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也痛苦（下）

高远

参观完博物馆，已近中午。说实话，我屡次到意大利，这是我第一次感到意大利人的真挚朴实，这当中更有热那亚人对遥远的中国人的亲近热情。

我恋恋不舍地道别了老妇，踏上了寻访帕格尼尼故居之路。资料显示，帕格尼尼故居坐落于旧城高处一座小教堂的旁边。踏着凹凸不平的山路和狭窄的小巷前行，我走了大概20分钟。当我站在教堂旁边的小广场的时候，望见靠右侧最角落的宅门前写的“帕格尼尼故居”字样，才确认这个偏僻的所在，就是闻名于世的演奏家帕格尼的出生地了。

帕格尼尼出生于1782年，没有离开家乡时，他出神入化的技艺就已经广为人知了。传说中，帕格尼尼是魔鬼转世，他的琴声让人着迷得无法用语言描述。有人说他的灵魂曾出卖给魔鬼，以此换来魔鬼般的高超演奏技巧。最有名的故事是帕格尼尼一次在欧洲一座城市举办音乐会，因为音乐琴声太迷人，一个绅士站起来打断他的演奏，说他的琴里有魔鬼，帕格尼尼让绅士上台把皮鞋脱下来，把琴弦绑在他的鞋子上，拉起来依旧声音美妙。当然，这个说法在理论上不可能达到，但足以证明那时的欧洲曾刮起一股“帕格尼尼旋风”。

140年后，意大利一位医生经过研究后撰文认为，帕格尼尼拥有高超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技艺，是因为他患有一种罕见的疾病—马凡式综合征，俗称“蜘蛛人病”。这种病的特征是人瘦而高，上下身不成比例，手长过膝，手指特别长，可以做到常人无法达到的动作，超越常人难以克服的界限。这种生理的畸形使帕格尼尼创造出举世罕见的奇迹。

这位意大利医生的“断言”现在仍无法证明。但帕格尼尼与历史上许多著名人物一样，“生前荣耀，死后萧条”。帕格尼尼晚年由于身体原因很少演出，后因朋友的背叛卷入一场法律诉讼当中，在穷困潦倒中去世。帕格尼尼死后，天主教会宣布帕格尼尼为无神论者，拒绝为他举行宗教葬礼，停尸达两个月之久。后来一位马戏班的班主瞅准商机，买下帕格尼尼的遗体进行展览，让好奇的人们观看魔鬼“真身”，赚足腰包。不久尸体开始腐烂，被放在一家麻风病院。当地农夫传说闹鬼，教会怕“魔鬼”借尸还魂，又将尸体掩埋在附近一家橄榄油工厂。后由于废水侵蚀墓穴，他的遗体又被挖出另葬。一年当中，帕格尼尼的尸体也不知道被“迁移”过多少次。

最后，经过帕格尼尼的儿子与教会两年的交涉，教会同意将他的遗体从去世的尼斯转回故乡热那亚。然而，帕格尼尼的遗体在热那亚也没得到安生—先是被安顿进一家叫拉迈隆涅的庄园，后又被移入巴尔马公墓，再后来巴尔马公墓改建，帕格尼尼的遗体再次被挖出重埋，而后又葬回巴尔马公墓。

这位闻名遐迩的小提琴大师，死后遗体被折腾了86年，无法统计具体埋了多少次。我眼前帕格尼尼故居的牌子是1876年教会对帕格尼尼解除禁令后，才挂在他的故乡热那亚出生地和尼斯去世地的宅墙上的。

帕格尼尼，这位以魔鬼般的演奏技艺震撼欧洲、名垂青史的音乐大家，生前死后的奇特经历让人欷歔不已。我想，就算帕格尼尼真是魔鬼转世，他也会感到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