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浪漫主义音乐对“末日经”的引用

2020-03-16 03:40罗心怡许涛陕西理工大学艺术学院
黄河之声 2020年22期
关键词:帕格尼尼尼诺夫拉赫玛

◎ 罗心怡/许涛 (陕西理工大学艺术学院)

“末日经”(Die Irae,又名“愤怒的日子”)是欧洲中世纪基督教圣咏中的继续咏(seqence)。这支旋律成为象征“死亡”的符号,继而被浪漫主义的作曲家所引用,写成带有“死亡”风格的音乐作品。

“末日经”原用于罗马天主教礼拜仪式中,其歌词大意是:

“那将是震怒的一天,举世化为灰烬,David和Sibylla都有预言。将是何等恐怖,当审判者降临,严格清查一切时,神奇号角布满天堂,响彻各地所有坟冢,催起众生向审判都座前聚拢。死亡与大自然亲密不胜恐惧,所有受造再度复生,答复审判者的查询......那是痛苦流泪的日子,当从尘埃中复活时,负罪之人等候审判。天主!求你对他仁慈垂怜。主耶稣慈悲无比,请赐给他们安息,阿门!”

在此笔者以浪漫主义时期为代表,根据时间顺序列举引用了“末日经”的著名作品,从中一窥不同作曲家对同一素材的不同处理方式。

一、柏辽兹《幻想交响曲》(1830):音乐似叙事,动人婉转;爱人如旋律,萦绕于怀

埃克托·柏辽兹(Hector Berlioz,1803-1869“末日经”)法国作曲家,法国浪漫主义乐派代表人物。1830年,27的柏辽兹写下了他最具有代表性,甚至这也是西方音乐界中第一部标题交响音乐一一《幻想交响曲》(Symphonie Fantastique)。作曲家为这部作品添加了一个副标题“一个艺术家生涯中的插曲”。众所周知的是,这首《幻想交响曲》是柏辽兹本人因对女伶史密逊的爱慕,为表示他一片痴心而作。柏辽兹在总谱的扉页写了这样一段话:“一个具有病态的敏感和丰富想象力的青年音乐家,因失恋在绝望中吞服鸦片自杀。由于服用的剂量过少而没有丧命,但他却像梦见各种怪诞不经的幻想一般昏睡不醒。这时,在他那昏睡的脑海中,他的感觉。他心爱的女人在他看来也变成了一支曲调,像一种固定乐思一样,到处都可以看到和听到它。”

从乐章的框架来看,《幻想交响曲》打破了原本习惯定型的四个乐章的传统模式,其共有五个乐章。为了使乐曲的各个乐章更加紧密及连贯,柏辽兹采用新颖的手法,“柏辽兹希望用普通的音乐表现手段(按照他的理解)来实现音乐与故事之间的另一层联系。”①

在整个乐曲的创作中,他采用了“固定乐思”的手法将心爱恋人的形象呈现在每一个乐章的不同场景中。

在最后一个乐章里,钟声响起,魔鬼便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声音,单簧管的奏出已使心爱恋人的形象扭曲,提琴弓弦的碰撞体现了死亡骷髅在舞动时所发出的骨头碰撞声,大号与大管将“末日经”奏出,当钟声越发清晰,整个乐队也开始诙谐地模仿着“末日经”的曲调,在其高潮处与“末日经”曲调相对位,一步步推至结束,将这位具有病态的青年音乐作曲家与他未成形的爱情作了“末日的审判”。

柏辽兹将“末日经”这种恐怖题材放入这首器乐作品中,被同时期的舒曼(Robert Schumann“末日经”,1810-1856)所否认,而李斯特(Franz Liszt,1811-1886)却为其辩解道:“以有限的画面描绘无限的事物一一这是艺术必不可少的特点一一几乎成为他内心自然的要求,他力图在自己的音画中淳朴、灵巧精细地表现出一些最细微的活动。我们不妨说,如果柏辽兹是在建筑一座庙宇或宫殿,那么,他一定会无休上地劳碌,直到他掘遍所有的高山大岭,在人迹不到的荒凉之处建起无数的厅堂,让积雪的山峰当作它们的屋顶。”

柏辽兹的这首《幻想交响曲》不仅在乐章的框架及配器上有具体的创新技法,而且在理念上也是一种创新。这种创新也为后世的作曲家开拓了新的思路。“柏辽兹的创作中最优秀的东西使人惊叹;其最坏的东西使人恐怖——二者以不同的成都难解难分地混合在一起。”②

二、圣·桑《死之舞》(1874):色彩奇异的音符,万灵狂欢的象征

交响诗《死之舞》(Danse macabre)又名《骷髅之舞》作品完成于1874年,1875年首演于巴黎,是由浪漫时期法国作曲家圣·桑(Charles Camille Saint-Saëns)的四部交响诗作品中最负盛名的一部。乐曲的旋律采用了继续咏中的《末日经》的曲调。圣桑受李斯特感染,取材于法国诗人亨利·扎里斯一首奇怪的诗,“咕咕,咕咕,咕咕,这是死亡之舞,脚跟着节拍起舞,死神也敲着基石,在深夜里猛奏舞蹈的音符;咕咕,咕咕,咕咕,这是死亡之舞,深夜里寒风呼叫,菩提树的呻吟像海浪呼啸,发亮的骨架,带着帷帐在东奔西逃;咕咕,咕咕,咕咕,骷髅拥抱着狂舞,带给人们恐惧和痛苦,嘘,舞蹈的声浪已经停止,骷髅们仓皇逃跑,因为已鸡鸣破晓。”创作出和李斯特同名的交响诗。在乐曲中,圣桑主要突出了小提琴的曲调,给人带来的是一死神携手骷髅们一起舞蹈的场面,可谓十分的震撼,令人发指,而李斯特与圣桑不同,他突出在钢琴上面。圣桑的这首《死之舞》于1875年第一次在巴黎一次音乐会首演,此时的圣桑已经进入中年,这次演出之后便在巴黎社会的各个领域都赋予极高的评价。在首演之后并出版。③声名远扬的圣桑,之后在英国和德国都有演出。④

虽然圣桑在《安魂曲》(Op.54)的第二乐章以及《第三交响曲》的第一乐章中,“末日经”的主题均有出现过,但在这首《死之舞》中运用的最为生动、巧妙。

在我们人看来,“死”“骷髅”,这两个词的字面意思让人着实恐惧,但事实并非如此,仔细聆听它前面几句的钟声,其实另有一番滋味。这不是一首普通的曲子,是一首让人在印象中挥之不去的。乐曲根据原诗的内容,从钟声开始,用竖琴奏出十二个钟声代表午夜之始,宣告魔鬼的时辰来临,之后提琴奏出的“魔鬼音程”——三全音,使音程的不协和生动形象地刻画出骷髅出场的画面。

“末日经”的主题一直“隐藏”在这其中,魔鬼的舞步一步步显现出来,木管组和竖琴合奏出完整的“末日经”曲调,将原本令人恐怖的标题转变为散发出少许的欢乐与趣味的主题调,而后小提琴的演奏“唱”出甘苦甜美的旋律,将“末日经”的曲调用不同的器乐表现出来,使作品带有新鲜感、神秘感……

圣桑认为音乐的形式高于一切,因而这是交响诗无论从何角度,都展现了它不一样的独特一面。圣桑在他的散文诗《死亡》中有这么一段,“啊!人们会说,我们怀着永恒之吻的希望,迈向人生之暮的沉睡。我们相信冰冷的岩石下显露一陈微光,死亡便是一种降福。”这是圣桑对于死亡的一种诠释。之后“末日经”,并以交响诗为主的标题音乐等在法国的发展打下了地基,使法国的交响诗有了一个舒适的艺术气息。

三、拉赫玛尼诺夫《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1934):复杂而精妙的结构,感人至深的音乐

拉赫玛尼诺夫(Sergei Vassilievitch Rachmaninoff,1873-1943)是浪漫主义晚期最伟大的作曲家,这首《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Rhapsody on a Theme of Paganini)于1934年创作,为单乐章的钢琴与管弦乐团协奏曲,这部作品则取材于帕格尼尼的24首小提琴随想曲。也是拉赫玛尼诺夫比较重要的作品,他写这首《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已经是中老年失去了,这已经过了创作的最好时期,但他将“死亡”这一形象主题贯穿始终,把他的热情倾注这作品之中,使之成为举世闻名的经典之作。

正因为拉赫玛尼诺夫抓住了浪漫时期最后的尾巴,他将自己的浪漫谱写于自己的创作及演奏之中。拉赫玛尼诺夫是一个宗教信仰者,他将自己的内心寄托于宗教之中。当卓别林说自己不相信神的时候,拉赫玛尼诺夫整个人都惊呆了:“艺术没有宗教怎么行?”

也正是这种宗教的力量,拉赫玛尼诺夫将“末日经”津津有味的放置于自己的作品中。在那20世纪的开头的几十年,一个叫欧洲的大陆上很少出“末日”。尽管如此,拉赫玛尼诺夫依然将李斯特带有“末日曲调”的《死之舞》(Totentanz)做出为自己音乐会的曲目,并且自己也创作出这部对于拉赫马尼诺夫本人较为重要的作品,使人惊叹。

由于这首曲子是基于帕格尼尼第24首随想曲的主题所做出24次的变奏,不仅如此,拉赫玛尼诺夫还表示过自己许多作品中以不同形式插入“末日经”的曲调,一点点将阴暗的音调带动帕格尼尼主题的发展,让人大开眼界。

这首与其他曲子不同之处在于,这部作品拉赫马尼诺夫改变了它的结构形式,和以往的不同。24次的主题变奏,在不同的主题放入这别具一格的曲调。

24次的主题变奏大致可分成三组为“快一慢一快”的形式。第一组与第三组有相似与不同之处,相同之处即其带有“末日经”的曲调,均为阴暗色彩。而不同之处则有各自出彩的地方,第一组的“末日经”曲调先由钢琴独奏而出,后与帕格尼尼主题相对应,并将“末日经”的阴森气氛从头引出。由于第三组处于最后一组,“末日经”就不像第一组时一样,它则似一位蒙面纱的新娘,若隐若现。而夹在两组之中的第二组竟没有一丝“末日经”的模样,让帕格尼尼主题和“末日经”的结合尽情发挥,酣畅淋漓。

拉赫玛尼诺夫曾表示,他几乎所有晚期作品都将“末日经”的曲调采用各种各样的形式展现在自己的作品之中,除了这首《帕格尼尼主题狂想曲》外,还有《交响舞曲》、《死岛》等作品。

结 语

除了以上三部作品之外,音乐作品中引用“末日经”的还有很多,如李斯特的《死之舞》,柴可夫斯基的《新希腊之歌》,马勒的《第二交响曲“复活”》等众多优秀的作品,笔者在此不一一列举了。

欧洲的千年音乐历史就是从最初的单音音乐格里高利圣咏开始,而它像便像蒲公英一样,随风而落,落在不同地方、不同的时期。这原本简单、简朴的“末日经”在各个时代被不同风格作曲家所应用,用他们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对死亡的感受,体现了死亡对每一时期的影响,来展现末日对每一代人的一种“牵绊”。

这三部作品相隔了大致一百零四年,可以说一部推动一部,一部带动一部,到了20世纪的来临,“末日经”的曲调被演绎的愈发阴郁,愈发压抑,难道末日真的来临了?2012年,被预言为世界末日的“幸运”年,但我们现在不依然存在吗?随着科技文明的发展,我们要不断警醒我们自己。经过“末日”后的我们,听着“末日经”的音乐,是它们在唤醒我们这些麻木的灵魂,我们要对自然有着敬畏,要对人世间存着一份感恩,面对“末日”不胜恐惧。千年的名胜古迹,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而我们的“末日之音”,却在不断引用,口口相传,世代传唱。

注释:

① 列昂·普兰廷加(Leon Plantinga)著,刘丹霓译.浪漫音乐——十九世纪欧洲音乐风格史[M].上海音乐出版社,2016.

② J.H.艾略特.柏辽兹[M].伦敦,1938:24.

③ 宋润婕.圣桑交响诗研究[D].西北师范大学,2007.

④ 朱爱国.圣·桑[M].东方出版社,1998.

⑤ 尹婷.圣桑《骷髅之舞》音乐分析[J].艺术教育,2016,(03).

⑥ 阿兰诺夫斯基编,张洪模等译.俄罗斯作曲家与20世纪[M].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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