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剑龙
(上海师范大学,上海200234)
在中国现代文学的发生与发展过程中,现代教育承担了极为重要的角色,不仅培养了诸多现代型知识分子,而且将现代的知识与观念、思潮与文化、文学与创作等等,传布给教育对象,构成了现代文学与现代教育的互动共生。1906年筹建的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颇具代表性。张直心、王平所著《现代文学与现代教育的互动共生——以浙江一师为视点》(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0年8月版),从现代型师范学校的崛起,文学教育的知识谱系,发出现代的声音,文艺的价值取向,读书与济世,文学时空与场域,一师作家群创作与文人精神气质等方面,颇为全面深入地探究了现代文学与现代教育的互动共生,拓展与深化了现代文学与现代教育的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创新意义和学术价值。
著史的不拘一格,在于不拘守成见,不固步自封。著者广泛采用史料,注重原始文献,如浙江一师所编的讲义、报刊、文件,包括曾在浙江一师任教或求学的学者、作家的相关作品、书信、日记等。上至教育文献的总述旨归,下至案头日记的琐细记载;用“全案皆纯熟在胸且运筹帷幄”来为读者呈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对象世界,或者说还原出了极为接近原生态的现场。著者不拘于某些权威史书或史料的表述,而是严谨查证比对,对既有史书中的文献资料去讹存真、填空补阙,屡有新发现。如对鲁迅到浙江两级师范学堂任教时间的考辨;对一师“日化”建筑格局之说的匡正。书中指出:据出版于日本的清廷游学生监督处《官报》33期、34期为证,鲁迅1909年“7月3-7日,入骏河台红梅町杏云堂医院住院。除住院外,在7月和8月,还各‘外诊一次’”;又据《官报》34期“阳历八月分活支款项清单”所载,“支官费生周树人辍学回国川资五十元”;而《官报》第39、40期上,则载周树人已领9月份的学费。按《管理游学日本学生章程》规定,“学生按照西历每月于先月杪如正月学费于12月杪支取持簿赴银行支取不得预支”,从而著者考证出鲁迅到校任教的时间应为1909年8、9月间。纠正了鲁迅亲撰《自传》所述1910年到浙江两级师范任教、许寿裳《鲁迅先生年谱》称鲁迅1909年6月到职以及《鲁迅全集》相关注释称“七、八月间回国”的错讹。
著者在研究过程中,对相关史料进行细致的解读和审慎的使用。浙一师的历史演进及相关知识分子的多元谱系,大都为有关史书记载梳理,甚至一些亲历者的回忆文章涉及。该著取“化简为繁”的文学史叙事方法,丰富与拓展了对于浙一师的研究。
著者将浙江一师自办学始,到教学变革、国文改革,至一师风潮,无论管理者,还是代表性的教师与学生,从其入校的出身与离校的出路,到教师的教育思想与师生们的教学活动(包括文学活动),进行了非常详尽的梳理。著者说:“以期将研究对象置于更其多元的论辩质诘关系中,发见内中隐而不彰的文化姿态与价值取向。从而不仅从观念上,也从叙事方式上反拨既有历史书写的前提与预设。”尤其值得关注的是,著者将“此后三四十年代的相关人事视作论题的逻辑外延”,与以往研究相比,这一延展时间的提出使得本著在论述时拥有了更加前瞻与广阔的视野,成为该著形成“不拘一格”格局的关键。
在该著中,著者努力挖掘那种以往的“未见”却“应见”,这部分被还原的不仅仅是以往削繁适简中的“繁”所带出的生动,而更是深刻,更是成就人物与事件种种因缘际会的根源。如探析潘漠华偏于一隅背负沉重的个人吟诵中的“藏在那罪恶之下的真正的洁白”的诗魂;而冯雪峰却是赤子一样的天真热忱,他在一师时期诗作中以孩童化的思考方式还原现实。
冯雪峰与潘漠华,同为“湖畔诗社”初创同窗,分别谱写了或明丽或沉郁的青春之章。这两位分别又是南北左联的领导人物,冯雪峰少年时那稚气的理想,那天真的不平之鸣,也是他此后人生一直延续着的。潘漠华对于革命召唤的响应、投入乃至为之牺牲,都是他忠实自己内心,是他冲破封建伦理桎梏的感悟与表现。
在该著中,点线面的格局在著者抽丝剥茧中以一种“倒装总分”的面目呈现:如人格审美教育一章起始高屋建瓴,以对民初力倡全国教育联合会的两擘——浙江教育会与江苏教育会之渊流脉络、思想旨归等辨析引出。江苏教育会集商、政、学各界群贤而聚,尤以教育为中间力量博弈,唱出职业教育的和声;浙江教育会则由带着理想主义色彩的教育家经亨颐一马当先,视教育为太初之力,主唱人格教育的高音。此种异同分歧对照更为清晰地凸显出,一力支撑起浙江教育会的会长经亨颐所执掌的浙江一师所奉行的人格教育的理想主义色彩。
著者引出经亨颐邀李叔同来校任教,创办一师的艺术专修科。是时一师专修科的成绩“殆视前两江师范专修科为尤高。主其事者吾友美术专家李君叔同(哀)也”。一师的艺术教育因李叔同主事从无到有,渐次欣欣向荣,直至卓然而立,超越当时国内艺术科教育整体水平。随着浙一师的毕业生散布于全省,整个浙江终于有了自己真正的艺术教育。此一线的顺接除了美育教育的普及提高,更是人格教育的薪火相传:李叔同的弟子丰子恺、刘质平、吴梦非、潘天寿等等,传承了浙江一师美育“立人”、改变世道人心的初心,表明着美育与“新文化运动”的同声共气。另引出做好和学生“肉搏”准备的舍监夏丏尊,秉持这表面看似声色俱厉与抚琴执画笔大相径庭的路径,却是和李叔同倾心相交的挚友。
该著以整体考察与特定对象的点线面结合,继而动态地勾连出以浙一师为中心辐射开去,勾连北京、上海的整个现代文学、教育、思想场域。这种视角,使读者得以观察到中国现代文学、教育、思想的辐射。
专著中呈现的浙江一师,以1908年5月浙江省立两级师范学堂创立至1923年7月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与浙江省立第一中学校合并为时限,恰在清末民初政治思想文化转型的风急浪涌之中,碰撞出文学、教育、思想的种种火花,辐射中国大地。特别是发生于1909年辛亥革命前夜的“木瓜之役”与1920年初因五四新文化运动激发的“一师风潮”,一首一尾恰好形成两个重要的历史性标志。该著并不局限于开掘一师风潮与“五四”精神相通的社会革命价值,其创新之处在于指出:后一师那更有声有色的文学革命同样应属“五四”新文化运动的题中之义。在勉力将深陷于学生运动漩涡之中的一师之舟划归学术港湾的姜伯韩、朱自清等教师背后,隐约可见北大蒋梦麟乃至蔡元培悉心遥控着船舵。
从两级师范始的一师国文教师的强大阵容(较为早先的便有马叙伦、朱希祖、沈尹默、沈兼士、魏友枋、单不庵、刘毓盘等等,还不包括未教授国文的鲁迅与许寿裳等),显示出一师的国文科并非是自国文教学改革骤然兴盛,且具有可深入探寻的层次与蕴藉。而此后一师国文教师相继调往北大任教,鲁迅亦长期在北大兼课,陈望道、刘大白、夏丏尊诸师后来也去上海各大学任教。
因而探究一师国文教师的代际与谱系,可发现其影响与辐射的广博深远。适如蔡元培所言:“北大的整顿自文科起。旧教员中如沈尹默、沈兼士、钱玄同诸君,本已启革新的端绪。”[1]而沈兼士长于文字训诂,也是中国新诗的倡导者与先行者之一。又如刘毓盘虽学渊传统,但并不泥古守旧,其授课不局限于“词章”,率先引入西方“文学史”理念,编撰讲授《词史》,可见其承前启后之功。理学家单不庵是一位与时俱进的师长,其入室弟子施存统,以一篇《非孝》震惊全国,成为引发之后一师风潮的导火索。单不庵举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为例来说明自己认同的新学研究理路——“用新方法新眼光来说明旧材料”。他后来执教北大,并任北大图书馆主任,与胡适多有学术上的交流、探讨,胡适称其为“生平敬爱的一个朋友”。
“一师风潮”之后,陈望道、沈玄庐、刘大白几经周折最终都来到上海;之后陆陆续续有大量浙一师的学生流入上海,包括施存统、俞秀松、曹聚仁、柔石、魏金枝、叶天底、胡公冕、杨贤江等,勉力宣传社会主义,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奠定思想与组织基础的先驱者谱系,这些经受风潮洗礼的浙一师师生,无疑是不容忽视的重要组成力量。他们走出浙江,汇集于上海,这已不仅仅是浙一师“师友”群的集合,集合拢他们的是“合群”理念的最高旨归。
随着重要的历史进程,其间社会思潮、文学发展、教育观念随之衍变,与之相对的复杂性状,是按图索骥的考证无法应对的。该著中的重要贡献之一是这种关涉到参差际会的新思考,不仅仅是呈现别一样的可能性,为其他研究提供了补正与参照。如第五章中先是对浙江一师“挽经运动”较之北大“挽蔡运动”慢半拍做出的读解:一师风潮无疑是由“五四”思潮鼓荡而生,经亨颐的“人格教育”主张与理想,与力倡“中学校学生,当以科学、美术铸成有自治能力之人格”的蔡元培之教育理念亦多有契合。从某种角度而言,“挽经运动”可视为“挽蔡运动”之续曲。著者的关注和读解鞭辟入里。既然如此,何以蔡元培和蒋梦麟对待“五四”运动与“一师风潮”的姿态,有着极其微妙的差异?再有,此厢北大“挽蔡运动”、浙一师“挽经运动”学潮方平,那边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驱许迎杨”风潮又起。虽然“驱许迎杨”与前二者有着本质性的区别,但互为参照对读,适可再次印证、深化蔡元培、蒋梦麟对于学潮的辨证性思考。而作为事件之主角的许寿裳,恰好以教务长身份领导、携同浙江两级师范学堂教师、学生对抗监督夏震武的“木瓜之役”,开数年后“一师风潮”风气之先。该著对“驱许迎杨”所作的延伸性探讨,更为立体地呈现出中国现代教育中作为掌校者的复杂境况,对理解中国现代教育早期的教育制度和教育体系都具有很好的参考意义。
这种参差际会关联本质的研究,是著者运用“知识考古学”展开的研究方法,是著作中现代教育与现代文学互动共生关系讨论的呈现。著者努力地挖掘相关的原始材料,将对象放到多维还原的历史语境中;在看似杂乱无章的语系中进行规律性的分析研究。对于这种参差际会的陈述勾勒,正是完合互动共生的一种功能:“这种功能把结构领域与可能单位的领域交叉起来,并以具体内容在时空中把它们揭示出来。”
举重若轻,是著者学养深湛的体现。著者以学者、知识分子、教育者三重身份的洞悉与省思,使得该著呈现出浓厚的人文色彩。
1.细读:幽冥深邃处见新意
该著的文本细读极为出色。注重对表象的穿透性审视,故常能阐微烛隐:如对李叔同以静穆归一抵抗内心的颉颃,丰子恺受一师灌铸的终身人格本是怒目金刚等心象的颖悟;对魏金枝在其小说《校役老刘》中影射“一师风潮”的失败、“新校长”俨然是“伪善”的僭权者,刘延陵新诗中缘何不由自主地流连于角落、幕后、阴影等谜面的探寻……力求于幽冥深邃处见新意。
2.诗史互证
文本细读更有意味的一个特色,便是文本解读与历史状况的印证,是带有穿透性的阐释。比如叶天底所撰短篇小说《男校里的一日》,描述的是以浙一师为原型的某校的普通一日,由几个非线性的印象式的片段拼接而成。每一个片段都是视觉冲击力极强的狂欢场面,读来如超现实的梦魇。小说折射出了某种渴念巨变的喧哗与骚动,政治上的反叛激发并改造了叶天底艺术上的反叛,革命与艺术皆具先锋性。“现实如梦境”,叶天底的表述就是他观察、感受、认知,甚至思考构建世界的方式。现实世界在他的眼中就是这样变化错落,充满冲击力的动感,赋予这样的世界以更好的秩序,便成为这一代年轻人投入革命的动力。
诗史互证中,著者尤为关注教育小说等实绩的考察。比如一师教师叶绍钧的小说《倪焕之》,借此梳理出民初以降近十年新旧教育观念的进程。著者以这种另辟蹊径的诗史互证,从更为广阔且深刻的视角来穿透文本,探讨着教育与文学的互生关系,折射出教育史乃至整个时代的变迁。
1.文学、文化意蕴与精神印记
该著运用文化研究、文学史研究等理论与方法,并借助历史学、教育学等学科的视角,开掘、阐释浙一师这一知识场域的文学蕴藉与文化内涵。文学史视野的确立,意味着不仅关注“木瓜之役”“一师风潮”“湖畔诗社成立”等大事年表;亦关心、捕捉诸多微妙的历史细节、精神印记,从而发见传统史学“史所不书”处的丰饶与深刻意蕴。
如著者指出朱自清1923年发表的长诗《毁灭》,是二十年代中期一师文人不约而同告别诗国青春,步入散文人生的集体性宣言,以此为界点,反映出“一师”文人创作文体从诗到散文的集体性取舍趋势。为了救正激情幻灭的后果,诗后一种“丢去玄言,专崇实际”的人生哲学于焉而生。适如俞平伯所阐释的:“是把颓废主义与实际主义合拢来,形成一种有积极意味的刹那主义”,其精神格调已渐趋散文化的平实。
2.学术著作的“文学”表达
作为一部学术著作读来不凝不滞,这与表达的“文学感”休戚相关。比如该著中的信息量之大,不是依靠罗列或堆叠,反而是表述中的“疏阔”“留白”构成的。如述写曹聚仁:一生踏遍山水,阅尽人物。是教师也是作家,是学者史家也是报人记者。其即便是备办杂事庶务,也孜孜以求,倾心而为。恰印证了经亨颐的“患无人格”,而“不患无职业”说。曹聚仁之一生蹁跹传奇,且著述颇丰门类繁多,林林总总,近四千万字。寥寥几句概述,丰神皆出。
最能体现文学诗性审美表达的,是该著中生命与情性凝成的意境。如著者从互文性的视角,细考《二月》中文嫂——陶岚——采莲一波三折之感情漩涡,则是《三姊妹》里莲姑——蕙姑——藐姑之“三美合一说”的化身,表现的同样是漂泊者“有所顾惜,过于矜持”、惯以自我为中心(或曰自恋)的指涉。如记叙《诗》社团同人朱自清、叶圣陶等的相识相知、意气相投:“是年除夕之夜,两人酒酣耳热说文章。电灯熄了,又点上了一对白蜡烛……烛光中,朱自清赋得一首小诗:“除夕的两支摇摇的白蜡烛光里,/我眼睁睁瞅着,/一九二一年轻轻地踅过去了。”小诗“当景恰情”,那“两支摇摇的白蜡烛”,适是大时代中两位诗人感时伤逝心境的显影。当情恰景如斯。
著者的表述并非抽象刻板的表达,又绝不仅沉湎于意境和想象。如对汪静之的诗化小说《伤心的祈祷》的读解。男主人公值翿是V省城里H中学的国文教员,某日偶遇二十年未见的一位女同学,遂忆及十四五岁时在故乡念书时与她那段青涩的恋情。诗化小说情节淡化,甚至那“花一般的少女”秋英何以变得如此艳俗,小说中也一无交代。诗人似乎更在意借助抒情的修辞方式,使小说达臻诗的境界。著者在关注、感悟那些诗化了的情感符号、精神意象的同时,串接起如鲁迅的《在酒楼上》、叶圣陶的《倪焕之》的呼应,继而以经亨颐校长“与时俱进”的教诲,指出若不能持续“在老职业里注入一股新力量”,而徒然“怀着完美的理想”,那么越是“美满的梦”,便越是暗蕴着其追求终是幻灭的悲凉。
1.学者的智识态度
著者始终以学者的冷静与客观,秉持学术平正温和的态度,将智性和理性融入研究进程,达臻于通透且豁达。如对陈望道与施存统这样最终“认定自己底性格和能力不够做一个革命的政治家”“希望从学术上有所贡献于社会”的“书呆子”,著者在予以批判性审视之余,又指出其切切实实的“纸上谈兵”不无意义。适如鲁迅所称,“新潮之进中国,往往只有几个名词,主张者以为可以咒死敌人,敌对者也以为将被咒死,喧嚷一年半载,终于火灭烟消。”文艺思潮如是,政治思潮亦然。在这主义盛行、理论匮乏的时代,难得陈望道、施存统这样几个书呆子不失致力理论准备的“万丈雄心”,锲而不舍,渐次“用马克思主义的锄锹”,掘通了文学与社会科学领域,为不无浮躁峻急的左翼文学与文化运动,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石。
2.知识分子的人文风骨
该著努力知人论文,每每开掘研究对象的动人传神之处。如论及一师群体的激进主义的“火气”消退,是对彼时仍一味亟亟于功利、好刚使气、峻急躁进时风的适度反拨。最终所成的“清气”则具有历史的多维向度:“他们的政治观点,前进而不激进,沉实稳健而非锋芒毕露,不满现状又尚未构成尖锐的对立。对待事业与工作,一律认真负责。”其内蕴包括束己自爱,笃厚诚信,平和坦夷,宁静致远。显然不仅指涉政治姿态,亦关乎人生哲学、审美境界的追求:“待人接物,谦和平易,质朴无华,看来很有些温柔敦厚气,但外柔内刚,方正鲠直,眼里容不得沙子”。
3.教育者的省思与责任情怀
著者显露出来的省思是多面的、立体的,甚至在某种决断上是“向死而生”的。如点评鲁迅对于其在两级师范担任化学教师演示实验时,因学生恶作剧而受伤这一发端反复思索。然而精神救国、启蒙“立人”的思想志向,依然百折不挠,每每情不自禁地渗透于他教书育人的每一瞬间。又如论及一师中发生偷盗,夏丏尊身为舍监,为发生此等事件,又不能妥善解决而惭愧。苦闷之际,便向同在一师任教的挚友李叔同求教。不料李叔同竟说:“你肯自杀吗?你若出一张布告,说作贼者速来自首,如三日内无自首者,足见舍监诚信未孚,誓一死以殉教育。果能这样,一定可以感动人。一定会有人来自首。”夏丏尊聊以“自愧不能照行”作答。不过,后来解决问题仍旧使用了“殊途同归”的途径,即进行慢性自杀式的绝食,终于感动了偷窃的学生前来自首。而这种责任感不因时间的流逝、人世的消磨而蜕变,夏丏尊的小说《长闲》叙说主人公弃了多年厌倦的教师生涯,回到白马湖家里,想把一向当作副业的笔墨工作改为正业,做湖上诗人,不料却做了“湖上懒人”。临了,忽念及畏友弘一和尚(李叔同)书赠的“勇猛精进”四字,心中不免一激灵。教育者始终保留此种省思与责任,苛刻是对于自我的内在向度,外显的则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润情怀。
该著的作者张直心执教的学校、王平求学的学校杭州师范大学的前身即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以与自己切身相关的学校为研究对象,将现代文学与现代教育联系起来进行深入探究,既拓展了对于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视域,也拓展了对于中国现代教育的视野,该著的学术价值与创新意义,是不言而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