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教对关公信仰及日本神道影响之研究

2020-03-27 12:25徐曌瑢
戏剧之家 2020年5期
关键词:儒教

徐曌瑢

【摘 要】中國和日本同属东亚儒学文化圈,而关公信仰和日本神道分别作为中国和日本的本土信仰,都深受儒学文化影响,本文试通过分析儒教与关公信仰、日本神道的发展过程,儒教在关公信仰、日本神道二者中的体现,并通过对比分析关公信仰与日本神道,探索二者的内在相似性,以期关公信仰能从日本神道的发展中汲取经验,使得关公信仰作为一种民族精神,能更好地与儒学一起为国家核心价值体系重构做贡献。

【关键词】儒教;关公信仰;日本神道

中图分类号:B222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05-0188-03

新中国成立以前,是一个多神信仰的国家,一直没有形成统一的宗教,起于草根、没于战场、神化于后世的关羽是中国人自造的神。日本也是一个多神信仰的国家,神道教作为日本民族所固有的信仰,是一种自发的民间信仰,与日本国民日常生活习俗密切相关。关公信仰及神道教都没有教义等宗教基本元素,自始至终都不能称其为宗教。

关公信仰与神道教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范畴并不对等,但由于二者都不是宗教,都是自发形成的一种民间信仰或者说本土信仰,都由于与儒教思想的融合后来被统治者利用一度达到顶峰。在注重多元文化研究、跨文化研究的今天,深入研究同属儒学文化圈的中日儒学文化与其本土传统文化的关系,意义深远。

一、儒教与关公信仰、日本神道发展轨迹之辩证分析

儒教,“祖述尧舜,宪章文武”, 尊孔子为先师,拜天子为领袖,按诗书礼乐易春秋中的神道设教。儒教是中国传统的国家宗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灵魂。同时儒教也是古代日本的官方正统思想,儒学自5世纪初开始传入日本,后以汉唐经学、宋明理学为主要范本在日本得到传播与发展,并形成了日本的朱子学、阳明学和古学派等。

(一)儒教与关公信仰

1.汉魏时期

儒教正统始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董仲舒上书“天人三策”,其核心内容为“天人感应,君权神授”,儒教被正式定为国教,其官方统治思想的地位自此树立。而三国时期熟读《春秋》的“儒将”关羽被害后,民间开始祭祀其亡灵。南朝的陈国皇帝陈伯宗编造“关羽显灵成神”(闫爱萍 2012:38),并在关羽被杀的当阳县玉泉寺建庙祭祀,自此关羽显灵的传说开始由荆州向全国扩散。

2.隋唐时期

隋唐时期的儒者主张坚决排斥佛教和道教,同时反思儒教,认为儒教应诉诸于“人”,培养人们遵礼、敬礼、守礼的虔诚,因而对于心性问题的探讨逐渐成为重要的理论方向。此期,关庙渐渐普及与发展,最早见于记载的是湖北当阳玉泉山麓中的关陵。唐建中三年(782) ,关公一度从祀于武成王庙(闫爱萍 2012:41),虽排在六十四名将之末,但已开始享受人间祭祀和烟火。

3.宋元明清时期

到了宋代,理学创建,其中朱熹耗尽毕生精力注释的《四书集注》,被奉为宋代以后官方培养人才的教科书,自此儒学在意识形态领域和文化领域确立了正统地位。由于神道设教和教化民众的需要,“儒标签”加身的关公信仰也迅速发展,而明清时期是关公由人变成神的决定性阶段,明神宗万历十年(1528),朝廷复封关公为“协天护国忠义帝”,如此关公终由侯上升为帝。直至德宗光绪五年(1879),关公全部封号为“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护国保民精诚绥靖诩赞宣德关圣大帝”,长达26字(闫爱萍 2012:50)。清代,关帝庙已遍及全国各地,以至于大多农村都建起了关帝庙。

4.民国时期至今

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儒教体系分崩离析,其官方思想地位不再。而中国大陆在进入改革开放以后,儒教又重新逐渐得到重视,关公信仰也随之重新恢复其神灵地位,作为海内外信众的精神寄托,成为当今社会文化关注的热点。

(二)儒教与日本神道

1.古代时期

5世纪初到12世纪(平安时代),是儒学在日本的早期传播阶段,儒学的“德治”被作为先进的政治理念加以应用,圣德太子所制定的《十七条宪法》是这一时期儒学与政治结合应用的典型。而产生于弥生时代稻作农耕的神道教,此时尚未与儒教发生关系,神道思想和儒教兼容并蓄地共存发展着。

2.中世时期

中世(镰仓、室町时代),儒教势力仍居佛教之下,但影响已逐渐扩大,宋学已经深入到日本偏远地区。“建武中兴”失败后, 后醍醐天皇逃离京都,在吉野建立新政权,即为南朝,并将朱子学作为思想武器,同室町幕府和北朝皇室进行斗争。而此时神道已形成了较为完整的以神儒佛一致为特征的反本地垂迹说的理论(王宝平 2003:22),试图确立神道对佛教和儒学的优越地位。

3.近世时期

17世纪(德川时代),儒教最终摆脱禅学的束缚,成为独立的学派,进入全盛时期。儒学在幕府的扶助下,经藤原惺窝和林罗山的努力,成为德川幕府的“官学”(王金林 2007:200)。而儒学也与神道进一步融合形成儒学神道,其在批判神佛融合神道思想的基础上,主张神儒合一,用儒学的“理”来解释神道,通过朱子学来为神道奠定基础。

4.近代时期

明治时代,儒学继续在思想意识形态领域占据“正统”地位。此期神道教将神道教理论和国权主义结合起来,形成国家神道。其所提倡的尊皇思想、日本国土“万世一系”(王宝平 2003:27)契合当时社会发展需要,成为倒幕派、明治维新派的精神武器,并“发展成了所谓日本拥有征服、统治其他民族、其他国家的神圣使命这种可怕的教义”(王宝林 2007:361),而这也与日本在20世纪选择的帝国主义扩张道路有着重要的关系。

5.现代时期

日本二战战败后,在美国干预下进行国内民主化,国家神道教被视为军国主义残余被废除,但神道教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宗教团体继续存在着。且神道教经过千百年的发展,已成为日本国民的精神支柱,在其日常生活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二、儒教在關公信仰、日本神道中体现之辩证分析

儒学基本信仰是“仁”,孔子曾将“智仁勇”称为“三达德”,又将“仁义礼”组成一个系统,曰:“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焉。” 孟子在仁义礼之外加入“智”,构成四德或四端,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 董仲舒又加入“信”,号“五常”, 曰:“仁义礼智信五常之道”。

(一)儒教在关公信仰中的体现

1.忠

忠,是关公文化的首要内容。关公文化的“忠”首先表现在对刘汉皇权的绝对服从,誓死效忠皇帝者,方称封建社会之道德楷模,而关公正是一位理想的忠君典范。“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先主周旋,不避艰险”(罗贯中 2017:438),而降汉不降曹,最终又辞曹归刘一事也将关公的忠诚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也无怪乎历代帝王对关公屡屡加封,对其推崇之至了。

2.义

关羽的侠肝义胆最显明地体现在两件事上:其一,在家乡杀恶霸,除民害。随后“亡命奔涿郡”,体现了社会下层民众所推崇的行侠仗义精神。其二,关公与刘备、张飞桃园结义,三人共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罗贯中 2017:10)此番兄弟义气为后世广泛颂扬。

3.仁

关公华容释曹最突出地表现了关公的宽厚仁慈。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甘冒杀头之危险,去拯救敌人,这种“杀身成仁”的忘我境界,在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的伦理道德观来看,无疑是一种十分高尚的行为。

4.智

关公一生喜读《春秋》,深谙儒家精义,并身体力行,最为人们所称道。水淹七军等征战事迹就是关公智勇双全形象的写照。此外,从关公的“风雨竹”绘画、书法,以及书信(致曹操、陆逊等人)中也可见关公之文人气质。而关于“夫子”的称谓,也充分反映了人们对关公文、智的赞颂和崇拜。

5.信

关公与刘备一日结义,终身恪守。在曹营各种优厚待遇,然“常怀去心”,曹操不解又不甘心,关公明示之,“吾固知曹公待吾甚厚。奈吾受刘皇叔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终不留此。要必立效以报曹公,然后去耳” (罗贯中 2017:413)。关羽说到做到,在解白马之围后,其过五关斩六将,毅然决然离曹而去。而后,在赤壁之战中,关公在华容道放走曹操,宁违军令状也要兑现自己的诺言,无怪乎人们称关公为信义的化身。

6.勇

关公经过历代文人雅士特别是《三国演义》的精心描绘,手提青龙刀,胯下赤兔马,勇冠三军的形象展现在人们面前,栩栩如生。关公“温酒斩华雄”,过五关斩六将,单刀赴会以及刮骨疗毒等事迹,淋漓尽致地刻画了关公的神威勇武。但需要指出的是,关公的勇武并非武夫之勇,是一种在忠义之德统帅下的智勇,而这也正是其胜出一般武将的地方。

(二)儒教在日本神道中的体现

日本神道尊奉镜、玉、剑为三神器,儒学传来之后,镜代表智,勾玉代表仁,剑代表勇,将三神器以三德予以解释。从而确认了儒学与神道在根本精神上的一致性。“如玉曲妙,表柔顺之心;如镜分明,表正直之心也,心之本元也;如剑刚利,表决断之心也”(王金林2007:228),这种“神”与“器”的关系,依天照大神之命,“开辟以来,神皇正统”,强调了皇统的神圣性及万世一系的永恒性。

1.镜(智)

镜,即八咫镜。在日本神话中,因须佐之男(素戋呜尊)大闹高天原,天照大神受惊,躲至天之岩户,顿时,大地陷入一片黑暗。有名智者提议将天安河上的天坚石和天金山的铁铸成一面明镜,天照将岩户打开一个细缝时,镜中映出了天照自身的模样,吸引她走出了岩户。天孙降临之时,天照语:将此镜视作我来好好看待。(王宝平 2003:53)因此八咫镜同时也是天照大神的象征。

2.玉(仁)

玉,即八尺琼曲玉,代表支配。 “玉”属于宝石的一个分类,为“石之美者”,从古至今,“玉”一直扮演着各种美好且重要的寄宿。“玉”在日文的读音里,与“灵”的发音相似,因此他们视“玉”为珍贵的物品,认为宝物中会寄宿神灵。受儒家文化的渲染,玲珑剔透的“玉”更是被赋予了“仁”的内涵,具有驱邪禳灾的作用。

3.剑(勇)

剑,即天丛云剑,代表武力。在神话中,须佐之男将八歧大蛇打倒,并夺取了象征权力之剑。八歧大蛇所象征的就是土著的旧势力权威。而从旧权威处获得权力,是显示征服者比前任统治者更强悍的最好证明。与神镜、神玉对内建立权威相比,神剑正是对外奠定权威的象征。

三、关公信仰与日本神道之对比分析

二者都产生于多神信仰的国家,正如认定儒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宗教一样,关公信仰与日本神道自始至终都不能称其为宗教,都没有教义等宗教基本元素。且宗教的基本特征是出世性,而深受儒教影响的二者都强调积极入世。

二者都是自下而上的民间信仰或者说本土信仰,关公信仰始自关公被害之日起,关羽魂游当阳,百姓出自畏惧加敬佩之心,为之建庙以示纪念。后作为大儒之实践者,被历代统治阶级推崇之至;日本神道在稻作农耕时代,是日本人为感谢自然及祖先的佑助,举行祭典感谢并进行祈愿的民间祭祀行为,后来发展到国家神道成为日本的国教。

二者都深受儒学发展影响,并被统治者利用一度达到顶峰。儒学在宋明发扬光大,并最终在明清时期成为国家的核心价值体系。与之相对应,关公在宋复归正统,明进爵称帝,最终在清朝列入国家祭祀;而儒学自日本德川时代成为官学,神道与儒教结合,从儒学神道发展到国家神道,为日本近代天皇制国家权力奠定了坚实的宗教基础。

二者都能不断地适应时代而变化,关公信仰由道生,由佛兴,由儒至鼎盛,体现了儒家所倡导的“和而不同”的包容性和开放性。而日本神道从“神佛习合”到“儒佛不二”,从神儒佛三教一致,再到神儒合一,不断变换思想外装。这也体现了二者深受儒家入世学说的影响,入世产生的现实观使其能够为了适应不断变化的时代而相应地进行变化修整。

四、结语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尤其改革开放后,关公信仰作为一种民族精神,具有强烈的民族归属感和巨大的精神凝聚力。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梦的大背景下,关公文化所具有深厚坚实的民间根基以及包容四海的融汇能力、决定其可与儒学一起为国家核心价值体系重构做贡献。而日本神道在二战后摆脱了国家神道主义的束缚,并在国内民主化进程中得到迅速扩展。本文通过分析儒教与关公信仰、日本神道的发展过程,儒教在关公信仰、日本神道二者中的体现,并通过对比分析关公信仰与日本神道,探索二者的内在相似性,以期二者都能从彼此的发展中汲取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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