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蓬：讲好中国故事，唱好中国声音

岳涵

“大多数的普通观众，对于我们这些唱美声、唱歌剧的人有一种印象，觉得我们唱的中国歌曲都是‘呜呜啦啦的，根本听不清楚唱的是什么。作为青年歌唱演员，我们这一代肩上一直担负着把中国歌曲‘唱清楚的重任，即便我们在表演的时候，舞台两旁是有字幕的，但是我们对自己的要求还是希望观众在不看字幕的情况下，能够把我们所唱的、表达的内容听清楚。”上海歌剧院青年男高音歌唱家韩蓬在多年的舞台实践中，对于“讲好中国故事，唱好中国声音”有着自己的见解。

作为一名美声唱法的歌唱家，韩蓬提及早在学校里刚刚开始学声乐的时候，就听过老一辈声乐教育家如周小燕先生的教诲——学习西洋唱法、学习美声唱法，将来是为了唱好中国的歌曲，唱好我们的母语。但在舞台上，演唱中国歌剧跟西洋歌剧有着很大不同。大部分观众在欣赏西洋歌剧的时候，都会聚焦于歌唱家的演唱，特别会关注那些有名的歌唱家演唱的最重要的咏叹调，关注其声音的运用有多好。那么中国的歌剧作品与之相比为何有很大的差异呢？韩蓬表示，这源于我们母语发音的独特之处。“比方说意大利语中只有‘a、e、i、o、u五个母音，这些母音是非常适合发声的。而我们汉语发音中的‘e这个音在意大利语中就是没有的。比方说唱意大利语的《我的太阳》，第一句‘che bella cosa e na iurnata e sole中都是e、a这几个母音；但你看我们中国的歌曲中，如《我的祖国》中的‘一条大河，居然结尾在e发音上。学过声乐的人都知道在声乐学习当中我们中国的‘e是非常难发的一个音，它会阻碍我们很多的声乐技术的运用。因为我们在练习发声的时候通常都是开口音或者是闭口音，而‘e好像既不是开口音也不是闭口音，它对我们运用气息去发声时会有很多的阻碍。所以说我们在演唱中国的美声作品或者歌剧的时候，比起唱外国歌剧要难很多。”

韩蓬提及的另一个演绎中国歌剧作品的难点是在表演方面。“大家可以观察到，在唱西洋歌剧时，歌唱家大部分时间里是在台上站着不动唱完一首完整的咏叹调或者二重唱三重唱的。哪怕是一个非常宏伟的、带合唱的大场面，都是歌唱家摆好位置、站定了之后去唱，这是西洋歌剧的特点。歌唱家更多考虑的是如何让自己的声音更好地爆发出来，如何更好地把声音传递给每一位观众。但是我们在演唱中国歌剧的时候就不一样。我们中国人在表演方面更多地受到了戏曲的影响，所以在表演上会不自觉地运用一些戏曲中‘手眼身法的表演方式，而且导演也是这样要求的。在中国歌剧的表演中，导演一直会要求我们要像话剧演员一样在舞台上做表演。你想，话剧演员在舞台上只是一边表演一边说台词，就已经非常难了；对我们歌剧演员来讲，不光要说还要唱，还需要在节奏里加入表演，而且要表演得像话剧演员那样。所以说对于我们这一代歌剧演员来讲，演出中国歌剧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情。另外，中国式的表演还有自己的特点，它会精确到某一个眼神、某一个手势、某一个很微小的动作怎么表演，但是在外国歌剧当中是很难找到这样的处理的，外方导演通常更关注的是宏观的场面。相比之下我们中国歌剧表演上更多的可能会去注重一些比较微观的东西。”

从这两点上来说，韩蓬认为，一个能唱得好中国歌剧的歌剧演员，只要能学好语言，通常会很容易唱好西洋作品；但反过来，能把西洋歌剧唱好的却不一定能唱好中国歌剧。其实中国歌剧的难点，除了在语言咬字上要注意之外，和创作者也息息相关。

从歌唱演员的角度来说，韩蓬认为，一个好的作曲家，在譜曲的时候一定是在尊重语言的规律的基础上去创作。“比方说，‘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夜晚（上海歌剧院原创歌剧《田汉》中的田汉咏叹调），你读的时候断句就是‘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夜晚，而作曲家创作出来的旋律也是契合这个断句、尊重我们中国语言韵律的。再比方说，很简单的一句‘你吃了吗？在创作的时候一定是符合语言规律的‘吗是轻声，就不可能变成在‘吗这个字上着重处理。”遵循语言的规律，是演唱中国歌剧和外国歌剧都要遵守的法则。韩蓬还提到，在唱西洋歌剧的时候，也许有的演员并不太会说意大利语，但是唱出来的语感就像一个地道意大利人，正是因为他找到了语言抑扬顿挫的韵律，这样就能够把这种并不熟悉的语言唱好。

除了上述的问题，想要唱好一部中国歌剧，韩蓬还提到了需要注重中国字的问题。中国字是由字头、字腹、字尾组合成的。“我们在唱中国歌剧的时候一定先多去朗诵唱词，然后首先要做好案头工作，分析唱词中哪些字是字头多，哪些字要拖哪个音。比如说‘我爱你中国这句，‘爱这个字是一个a和i组成，那么处理起来一定要拖a的发音。在唱声乐当中，如果把元音拖长，就更容易把声音放出来，配合上气息，歌词就能够很好地唱出来。”这也是为什么美声歌唱演员在一开始学习声乐的时候一定要学唱意大利语，因为意大利语的古典艺术歌曲基本就是全部在训练如何将声音放出来。韩蓬认为，我们需要借鉴这种方法，运用到我们的中国字唱词处理中，要把中国歌剧的唱词唱清楚。

几代中国歌剧人一直在努力，想把中国歌剧带到世界上，让中国的歌唱家在世界的舞台上用自己的母语演唱歌剧，希望让中国的歌剧作品为世界所承认，让世界的古典音乐爱好者看到中国歌剧的发展。在中国歌剧走出去这件事情上，韩蓬表示：“这几年我非常幸运地在国外演出了好几部中国歌剧，可以说前辈们的梦现在我们这一辈的歌剧人身上慢慢实现了。希望我们这代歌剧人能够沿着前辈的脚步，讲好中国故事，唱好中国声音，把更多的中国歌剧带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