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山的圣路就在冈仁波齐

◎文·图/湖北·黄家双

在藏传佛教、西藏原生苯教、印度教、古耆那教和苏丹红帽教里，冈仁波齐峰同时被认定为世界中心。这座大名鼎鼎的冈底斯山脉的主峰，是印度的恒河、印度河，还有最终汇入恒河的雅鲁藏布江共同的发源地。它海拔6638米，四面对称的金字塔形的外观和周围山体迥然不同。在前往西藏阿里的路上，很容易就找到它。

在藏传佛教中历来有马年转冈仁波齐，羊年转纳木错，猴年转圣地白马岗的说法。冈仁波齐脚下一圈的山路，是一条千百年来无数朝圣者心中的圣路。上述宗教中的任何一个教徒，都以一生中能有机会去冈仁波齐转山为荣。每年5至10月，大量来自印度、尼泊尔、不丹和我国西藏的信徒前来朝圣，也有众多国内外徒步爱好者和游客费尽周折前来一睹风采。

转山的想法由来已久，我的脚步不由得随心而走。清晨由萨嘎出发，沿冈底斯山脉一路前行，途经帕羊、仲巴，在傍晚时分抵达塔钦。此时的冈仁波齐正笼罩在落日余晖的橙色轻雾中，顿时让人心生宁静。

接下来找好住处和向导，高反，兴奋，孤独，惶恐，我一夜无眠，头疼欲裂。一早醒来，我像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四肢酸软，头重脚轻。出发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整个塔钦静悄悄的。这天的行程安排是徒步到20公里外的止热寺落脚。向导尼玛是个年轻的藏族小伙子，有着藏民特有的洁白牙齿和腼腆的笑容。昏昏欲睡中，突然听尼玛说道：看，冈仁波齐！我立即清醒了，眼前正是昨天还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山，尽管距离有点儿远，但却很是真切，兴奋之情油然而起，精神也登时振奋了起来。面对这样的美景，任何人类的语言想穷尽它的美，都是对神的亵渎。

转山的道路实际上是一道围绕着冈仁波齐峰的山谷，两边是连绵不断的山峦，站在山脚下近距离看巨大的山体，会让人产生极不真实的眩晕感。山顶积雪融化成灰白色的雪水汇入河中，河边绿草如茵，野花遍地，四散的牦牛星星点点。正是收割季节，割下的青稞一路接到天边。我们走走歇歇，终于在中午时分抵达第一个补给点。尽管沿途也有巧克力和能量棒补充体力，可在帐篷里吃到热腾腾的方便面还是让我觉得异常美味。汤足饭饱，体力也恢复了不少，下午的目标是约10公里外的止热寺。这段路走得异常轻松，聊天，赏景，研究那些从未见过的奇特植物，甚至懒洋洋地躺在河边的草地上，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在轻轻的风声、悦耳的鸟鸣还有潺潺的流水声中美美睡了一觉。想起网上那些关于转山的帖子，不禁疑惑他们的转山路途怎会那般艰辛乏味。

这是一段逐渐接近神山的道路，每每在山口看到不同角度的冈仁波齐，都会让我们啧啧称叹。当到达目的地止热寺的时候，阳光依旧充足，此时的冈仁波齐峰就像一支巨大的甜筒，包裹在暖暖的日光中，雄伟且令人心生向往。我们拾级而上止热寺，仿佛来到了天庭。通天的木梯，人神共舞的壁画，暗黑色的丹珠尔，万宝加持的灵塔，恢弘的坛城，无以用言语描绘。夜宿神山脚下，这一觉睡得异常踏实。

次日行程开始的时候，天还没亮，山谷里寒风阵阵，我却不觉得很冷。起初的道路还算平坦，没多久太阳出来了，山顶的云层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绚丽的橙红色，一大团雾气笼罩了整个山谷，我们一行人如同行走在云雾缭绕的仙境中一般。

快到卓玛拉山下的时候，天大亮，路上转山的藏民也多了起来，每当经过身边的时候，他们都会微笑着跟我们道一声“扎西德勒”。最可爱的是两个拉萨来的藏族老阿妈，已经走得老远，还回过头来大声跟我们说加油，要慢慢爬啊！在这里，人与人之间没有民族差别和语言障碍，有的只是最单纯的情感交流。

接下来一路前行，尽管之前早有耳闻，可到达重生之地的时候那壮观的景象还是让我震撼，漫山遍野的玛尼堆和衣物，信徒们认为这样便相当于重生一次，我们也象征性地分别留下头巾和袜子，尼玛还很贴心地帮我们放在很高的山坡上。此举一出，不管重生与否，于我而言，就像是一个心灵上的休止符，很多事都是可以从头来过了。

继续往前走就是传说中的卓玛拉山口了，这一段基本上就没什么道路可言。所谓的路，也只是在乱石和溪水中穿行，很难想象在这样连正常行走都有困难的路上，藏民们是如何完成那一遍又一遍磕长头的动作。路，却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正在我望眼欲穿的时候，藏羚羊映入眼帘。五六只的样子，一字排开，看着我们。我的相机推不上去，眼见着它们排着队，首尾相接，从容地在地平线上慢慢远去。这美丽的地方，是它们的家，我们不请自来，惊扰了它们。

随着海拔的升高，行走开始变得吃力起来。好在有尼玛，他一路讲述关于佛教和苯教大师斗法的传说，配合路上那些神奇的遗迹，为我们路途的辛苦平添不少乐趣，不知不觉到了卓玛拉山口。同别的山口一样，除了终年不化的积雪，这里也挂满了色彩鲜艳的经幡。尼玛在山顶唱着听不懂的藏歌儿，用糌粑引来一大群鸟儿，它们不怎么怕人，就落在脚边安然自若地吃食。过了卓玛拉，下山的道路自然不在话下，就这样，一路巴望着，在我即将崩溃的时候，眼前突然闪出一片璀璨湛蓝的湖水，湖岸边散放着几只牦牛，接到天边的云，投成斑驳的影，似梦似幻。中午到达帐篷补给点，方便面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开始想念拉萨的甜茶。咨询尼玛后，我们得知剩下的20公里都是平路，暗忖这下可好了，岂料这样想实在是大错特错，接下来的这段路，才是我们这段行程最痛苦的一段。

从帐篷出来没一会儿天气就变了，一颗颗小冰雹落下来，砸得脸上生疼。过后便是大雨如注，好容易找到个帐篷，坐了许久却发现雨完全没有停的意思，商量一番，我们决定冒雨前行。时间已是下午四点多钟，前面还有10公里的路程，我们开始担心天黑前赶不回塔钦，于是咬咬牙，手挽手喊着口令，以10分钟1公里的速度狂奔。就在我们累到快要绝望的时候，天晴了！我们终于可以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前进的速度也降了下来，只是体力透支实在太大，尽管慢慢走，可还是很累。日落之前，我们终于赶到了塔钦检查站，夕阳下的雪山越发美丽。这里距离塔钦乡还有4公里，漫长的4公里。我们的体力已严重透支，基本上是靠毅力在前行，500步休息一次，200步休息一次，100步休息一次，就这么走着，坚持着。当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住地的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我们抱在一起激动到想哭。尽管此时的双腿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脚也疼得厉害，但总算，我们完整走完了转山之路，完成了小小的梦想。这会是我人生中独一无二的绝妙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