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政府新海洋政策走向及其地缘影响

2020-03-12 02:31胡志勇
贵州省党校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海军海洋战略

胡志勇

(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 200020)

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政标志着民粹主义在美国的强势崛起,并深刻影响着美国国内政治生态。[1]“美国优先”成为特朗普政府执政的主要原则,也成为其海洋政策调整的动力。特朗普政府积极致力于构建一种力量平衡的、更有益于美国的海洋新秩序。为此,特朗普政府对内以重振海军为重点,对外以“印太”安全体系为目标,积极推行务实且注重战略成本与成效的新海洋政策。

一、努力实现“由海向陆”向“重返制海”战略转型

特朗普政府上台后强化海上军事安全,以确保美军在全球海域的自由行动能力,继续维护美国在全球海洋地缘优势地位,并阻止新兴国家利用海洋对美国利益构成的挑战,形成了特朗普政府新的海洋政策框架,反映出美国急于重启海上竞争的新战略态势。

(一)加快海军建设步伐,重振美国军力

特朗普政府以海军为重点扩充军备,大力提升海军建设水平,突出海军在美国新海洋政策中的作用。战略上从全球反恐转向集中对付中、俄两国,首次明确界定中国、俄罗斯为美国的主要战略竞争对手,主动出击加大海上战略布局与对冲态势,以保持和增强对中国的战略威慑力。“重返制海”成为美国新海洋政策的战略核心。[2]特朗普政府更加重视冷战时期的“海上控制”理论,积极恢复冷战时期军事部署,呼吁美国大力维护在西太平洋地区的绝对优势。[3]在强调维持美国全球霸权的同时,明确美军将通过强化前沿军力部署和提升同盟合作等方式,维持在海上核心区域的军力优势。[4]更加重视利用盟友与伙伴国的力量,以印太、欧洲、中东和西半球为重点,着力构建相互尊重、有机协作和责任分担的区域盟友伙伴体系。积极应对中、俄两国日益增强的海上力量,以保持在海上战略优先地区的军事存在,这使得全球海洋竞争急剧上升。不同于以往美国历届总统,特朗普政府海洋新政策具有以下几方面的特征:

第一,积极提升海上力量能力建设。“强调海军作用、积极提升海上力量能力建设”构成其推行新海洋政策的重点。“以实力保和平”,[5]提升美国海军在“让美国重新伟大”中的作用,加大对美国海军力量的投入,大幅增加防务预算成为特朗普政府新海洋政策的重要一环。强调海军是美国的主要战略工具,[6]使海军成为美国的“先遣队”, 逐步增加海军在西太平洋地区的滨海战斗舰部署,以强化美国海军在该地区战斗力,并抵消对手国家的海军实力。

第二,重视海上防御体系建设。积极开发新型作战概念,强化海军打击能力。打造新一代具备成本效益、能力强大的海上防御体系,加快进行航母研发与武器现代化,并对舰载进攻和防御武器进行“海基研发测试”,同时为航母配备更多武器,以便于把海军重点转向深海作战,对付技术先进的对手,遏制大国侵略与其他威胁,掣肘对手国家,维持海上安全与稳定,达到优化整合自身海上力量、有效借助盟国力量保持海上优势地位的战略目的。

第三,优化海外军事基地等方面的军力投入。[7]以提升海军能力建设为重点,积极扩充军备,重视新型武器装备在海上力量中的运用,加快武器装备的更新换代,推进海军舰队建设,实施舰队规模扩张计划, 积极构建新的舰队架构,优化构成比例,减少大型军舰数量,增加护卫舰数量。①(1)①美国海军正考虑取消对其6艘最老的巡洋舰实施延长服役寿命的计划,以减少零部件老化等维护难题。到2022年,美军巡洋舰将从现有的22艘减为16艘。采用全新技术,大量增加能够发动远程攻击、发射拦截导弹、防卫航母战斗群以及参与大规模蓝水战争的驱逐舰,增加大量下一代新驱逐舰。[8]以更高精确度和更大破坏力发动远程打击,并将进攻部队分散至更广阔海域,以扭转几十年来美国军舰规模扩大、数量减少的不利趋势,降低大规模舰队成本,改变和提升美国海军开展重大海上作战行动的能力。通过拉动军工产业以期形成美国历史上最强大的军力。

第四,强化海军进攻性导弹系统作用。在美国海军新的进攻性导弹战略(OMS)中,高度关注多域能力,囊括所有射程超过50海里的非核进攻性导弹,以取代以前范围较窄的巡航导弹战略,[9]维持现有进攻性导弹系统,保持战备和关键打击武器数量;加强现有导弹系统,升级现有远程打击武器的能力,实现系统能力的平衡与最佳组合,发展新一代进攻性导弹能力,提高整体作战效能,以进攻性杀伤力应对未来新兴大国的威胁。而且,美国海军部将通过不断迭代来评估新版战略,审查现有和发展中的能力,通过评估报告的持续更新,为年度研究、发展、试验与鉴定以及采购资金优先事项提供信息,从而实现进攻性导弹系统能力的最佳组合。

第五,更新新式海军装备,加快舰队建设步伐,积极打造全球最强大战斗部队。推行“313舰队”(即2020年前将军舰数量增至313艘)、实现355艘舰队规模等计划:2018年9月,美国海军签署未来5年的跨年度一揽子采购计划,加快海军建设步伐;12月,美国海军与通用动力巴斯钢铁船厂(目前巴斯钢铁船厂内有5艘正在建造的“伯克”级驱逐舰)签署了2019财年开工第二艘“伯克3”级驱逐舰的合约,[10]新舰建造首次进入了每年3艘的“提速模式”。2019年1月,美国海军正式签订两艘核动力航母采购合同。4月,以美国前总统约翰逊命名的“林登·约翰逊”号隐形战舰下水。该战舰是美国海军建造的最大、技术最先进的三艘驱逐舰中的最后一艘。与其他驱逐舰相比,其自动化使船员人数减少了50%。

这些最新的、拥有最大攻击力与作战能力的舰船等军事装备将大多部署在亚太地区,提升海军全天候在未来全球范围投送能力和海上作战能力,为海上和联合部队提供最快速的响应时间,以形成全球最强大的战斗部队,确保美国海军在全球关键海域的“全覆盖”和“全方位进入”能力,[11]实现美国继续主导全球海洋事务的战略目标。

美国海军拟从2020年预算中拿出数十亿美元投资无人水面舰艇和潜艇,[12]大力投资建设无人舰队,并成为“分布式海上作战”重要部分,无人舰艇在分布式舰艇网络中充当传感器和火力投送平台,以更好地保护大型载人水面战舰,提高无人舰的编队集群化作战协同能力,用于反水雷、反潜战、反水面战、电子战和突击任务等,帮助美国海军开发新的战术,以与中、俄海军竞争。

第六,确定电磁频谱为与海、陆、空、天和网络等同的作战空间,明确电磁机动战概念,强占电磁战斗空间作战优势。2018年10月,美国海军发布部长指令,要求制定海军政策,通过在海军所有电磁频谱作战行动中采取一种体系的措施,①(2)①该体系指:美国海军实施电磁频谱作战以及夺取电磁战斗空间优势所必需的政策、监管、装备、流程、条令、信息、设施、训练和物资。确保在电磁战斗空间获得作战优势。该指令将电磁频谱确定为与海、陆、空、天和网络等同的作战空间。

美国海军从以下两个方面极大地推进了电磁频谱作战理念。第一,美国海军不再视“电磁频谱”为“器”,而是视其为一个对抗和拥塞的机动作战空间,在需要的时间和地点必须施以控制。第二,美国海军正在超越技术驱动的方法,实现从电子战到电磁频谱作战的转型。

宣布将电磁频谱确定为一个作战域意义重大,成为美国海军发展史上一个重要里程碑,明确了电磁频谱作战版的电磁机动战概念,反映出美国海军将以一种新姿态来接纳电磁频谱作战,美国海军将实现推动电磁频谱作战向前发展所需要的转型,就电子战而言,美国海军实质性地迈出了关键一步,夺取电磁频谱优势成为获取海、陆、空、天和网络空间优势的先决条件。

2019年3月,美国成功在太平洋上空拦截了模拟来袭的洲际弹道飞弹目标,标志着美国海上防御远程导弹攻击能力显著提升。

(二)强化海军在西太地区部署,不断提升前沿美军实战能力

特朗普政府新海洋政策之一就是加大对西太平洋和印度洋地区参与度,不断提升美军远程投射力量的能力,强化在西太平洋地区的军事威慑尤其是海军力量,[13]不断扩大海军行动范围,使更多的美军实现轮流驻守,强化军事手段在美国对外政策中的地位。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加大对西太平洋和印度洋地区海军部署,强化远程投送能力。2017年伊始,美国海军宣布在日本岩国市美军海军陆战队基地开始陆续部署一个中队的16架F—35B短距垂直起降战机,另外再配备美军最先进的E—2D空中预警机的一个编队。在日本部署新款预警机有助于美军舰载航空兵扩展侦察空中威胁的范围,提升其应对中国隐形战机的能力,以保持和增强对中国的战略威慑力。

2017年10月,美国宣布12架F—35A战斗机前往美军驻日本冲绳嘉手纳基地,进行为期6个月的部署,这是美军F—35A战机首次在印太地区执行战备部署。11月,美国海军再次在西太平洋地区集结了两个处于实际部署状态的航母打击大队。此举表明美国海军在西太平洋地区的活动再次进入活跃期。同时,美国海军部署“卡尔·文森”号航母战斗群前往西太平洋地区,重点开展海上安全作业和战区安全合作,使西太平洋地区的美军航母战斗群增至3个,以强化“印太”地区的军事存在。2018年在菲律宾海演练期间,美国海军第7舰队和日本海上自卫队执行了反潜、水面作战、防空和两栖登陆任务,接受水面战术训练与评估,以提高舰艇和舰员们的战术熟练度、杀伤力及协同能力,提升前沿部队战备能力,使其能更有效地实施远洋作战。而且,美国最新型的“美利坚”号两栖攻击舰,也计划部署在日本长崎县美国海军佐世保基地,为强化运用F—35B匿踪战机及MV22鱼鹰机提供保障。

2019年9月,美国海军“吉佛斯”号滨海战斗舰(USS Gabrielle Giffords)部署在印太地区,该战舰配备有射程近200公里的新型反舰导弹,这是继“蒙哥马利”号滨海战斗舰(USS Montgomery)在2019年6月被派往泰国水域之后的第二艘部署在该地区的滨海战斗舰。

特朗普政府新海洋政策最明显的表现是西太平洋和南中国海的航母数量增加。[14]反映出特朗普政府强调海军力量建设先行、重视在西太平洋地区海军部署的战略目标,在一定程度上凸显了美国战略界的共识。特朗普上台执政后即宣布强化美国海军装备建设,强调建立国家舰队对保护美国的国家安全和在全球范围内投射美国力量至关重要。[15]在动荡的国际局势中,更多使用美国海军成为特朗普海洋新政的一个显著特征。美国明显提高了美军在太平洋的航行与航母自由行动的频率。而且,特朗普总统还签署了一项行政命令,[16]帮助军人和退伍军人进入美国商船队工作,保持和扩大对民用企业的军事化影响。

遏制中、俄海上力量发展,保持和增强对中国的战略威慑力,成为美国积极扩大在西太及重点地区军事存在的主要战略目标。

2018年8月,于2011年被撤销的美国海军第二舰队在诺福克基地重建,将对东海岸和大西洋北部的船只、飞机和登陆部队行使行动与行政权力。恢复该舰队成为特朗普政府新国防战略的一部分,以遏制俄罗斯和中国不断扩大海军对全球的影响。恢复第二舰队成为特朗普政府推行新海洋政策的一个阶段性成果。

2018年10月,“约翰·斯坦尼斯”号航母战斗群从普塔基—布雷默顿海军基地出发并入驻地中海。2019年4月,“亚伯拉罕·林肯”号航母战斗群从诺福克海军基地出发,抵达地中海,与美国第六舰队行动地区的主要盟友及合作伙伴一起作业,这是美国国防部近三年来首次在地中海同时部署了两艘核动力航空母舰及其战斗群。此举标志着自2016年以来数艘航母首次同时在美国域外作业新突破,也凸显了美国海军强化在重点地区的部署的战略意图,特别是扩大在地中海地区军事存在,以增加对中、俄两国军事威慑力。

第二,加快美国海岸警卫队任务转型,目标针对中国。美国海岸警卫队通过升级装备、扩大在“印太”地区和北极等重要战略地区部署等方式不断发挥更大的影响力。美国海岸警卫队正通过部署新的巡逻艇、调整较老巡逻艇的位置,以及向越南和斯里兰卡等国派遣官兵帮助训练这些国家的海岸警卫队等方式,日益把目标对准中国。美国海岸警卫队从加利福尼亚州阿拉梅达向亚太地区派遣了“伯索夫”号巡逻舰,以加强在亚太地区的存在,标志着海岸警卫队扩大行动范围,成为海岸警卫队首次在亚太地区派遣大型舰船。而且,海岸警卫队还在中国周边海域“警戒巡逻”,强化前沿军事存在,借南海议题不断挑事,以在全球发挥更多的影响力。

特朗普政府加大了美国海岸警卫队在西太平洋特别是南海地区的力量部署与行动,使之熟悉地区作战环境,以应对所谓的“灰色地带”挑战。海岸警卫队的海警船在执行军事行动中,不仅与美国海军的水面舰船进行协同演练,而且积极配合海军空中侦察监视力量,有效提升了美国海警船在南海地区的任务执行能力与作战能力,强化了与南海地区国家海上执法力量的交流协作。在提高美国在西太地区影响力的同时,推动美国进一步直接介入南海争议,监视中国“民兵武装”在南海地区的活动,加大在南海博弈的筹码。

特朗普政府积极提升海警船在西太平洋地区的能力与功能,以在可能爆发的地区军事摩擦与冲突中发挥比海军舰艇更专业更灵活的作用,还可有效改善海军舰队兵力不足问题,分担美国海军在南海地区的部分职责与任务,减少美国军舰与中国直接冲突的频次。

美国海岸警卫队进入南海在不断提升自身能力的前提下,积极支持和配合美国的“航行自由”行动,[17]以“执法”为借口,帮助(南海)沿岸国家保护自己的专属经济区而加大在南海等地区的存在。海警船成为美国在南海的新工具,扩大美国在南海地区接触范围,既可降低美国军舰在南海地区的敏感度与紧张感,又为美国“合法”介入南海事务创造有利条件,并使美国在南海的行动更趋多元化。

特朗普政府积极在中国“三海”问题上引入海警力量,多次派海警船进入中国周边海域,表明美国开始重视海警力量在西太平洋海权事务中的作用。特朗普政府利用准军事船只不断扩大海上竞争的利益,或将成为未来美国以“海军+海警”联合介入中国海洋事务新模式,美国海警力量可能就此达到对中国南海地区的常态化进入,将对南海局势带来诸多不利影响。

美国海岸警卫队到南海、黄海执法,本质上是以执法船的掩护身份弥补海军兵力不足,是对中国海上主权的挑衅与侵犯。这种柔性干预的方式,实质上是美国海上霸权的升级版。同时,美国积极利用海岸警卫队进驻北极,主动升级部署在北极地区的舰船、飞机和无人系统,[18]海岸警卫队将把与联合军种、跨部门力量和盟友的一体化行动作为当前和未来战略计划及行动计划的重要内容,以确保美国向该地区“投射主权”,并制衡中、俄两国在北极地区日益增强的影响力。

第三,主动介入南太战略位置显要地区,不断扩大军事存在。美军还积极考虑太平洋上其他一些具有重要战略意义但几乎被遗忘的外围地区,加大参与力度,在南太平洋岛国增派外交人员,增加在当地的训练项目,培训和帮助这些国家的官兵提高防卫能力,以扩大军事存在。在巩固原有关系的同时拉拢潜在的新伙伴,密克罗尼西亚成为美军新的主要聚焦点。2018年12月,美国与密方官员就开放新的海军设施以及扩建一条机场跑道等事宜举行了防务会谈。[19]而且,美军希望在2020年的“太平洋通道”军事演习中首次将密克罗尼西亚纳入,该演习旨在使美军与海外国家军队在远征环境下进行联合训练。

2019年5月, 特朗普在白宫会晤了几位来自南太平洋岛国的领导人。 8月,美国国务卿蓬佩奥闪电访问了南太平洋岛国—密克罗尼西亚、马绍尔群岛和帕劳,大肆鼓吹“中国威胁论”,敦促其在太平洋博弈中站在美国一边,以强化美国在南太平洋地区的地位,南太平洋正成为美国及其盟友与中国竞争的前沿。美国积极拉拢南太岛国以抵消在南太平洋推行“一带一路”倡议的中国在南太平洋经济领域的影响力。

第四,强化跨海部门之间政策有效协调,维护美国利益。2018年6月,特朗普签署总统行政命令,透过增进海洋数据与信息的公开取得及使用,强化跨海部门的政策有效协调,以及融合海洋产业、科技社群及其他涉及海洋的利害关系人,提高领导全国海洋事务能力,维护美国海洋利益。为此,美国政府还成立了一个成员层级相当高的“海洋政策委员会”,包括负责外交、国防、检察、内政、农业、商务、交通、能源、情报、三军参谋部、海岸警卫队、海洋与大气等事务的首长以及负责国家安全、国土安全与反恐、内政及经济事务的总统助理等。其主要功能是提供政策建议给各涉海部门,[20]强化有关海洋事务之协调、整合及合作, 发展海洋经济,优先考虑海洋科学研究、协调资源与数据共享。

二、积极实施重海洋经济发展与海洋资源开发利用、轻海洋生态保护的新政策

(一)强调海洋开发,忽视海洋保护

在海洋经济方面,与奥巴马时期不同的是,特朗普政府积极推行海洋开发利用政策,以大幅、迅速地扩大联邦水域的海洋石油与天然气生产,为美国经济发展服务。具体体现在《实施美国首部海洋能源战略的总统行政令》,[21]启动对奥巴马发布的《外大陆架石油与天然气租赁计划》的全面审查,要求重新评估奥巴马政府颁布的大西洋、太平洋和北极水域钻探禁令,加大海洋油气开采力度。2017年6月,特朗普政府宣布向5家公司发放许可证,允许其在美国的大西洋沿岸海域进行地震探测。同时,特朗普要求对过去10年内划设或扩大的所有国家海洋保护区和海洋国家纪念碑进行评估,以确定管理每个保护区的成本和与潜在的能源、矿产勘探及生产相关的预期收益。

2017年12月,特朗普政府决定将气候变化从国家安全威胁中移除,意味着国防部在此领域的研究经费减少,此举并不利于美国应对全球气候变化的局面。

2018年1月,特朗普政府发布海洋能源钻探五年计划草案,全面开放海洋能源钻探,包括被列为“禁区”约30年的美国太平洋和大西洋沿海,以保持美国在全球拥有能源的优势地位。2018年6月,特朗普发布了《关于促进美国经济、安全与环境利益的海洋政策行政令》,[22]重点是促进能源独立、安全与经济增长,有效取代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在2010年制定的国家海洋政策,[23]旨在通过提供监管确定性,促进美国形成强大的海洋经济。该行政令还宣布要成立一个机构间的海洋政策委员会,以确保联邦机构在海洋相关事项上的协调,提高海洋政策的联邦合作效率。此举标志着特朗普政府终结了保护海洋和可持续发展为主的政策,进一步弱化了美国应对气候变化的责任,转而以开发利用和为美国安全与经济利益服务为主的新海洋政策。

(二)重视极地地区事务

特朗普政府重视对北极地区航道与资源开发,[11]将北极纳入美国海洋战略的核心内容,制订北极研究路线, 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积极在北极观测网中推动创新以及开展跨领域的融合交叉型基础研究活动,并为美国国家安全与经济发展需求提供信息依据,以建立一个具有活力和可持续能力的北极社区。穿越新北极,加强在北极地区的军事部署、增强在北极治理和多边合作中的话语权,掌控这一全球海洋的新高地,首次协调联邦政府在北极的监测活动。海军研究办公室、美国空军和美国海军等机构将飞机、卫星和传感器部署到北极的空中、海底、其他水域以及冰层上时,首次协调彼此的行动,以收集并综合海量数据来提高美国在北极地区的军事和民事能力;依托海军研究办公室的“北极海洋分层动态观测项目”(SODA)及所取得的数据有助于提高北极地区和美国大陆极端气候事件的预测精度,从而帮助美国海岸警卫队和其他单位作出关于跨大西洋航行季节的规定并开展相关管制活动。由此北极地区已成为未来美国全球海洋地缘布局新的战略支点。

2019年6月,美国国防部出台新的《北极战略》,特朗普政府更多从地缘政治竞争的视角来解读俄罗斯和中国两国在北极的政策实践。

与奥巴马政府北极战略文件不同的是,特朗普北极新战略直接提及俄罗斯及中国在北极地区的政治、经济和相关军事行动威胁美国国家安全,更为强调北极安全环境的复杂性、不确定性和战略竞争性。特朗普政府更强调北极安全议题,忽视气候变化与环境保护,提出加强盟国在北极的安全合作,以对冲和抑制中、俄两国在北极地区不断增长的影响力。同时也使得以应对气候变化和北极环境保护为核心的北极国际合作步履维艰。

特朗普政府加强了对南极洲研究基础设施现代化改造工作,积极实施“南极科学基础设施现代化改造项目”,以满足今后30—50年内海洋勘探技术需求。

(三)强调海洋科技创新

随着世界科学技术升级换代,面对世界海洋技术竞争,美国新海洋政策强调以海洋科技创新为支撑,[24]引领海洋开发,推动海洋经济发展。

2018年11月,美国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发布了《美国国家海洋科技发展:未来十年愿景》的报告,分析2018—2028年间海洋科技发展的迫切需求与发展机遇,确定未来十年推进美国国家海洋科技发展的目标与优先事项,提高海洋事务感知能力、了解北极变化、维护和加强海上运输,以促进美国在海洋科技领域的发展,确保美国在全球海洋科技领域中的领先地位。

美国加强了对海洋先进装备和技术的研发,在海洋探测、水下通信、深海资源勘探、船舶制造等传统领域继续保持领先地位的同时,无人自主船舶、低成本智能感应器、深潜机器人、水下云计算等新一代颠覆性海洋技术得到迅速发展,并开始应用于海洋开发活动。美国还大力开展海洋基础科学研究,美国海军、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等部门相继制定研究计划,聚焦海洋酸化、北极和墨西哥湾生态系统、海洋可再生能源、深海生物基因等领域,为新一代海洋科技研发提供基础技术储备。

美国海军近期也发布了《海军逻辑密码网络战机构愿景》文件,明确美国海军在未来网络战的愿景与网络战机构的主要任务,强调海军应主导该领域,并赢得网络战领域的复杂挑战。

三、美国新海洋政策的地缘影响

特朗普政府新海洋政策的战略目标主要通过积极扩展“印度洋—太平洋”地区安全利益,深化与盟国及伙伴国之间的海洋合作,提升美国海军远程投射部署能力建设,在继续维持美国全球优势地位的同时,确保美国在全球海域的主导地位,重塑美国主导下的全球海洋战略体系,以继续强势维护美国海上战略优势。

(一)美国新海洋政策地缘影响深远

美国新海洋政策给国际和地区海洋治理带来了一定的冲击,其地缘影响逐渐显现:

在全球层次上,美国新海洋政策为未来世界大国海洋博弈奠定了基础,反映了特朗普实用主义至上、美国利益优先的本质,海洋及其相关问题将成为美国与世界其他海洋大国战略竞争的重要领域。这种以本国利益为上的海洋政策以及美国积极参与全球海洋竞争的深度与广度,以意识形态、敌我阵营划界的冷战思维为中心构建“印太”安全体系的理论基础和行为模式,[25]与全球化大潮中经济一体化、文化包容化、政治多元化、利益共享化等时代诉求背道而驰,将给全球海洋治理带来严重的地缘影响。

特朗普新海洋政策加剧了全球海洋治理的难度与复杂性,不利于全球海洋保护与海洋开发,是一个逆全球化的倒退之举,对当前国际海洋治理的原则、理念和行动产生重大影响,全球海洋治理面临更为严峻的考验。特朗普海洋新政策颠覆了奥巴马政府建立的以生态保护为核心的海洋综合管理机制,是对美国乃至全球海洋生态保护的一种破坏。松绑海洋油气开采、削减海洋环保开支、高调退出与海洋关系紧密的国际条约或涉海国际组织等一系列“自我否定”式的前后矛盾之举,不仅会直接降低全球海洋公共产品的供给水平,更有可能诱发其他国家的效仿与追随,产生严重的负面示范效应。[26]相关国家将不得不深陷海洋治理与海洋生态保护的战略困境,全球海洋治理面临更多的不利挑战而更为艰难。而且,特朗普政府新的海洋油气开采政策将削弱能源市场,[27]还会造成新的海洋污染,对当地人民健康、环境和海洋生物造成严重损害,并重创这些地区的海滨旅游、度假与娱乐产业。

特朗普海洋新政策使得沿海地区更难参与区域规划,[28]因为需要沿海地区、州和联邦机构作为这项新海洋政策区域规划机构的共同规划者一起工作的机制已经不复存在。此举将进一步加深沿海地区与地方政府和联邦政府共同进行海洋治理的矛盾,不利于推动区域海洋管理的可持续发展。

在地区层面上,美国新海洋政策进一步陡升了亚太地区安全局势的危险性因素,尤其在海上安全方面,美国新海洋政策将直接导致东亚地区和南亚地区海上冲突系数上升,新的海洋冲突在所难免。就美国而言,特朗普新海洋政策充分体现了“让美国再次伟大”的理念,确保美国在海洋科技领域中的领先地位, 反映了特朗普政府“美国第一”的本质,与全球海洋治理理念与海洋保护相违背,对美国国内海洋管理体制和活动冲击较大,将深刻影响美国的海洋产业长远发展。

特朗普政府积极推动海洋经济发展,强调海洋资源开发,以促进美国经济增长,保障国家能源安全。但同时特朗普政府又弱化海洋环保,特朗普政府这种强调海洋资源开发利用,而忽视保持海洋生态系统的功能与生产力的新海洋政策,是一种缺乏战略远见的政策,与奥巴马强调“保护、维护和恢复海洋、海岸带和五大湖生态系统的健康”背道而驰, 特朗普海洋政策降低了奥巴马时期对海洋保护和气候的重视程度,“使海洋政策退回到了20世纪60年代”,同时也是“一个掠夺性和不负责任地利用海洋的政策”,[29]使美国的海洋政策在方向上发生了根本性逆转,直接冲击了美国海洋资源和沿海经济进行的可持续、以科学为基础的管理工作,给美国经济和就业将带来毁灭性的长期影响。这将使美国失去与其他国家开展合作保护海洋的机会,也不利于海洋生态长期可持续发展。

特朗普政府海洋保护和可持续发展让位给海洋开发与利用,让位给军事安全和经济利益的政策,完全背离了与其前历届美国政府所倡导的可持续发展海洋政策方向,也偏离了世界各国平衡发展海洋保护与开发利用的正确轨道。特朗普新海洋政策冲击了美国国内的海洋管理秩序,已经给美国的一些涉海部门运作带来了不利影响;同时也给全球海洋治理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

(二)美国新海洋政策对中国安全环境产生了一定的地缘影响,中国应积极应对

美国新海洋政策对中国安全环境产生了一定的地缘影响,美国首次将“中国威胁”列在重要性与迫切性排序的首位,美国首次视中国海军为对美国海军维持对西太平洋地区深海控制的重大挑战,中国军事现代化建设已成为美国国防规划和预算的主要焦点。这将导致中国所面临的地区安全格局发生重大变化。“制衡中国崛起”已成为特朗普政府构建“印太”安全体系主要战略目标,这种自利霸权行为不利于现有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发展,直接增加了中国崛起的不确定性与复杂性。美国视中国为首要战略威胁,中国将不得不面临着美国更大军事压力。特朗普对外以“印太”安全体系为抓手,防范中国为其战略重点,不断窃取中国专属经济区海洋环境要素资料,通过军事侦察船、军舰频繁侵犯中国领海,严重威胁到中国的国家安全,不断挤压中国海洋战略空间,积极强化与日本、澳大利亚、印度等国关系,利用地区冲突牵制中国。

特朗普上台执政以来,频繁介入南海争端,强化在南海周边军事存在,加大与东盟军事合作,在深入加强与菲律宾、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家传统关系基础上,以中国为“假想敌”大力渲染地区军事威胁,并借防务合作极力提升与东盟国家的安全合作水平,加紧战场环境准备,威胁中国海上通道安全。同时,美国积极加大了对东南亚地区的经济参与力度,以削弱中国对东盟国家的经济影响力,增强东盟国家整体抗衡中国的实力。不断增加对湄公河流域国家的战略资源投放力度,派海警船来往南海,不仅是从地缘战略层面的考虑,更直接挑战了中国在南海的岛礁主权和对相关海域的管辖权,促使南海问题向多边化、国际化和多元化、复杂化方向发展,以此维持南海地区的战略平衡,实现从海上和陆上两个方向挤压中国在东南亚地区影响力的战略目标,打造在南海地区形成以美国为中心的军事优势地位,增加中国解决南海问题的难度,削弱中国在该地区的影响。美国还借助钓鱼岛问题挑起中日矛盾,并借此不断强化美日同盟关系,以保持在西北太平洋海域的主导地位,使东亚国家互相制衡、彼此牵制。

特朗普积极介入南海事务,给中国带来了巨大而直接的军事压力和海上通道安全风险,中国的地缘战略压力陡然上升,中国的崛起将不得不面临更为严峻的海上挑战,特朗普政府在继续维护美国全球海洋优势地位的同时形成对华全方位、多维度牵制中国的行动,中国海上战略通道与贸易航线的安全风险将不得不上升。

美国综合使用政治、安全与经济等手段,以遏制中国为重点,全方位展开与中国的战略竞争,尤其是美国主动强化了在西太平洋地区对华施压力度,强化在军事上的投入与部署。美国海军采取一系列行动对抗中国海军的现代化进程,多次派军舰穿越台湾海峡,炫耀武力。美军在南海、台海的自由航行已经常态化,特朗普政府更关注中国在南海地区岛礁建设对美国贸易流通、盟国安全和地区稳定等带来的实质性问题,强化在南海地区的军事存在,力图慑止中国“军事化”岛礁建设,[30]美军在南海的宣示性行动将更直接,更具进攻性。加强在南海的航行自由行动力度与强度,宛如“冷战”时期美国对付苏联所采取的进攻性战略,导致中、美两国在南海和台海两个方向的对抗烈度加剧,美国与中国的战略竞争将进一步长期化、复杂化和激烈化,中国海上力量发展面临非常严峻的挑战,中国海上力量建设将更为艰辛。

美国加速整合“联盟”打造全新体系,利用地区盟友和安全伙伴来制衡中国,积极利用“战略搅局”和“代理人”避免与中国正面冲突,运用多种手段,通过海岸警卫队等准军事力量来制衡中国,强化海岸警卫队执法作用,通过贸易、投资、能源、金融以及发展援助等经济政策工具,介入地区事务并对中国形成压力。[31]

“印太”安全体系实质上是美国整合盟友体系、重塑美国霸权、拓展对“印太”地区控制权的战略手段,其战略目的是继续主导世界海洋事务。尽管大多数国家不愿在中美博弈中选边站队,更不愿意被美国拉上“反华”同盟。中国对美国借“印度洋—太平洋”之名、行遏制中国之实应保持高度警惕,应尽早做好战略上的应对准备,防范美国“印太”安全体系对中国在地区安全与经济合作上的消极影响。继续强化与东盟各国的友好合作关系,不断巩固中国在南海地区已形成的战略优势,通过大力支持以东盟为主的亚太多边机制建设,削弱以美国为主的“印太”机制。通过改善与印度、日本及澳大利亚的双边关系,实现瓦解美国的“印太”集结。[31]同时,中国应深入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进一步强化与缅甸的战略合作,加快中巴经济走廊建设,形成通往印度洋新的战略通道,有步骤、分重点积极布局和不断完善中国的全球海上战略支点的建设,不断拓展中国新的出海口,以有效和可持续保障中国的海上安全。

中国应积极准备,主动采取有效举措减少美国新海洋政策给中国崛起带来的战略压力。中国需要积极开放经济领域,不断加深与美国及世界其他各国的经济相互依存。中国应全面提升海洋治理的能力,加快推进本国海洋强国建设,做好海洋战略规划,加快海洋开发与利益保护,推进海洋科技与创新的可持续发展,最大限度地维护好国家海洋权益。

中、美两国应合作构建一个约束竞争的框架,[32]积极寻求海洋安全治理合作,降低竞争与冲突的风险。中国应密切关注特朗普政府新海洋政策动向及其影响,积极应对美国在南海地区的一系列挑战,早做各种应对准备,有效缓解对抗,采取更有效措施和实际行动坚决维护国家主权与领土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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