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科学哲学的演变及其未来

2020-04-12 14:08张贵红
法国哲学 2020年0期
关键词:莱姆认识论福柯

张贵红

(复旦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按照Gutting①Gary Gutting, “French Philosophy of Science”, in Craig ed., Routledge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London: Routledge, 1998, pp. 2956-2963.和Lecourt②Dominique Lecourt, Marxism and Epistemology. Bachelard, Canguilhem and Foucault, London: NLB,1975, p. 35.的分析,法国科学哲学肇始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其源头还可以追溯到笛卡尔、孔狄亚克等思想家,早期的开创者为Auguste Comte,Pierre Duhem,Henri Poincare,Emile Meyeson,Abel Rey,以及Alexandre Koyre。其核心代表人物为巴什拉(Bachelard)和康吉莱姆(Canguilheim)及其所形成的历史认识论风格,随后对科学的哲学分析在20世纪70—80年代达到了顶峰,并逐渐将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纳入科学哲学研究之内,其代表人物为福柯,Louis Althusser 和Michel Serres,并将历史认识论推广到所有的知识领域。在80年代之后,随着SSK 以及之后科学技术学的兴起,法国科学哲学中的认识论层面的研究逐渐式微,并转向了以科学技术的社会实践为核心的社会哲学分析,其代表人物为Michael Callon和拉图尔等人。可见,从我国当前的科学技术哲学学科背景来看,法国科学哲学主要为两个方面的研究,一是历史认识论,二是STS,然而如果从西方的philosophy of science 学科来看,法国的科学哲学就是法国的历史认识论理论,为区分清晰,本文中提及的法国科学哲学专指法国历史认识论。同时,对于科学的社会研究,即STS 来说,并没有国别的区别,法国的跟美国的并无差别,所以STS 研究范式的形成,代表了法国的科技(技术学)方向已经融入了主流研究之中。而科学哲学方向,即认识论层面的研究,法国科学哲学与主流英美分析哲学之间的差异依然十分明显。其原因有二,一是法国历史认识论在福柯之后逐渐转向人文社会领域,二是分析哲学中的科学哲学对历史认识论的研究才刚刚兴起,在未来二者会逐渐走向合流。可以预见,在不久的未来,法国科学哲学这一研究领域与分析的科学哲学将会以历史认识论为核心,逐渐趋向一致。

一、法国科学哲学的历史演变

法国科学哲学的主要代表人物为巴什拉、康吉莱姆、福柯和塞尔(Michael Serres,1930— ),巴什拉是开创者,康吉莱姆为体系形成者,福柯将科学哲学思想推广到了所有知识领域,塞尔将其进一步发扬深化。

巴什拉从笛卡尔的认识论出发构建自己的认识论观点,他不赞同笛卡尔将知识建基于确定无疑的想法,而是认为认识论本身的发展有其内在动力。这种动力体现为认识论的障碍(epistemological obstacles)与对其破坏之后产生的认识论突破(epistemological breaks)。因此,巴什拉将认识论建立在一种历史发展的基础知识之上,只有从历史中才能为认识论提供稳固的基础。同时,巴什拉也强调了心灵在认识论之中的地位,这也预示了其心灵史的特性,我们在下文的第二节中再详细分析这种特性的来源。巴什拉的历史认识论也为其形而上学提供了依据,这体现在巴什拉对科学实体的实在性分析中,他既反对传统的实在论(realism),也反对唯心主义的解释。巴什拉在实在论和唯心主义之间找到了第三条道路—应用理性主义(applied rationalism),他认为科学实体是一种中观层面的经验对象,是在日常经验中形成的对于世界基础实在的感觉经验。通过物理学发展史的分析,巴什拉将物理科学的本体论建基在这种感觉经验之上,以量子力学为例,玻尔的原子概念来源于基于感觉经验的理论推理,并不是单纯的心灵创造,实践层面的理论构建才是关键。这种应用理性主义认为,心灵的行动并非随意的创造,而是根据感觉经验,将心灵产生的概念应用到心灵所认知的对象之上。巴什拉与唯心主义的区别在于,他将科学工具放在科学实体形成的关键位置,是工具史科学理论实现的物质基础,这种实现就是科学实体构建的必要条件。或者说,心灵只有通过归于世界的技术干预中通过物质实现来建构实在。①Mary Tiles, Bachelard: Science and Objectivit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4, pp. 53-57.以此为基础,巴什拉进一步区分了科学和非科学,而通过心理分析,他也发现了科学和诗之间的内在关联与差异。

康吉莱姆以巴什拉的理论为基础,重点研究了概念和理论的关系。与巴什拉不同的是,康吉莱姆更倾向于认识论史(哲学史)而不是历史化的认识论,同时以生物学和医学科学为例,取代了巴什拉所关切的物理学史和化学史,并对巴什拉的观点进行了修正。康吉莱姆最大的贡献是区分了概念和理论。20世纪主流的科学哲学家认为,概念是理论的功能性体现,概念的意义是从对现象的理论分析中所阐发的。例如牛顿和爱因斯坦对质量(mass)概念的理解的差异,就在于他们的物理理论是不同的,差异在牛顿力学和相对论两种不同理论下对概念进行解释。康吉莱姆则另辟蹊径,认为科学概念在不同理论之间的边界并不明显,因为概念总是处于历史发展中,只能从历史的视角对概念进行解释,而不是单纯从理论差异出发。通过对生物学史中的大量案例分析,康吉莱姆对巴什拉的认识论突破进行了修正:认识论史中不存在剧烈的变革性的突破,概念的意义的演化是一种历史过程。康吉莱姆称这种演化为概念的“理论多价”(theoretical polyvalence),同一个概念具有多重含义,分别对应不同的理论。同时,康吉莱姆还修正了科学与非科学的区分,二者之间并没有确定的边界,只能说一个理论比另一个更加科学。康吉莱姆随后提出了“科学意识形态”的概念,以此来形容科学与非科学的边界,例如斯宾塞的进化哲学就是一个很好的案例,进化哲学即是一种科学,又是一种意识形态理论。Gutting 指出,康吉莱姆科学意识形态的概念,受到了他的学生福柯以及阿尔都塞的影响。而福柯的科学哲学则更接近巴什拉的思想,虽然是康吉莱姆医学史研究的延续。①Gary Gutting, Michel Foucault’s Archaeology of Scientific Reason,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9, pp. 52-54.

福柯在巴什拉和康吉莱姆科学哲学的基础上进行了超越。福柯继承了法国科学哲学的历史认识论特性,同时开创了一种全新的知识考古学方法。巴什拉的认识论突破观点,给予福柯对于概念和实践的历史的持续性的本质。福柯通过学习巴什拉的知识精神分析法(火的精神分析),将视野拓展到对知识的无意识的分析的领域。通过应用康吉莱姆的概念史分析法,福柯将主体性从存在现象学中拉出来,用科学史的伟大心灵(great minds)来进行全新解读,从《临床医学的诞生》和《事物的秩序》中可以看出康吉莱姆的概念史风格的延续。福柯的知识考古学,正是康吉莱姆的生命医学史,在疾病的概念史和现代社会科学中人的概念的延伸。福柯并非拘泥于来定位前辈的视野,他从认识论层面进行了新超越,主要是将自己的历史认识论与前辈的进行了区分:处世(savoir)与认知(connaissance),这两个概念代表了科学化(scientificity)和认识论化(epistemologization)两条研究路径。科学化为传统科学哲学特性,即以物理学、生物学、经济学等相对客观的科学为典型知识的分析途径;而认识论化则并未限定知识的范围,而是将所有的人类知识作为分析对象。在认识论史上,福柯认为最接近处世科学的是18世纪的自然史研究,将所有的事物用种和属的表格的形式来表征,其基础为历史实体中的机体(oganism)概念。这种历史化的机体概念,就属于福柯的处世范畴,并对应于知识考古学方法中的“无意识”。哈金指出,福柯的知识考古学使我们从关注语言开始转向实践(历史)。②Ian Hacking, Historical Ontology, Cambridge Mas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 47.从福柯的视角来看,巴什拉和康吉莱姆的历史认识论是从既有的科学概念出发引出认识论,并与历史上的早期科学与非科学进行比较,这也是两位前辈钟情于诗学和意识形态的原因。而福柯则从更加基础的认识领域出发,将人文科学与无意识都当作认识论的基础,因此使用了最少的规范性(norms),得以在科学实践的发展史中理解科学的特性。

相对于前面三位,塞尔在国内是最不为人知的当代科学哲学家。1930年,米歇尔·塞尔生于法国阿让,现为索邦(巴黎第一大学)退休教授。1949—1952年就读于海军高等专科学校,海军训练是他人生中重要的一个部分,对海及海之隐喻的热爱在他的著作中非常明显。1952—1955年就读于巴黎高师。1954年在巴什拉的指导下完成数学史论文,获得高等教育文凭,并于1955年通过大学教师资格考试。60年代初期,塞尔与福柯一同执教于克莱蒙-费朗大学(University of Clermont-Ferrand),后者曾经是他在巴黎高师的老师。1968年,应福柯之邀,塞尔进入万森纳巴黎第八大学哲学系,同年提交博士论文《莱布尼茨体系及其数学模型》。他的哲学著作始于对莱布尼茨的研究,但稍后他开始着手表达自己的思想,这使他写出了五卷本的《赫尔墨斯》系列丛书。莱布尼茨的一些主题在他的作品中依然存在,尤其是那些与组合、交流和发明相关的主题。他的方法基于百科全书式的进路,这种整体主义在他的作品中很明显:一切种类的数据都被用来为哲学做出贡献,哲学家必须避免使自己脱离任何形式的研究。之后转入巴黎第一大学,直到退休。1990年,塞尔入选法兰西学院,是1900年以来入选的第十位哲学家,也是1979年以来的唯一一位。塞尔还曾在境外多所高校任教,著作等身,共出版过40 多部著作,内容广泛,涉及哲学、科学、文学、历史等等。时至今日,他还在不停地进行科学史方面的探索。塞尔和福柯一样,承继了巴什拉和康吉莱姆的历史认识论方法,但是不同于福柯的是,他更乐于跟从巴什拉和康吉莱姆的科学史路径,而不是推广到所有知识领域。塞尔从数学哲学入手,开展科学史研究,他借鉴了大量莱布尼茨的思想来进行思想史分析,如单子和前定和谐等。塞尔也不认同科学与非科学的界限,认为知识之间没有确定的界限,他还尝试将笛卡尔和拉封丹联系在一起,以及Turner 对Carnot 热学的转译,还有《物性论》对当代物理学的贡献。

二、法国科学哲学的心灵史背景

法国科学哲学即有其法国思想史的基础,又受到20世纪初两大思想立场的影响,分别为存在现象学与逻辑实证主义。存在现象学是一种“主体哲学”,将真理置于生活经验之中。而巴什拉则将真理建立于“概念哲学”的基础上,经验媒介成了理性反应的概念所预示与修改的成分,这种理性反应是一种科学体知(embodied in science),这种认识论与存在现象学是不同的,是一种关于知识的根本范式。在这一方面法国科学哲学更接近于逻辑实证主义,但是不同的是,更接近历史的非还原的方式,而不是形式体系的方式。法国哲学家都反对逻辑实证主义者为科学在感觉经验之中寻找一种科学知识基础的努力,认为在概念解释中并没有经验的简单给予的数据。

继续追溯法国科学哲学的现象学来源。以巴什拉和康吉莱姆为核心的历史认识论,属于法国现代哲学史的范畴,其滋生的土壤为20世纪初法国的智识史(intellectual history)研究,也可以称为心灵史(history of mind)。巴什拉的思想可以追溯到20世纪早期的心灵史研究的核心人物,列维—布留尔(Lucien Levy-Bruhl,1857—1939)和布伦茨威格(Leon Brunschivicg,1869—1944),还有另外两个重要人物迈兹热(Helene Metzger)和梅耶森(Émile Meyerson,1859—1933)。①Eva Telkès-Klein, “Émile Meyerson: A Great Forgotten Figure”, Iyyun 52, 2003, pp. 235-244.而在另一方面,追溯法国科学哲学的实证主义来源,则让我们回到法国著名的约定论者,彭加莱(Poincare)和迪昂(Duhem),再往前,可以追溯到孔德。这段时间,心灵史与实证主义开始分道扬镳,这段时间也正是法国历史认识论的诞生期。

迈兹热在思想史的研究中,多次使用孔德的论著作为科学史案例,她将科学史看作是心灵史的组成部分。在一战前后,法国巴黎第一大学—索邦成为思想史研究的重要阵地,其代表性的人物就是列维—布留尔和布伦茨威格。他俩作为法国现代哲学史专家,几乎在20世纪前半个世纪中一直致力于心灵史的研究。他们从后天立场探索心灵发展史,将思想家所处的社会生活环境当作思想史的重要来源。正是在他俩的指导下,巴什拉等思想家才脱颖而出,形成了法国科学哲学风格。

布伦茨威格直接指导了巴什拉的第一篇博士论文,并在其出版后的第一时间进行了评论。①Cristina Chimisso, Writing the History of the Mind: Philosophy and Science in France,1900 to 1960s,Aldershot: Ashgate, 2008, pp. 70-79.巴什拉对于科学史的认识论理解,从布伦茨威格的思想中,继承了存在现象学的方法,并且以其观点为自己的哲学的新起点。例如巴什拉所提出的思想的对象并非独立于心灵等观点,就是从布伦茨威格得来的。而列维—布留尔的民族学研究,几乎影响了整个思想史界,迈兹热、Rey、布伦茨威格和巴什拉,都曾直接从其著作中受益。在这个时期,以历史的角度来解决这些问题成了主要的研究方法,心灵史研究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内在的思想史研究,已经成为一种外在的,民族学、社会学、实验心理学和一般科学史都成为与哲学相关的研究领域。哲学家与社会学家、民族志家、心理学家和科学史家一起,共同研究心灵的历史和社会层面的问题。巴什拉正是从这种广泛的智识史和制度史为土壤,逐渐建立起法国科学哲学—历史认识论。

与此同时,法国科学界产生了两位约定论者—彭加莱和迪昂,约定论在产生之后,地位逐渐升高,乃至在美国分析哲学家蒯因等人用实用主义加以包装之后,成为当今科学哲学界最受欢迎的正统科学哲学观点。约定论受到分析哲学家的欢迎并非偶然,彭加莱和迪昂都是从研究自然科学开始思考科学哲学问题,并不约而同地将科学思想与整个的思想史背景结合起来,彭加莱所借鉴的是科学思想的整体,而迪昂则将目标转向中世纪科学史研究。可见,彭加莱将科学置于整体的思想视野内,迪昂却找到了科学史的思想史背景。然而,彭加莱并未意识到思想史的重要性,相反迪昂则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从心灵史的视角开始分析科学理论,即其中世纪科学史分析。可惜的是,迪昂的历史探索尚未来得及进展到现代思想史。总而言之,约定论的思想基础与心灵史是一致的。

随着英美科学哲学界对科学史的重视,历史认识论也逐渐成为科学哲学的重要领域。当前活跃的学者有阿特兰(Scott Atran)、内兹(Riviel Netz)、哈金(Ian Hacking)、戴维森(Arnold Davidson)、加里森(Peter Galison)、达斯顿(Lorraine Daston)和瑞恩伯格(Hans-Jorg Rheinberger)等人。①黄翔:《历史认识论的当代探索》,载成素梅主编:《科学技术哲学国际理论前沿》,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17年版。

从历史认识论在法国和英美国家的发展可以看出,法国科学哲学一直建立在历史的背景上,从未离开,而分析哲学则在逻辑实证主义的推动下形成了对历史的反叛,并在60年代之后逐渐回归历史分析法。时至今日,英国科学哲学中的历史认识论,也只进展到与康吉莱姆相比较的层面,而离法国科学哲学中的存在现象学方向,以及福柯所倡导的认知层面,还有很大的距离。

三、法国科学哲学的未来

法国科学哲学在一个世纪的发展之后,形成了历史认识论的两种风格,一是康吉莱姆风格,一是福柯风格,法国科学哲学也因此走向了两种不同的方向:以拉图尔为代表的社会学方向,以及以塞尔为代表的整体主义方向。对于当前英美科学哲学来说,康吉莱姆风格是最容易接受的选择。其实,拉图尔的社会学方向则逐渐被STS 潮流所纳入。Norris 将英美科学哲学与欧陆科学哲学看作是当前科学哲学的两大传统,并认为这种区分并非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为了弥补这种鸿沟,他将两个传统都上溯到康德哲学,与康德哲学的“超验辩证法”和“超验美学”之间的区别进行比较。②Christopher Norris, Minding the Gap: Epistemology and Philosophy of Science in the Two Traditions,Amherst, Mass.: 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Press, 2000, pp. 1-30.Norris 走得太远了,其实在当前的科学哲学领域,两个传统已经出现了融合的趋势。同时,纵观当前法国科学哲学对英美科学哲学的影响主要可以从两个方向来分析,这也预示了未来法国科学哲学的走向。

一方面是认知科学哲学的体知认识论(embodied epistemology)倾向,认知科学正以此为基础,从自海德格尔兴起,发展于梅洛—庞蒂、成熟于德雷福斯(H. Dreyfus)的熟练应对的存在现象学思想,延伸外推到科学认识论的领域。这种认识论把认识论研究视野从重视知识来源的抽象研究,转向重视科学家获得技能的研究。从根本上来看,体知认识论与历史认识的都是对赖欣巴哈辩护语境与发现语境进行区分的反叛,二者同样都是以存在现象学为理论基础,关注实践中的科学,区别在于体知关注于行动中的科学家,而历史则关注于思想史中的科学家。在历史中的科学家实践层面,二者可以合理地融合。另一方面是英美分析的科学哲学家中历史认识论的兴起,与法国科学哲学逐渐趋同。主要包括内兹(Netz)对古希腊数学和演绎推理的研究,达斯顿与加里森对科学图谱的客观性的研究,以及哈金对科学推理风格的分析等。他们尝试从科学史层面寻求认识论的基础,这与法国历史认识论旨趣相同。同时,康吉莱姆风格也正是英美学者所推崇的方式。在这个层面,就没必要在历史认识论前面加上法国这个限定词了。

总而言之,随着法国科学哲学在20世纪的发展,从巴什拉开始,经过康吉莱姆的扩展,进而形成独具特色的福柯知识考古学思想,科学哲学在福柯这里已经扩展到了整个知识领域,因此对福柯来说,科学就是广义的知识,就连哲学的边界也开始模糊,这也正是当前STS 学者对于科学史和科学实践的一种态度。当前依然活跃的塞尔的理论特色并不鲜明,而拉图尔则更多地融合到科学技术学领域的哲学研究,都缺乏足够的影响力,远没有大到其前辈那样的思想引领作用。而在法国之外,英美科学哲学家,越来越重视科学的历史和实践的分析,随着体知认识论和(英美)历史认识论的流行,法国科学哲学已经与英美分析哲学进一步融合。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类似巴什拉、康吉莱姆和福柯这样具有鲜明法国特色的科学哲学家很难再出现,法国科学哲学也就与其他科学哲学没有必要进行区分了,未来将不再有“法国科学哲学”。同时,我们还将看到,虽然法国科学哲学面临着消失的危机,法国科学哲学的风格,即其科学知识的心灵史或思想史分析维度,将会一直影响着未来的科学哲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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