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让新
(电子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成都 611731)
提要: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我们要进行科学的历史研究和有效的历史教育,就必须培育和提升科学的历史思维能力。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我们要坚持科学的“历史思维”,一方面,这种“历史思维”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底蕴,侧重于对历史现象和历史发展规律的把握;另一方面,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又根据时代变换赋予历史唯物主义很多新的内涵,不断开拓着历史唯物主义的新境界。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这种“历史思维”,体现了唯物主义的基本色调,具有时段性、整体性、人民性的鲜明特征,对于培育和提升我们的历史思维能力提出了“坚持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理论性与实践性的统一、阶段性与整体性的统一、共时性分析与历时性分析的统一”的基本要求。
恩格斯说过:“一个民族要想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1]437而“历史思维”就是“理论思维”的重要体现,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只有坚持了科学的历史思维,才能不断提升中国共产党人的理论水平和实践水平。当然,我们也可以明显地看到,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的“历史思维”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底蕴,又开拓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新境界。
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与“历史唯物主义”共享了一个核心概念,即“历史”。在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理解中,“历史”主要有两种存在方式,“一是以实体或研究对象的方式而存在,二是以解释原则的方式而存在”[2]。当“历史”以实体或研究对象的方式而存在时,历史唯物主义就是以“唯物主义”的方式来研究历史,体现了唯物主义的基本立场;当“历史”以解释原则的认识方式而存在时,历史唯物主义就是“历史的”唯物主义,即以“历史的”方式来看待唯物主义,体现了认识论的基本立场。简言之,历史唯物主义不仅研究“历史本身”,它还在研究我们关于“历史本身”的认识(即“认识的认识”),因此,当我们说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底蕴时,这里的“历史思维”共享了历史唯物主义中“历史”的两种存在方式。
无论是历史唯物主义,还是“历史思维”,其主要认识对象就是“历史”,但这里的问题是,作为研究对象的“历史”究竟指什么?它究竟有没有什么层次性的区分?
历史唯物主义所要研究的“历史本身”实际上是有两层含义:一是历史现象,譬如马克思所要研究的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这在当时的欧洲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再比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要首先探究的对象就是“商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3],“商品”就是资本主义社会最普遍的现象,当然,这些“现象”既是一种社会现实,也是一种“历史现象”,这些历史现象就构成了“历史唯物主义”所要探究的对象;二是历史规律,要说“历史现象”还停留在“现象界”的话,那么关于“历史规律”的探讨则深入历史的“本质界”。正如恩格斯在评价马克思的历史性贡献时所指出的,马克思首先是一位“科学家”,马克思的一生有两大发现,即发现了整个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和资本主义社会的特殊运动规律。通过恩格斯的归纳我们也可以看出,就“历史”作为认识对象而言,历史唯物主义要真正成为一门“历史的科学”,那么它就必须超越现象界,而进入历史的本质界,这里的“本质界”其实就是指“历史规律”。
当我们说历史唯物主义“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时,实际上有着几个方面的“内核”。其一,就历史发展的“原动力”而言,人类历史是一个自然史的过程,也是人与自然不断进行物质变换的过程,而判断人类社会的“形态”演变,一个主要的根据就在于“经济的社会形态”[4]592。“经济”才是审视社会形态演变的根本依据,也是历史发展的“原动力”,这是历史唯物主义作为“历史规律”的内核之一。其二,就历史发展的根本矛盾来看,“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构成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分析框架,它也构成了“历史规律”的内核之二。其三,就历史发展的直接动力而言,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即“群众史观”),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历史的发展是由人民群众所形成的“历史合力”所推动的,这也构成了“历史规律”的内核之三。
通过上文的阐述可以看出,当我们说历史唯物主义以“历史”为认识对象时,它实际上包括了“历史现象”和“历史规律”两个层次,但结合马克思的核心旨趣来看,他的主要目的是要透过“历史现象”来获取关于“历史本质”的理解,这里的“历史本质”(历史规律)就主要体现为上文所阐述的三个方面的内核。当我们说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就是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底蕴时,其主要根据就在于:这里的“历史思维”是以“历史规律”为主要认识对象的。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提出,我们“不仅要学习中国历史,还要学习世界历史”[5],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正是习近平总书记所多次强调的认识对象。就世界历史而言,整个人类文明史都是我们应该研究的,尤其是近500年来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史;就中国历史而言,它包括了5000年来中华民族的辉煌历史、近代中国170年来的复兴史、中国共产党近100年来的奋斗史、中华人民共和国70余年来的发展史、改革开放40年来的发展史等,这其中尤其重要的是中国共产党近100年来的奋斗史。当然,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研究这些历史的主要目的是探寻历史背后的规律,“党史研究是一门研究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从中国共产党的活动揭示当代中国社会运动规律的科学”[6]。这里的“运动规律”表明,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历史思维”在其本质上也是以“历史规律”为主要认识对象的。“学习马克思,就要学习和实践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思想。”“学习马克思,就要学习和实践马克思主义关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思想。”“学习马克思,就要学习和实践马克思主义关于坚守人民立场的思想。”[7]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这几点基本要求,恰恰就体现了前文所提到的历史唯物主义作为“历史规律”的几大内核。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正是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底蕴的,既构成了历史唯物主义在当代的发展,又开拓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新境界。
历史唯物主义中的“历史”主要有两种存在方式,前文已经阐明了第一种存在方式,即以“历史本身”为认识对象,其中尤其以“历史规律”为主,但从认识论的层面来看,无论是以“历史规律”为认识对象,还是以“历史现象”为认识对象,都还是一种“对象意识”,侧重于对于“历史本身”的认识。此时的“历史认识”与“历史规律”“历史现象”还是一种“异质性”的关系,但从更高的层面来看,由于“历史现象”(如历史事件)具有“过去性”的特点,所以我们能够真正“遭遇”到的其实是关于过去历史事件的认识。换言之,在历史认识论中,实际上我们的主要认识对象是“历史认识”,正因为各种“历史认识”在其性质上都是一种知识,因此它们也是一种“同质性”的关系。此时的认识对象就是“历史认识”本身了,这是一种认识论层面的学理性分析,具体到现实层面其实还是比较容易理解的。譬如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它除了要研究“历史本身”之外,可能更多地还要去认识“历史认识”本身,这里的“历史认识”既有马克思恩格斯本人的,又有他人的“历史认识”,譬如传统哲学家和古典政治经济学家们的历史认识。马克思正是以一种批判性的眼光来审视其他人(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历史认识,由此才建立了科学的历史唯物主义。从这个层面而言,当历史唯物主义以“历史认识”为认识对象时,更多地是在探寻思维本身的规律性,这也集中表现在了马克思后来所论述的“研究方法与叙述方法相统一”中。
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也强调对于“历史认识”的“再认识”,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历史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形成、发展及其盛衰兴亡的真实记录,是前人的‘百科全书’,即前人各种知识、经验和智慧的总汇。”“我们党……要善于运用历史知识。”[5]习近平总书记在这里所强调的认识对象是“历史知识”,这一点是很重要的,譬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毛泽东、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等都很强调对于“历史知识”的学习,并提出:“历史记述了前人积累的各种科学文化知识,记述了他们治理国家和社会的思想与智慧。”[5]习近平总书记的这些论述也表明了:“历史思维”的一个“题中应有之义”就是对于“历史认识”进行“再认识”。
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底蕴,既关注对历史现象和历史本质的认识,也关注对“历史认识”的再认识,具有极其鲜明的特点。
无论是历史唯物主义,还是“历史思维”,它们都是以“唯物主义”为基本色调的。从历史唯物主义产生的那一刻起,它就与“唯心主义历史观”划清了界线,以“唯物主义”的方式来审视历史。此时的“历史”就是前文所指的“历史现象”和“历史规律”,而马克思所侧重的恰恰是“历史规律”,这又衔接到了前文所指出的历史唯物主义作为一门探寻历史规律的学说,它有三个方面的内核,这三个方面的内核也体现在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当中。
其一,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特别重视经济发展的“原动力”。“我们党现阶段提出和实施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之所以正确,就是因为它们都是以我国现时代的社会存在为基础的。”[8]7“从我国现在的社会物质条件的总和出发的,也就是从我国基本国情和发展要求出发的。”[8]7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社会存在”“社会物质条件”就是社会发展的“原动力”,它们是一种规律性的存在。这一点与马克思的思想高度契合:“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4]470-471马克思这里所论述的“条件”就是指特定的社会物质条件和社会历史条件,这种对于“物质条件”的充分强调,反映了唯物主义的基本色调,它构成了社会发展的“原动力”。
其二,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特别重视社会基本矛盾的演化。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是整个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矛盾。一方面,生产力的发展决定了生产关系的演变,这一点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体系中是一以贯之的,它与前文的“其一”是高度一致的,这也是习近平总书记所多次强调的;另一方面,生产关系的调整又会反作用于生产力的发展,这一点习近平总书记也多次强调,要“全面深化改革”,这种“改革”就属于调整生产关系方面的重要举措。“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不断适应社会生产力发展调整生产关系,不断适应经济基础发展完善上层建筑。”[9]还有一点必须指出的是,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指出,“新时代”是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10]11。很显然,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不仅坚持了“唯物主义”的基本色调,还根据新的时代变化,赋予其新内涵,开拓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新境界。
其三,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特别重视人民群众的基础性作用。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指出:“人民既是历史的创造者、也是历史的见证者。”[11]127“中华民族五千多年的文明史,中国人民近代以来一百七十多年的斗争史,中国共产党九十多年的奋斗史,中华人民共和国六十多年的发展史,都是人民书写的历史。”[11]694这一点与历史唯物主义重视人民群众的基础性作用高度一致,体现了前文所提到的“唯物主义”的基本色调,但这种“唯物主义”还不同于一切旧唯物主义,马克思对于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肯定,带有一种能动性的本体论色彩,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高度肯定了这一点。
马克思曾经谈道:“黑格尔的思维方式不同于所有其他哲学家的地方,就是他的思维方式有巨大的历史感做基础。”[4]602黑格尔的这种“历史感”体现在他的诸多著作中,如《精神现象学》和《逻辑学》中诸多范畴之间的相互转化,这种“转化”实际上就是一个历史过程,但每个范畴(或概念)的内部还是具有相对稳定性的,因此也构成了意识发展的多个阶段。但正如马克思所批判的,黑格尔的“历史感”实际上是“头脚倒置了的”,黑格尔所关注的重点是“范畴”的阶段性,而不是历史发展本身的阶段性,马克思正是以此为出发点,着重对人类的“真实历史”进行阶段性地分析,表现在:马克思正是以“经济”的方式(生产方式)对人类社会历史进行了阶段性地划分,表现为社会发展的“三形态论”和“五形态论”。在马克思的语境中,这种社会发展的“形态论”正是以生产方式(或人的存在方式)为根本依据的,所以它就具有了“普遍必然性”,这也表明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研究对象具有明显的“时段性”特点。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历史思维”很好地体现了“时段性”的特点,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所提出的“新时代”的历史方位,正是以“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阶段划分为“历史依据”的。“站起来”是毛泽东带领中国人民所取得的伟大历史功绩,“富起来”是邓小平所开辟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伟大成果,而我们现在进入了“新时代”,这一“历史方位”,必须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进一步明确我们的阶段性任务。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里的“美好生活需要”对“质”的要求更高,而且我们还要尤其重视经济欠发达地区人民的“美好生活需要”,这就是“精准扶贫”工程的重要意义所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一个都不能少”,而且为它设置了一个明确的时间节点,即2020年,这明显体现了“历史思维”的“时段性”特点。习近平总书记根据“新时代”的历史方位,为2020年到21世纪中叶进行了两个阶段的安排,即“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阶段”和“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阶段”。这些“阶段性”的安排就很好地体现了习近平总书记“历史思维”的“时段性”特点。
恩格斯曾经提到,黑格尔“以历史的观点作为基本前提,即把人类的历史看做是一个发展过程”[1]27,这就表明了黑格尔的“历史感”具有“过程性”的基本特点。这里的“过程性”其实就是一种整体性的历史视野,但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黑格尔的过程性思想与他的最后的“无所不包的、最终完成的认识体系”是相矛盾的,而且他的“历史感”主要是在探讨思维本身的规律,而不是真实社会历史发展的规律。历史唯物主义恰恰是在探讨真实社会历史的辩证运动,如前文“三形态论”和“五形态论”。从宏观视野来看,这些社会形态之间的转变是具有普遍必然性的,是一种规律性的体现,因此历史唯物主义也被恩格斯称为“发现了”人类社会历史的基本规律,而这种基本规律之所以能够被发现,就说明历史唯物主义具有整体性的基本特点。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们党“以全新的视野深化对共产党执政规律、社会主义建设规律、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认识,进行艰辛理论探索,取得重大理论创新成果,形成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10]19。很显然,对于这“三大规律”的科学把握离不开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视野。习近平总书记在强调“历史思维”时还多次提到,历史与现实、未来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历史、现实、未来是相通的。历史是过去的现实,现实是未来的历史”[12]。“历史是从昨天走到今天再走向明天,历史的联系是不可能割断的,人们总是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向前发展的。”[5]这里的“过去”关注的是“我们从哪里来”的问题,“现在”关注的是“我们是谁”的问题,“未来”关注的则是“我们到哪里去”的问题。从宏观层面来看,对于这些问题的追问,也反映出了习近平总书记所多次强调的“历史思维”正是一种“大历史观”和“大格局观”的体现[13],也具有了整体性的基本特点。
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它构成了马克思所揭示的“历史规律”的内核之一,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高度重视人民群众的基础性作用。习近平总书记不仅高度肯定了“以人民为动力”的“历史思维”,还高度肯定了“以人民为目的”的“历史思维”。这恰好体现了“人民性”的基本特点,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其一,始终以维护人民的根本利益为目的。“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之所以能够取得事业的成功,靠的是始终保持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代表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14]中国共产党将近一百年的历史就是一部维护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历史,“为人民服务”(毛泽东语)——“群众路线和群众观点是我们的传家宝”(邓小平语)——“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江泽民语)——“以人为本”(胡锦涛语)——“人民至上”(习近平语)。这是一条历史的纵贯线,贯穿其中的主导逻辑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需要我们用一种历史的眼光去看待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有了这种历史性的视野之后,我们就能够把握到时代变化了。在改革开放之后,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表现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并提出了“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奋斗目标,而从历史的纵贯线来看,站在改革开放四十年后的今天,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从“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体现了历史视野中“变”的特质,但不变的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
其二,人民群众是历史的“阅卷人”,历史发展成果必须接受人民检验。中国共产党是历史的“答卷人”,而中国人民则是历史的“阅卷人”。从历史性的视野来看,中国共产党人的“任何答卷”还必须接受人民的检验,检验的标准就是看广大中国人民“赞不赞成”“答不答应”“高不高兴”“满不满意”“人民是我们党的工作的最高裁决者和最终评判者”[15]。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人民群众的“评判者”角色,深刻反映了历史性思维的人民性特点。在近代中国,先后出现了多种“救国”方案,如洋务运动、维新变法运动等,这些运动最后之所以会走向失败,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没有坚持彻底的人民立场。只有中国共产党,从成立至今,其初心和使命始终保持不变,其初心和使命也得到人民的检验和评判。这正体现了历史性思维的“人民性”特点。
当我们阐明了“历史思维”的科学对象和鲜明特点之后(即阐明了“认识什么”和“认识特征”之后),紧接着的任务就是要阐明:习近平总书记所多次强调的“历史思维”对我们提出了哪些基本要求,即“怎样认识历史”的问题。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作为“近代以来中国人民长期奋斗的历史逻辑、理论逻辑、实践逻辑的必然结果”,它其中所蕴含的“历史思维”恰恰是“合规律性”的最好代表,其中的历史逻辑就是指“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强起来”的逻辑转换,体现了以真实的历史发生为本位的客观规律论,也体现了“逻辑与历史相一致”的基本原则。同时,其实践逻辑恰恰立足于“新时代”的基本方位,是重大时代课题、社会主要矛盾等发生了新的重大变化之后所得出的科学结论,真正“聆听了时代的声音”,也是“合规律性”的重要体现。其“理论逻辑”恰好就是始终“坚持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为指导”[10]18。显然,“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与马克思主义理论之间保持了高度的融合,坚持了“合规律性”的基本要求。
习近平总书记所多次强调的“历史思维”不仅坚持了合规律性,还坚持了合目的性,即坚持了人民价值性的基本立场,这种价值性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其一,坚持了基本的“人民立场”,“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10]1。党的十九大报告在起始部分就把坚定的人民立场展示了出来,它主要包含了三个方面,即以人民为目的、以人民为动力、为人民担当。可以说,坚持基本的“人民立场”正是习近平总书记“历史思维”的鲜明主张。其二,坚持了宏观的“人类立场”,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历史思维”不仅高度聚焦于中国历史,而且还聚焦于整个人类历史,因此,习近平总书记的“历史观”是一种“大历史观”。譬如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它科学地回答了“我们需要什么样的世界”以及“怎样建设世界”的问题,充分体现了人类情怀。其三,坚持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基本立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不仅体现了对于自然规律的充分尊重,而且也体现了“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两山论”与“和谐共生论”紧密相连,“和谐共生论”恰恰是“两山论”的理论根据,科学揭示了在人与自然关系中人的正确地位和真正需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尤其注重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不仅科学地回答了“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自然”的问题,而且还提出了“人与自然如何和谐共生”的具体路径。
总体来看,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既是对“三大规律”的科学认识,又是对中国人民、中华民族和整个人类历史的“目的性”认识;既是对改革开放以来伟大经验的系统总结,又是人民群众集体心声的重要体现,真正实现了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有机统一。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所体现出的“历史思维”,是一种规律性的认知,具有深刻的理论性,科学地回答了“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什么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一重大时代课题。“坚持和发展什么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从理论上回答了“是什么”的问题,即“八个明确”,如明确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明确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等,“八个明确”深刻体现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内容构成的理论性,当然,这种“内容构成的理论性”也是以“新时代”的历史方位为基准的。同时,“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始终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思想基础。
“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6]马克思主义理论以其鲜明的实践特质实现了对近代哲学的根本批判和超越。“在实践的基础上实现了‘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的有机统一,并在‘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的有机统一中实现无产阶级及人类的解放,这就是马克思新世界观的鲜明特质。”[17]前言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为一门“历史的科学”,它本身就是理论性与实践性的统一。“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在改革开放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的具体实践的基础上形成起来的,“实践性”的一个根本要求就是要把理论“实现”出来,即一定要表现为一定的功能。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不仅科学地“解释”了世界,而且其主要功能就是为我们今后的工作提供具体的行动指南,实现“问题在于改变世界”这一马克思主义的根本功能。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不是教条,而是行动指南”。“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与马克思主义理论在“根本功能”上是高度一致的,它们的根本功能就是为我们的行动提供“指南”,而且不断地根据具体实践和时代要求做出认识上的调整,这样才能不断探索时代所提出的新课题、回答人类社会所面临的新挑战。这也对我们进行历史认识提出了新的要求,即坚持理论性与实践性的有机统一。
“历史思维”不仅具有“时段性”的基本特点,它还具有整体性的宏观视野。在马克思创立历史唯物主义之初(主要是在1845年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之中),他主要是在探讨人类历史发展的一般规律,并给出了不同于传统哲学的一套解释框架,即“生活决定意识”的分析范式。这种对于“一般规律”的探讨明显具有整体性的视野。正式进入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语境之后,马克思的主要研究对象就是资本主义社会这一特殊形态,对于这一社会形态的解剖明显具有阶段性的特点。从马克思的研究目的来看,他主要是通过对于这一社会形态的典型解剖来实现“从后思索”,进而思考整个人类社会历史的不同阶段,从而获得对整个人类历史的通透理解。
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要求也是高度一致的,它要求我们必须坚持阶段性与整体性的统一。我们现在所生活的时代尽管和马克思所生活的时代已经不太一样了,但正如我们在前文中已经反复提到的,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正是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底蕴的,它们在基本精神上是一致的。一方面,习近平总书记非常重视“历史思维”的阶段性,对于每个阶段的划分和安排都充分尊重了历史规律,如前文所提到的“新时代”的历史方位、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时间节点、未来的两个阶段划分等,都是对于每个阶段的科学认识。另一方面,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又是一种“大历史观”,是把过去、现在、未来放在一起来思考的,非常重视各个阶段之间的连续性。如习近平总书记对于改革开放前后两个阶段的关系的论述等,充分体现了整体性的基本视野。因此总体上来看,无论是历史唯物主义,还是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都要求我们在认识历史时,必须坚持阶段性与整体性的统一。
恩格斯在《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中对马克思“科学家”的身份首先予以肯定,即马克思创立了一门“历史的科学”,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和资本主义社会的特殊规律[18]。恩格斯也把马克思的这种发现类比为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但马克思所发现的“规律”更多的是一种历史性规律(而非一般的自然规律),这种历史性规律的发现奠基于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视野,是一种历史性思维的体现,它有着历时性分析与共时性分析相统一的方法论要求。表面上来看,历史思维更多的是在强调“历时性”的分析方法,即以历史的纵贯线为基准,强调历史的“变”,但从其深层本质来看,历史的“变”往往与其“不变”是辩证统一的。马克思对于整个人类历史规律的发现,其“不变”的一面就是总体规律性的一面,而“变”的一面就是对每个社会形态的深层解剖,尤其是对于资本主义社会特殊形态的解剖。这种解剖是有代表性意义的,它需要一种“共时性”的分析方法,即实现对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结构性分析,这种结构性的视野就包括了生产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等不同层次的内容,总体上来看,马克思所坚持的历史思维深刻体现了历时性分析与共时性分析的统一。
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也坚持了“变”与“不变”的统一,即坚持了历时性与共时性相统一的分析方法。从大的方面来看,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其“初心和使命”始终是“不变”的,这也是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就一直坚持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但从其历史的“变”的层面来看,我国的历史方位、时代课题、基本矛盾、建成小康社会的阶段性目标等都是处在不断变化的过程之中的。当然,这种“变”的基础就是我们对于每个历史发展阶段的规律性认识,而对于每个发展阶段的规律性认识就依靠于共时性的分析方法,必须从历史唯物主义的结构性分析框架去把握时代发展的基本内容。从小的方面来看,在每一个发展阶段的内部,也存在着历史思维的“变”与“不变”,譬如在“富起来”的阶段,邓小平提出了“三步走”的现代化策略,即三个阶段性目标,“富起来”是其“不变”的共同时代主题,在这个时代主题之下,我们仍然要把握每一个小发展阶段的差异性。
历史是相通的,历史不仅包括了“过去”和“现在”,它还有未来向度的内容,这也是习近平总书记“大历史观”的重要体现,体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党的十九大报告对未来三十年做出了阶段性的安排,即从2020年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阶段和2035年到21世纪中叶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阶段。总体上来看,这两个发展阶段都拥有着“强起来”的共同时代主题,这是其“不变”的部分。在这个大的发展阶段内部也划分出了小的阶段,这是其“变”的内容,而且这种“变”依赖于一种历时性分析与共时性分析相统一的方法。这里的共时性分析就是在每个小的发展阶段内部进行结构性的分析,我们看到,党的“十九大报告”在划分这两个小的阶段时,并不只是一种粗线条的历史性描述,而是从经济实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社会文明程度、人民生活水平、现代社会治理格局、生态环境等全方位的角度阐明了所要实现的阶段性目标,横跨了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等不同层面的内容。对于这些内容的突出强调充分反映了一种结构性的分析方法。由此可见,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本身就内含了共时性分析与历时性分析相结合的方法论要求。
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精神是高度一致的,也不断开辟着21世纪马克思主义发展的新境界。它对于我们进行科学的历史研究和进行有效的历史教育都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在当前的历史研究中,历史虚无主义思潮时常沉滓泛起,严重妨碍了历史研究的科学性,而且历史虚无主义还时常打着“学术研究”的旗号,实则对真实的历史本身造成“学术性的虚无”之影响。但我们看到,“学术层面”的争论还只是小范围之内的,而一旦进入“历史教育”层面,那么它的后果将是十分严重的,影响的将是广大青少年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因此,只有当我们坚持了历史唯物主义和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历史思维”,注重对历史规律和历史认识的叠加认识,坚持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统一、理论性与实践性的统一、阶段性与整体性的统一、共时性分析与历时性分析的统一,我们的历史认识、历史研究、历史教育才能真正走向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