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四首红歌改编大提琴曲的特色

□徐 琛 徐晋山

(1.山西工商学院 音乐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2.山西大学 音乐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以红歌为素材移植创作大提琴作品，是扩大丰富大提琴曲目、拓展大提琴艺术表现力的一条新径，也是大提琴艺术“洋为中用”民族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大提琴是清朝年间由西方传入中国，但被认识、吸收、融合、创新的民族化道路是新中国成立后才真正迈开了脚步。几十年来，我们一方面学习、吸收西方的演奏技巧、传统经典曲目，另一方面大胆探索西方乐器自身特点与中国民族音乐元素的结合，创作改编了大量蕴含中国民族韵味的大提琴作品，如王连三的《采茶谣》、刘庄的《浪漫曲》、黄小龙的《萨丽哈》等。这些作品不是音乐曲调的简单移植，而是创造性地融合了我国民族乐器的演奏技巧，听起来散发着浓浓的中国味、中国情。

大提琴民族化的道路既是漫长的，也是多方面的。几代音乐家梦寐以求的理想是众多中国音乐家的面孔出现在世界音乐艺术的舞台，众多中国作品凝结呈现中国精神而立足于世界民族音乐之林。正如一位音乐学者所说，要建立我们自己的大提琴音乐体系，以下三个条件必须具备：“一整套的教材教学法，并形成自己的体系；拥有众多自己一流的大提琴作品；培养出一批世界一流的演奏家及大师。”[1]

红歌是顺随时代、脍炙人口的歌曲。用大提琴演奏红歌、传承红色精神，即使大提琴这一西洋乐器更容易被人民大众接受和喜闻乐见，又丰富了中国音乐艺术的舞台。特别是曲作者将二胡等民族乐器的技巧大胆吸纳进大提琴的演奏中，来表达中国韵味，是大提琴艺术民族化的有益尝试。

一、《映山红》的特色分析[2]

《映山红》是电影《闪闪的红星》中的插曲，由陆柱国作词，傅庚辰作曲。歌曲采用了江西民歌的元素创作而成，表现了黑暗的旧中国，劳苦大众盼红军、盼春风、盼天明、盼解放的殷切心情。歌曲旋律宁静深情，尽管只有短短的几句，却打动了亿万中国人民的心，被广泛传唱、家喻户晓。特别是歌词最后“岭上开遍映山红”这一句连续反复三次吟唱，如无尽的向往和期盼——红花漫山遍野时，定是红旗遍地飘扬的新明天。

大提琴独奏曲由姜文涛、曹玲改编创作而成。全曲采用了变奏曲的结构写成。首先是一段散板性质的引子，独奏大提琴在低音区和钢琴伴奏一同奏响了一个长长的低音，给人黑暗压抑之感，立即把人们的思绪带入了那个苦难的年代……但并不悲观，不失信心，大提琴用极具民族韵味的五声音阶由低音区向高音区激进，然后急收，短暂停顿后，紧接着在高音弦奏出了两句带有呼唤和期盼性的乐句，表达了人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真切向往。然后是歌曲中的一句旋律曲调下行渐弱引入了歌曲主题。

主题旋律是缓慢的、深情的，大提琴选用了高音弦最富歌唱性的音区“唱”出了主题旋律，但旋律流动不拘泥于歌曲，而是在乐句的连接处加入了一些过渡音，更加扩展了歌曲的旋律，使曲调听来更加连贯、更富歌唱性。然后旋律进一步放缓，自由的像散板，听来甜美的如幻想、如思念……又一次进入到拍子后，大提琴在高音弦高把位的连弓演奏是充满豪情的畅想。中段先由钢琴奏出了四小节欢快性质的节奏型(xxxx),大提琴的进入写得很妙，妙在它不是一上来就强有力的展现，而是由弱渐强，听来给人由远及近来象征革命火种由小而大、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旺盛生命力。两句后大提琴一大段的快速连弓像幸福陶醉地欢唱。紧接着是一段快速分弓，先是单音，后是双音，来表现坚定的信念、奋斗的艰难、幸福生活的来之不易……然后主旋律转调，大提琴在高音区把旋律升华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这段旋律宽广舒展、激情澎湃，大提琴用全弓尽情挥洒展现，而后回到低音弦，但速度不变(还是快速)，听起来音色更加甜美圆润，来表现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通过艰苦卓绝的奋斗，获得幸福生活的豪情万丈。而后旋律放缓，大提琴再次用极具歌唱性的双音来描绘和展现甜美和谐的新生活。之后是尾声，速度更加缓慢，先是两句同样的如歌般的单音旋律，前一句高八度，后一句低八度；然后是五个更加缓慢柔弱的泛音，如痴如醉地、充满幻想地结束了全曲。艺术家用这两个同样的句子反复“吟唱”，和五个如梦如幻般清亮的泛音来结束全曲的艺术处理方式，正像歌曲结尾反复三次吟唱：“岭上开遍映山红”所寓意的——红花漫山遍野时，定时红旗遍地飘扬的新明天。

二、《萨丽哈》的特色分析[3]

《萨丽哈》歌曲原名《萨丽哈最听毛主席的话》，是一首新疆少数民族风格的歌曲。由张世荣作词，祝恒谦作曲。“萨丽哈”是新疆哈萨克族女青年常用的名字，歌曲用“萨丽哈”这个名字是通过富有新疆少数民族气息的活泼旋律，来表现青年人热爱党、热爱祖国、扎根建设祖国边疆的豪情壮志。正像歌中所唱：“……东方升起金彩霞，草原盛开向阳花……哈萨克青年跟着党啊，萨丽哈辽阔草原把根扎……”大提琴独奏曲由大提琴家黄小龙改编创作而成。全曲采用了主题变奏的手法，不仅艺术性地扩充了原曲的篇幅，更主要的是把歌曲旋律多次变奏升华，通过大提琴在不同音区、用不同速度和不同的技巧表达诠释，进一步升华和丰富了原曲的思想内涵，更加增添了原曲的艺术魅力。

全曲开始写了一个充满戏剧性的引子，先由钢琴伴奏奏出了两句激情明亮、音区跨度很大的乐句，接下来四小节铿锵有力的八分音符先下行、后上行之后，引出了独奏大提琴一连串快速敏捷的十六分音符，然后以两个拨奏和弦紧急收住，继而钢琴伴奏弹奏出了四小节具有舞蹈特性的活泼音型。独奏大提琴在此节奏音型的基础上，奏出了欢快轻巧的主题旋律(见谱例)。

大提琴演奏的主题旋律天真烂漫、轻盈活泼，犹如哈萨克族青年载歌载舞、幸福欢唱。这一乐段基本上是按照原歌曲的主旋律不加变化地进行下去的。二十九小节后开始扩展变化，旋律变得舒展连贯，大提琴连续十五小节极有线条感的连弓，赋予了原曲陶醉之感。然后大提琴在低八度再一次奏出了主题旋律，这一次主题旋律变得敦厚结实、富有弹性。八小节后，又紧接着八小节具有跳跃感的舞蹈音型，潇洒自如，自信感十足。之后逐渐缓慢，大提琴深情地奏出了一句歌唱性的乐句，为下一部分抒情乐段的展现定好了速度。抒情乐段速度较慢，节拍变为四四拍。先由钢琴伴奏奏出了两小节华丽流畅、具有波浪性质的分解和弦后，独奏大提琴奏出了深情宽广、明朗如歌的动人旋律(见谱例)。

这一乐段是此曲的精华，非常优美，音区和音型极其适合大提琴演奏，连绵舒展的乐句用恰当准确的弓法、指法把大提琴这一歌唱性乐器的特性发挥展现得淋漓精致。揭示出了青年人赞美新生活、憧憬美好未来的人生愿望。接下来的大段变奏是热情奔放、具有舞蹈性质的快板。这一乐段几乎运用了大提琴所有的演奏技巧。大提琴一出现，就是一段热烈的令人眼花缭乱的跳弓，然后又是短促敏捷的分弓来表现哈萨克族人民载歌载舞的火热场面。乐曲再往后的进行中，大提琴的演奏有双音、有泛音、有四根弦的连弓分解和弦、有音阶式的快速上行，分弓、跳弓、连弓交织变化，多种技法尽情展现渲染气氛，一鼓作气把音乐推向了高潮……最后一个高把位泛音把音乐停了下来，独奏大提琴再一次用缓慢深情的语调纵情歌唱，来表现哈萨克族人民对党、对祖国、对人民的无限热爱。接着突然恢复快速，八小节快速分弓加两个拨奏和弦，果断利落地结束了全曲。

三、《伟大的北京》的特色分析[4]

歌曲《伟大的北京》也是一首新疆少数民族风格的歌曲，由买买提塔提力克作词、努尔买买提作曲，表现了新疆各族人民载歌载舞歌颂祖国、赞美新生活的欢乐心情。

大提琴独奏曲是由大提琴家董金池改编创作而成。乐曲也是采用了主题变奏的形式结构，用大提琴丰富的艺术表现力多种技巧多层次、多色彩演奏诠释主题。乐曲开门见山，一开始的前奏大提琴就以一连串刚健有力、欢腾活跃的快速分弓展现出了此曲的热烈场面，十小节后急收停住，钢琴伴奏略微停顿后弹出了两小节垫托主题的节奏音型，紧接着大提琴如歌地奏出了歌曲主题(见谱例)。

这一段基本上是原歌曲的旋律，长达三十四小节，宽广舒展、热情奔放，散发着浓浓的喜悦赞美之情。大提琴这段旋律弓、指法设计得很妙，为大提琴家提供了极为艺术性的表现空间，交织变化的长、短音，华丽动人，左右手必须精确配合才能揭示出乐曲的思想内涵。

第一段歌曲主题结束的最后一个音也正是下一段发展变化的第一个音，直接地把旋律拓宽扩展，进入了一个令人陶醉的甜美乐段，这一乐段大提琴家充分运用了大提琴这一乐器优美如歌的乐器特性，在高音弦用大连弓尽情挥洒，钢琴伴奏除了和大提琴交织对话外，一小节接一小节波浪式的上行分解和弦来推动大提琴，更增添了音乐的动感，把大提琴的旋律推动映衬的更加舒展。上一乐段结束时大提琴作了一个并不能完全结束的渐慢、暂停，接着在低音弦、低把位再一次奏出了歌曲的主题旋律，连着两句的后面增加了一个令人回味无穷的泛音，这个泛音听来明亮纯净，充满如梦般的幻想，以表达人们从内心中流淌出来的幸福之感。歌曲旋律又往前推动了八小节后，直接进入了具有舞曲性质的快速乐段。快速乐段长达五十九小节，音由疏而密、由松而紧，写的极有灵气、有动感，一开始的装饰音运用的很妙，听来非常生动。而后音乐层层推进，八小节一种音型、八小节一个层次、八小节一个色彩，大提琴单音、双音、分弓、跳弓，不同音区、不同把位的各种技巧轮番展现，像新疆各族人民打起手鼓、弹起冬不拉、翩翩起舞，歌唱新社会、歌唱新生活，喜悦赞美之情诠释展现的活灵活现。这一段大提琴还根据新疆民族音乐特有的舞曲特征，创造性地运用了一种特殊的右手技巧，连续的八小节先抛弓后连跳弓，像新疆手鼓打出的舞蹈性质的节奏型(见谱例)。

五十九小节后音乐急收，略微停顿后大提琴再次奏出了歌曲中充满豪情的乐句(见谱例)。

把对祖国、对人民的赞美之情升华到了一个全新的境地，同时也把音乐推向了高潮。一个渐慢后，大提琴由高把位快速回到低把位，而后一连串的快速音阶上行，快速肯定的结束了全曲。

四、《唱支山歌给党听》的特色分析[5]

歌曲《唱支山歌给党听》创作于1964年，由焦萍作词，朱践耳作曲。当时全国正处于“向雷锋同志学习”的热潮中，是作曲家根据雷锋在日记中摘抄的诗谱写而成。歌词虽然只有短短八句，但却蕴含了丰富的思想感情，表达了作者对党、对新中国的无比热爱。更具艺术魅力的是“曲作者并没有按字面把它写成一首山歌，而写成了一首抒情歌曲，真切地表达出雷锋同志与党亲切谈心的情景”。[2]

歌曲采用了“A-B-A”三段结构写成，三个乐段不同的乐句既环环相扣又具有情绪和色彩上的艺术对比。这首深情优美的歌曲从它诞生半个多世纪以来，唱遍了大江南北，唱红了祖国大地，特别是藏族歌唱家才旦卓玛的演唱，质朴自然，表达出了藏族人民“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真切心情。

大提琴独奏曲也是由大提琴家董金池改编创作而成。乐曲也是采用了原歌曲“A-B-A”三段结构写成，是在原曲结构的基础上进一步器乐化的丰满扩充。乐曲一开始先由钢琴伴奏弹奏出了两句带有装饰音的清新、安详的前奏，优美深情，纯净的像悠远的笛声，然后渐慢引出了独奏大提琴演奏的 “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的深情旋律(见谱例)。

主题旋律共十六小节，是歌曲的前四句，大提琴家为了展现大提琴这一歌唱性乐器的艺术特性，和歌曲旋律的抒情优美，特意选用了大提琴A弦最富歌唱性的音区，弓法的运用极具艺术性，如歌曲中歌词和曲谱的对应一样，非常贴切，听起来大提琴像如歌般唱出来似的，令人陶醉。四小节间奏后，大提琴降低了音区，奏出了歌曲歌词“旧社会鞭子抽我身……”的悲愤、压抑的旋律，并且艺术性地在旋律下加入了两处低音来映衬旋律，使音色听起来更加深沉。特别是艺术家创造性地采用了几处我国民族乐器二胡、板胡常用的滑音，听起来民族特色更加浓郁(见谱例)。

短暂停顿后，大提琴再次回到高音弦，奏出了歌词“共产党号召我们闹革命……”的昂扬、明快的旋律。

接下来和歌曲不一样的是，两小节十六分音符的间奏后，没有变缓，而是由钢琴再次奏出了明快的旋律，大提琴为钢琴作衬托，在四根弦上连弓演奏分解和弦，如尽情欢唱，来表达穷苦人民获得解放后的幸福之感。紧接着一连串快速分弓，由低音区向高音区层层激进，再加上钢琴伴奏的有力推动，一同把音乐推向了高潮……然后钢琴伴奏停了下来，大提琴飘在了极高的音区(小字2组的A音上)。这个音自由延长后，是一段没有伴奏、完全器乐化的乐段，像西洋乐器协奏曲中的华彩乐段，节奏较为自由，音区跨度很大，并且运用了很多和弦和双音来渲染气氛，如倾诉、如追忆、如幻想……百感交集。然后又是一连串由低音向高音的双音分弓，由快及慢，把音乐升华到了又一个层次——音乐上升转调，独奏大提琴再次在新的调性上“唱”出了歌曲“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的深情旋律(见谱例)。

音乐更加宽广、更加明朗、更富有激情，把对党、对新中国的热爱之情升华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最后，大提琴旋律进一步扩张，上升到高音区纵情歌唱，双音、和弦有力衬托，充满豪情的歌唱如坚定的信念，气势恢宏，越来越刚强，在激情四射中结束了全曲。

大提琴民族化道路任重道远。几十年来，虽然我们取得了一些可喜的成就，产生了许多中国特色的作品，世界一流的大提琴家中有了王健、秦立巍等响亮的中国名字。普及与提高两手一起抓，越来越多的孩子喜爱大提琴、学习大提琴，后继有人。但我们也应看到不足。西方三大主奏乐器钢琴、小提琴、大提琴，无论是普及、人物、作品，大提琴都与钢琴、小提琴有差距。大提琴还没有小提琴协奏曲《梁祝》那样中国韵味浓郁、脍炙人口、享誉世界的民族作品，也没有钢琴协奏曲《黄河》那样气势磅礴、展示民族精魂的音乐大作。

大提琴民族化曲目的编创有很大发展空间。正如钢琴家赵晓生在谈到钢琴与中国音乐元素结合时所说，应在三方面探索：“第一是音乐结构；第二是声韵；第三是引入大量中国民族乐器的特殊演奏技法。”[6]四首红歌的编创正是在以上三个方面的有力探索。大提琴与中国民族音乐元素的巧妙融合，让这一外来乐器在中国的音乐舞台有了更广阔的展示空间，它更多地发中国声，展中国情，也为繁荣世界音乐艺术的舞台增添了新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