮”再次发动侵略战争,迫使清廷开放牛庄、台湾、邓州、潮州、琼州等口岸通商。随着海口开埠通商,出洋谋生的群众遍及海南东部地区各乡村渔村。19世纪60年代,马六甲太平琼州会馆、槟城琼州会馆建立。从1902至1911年的10年间,因为生活所迫、被作为苦力拐卖或走亲访友等原因[9],每年海南赴新加坡谋生或定居者均达一万以上,其中1910年和1911年分别达2.8 万人和3.4 万人[10]。两次国内革命战争、抗日战争期间,更有数万文昌、琼海、万宁、琼山等地民众被迫离开家园,赶赴南洋谋生。20世纪20年代以前,海南民众从文昌清澜港、铺前港下南洋;随着社会经济文化发展,海口逐渐取代文昌,成为海外移民的主要集散地。解放战争时期,为了逃避战乱或躲避国民党抓丁充兵,部分海南民众纷纷移民到香港、澳门、台湾及东南亚各国等地,海南再次掀起移民高潮。随着越来越多的海南人移居海外,为了在海外谋生,海南沿海居民的冒险探索精神、外向崇商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进一步增加了对南海的认识,加速了南海远洋渔业的开发。通过自己的努力,他们终于在异国他乡拼出一片天地,海南也成为全国第三大侨乡,旅居、定居海外的琼籍华人华侨达300余万人,仅文昌包含120多万华侨遍布世界50多个国家或地区。

从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到20世纪初,中国沿海已经被迫开放29个港口,彻底打破了清政府“天朝上国”的美梦。随着沿海城镇开埠通商,国外的科技、文化、思想等逐渐进入国内,国内外经济文化交流频繁,客观上促进了沿海城镇的近代化,但也促进了传统海洋文化的深刻变化,促进了内陆农业经济向海洋经济的转型。[11]

基于战乱纷争的历史背景,南海航线不再“风平浪静”、海南开埠通商继续推进,海南本岛民众生活“水深火热”,南海海洋文化在曲折中发展。虽处异国他乡,但琼籍华人华侨因地制宜、兼收并蓄,与国内交往频繁,客观上有利于促进海南海洋民俗文化的保护、传承和发展。另一方面,海南民众数次大规模移民海外或零零散散的学子赴南洋求学读书,内外文化交流,严重影响了海南的海洋民俗文化,如海南民众开始饮用咖啡、引入并开始信仰基督教、兴建南洋风格的骑楼、南洋风格着装服饰、南洋风格饮食、借用东南亚各国外来语等,海南传统海洋民俗文化逐渐发生变化,海洋民俗文化的多元化特征明显。

(五)新中国成立后,社会稳定、经济发展、文化繁荣,陆地民俗文化与海洋民俗文化相互影响,海南陆地民俗文化与海洋民俗文化相融合,积极传承与合理开发海洋民俗文化,海洋民俗文化的参与主体、形式、内容及功能多元化更加明显。

新中国成立后,社会相对稳定。随着造船与航海技术的发展,海南渔民赴南海远洋捕捞更为发达,海产品捕捞、运输、加工、批发、销售等渠道畅通,“亦耕亦渔亦商”的生产生活方式让陆地节日民俗文化与海洋民俗文化相互影响,赋予了陆地民俗文化更多的海洋性特征[12]。元宵之夜,琼海的“鲤鱼灯闹春”是海南海洋民俗文化具体体现之一。该海洋民俗文化活动,历经600余年兴盛不衰,主要是因为鲤与“利”、鱼与“余”、灯与“丁”谐音,希望新的一年里财源滚滚、人丁兴旺。如今,沿海人们生活富饶、安居乐业、人丁兴旺,“鲤鱼灯闹春”虽然形式大同小异,但功能已稍有不同。传统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的形式、内容也发生了一些变化。与内陆“耕地”不同,海南沿海渔民习惯“耕海”,“龙抬头”期间会到龙神庙祭祀龙神,开展祭海活动,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三亚在2005年举行了首届“龙抬头”节,除了常规祭祀活动,游客还尽情享受特色美食和海南民俗表演。中国传统节日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海南渔家人称为“平安节”。是日,渔民在博鳌玉带滩的“圣公石”,置“三牲”祭石,求家人平安;海南沿海民众会“洗龙水”,祈求健康平安。人们普遍认为,屈原投江后变成了龙神,端午节会出来活动,这天的海水也就变成“龙水”,“洗龙水”可以得到龙神的护佑,一年平安健康。

随着国际旅游岛的建设,海南的经济社会发展迎来前所未有的历史机遇。为了展现原汁原味的海南传统海洋民俗文化,海南举办了系列海洋民俗文化活动,如潭门赶海节、三亚海洋民俗文化节、中国三亚疍家文化节和海南文昌南洋文化节等,海洋民俗文化活动参与的主体、形式、内容及功能多元化趋势明显。

自2015年至今,海南潭门“赶海节”已在潭门成功举办了5届。“赶海”起源于潭门渔民的闯海精神与渔耕文化。2019年8月,第五届琼海潭门“赶海”活动包括渔民运动会、海滩电影、108兄弟火锅、赶海寻宝大赛等。八方游客可以了解传统民间祭海活动、观看与海洋相关的沙滩电影,还可以体验赶海寻宝的乐趣等。与传统“赶海”活动相比,参与的主体、形式、内容及功能已发生显著变化。2010年12月,首届三亚(国际)海洋文化节成功举办,包括海洋文化、海洋经济、美丽经济等三大板块,举办海洋文化论坛、海洋产品博览、海洋旅游推介、“海上丝绸之路”国际小姐形象大赛等活动,重点凸显渔乡风情和滨海旅游特色。疍民的先祖以百越族为主,由于社会动乱,疍民形成自己“特有的亲水文化”,[13]成为中国“以海为田、以鱼为活”的海上游牧民族。2014年6月,海南首届“中国三亚疍家文化节”在三亚举办。2015年11月,第二届“中国三亚疍家文化节”在三亚举行,通过“‘醉美疍家’百图摄影大赛”、“咸水歌比赛”、“最美渔家女织渔网比赛”等海洋民俗文化活动,让普通民众和游客了解神秘的“疍家文化”、“水上人家”,更好地宣传、传承和保护疍家文化、打造三亚本土海洋特色文化品牌,提升三亚城市文化“软实力”、深化海洋文化旅游[14]。自2012年以来至今,海南文昌南洋文化节已连续举办八届。2019年3月,成功举办了第八届海南文昌南洋文化节,突显本土文化,宣扬南洋文化,搭建海内外乡亲交流平台,充分发挥文昌海外资源优势,推动海内外乡亲在经贸、旅游、文化、联谊等领域开展互利共赢的务实合作,助力海南自贸区和文昌国际航天城的建设[15]。

此外,为了更好地保护与传承海洋民俗文化、建设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海南自由贸易区港,海南成立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多次举办海洋民俗文化相关国际会议,不断加强内外海洋民俗文化交流,创办南海海洋民俗文化学术刊物《南海学刊》,建造南海博物馆,顺应国家“海洋强国”战略,逐步实践“海洋强省”战略,海南多元海洋民俗文化趋势明显,海洋民俗文化“软实力”进一步增强。

三、结语

海南地处中国南部边疆,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海南海洋民俗文化是中国热带特色海洋民俗文化的具体体现。充分挖掘海南热带海洋民俗文化,对服务国家“一带一路”倡议,实践“海洋强国”“海洋强省”战略,促进海洋民俗文化内外交流,促进地方社会文化综合发展,保护与传承南海传统民俗文化,提升地域特色海洋文化“软实力”,提升民族文化自信与文化认同,均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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