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攀霞
(西藏民族大学 外语学院,陕西 咸阳 712082)
翻译不仅是一种语言文字的转换活动,更是一种跨文化交际活动。翻译就是用另外一种语言最大限度全面而忠实地传达原文意思。奈达指出:“翻译是指从语义到文体(风格)在语言中用最贴切而又最自然的对等语再现源语的信息”。[1]尽管如此,大量的翻译实践证明,源语信息的再现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由于源语与目的语文化的差异而导致翻译中文化信息的流失成为一种客观存在,这说明了文化可译的相对性和不可译的绝对性。正如翻译大家纽马克所言:“如果源语的内容涉及到本国特有的自然环境、社会制度、文化习俗,译文的意思就必然有所走失”。[2]这说明,由于文化差异导致的文化信息的传达是有限度的。中日两国自古以来以“一衣带水”来形容两国在地域上的相近性,用“同文同种”来形容两国在文化上的相似性。然而,两国无论是社会文化还是语言文化、宗教文化、物质文化都存在很大差异,这给两国语言翻译带来了极大挑战。本文以卡特福特提出的语言和文化的不可译性论中的文化不可译为视角,通过日汉翻译的具体实例来探析文化的可译性限度,并对汉日互译中由于文化差异造成的信息流失提出相应对策。
可译性和不可译性作为翻译学研究的重要课题,一直以来备受关注。“可译性与不可译性不是泛指两种语言之间能否传译的问题,指的是某些文化特色比较鲜明的作品,在传译时由于语言的差异而所能达到的译文确切的程度问题”[3]。卡特福特认为“源语的文本或单位或多或少是可译的,而不是绝对不可译的”[4],也就是说翻译中确实存在障碍,但“难以翻译”并不是说“不可翻译”。卡特福特还将不可译性的因素归纳为两大类:语言和文化[5]。所谓语言不可译性是指在语言形式方面,译语没有与源语文本相对应的形式特征。另一类是文化的不可译性,它产生的原因是“与源于文本功能相关的语境特征在译语文化中不存在”[6]。
各民族由于地理环境、历史发展、思维方式、语言结构的差异而造成翻译中的种种障碍。然而,从文化交流的层面出发,翻译的过程就是对源语与目的语存在的差异进行分析与加工的过程。正如法国翻译理论家Blanchot(布朗绍)所说:“翻译是纯粹的差异游戏;翻译总得涉及差异,也掩饰差异,同时又偶尔显露差异,甚至经常突出差异的活动化身。”由此可见,在翻译过程中文化差异始终存在。以下,本文就以中日文化差异造成的文化不可译进行举例说明。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文化是语言的土壤,当源语在目的语中无对应的文化现象时,源语就无法被翻译,只能通过音译或者注释来解释。如日语的「床の間」,我们目前将它翻译成汉语为“壁龛”。然而,《新明解国语辞典》的解释(「床の間」:座敷の上座に、床を一段に高くした所。床に花や置物や、壁に掛物を飾る。[7]),可见,「床の間」是日式客厅里特有的设计,它比榻榻米稍高,在此可以放置花等装饰物,墙壁上挂置挂轴物以作装饰。汉语的“壁龛”根据《新华汉语词典》的解释:“在山崖石壁上开凿的或在砌墙时预留洞再构建成的大小不等的阁子,用做供奉神像、佛像:壁龛供着佛像”[8]。由此可见,将「床の間」翻译成“壁龛”的过程中,对词语所包含的文化并没有体现出来,原因就在于中国没有与之相对应的词语。再如,日本人的美意识「をかし」「物の哀れ」「幽玄」,这些词语在汉语里是不存在的,若对日本的美意识不了解,对以上这些词的理解是十分困难的。可见,文化词缺失是造成不可译的重要原因。
中日两国在其各自的历史发展中,沉淀了各自特有的历史文化,中国悠久的历史给我们留下很多脍炙人口的成语、谚语、歇后语及历史典故。如“邯郸学步”,对于中国人来说这个词语的文化内涵很容易理解。然而,对于不熟悉该典故的日本人来说理解起来十分困难,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如四面楚歌、卧薪尝胆、三顾茅庐等。同样,日语中由于历史文化差异而造成不可译的现象也很多。如日语惯用语「武士は食わねど高楊枝」(日本武士即使贫穷到食不果腹的地步,依然会在人面前用牙签悠闲地剔牙,装出一副刚享用过饕餮大餐的样子),该词语出现在江户时代,当时资本主义经济在日本迅速发展,武士的势力及经济能力急速衰弱,取而代之的是商人们用经济力压倒武士,当时富裕的商人为嘲笑贫穷的武士而使用该表达,译成汉语为“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或“死要面子活受罪”等。但无论是“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均很难将武士崇尚正直、简朴、赤诚等武士道的精神美德体现出来。由此可见,中日两国的历史文化差异也具有文化不可译的成分。
在宗教信仰方面,中日两国也有很大差异。中国主要信仰的三大宗教为儒教、道教、佛教。日本人除了信仰佛教外,还信仰神道教和基督教。其中,神道教是日本固有的宗教,也是日本信仰最广泛的宗教。神道教以天照大神为最高女神,信仰“万物有灵论”。因此,日本人在吃饭前会双手合十说「いただきます」,「いただきます」是「もらう」(得到)的敬语,是对给予他们食物的制作者及构成食物原材料的神灵的感谢,吃完饭会说「ご馳走様でした」,再次对提供食物的土地、农民、食物制作者及保佑他们能吃上美味可口饭菜的所有神灵表示感谢,因此,将「いただきます」翻译成汉语,我们只能根据上下文语境译为“我要吃了”或“我要开动了”等,将「ご馳走様でした」译为“谢谢款待”或“我吃饱了”。但这些惯用语所包含的文化意义却在移植的过程中流失了。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日本人遇到困难时或者祈祷心想事成时经常会去神社祭拜,因此日语里有「苦しい時の神頼み」,按照我们的信仰习惯翻译成汉语为“临时抱佛脚”,并没有翻译为“临时抱神脚”,虽然符合我们的语言文化习惯,但是这句话背后所隐含的日本人信仰神道教的信息并没有传达出来,造成文化信息的流失。
在翻译过程中,为了尽可能减少文化信息的流失,译者就需要采用一些合理的方法,以期作品尽可能最大限度传达源语的文化信息。对于不可译文化信息的补偿主要有归化和异化两种方法。除此之外,对于目的语中不存在的文化信息还可以用直译加注等方法,本文仅根据美国学者Lawrence Venuti(劳伦斯·韦努蒂)提出的归化与异化法对中日文化差异造成的文化不可译进行探析。
归化要求译者在翻译时应向读者靠拢,主张遵守目的语文化当前的主流价值观,以目的语文化为归宿,在翻译中尽量减少源文化的陌生感,从而使源文所呈现的文化与目的语文化相接近。归化有效地替代了源语文本中语言和文化的差异,译文对目的语文化的读者来说通俗易懂。如把「人は武士、花は桜」译为“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把「三人寄れば文殊の知恵」译为“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把「人のふんどしで相撲をとる」译为“借花献佛”等。
异化主张读者向作者靠拢,保留原文的语言和异文化特征,通过异化可以把异文化特征很好地介绍给读者,满足读者对异文化了解的需求。异化对于文化传播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如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译为「友あり遠方より来たり、また楽しからずや」,把「懐石料理」译为“怀石料理”,把「新幹線」译为“新干线”等。
归化和异化翻译各有各的长处,也各有不足之处。同时,归化与异化也不是彼此孤立的,而是相互统一的。这要求译者在翻译实践中,异化时不妨碍译文的通顺易懂,归化时不失原文的味道。然而,正如杨武能所言:“译者犹如一个戴着镣铐的舞蹈家,要在舞台上作出让导演(原著作者)和观众(译著读者)双方满意的表演实在太难了”。[9]
在不可译的两个方面,语言的不可译可以说是绝对的,因为语言结构上的差异不可能消失。但文化上的不可译是相对的,在某一概念未被引到译语文化中并被译语文化使用者接受前,这类包含源语文化的文本具有不可译性,但随着全球化的日益深入,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相互交流、融合,原来某些相对不可译的信息将逐渐变得可译。如寿司、人气、宅男、剩女等。作为译者,在翻译外来作品时,应充分认识到文化差异,提高跨文化敏感性,将他国文化介绍给本国的同时,也应该将本国优秀的文化介绍给他国,让不可译的作品及其背后的文化意义也能够让他国所理解并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