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少华
精英是指把婚配、象征、经济资源动员起来建立自己地位的人①王铭铭.作为民间权威的地方头人——闽台两村的个案考察[J].战略与管理,1997,(6).。本文的精英主要指苗族乡村文化精英,他们拥有丰富的民族传统文化或现代知识,运用这些知识文化服务于乡村,热心公益且具有较大的民众威信和号召力。苗族乡村文化精英更倾向于对民族传统文化的保有和传承,主要源于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是具体状态的以精神和身体的持久“性情”的形式存在的文化资本②皮埃尔·布尔迪厄.文化资本与社会炼金术——布尔迪厄访谈录[M].包亚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包括乡村的体制内精英和非体制精英。国内学者关于民族精英的研究主要从民国时期的知识文化精英与民族复兴③马戎.民国时期的少数民族精英:理解中国从“天下帝国”到“民族国家”进程的钥匙[J].社会科学战线,2011,(8).、旅游场域中的宗教精英权力变迁④孙九霞,黄凯洁.旅游发展背景下民族社区宗教精英的权力变化研究——以三亚凤凰镇回族为例[J]. 青海民族研究,2016,(4).和妇女精英角色演绎⑤褚玉杰,赵振斌,张丽.民族社区妇女旅游精英角色:基于性别特质的演绎[J].旅游学刊,2016,(1).等视角进行探讨。但对于民族地区的乡村文化精英推动少数民族民俗文化振兴关注不多。本文以笔者在近10 年中持续进行田野调查⑥笔者对彭水苗歌的田野调查包括县城、梅子乡、郁山镇等地区,但重点田野调查点是彭水苗歌的主要发源地和核心传承地区鞍子镇暨罗家坨苗寨,2010 -2013 年是为完成学业进行的集中田野调查,2014 年迄今是后续持续调查这一区域的苗歌。鞍子乡在2011 年更名为鞍子镇,为了方便表述,全文统一称鞍子镇。罗家坨苗寨所在地为新式村4 社。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彭水苗歌为案例(表1、表2),深入探讨苗族乡村文化精英如何推动苗歌文化振兴。苗歌文化良性地传承、发展与创新即实现其振兴,传承与振兴的内涵具有一致性,二者兼具过程性和目的性。
表1 关于彭水苗歌的三年(2010 -2013 年)集中田野调查
续表1
表2 关于彭水苗歌近几年(2014 迄今)的田野调查
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县位于渝鄂湘黔交界地带,是一个苗歌文化异常丰富的民族地区,彭水苗歌是该县少数民族民俗文化的典型代表。彭水苗歌最早可以溯源至春秋战国时期,它以这一地区苗歌文化基因为主,又整合区域内的蒙古族、土家族等民族及楚、蜀、黔、巴等地域原生态民歌元素。在长期的山地农业生产生活中,苗族人民与用以表达情感的苗歌相伴而生。彭水苗歌是区域苗族民众生产生活的生动描述,是苗族民众情感的真实再现,这种原生态民歌堪称音乐活化石,具有艺术、历史、文学等多维的重要价值。彭水苗歌曲调众多,目前有120 多个曲牌。彭水苗歌内容异常丰富,有生活歌、劳动歌等,曲目有《盘歌》①“盘”即“盘问”之意,采用一问一答的形式演唱的苗歌称为盘歌,如《盘歌》:“歌师傅/老先生/唱首盘歌要你分/什么吃草不吃根/什么睡起不翻身;歌师傅/老先生/这首盘歌我来分/镰刀吃草不吃根/石头睡起不翻身……”。《倒采茶》等,演唱形式有齐唱、合唱、多领众唱、一领众唱等,歌词结构通常有五言、七言、十字句及长短句等,主要有平腔、高腔、混腔三大类。《娇阿依》②《娇阿依》苗歌最具有代表性的一首为:“……天上有雨哟/就又不落哦/娇阿依/情妹有话又不说哦/你是好是歹哟/就说一句啰/娇阿依/等我回去心底落哟……”。其歌曲特点是每演唱几句之后用衬音词“娇阿依”,“娇阿依”在歌曲中没有实际意义,在苗语中意为漂亮可爱的苗家小阿妹。是彭水苗歌中最具代表性、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一个曲牌,已经有几百年历史。彭水苗歌中说唱形式的《连八句》也颇具特色③彭水苗歌中有代表性的一首《连八句》:“我清早起来就雾沉沉啰/咦/拿把刀子进竹林啰/我砍根金竹花不起/砍根空竹花三寸/织个背篼无人爱/织个红包爱死人/大姐许我一寸金/二姐许我一寸银/三姐许我荷包蛋/四姐许我荷包银/五姐许我一匹马/六姐许我马匹城/七姐许我一双鞋哟/咦……”。彭水苗歌以情歌④彭水苗歌中有代表性的一首情歌《五炷香》:“一更里呀一炷香啰/小郎喔上了噻奴的阶檐上/娘问女儿什么东西响/风吹喔树儿哟啯啯地响;二更里哟二炷香啰/小郎喔开门啰进了奴绣房/娘问女儿什么东西响/风吹哟门闩啰响呀响叮当;三更里哟三炷香啰/小郎喔上了噻奴的小呀床/娘问女儿什么东西响/围腰哎搭在杆杆上;四更里哟四炷香啰/小郎喔双手噻搭在奴胸膛/娘问女儿什么东西响/女儿哎苦口吃砂呀糖;五更里哟五炷香啰/小郎喔开门噻出了奴绣房/娘问女儿什么东西响/隔壁哟老王哎赶早场;有我老王在耶/有我老王背哟/我老王哎死了噻你就要吃亏哟”。(当地也叫风流歌、风流拐子歌)为主。
1999 年彭水苗歌被授予“巴渝优秀民间艺术”称号;2009 年罗家坨苗寨成为全国首批100 个少数民族特色村寨保护与发展试点村寨之一,主要保护苗歌和吊脚楼等民俗文化;彭水苗歌分别于2007 年和2014 年被列入重庆市级和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新式村党支部书记李昌国介绍⑤2014 年4 月28 -29 日,在笔者长期田野调查研究基础上,促成了彭水县与长江师范学院的校地合作,双方在罗家坨苗寨举行“中国·娇阿依”文化生态发展田野调查研究基地挂牌仪式,双方的领导职工和当地村民近百人参加了仪式。笔者在此期间访谈了时任村支书李昌国关于罗家坨民族村寨建设等情况。,2010 -2012 年是各级政府部门第一次大规模投资建设罗家坨苗寨的时期,共投入1000 多万元,用于修建苗歌传承的硬件设施,资助苗歌传承人,支持收集整理苗歌等。
彭水县鞍子镇暨罗家坨苗寨是彭水苗歌的主要发源地和核心传承地区。罗家坨苗寨位于彭水县城东南52 公里处,距离鞍子镇8 公里。罗家坨苗寨50多户、200 多个土著居民都是罗姓苗族村民,它是重庆境内最大的家族苗寨。罗家坨苗寨的族谱和村民口述史都讲到,他们的祖先是明朝江西的高官罗伯启,因躲避政治迫害,其中的一个支系辗转迁徙到罗家坨。祖先们在逃散的时候作了一首维系家族联系纽带的诗:“伯启创业垂千古/玉爷分支百汉堂/平地干戈闹如蛙/皇恩赶散于天涯/麻府太子麒麟祖/永葆麒麟丹桂花/一家分为千百户/十家分为万万家/逃散记到诗八句/世代儿孙永不差”。罗家坨苗寨先祖还为家族世系传承的字辈取了20 个字:“道国之世永/应仲朝仕相/仁佑天星顺/万代福长明”。从罗道谋到罗家坨为第一代人,如今第十八代“福”字辈的小孩都已经出生。
笔者做田野调查时发现,来自鞍子镇暨罗家坨的苗歌文化精英比较集中,包括50 多岁的国家级苗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任茂淑、50 多岁的县级苗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罗兴禄等。其中,罗兴奎(男,苗族,1941 年生,小学)老人比较典型,由于年龄原因,他没有被认定为体制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但他可算是老一辈苗歌文化精英,笔者从他那里获取的苗歌田野资料最多。他读了三年半初小回乡以后,19 岁被调去当了一年半幼儿园的会计,后来又把他调去当了两年的食堂会计和两年农业社会计,之后去修襄渝铁路三年左右。回来后,在罗家坨附近龙洞电站工地当了两年左右经理。随后到村茶厂工作,他负责伙食。如今,他还为寨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习所”整理罗姓族谱。罗兴奎老人是苗寨老年人中不多的几个识字的“文化人”,他历来处于村寨上层的领导或“吃铁饭碗”的地位,当经理或会计等职务时也因客观上为村民创造福利而获得了声望,2009 年他作为苗歌传唱的精英代表到县城接受媒体采访并表演苗歌,他还在罗家坨苗寨率先自发组织苗歌表演、传唱,一定程度回应了村民对民族文化复兴、光大和商品化的现实期待,赢得了领导的赏识和一些村民的敬重。
罗兴奎回忆说①2011 年1 月27 日下午和晚上,笔者在罗家坨苗寨对罗兴奎一家人进行了访谈交流,罗兴奎详细讲述了彭水苗歌的发展历程,以及他自己与苗歌相伴70 年的曲折历程,晚上,他还为笔者演唱了4 首苗歌。,他的祖辈们讲,在过去(传统社会里),苗族乡村的人们都在家里干农活,祖辈们一天欢喜(高兴、乐观)得很,天天出门就唱苗歌,不管什么喜怒哀乐的事都能够即兴被编成歌词唱出来。走路的时候唱,耕地、割草的时候也唱,单个人外出打猎时唱,集体栽秧劳动时也唱……在苗年、四月八、吃新节、花山节等各种苗族节日里,人山人海,非常热闹,唱苗歌是主要活动之一,山谷两边的人们在节假日对歌,两边的人都不认输,搬来歌师傅(唱苗歌数量最多,唱得最好的人)对歌,有时候晚上唱到鸡叫才放手。人们用山歌号子拉歌比输赢。
近代以来,彭水苗歌出现明显的持续衰微景象。近代以来中国受到外国侵略,清末民初农村已出现衰势②张鸣.乡村社会的下降线——漫谈中国农村的百年变迁[J].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6,(2).。科举制度的废除阻断了乡村精英的上升通道,城市里聚集的政治、经济、文化等资源吸引乡村精英单向度地流向城市,导致乡村文化日趋下降、衰落,乡村与城市的文化差距越来越大③何兰萍,殷红春,杨勇.乡村精英与乡村文化的建设[J].天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6).。民族地区与全国一样,作为乡村文化代表的彭水苗歌也出现衰微现象。
建国后至改革开放,经过历次运动,传统的乡村精英已被彻底扫荡,传统已经消失,乡村文化已彻底沦为城市的附庸。三线建设和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两次逆城市化运动没有遏制清末民初即已出现的农村的衰势④同本页脚注②。。这一时期,彭水苗歌文化也出现衰微。罗兴奎说⑤同本页脚注①。,在建国后的三十年里,苗歌演唱活动比以前减少了,“文革”时期大队利用苗歌等艺术形式搞文娱宣传,他还亲自当导演;“文革”时“破四旧、立四新”,那时不准唱苗歌,唱风流歌还要拉去批斗。
改革开放后,在民族地区劳动力被动与主动城市化过程中,民族乡村地区中青年人口基本流入城市,民族乡村文化精英们因其思想意识、技能优势等常成为流出的主力,从而导致民族乡村人口、文化、产业等空心化,导致少数民族民俗文化的失序、传承的中断以及再造,必然会使少数民族民俗文化的影响力降低,影响少数民族民俗文化再造的持续性以及传承的持续性,进而影响到少数民族民俗文化的振兴。近年来彭水县外出务工人员增多。2012 年末彭水县户籍人口数69.08 万人⑥重庆市人民政府网.重庆统计年鉴[EB/OL].[2018 -04 -17].http://www.cqtj.gov.cn/tjnj/2013/indexch.htm.,外出务工人员达13.53 万人,其中21 -45 岁9.35 万人,占外出人口的69%;初中及以上文化11.51 万人,占外出人口的85%⑦任小东.农村人口流动对农业生产的影响——以重庆市彭水县为例[J].农业与技术,2015,(4).。其中不包括在县域内流动的务工人员。彭水是以苗族为主的少数民族自治县,苗族村民的外出务工情况跟彭水县的整体外出务工情况类似,苗族中青年人口外流严重。鞍子镇文化站站长何云介绍说⑧2018 年6 月6 日,笔者打算到鞍子镇对文化站站长何云做访谈交流,去之前电话联系,他生病正在住院治疗,为避免打扰他,笔者对他做了电话回访。他曾经任以前的鞍子乡党委书记,后改任鞍子镇文化站长,是鞍子镇本土的文化专家,对苗歌文化及村镇情况非常熟悉。,鞍子镇总人口18000 多人,一半左右的人外出务工、学习、陪孩子读书等,外出人员基本为中青年人;鞍子镇有国家级和市级苗歌传承人4 人,李佶阳生病在家,其余3 人任茂淑、庹清仙、吴庆友均外出务工;鞍子镇有县级苗歌传承人谢碧、罗兴禄、任正高、曾庆蓉、何茂等20 人,在家务农的只有两三人,其余均外出务工。2013 年春节前,笔者访谈了县级苗歌传承人罗兴禄(男,苗族,1963 年生,初中)①2012 年11 月15 日,笔者访谈了罗家坨苗寨的县级苗歌传承人罗兴禄,他常年在外打工,几天前回家为女儿筹办了婚礼,春节后他又外出打工。他算是中年人中的苗歌精英,他为笔者演唱了《赌钱歌》《逢春歌》,还将歌词誊写在笔者的笔记本上,并且将他保存了几十年的歌本展示出来。,他说现在鞍子镇暨罗家坨苗寨等彭水苗歌地区,无论在节假日还是平日里,自发的苗歌传唱活动几乎没有。苗族外出务工的中青年人在务工之地没有传唱苗歌的环境,他们在春节期间回乡与亲人团聚的这一短暂时段里没有办法传唱苗歌,罗兴禄本人也常年在外打工,他偶尔将打工生活的感受编成苗歌写在一个老歌本上,像他这样对待苗歌的打工者也算是绝无仅有的;留守老人年老体衰没有精力传唱苗歌;留守小孩以读书为主,既没有机会,也没有兴趣传唱苗歌。从上述现状可见,彭水苗歌的中青年文化精英基本外流,乡村地区缺乏以中青年为主的苗歌文化精英,苗歌文化传承出现断层且日渐衰微。
在国家、民众与精英三位一体的社会文化格局中,可采取一系列全新方法以更好地发挥苗族乡村文化精英在彭水苗歌文化振兴中的功能。布迪厄认为:“文化传承,如果说‘场域’与‘精英’是结构与人为因素的话,那么,情景教育则是‘场域’与‘精英’之外的第三个支点。”②Bourdieu.P.Distinction:A social Critique of the Judgement of Taste[M]. London Routledge and Kegan Paul,1984.彭水苗歌文化场域是其中的相关行动者的位置关系构成的网络,包括苗族乡村文化精英在内的众多行动者外流,使这一场域的规模缩小,稳定性降低。促进苗族乡村文化精英再生产,为苗歌文化创设更加有利的情景教育场景,建立苗族乡村文化精英引领的多元共治的苗歌文化振兴格局,有利于苗歌文化场域健康、可持续发展。
虽然政府部门有一些对民族乡村文化精英的利好举措,但民族乡村文化精英仍十分缺乏。苗族乡村文化精英的流逝是苗歌文化衰微的重要原因。促进苗族乡村文化精英再生产,是促进彭水苗歌文化振兴的重要环节。布迪厄认为教育体制也能够促进社会精英和社会结构的再生产③孙立平.科举制:一种精英再生产的机制[J].战略与管理,1996,(5).。我国广义的教育体制可促进苗族乡村文化精英再生产。据此,我们可以提炼出苗族乡村文化精英再生产的几种主要模式。
一是“自下而上”的青少年培育成长模式。当前彭水苗歌文化主要是老年人承袭,中青年人的传统文化知识基本定型且都外出务工,新的苗族乡村文化精英主要应在苗族乡村地区的青少年里面物色和培育,让他们一边学习现代科学知识,一边传习苗歌文化,可在彭水苗族地区有针对性地遴选青少年作为苗歌承袭对象进行培养。苗族乡村文化精英的培育实际上是一种文化精英重构,也可与新型职业农民培育融为一体。
二是民族乡镇外来知识分子“自上而下”的苗歌文化精英培育模式。民族地区的乡镇是连接乡村和城市的纽带,这里聚集了大量的卫生、教育、公务员等外来知识分子,通过晋职晋级等激励举措,建立系统的组织,推动苗歌文化传习的长效机制,推动在民族地区工作的部分外来知识分子学习、热爱、传习苗歌文化,成为兼具现代知识和传统苗歌文化的苗歌文化精英,引领苗歌文化振兴。如组织鞍子镇的音乐教师经常到田间地头采风学习彭水苗歌,融入当地的苗歌文化,成为既能演唱现代歌曲又能演唱彭水苗歌的“双料”师资。
三是苗族乡村文化精英空间流动模式。改革开放后,民族乡村地区的众多“能人”成长为各类精英,以经济精英为主。这些精英多数流向城市和汉族地区,其中的部分成员传统文化素养很高,是难得的民族文化精英,可吸引他们回流以促进少数民族民俗文化振兴。在彭水苗族地区通过民族乡村的整体发展振兴,可利用经济收益、亲情乡情、生态环境等优势要素吸引包括苗歌文化精英在内的外出中青年精英回流,以振兴苗歌文化。
四是苗族乡村精英类型转换模式。在经济大潮下,单纯的文化精英难以为继,力争实现兼具两种或者多种属性的复合精英。让乡村精英复合重构,使经济、社会、政治精英兼具文化精英的功能;让彭水苗歌文化精英兼营其他经济产业;或者将苗歌文化资源进行产业化开发,进而成为文化、经济方面的复合精英;或者吸引外出的经济精英回乡任基层干部,带领民众共同致富,引导民众热爱、振兴苗歌文化。
在苗族乡村文化精英引领下,继承优良的传统彭水苗歌文化传承振兴的情景教育方式,以推动苗歌传承、振兴。一些传统的彭水苗歌文化传承振兴的情景教育方式是民族传统文化传承振兴方法的精华部分,在当下仍然十分有效,可将这些情景教育方式传扬下去。这些情景教育方式包括在日常生产生活、节日庆典等活动中,作为苗族乡村文化精英的长辈对晚辈、年长者对年幼者以苗歌进行言传身教。
当下的民族乡村社会逐渐与汉族地区和城市一同进入现代化、信息化、全球化的时代。彭水苗歌文化传承振兴要适应新的时代特征而做相应调适。利用快捷、密集的城乡交通网络,以及位于不同地域的多住宅等现代居住方式,充分发挥苗族乡村文化精英在苗歌的展演内容、展演形式等方面的组织、策划功能,可在本土或异地创设多元的实体舞台表演类苗歌文化传承振兴的情景教育方式。也可在彭水苗族乡村地区举办苗歌会、实景剧、舞台剧等本土实体舞台展演这一苗歌文化传承振兴情景教育方式,各族民众可利用现代交通方式快速、高效地前往欣赏,同时也发挥了少数民族民俗文化情景教育的功能;也可以在民族乡村文化精英的引领下,将彭水苗歌打造成为演艺产品,利用快捷交通,高质高效地将这些演艺产品输出外地演出,打造异地实体舞台这一苗歌文化传承振兴的情景教育方式。
利用现代传媒、人工智能等先进科技,创设苗歌文化传承振兴的网络在线虚拟舞台展演这一全新情景教育模式。电视、电脑、手机、网络、机器人等现代传媒工具具有跨越时空、互动性、亲和力、大容量、全景式和智能化等特征,人工智能在苗歌文化传承振兴中,有诸多方面可代替甚至超越人的智能。这些新兴技术运用于苗歌文化振兴,使民众对苗歌文化的传承、学习、发展、创新变得更加容易和方便,以更好地发挥情景教育功能。还可将生活场景或艺术场景中的苗歌,以图片、视频、音频等形式上传互联网,凸显这些新兴的苗歌表现形式的特色和吸引力,供民众在线欣赏、学习、传播、创新。
在彭水苗歌文化传承振兴过程中,要建立政府主导、村民主体、文化精英引领,以及经济精英、公益组织和村民组织等其他各类组织或个人积极参与的多元共治格局。在社会发展过程中,政府管理部门、民众和精英是构成社会运行结构的三要素,精英相较于普通民众总会脱颖而出。在当今的苗族乡村社会中,虽然存在精英数量少、再生产困难的窘境,但精英客观存在。故苗歌文化振兴不可能真正超越精英参与和引领的模式。当下苗族乡村地区的人口、文化等各种要素急剧向城市和发达地区流动,传统的苗族乡村地区正处于解构过程之中。但在多种因素干预下,包括苗歌文化在内的苗族乡村地区未来必将实现良性的整体重构。
我国目前的行政运行机制下,政府对彭水苗歌文化的重视和推动传承、振兴至关重要,这也是发挥政府文化功能的体现。在彭水苗歌文化振兴过程中,政府须做的工作包括相关制度顶层设计,出台具体政策措施,协调各方利益关系,提供公益性文化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通过宣传教育营造彭水苗歌文化传承、振兴的良好环境等。
苗族村民是彭水苗歌文化的载体,发挥了创造、传承和发展苗歌文化的基础性功能。苗族村民是彭水苗歌文化的土壤,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既是主体也是客体。彭水苗族乡村地区人口总量越来越少,要吸引人口回流以增加苗族乡村人口总量;彭水苗族乡村地区人口以老年人为主,要增加中青年和儿童比例,使各个年龄段的人口比例协调,以利于苗歌在代际人口之间活态、可持续地传承和振兴。
发挥苗族乡村文化精英在苗歌文化振兴中的引领功能。首先,苗族乡村文化精英能够更好地把握苗歌文化的前沿动态和发展方向。苗族乡村文化精英是苗歌文化创造与传承发展的核心人物,是苗歌文化的解释者,往往集传统知识、生活生产经验、道德伦理标兵等为一体,也可以是某方面最突出者或群体。因为彭水苗歌文化精英在苗歌知识文化方面具有敏锐性,故而要特别注重发挥彭水苗歌文化精英在苗歌文化总结提炼、苗歌文化发展方向把握等方面的功能。
其次,在苗族乡村文化精英引领下营造良好的苗歌文化生态。苗族乡村日常的文化生活即为文化生态,广义地讲包括苗歌文化生态的主体即少数民族村民,客体即苗歌,环境即人文环境。苗歌文化的传统环境正处于快速解构和急剧变迁之中。一方面要吸引人口回流,另一方面要恢复和发展传统的节庆和日常文化生活。此外,还需要让苗歌文化事项主动适应新的生产生活环境,如苗歌中的薅草歌,现在普遍用除草剂代替传统的人工薅草劳动,薅草歌可走进苗族民众新的生活方式,如舞台表演、节日庆典演唱、坝坝舞表演等。
再次,苗族乡村文化精英直接引领村民推动苗歌文化的传承、振兴。苗族乡村文化精英吸引村民参与和振兴苗歌文化,主要途径是借助文化软实力,如道德感召、威望号召、利益吸引等方式。例如,苗族姑娘出嫁时,村民往往请当地威望最高的年长的司仪主持整个婚礼过程,期间也包含演唱苗歌的场景,远近村民和亲朋好友都自觉听从司仪的指挥,也学习、传承了婚礼中的苗歌。
此外,苗族乡村文化精英能够更好地在彭水苗歌文化振兴中整合资源、协调关系。苗族乡村文化精英本身拥有较多的资源,也比普通村民更容易获取各方面的资源,如苗歌文化精英组织经济精英捐资以出版苗歌音像资料。苗族乡村文化精英适宜作为苗歌文化代表,积极协调与苗歌相关的各利益相关者的关系,如苗歌命名、申报文化遗产项目等。
本文通过田野调查方法获取资料,并以布迪厄的文化传承振兴理论为分析框架,分析了彭水苗歌文化衰微的问题,并提出乡村文化精英再生产,营造多元和新兴的苗歌文化情景教育环境,建立苗族乡村文化精英引领的多元共治的苗歌文化振兴总体框架等新颖的思路。此研究对其他类似的少数民族民俗文化传承、振兴具有一定的启发和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