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文豪 丁川 张志君
摘 要:《阿Q正传》作为中国现代小说的经典,是最早向世界传播的中国现代小说。阿Q是文学典型,是20世纪20年代启蒙思潮、20世纪三四十年代民族思潮中的一面镜子。1981年,《阿Q正传》被改编、拍摄成为电影后,《阿Q正传》的讽刺艺术通过影像得到表达,阿Q的形象深刻地留在人们心中。在此过程中,电影《阿Q正传》对原著的意义转换使其仍具时代意义,不失经典的地位。电影《阿Q正传》对原著的讽刺艺术进行继承、创新和发展,引发着大众对“国民性”和时代的思考。
关键词:《阿Q正传》 文学艺术 讽刺 国民性
一、影片“画外音”下的讽刺意味
将文学作品改编成影视作品,就像将破碎的花瓶重构,而将《阿Q正传》进行电影改编,导演并未大量地改造。编剧陈白尘在电影中加入“画外音”,极大地还原了原著的文学品格。影片以鲁迅坐在房间里思考的镜头开始,既吸引观众,又尊重原著。小说《阿Q正传》中,作者的议论是表现阿Q形象的一个手法,所以仅仅运用语言和动作来构成电影中阿Q的形象是不完整的,甚至可以说是失去阿Q灵魂的,“画外音”议论的使用使得原著小说的风格得到了保留。有学者提出,鲁迅出现在影片开头是否会使整部影片的故事显得突兀?这个问题是存在的,但是在尊重原著的角度上来说,这是很难解决的。影片上映后的事实表明,片头虽有一些尴尬,但利大于弊,反而使作者更贴近观众。
《阿Q正传》电影的“画外音”恰到好处地把阿Q的心理活动通过最直接的言语表达出来,摒弃了曲折的暗示、隐喻手法,更为大众理解和接受。旁白表现出阿Q的性格特点,以及他的内心活动。以影片开头一段为例,“阿Q没有固定职业,只给人家做短工,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割稻便割稻”“阿Q真能做”两句旁白把中国底层农民的形象塑造出来,阿Q的质朴代表着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农民的典型特征。“阿Q真能做”这句话在影片中先是老叟的一句话,其后旁白重复在《阿Q正传》的《手稿》中对“阿Q真能做”作注,有拼命干活的意思,这句话本身含有褒义,却偏偏让人陷入“是真心夸赞还是有心讥笑”的疑问。语言的歧义带来两方面的结果:一是赞扬,二是讽刺。阿Q自己是喜欢别人的赞美的,这句话在他听来没有讽刺,实则却是最大的讽刺。旁白把简单的一句话重复说明,引起了观众的思考,带来更深层次的解读。
旁白本身也具有深刻的讽刺,如“他几乎是一个完人”是一句反语。阿Q是一个完人吗?很显然不是,但是阿Q有着“能做”“进过几回城”“见识高”“在精神上不把赵老太爷父子放在眼里”的特点,这些特点让阿Q与其他人有所区别。“完人”一词是有“先进”的意思的,其他的人害怕赵老太爷,阿Q在精神上不害怕赵老太爷。从时代意义上来说,阿Q是先进的。然而,正是这个特点让阿Q与未庄的人格格不入,最后导致死亡。这是作者对当时现状的抨击和讽刺:苟且偷生的人欺侮阿Q,有先进思想的人却得到死亡的结局。批判的深刻性虽然在影片中没有具体表现,但是讽刺的手法一直在随着故事的发展而深入。
二、以阿Q为线索,讽刺对象的宽泛化
電影《阿Q正传》和原著小说一样,也以阿Q为主要线索展开情节,阿Q和赵老太爷、吴妈、地保老爷、小尼姑等次要角色之间的关系详略得当。例如故事是以阿Q的命名开始的,而因为这姓氏,阿Q就和赵老太爷家扯上了关系。可以说阿Q和赵家的关系是影片的一条暗线,牵动着故事的发展。在赵老太爷的角色塑造上,影片一开始就确定了他强权者的形象。从赵老太爷剥夺阿Q姓“赵”的权利就能看出,未庄的人都畏惧他的权势。随后,赵老太爷厌恶洋鬼子,讨厌假辫子,反对革命,最后为了保全自身利益“投身革命”,腐朽的封建意识在赵老太爷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在赵老太爷家的木箱被抢劫后,赵老太爷想到的是找人顶包,而此人非阿Q莫属,其原因有三:第一,阿Q是未庄人中唯一一个精神上不把赵老太爷放在眼里的;第二,阿Q从城里回来后,带回来一批衣物,是从别人家偷来的,有过前科,且不受未庄人待见;第三,赵老太爷内心是害怕阿Q成为革命者的,他害怕阿Q颠覆他在未庄的地位。这三个原因成为整部电影的内在构架,其他的故事情节是穿插在其中的。
电影对阿Q形象诠释得最为完整的一段情节是阿Q前往静修庵偷萝卜的场景。调戏完吴妈之后,阿Q在未庄寸步难行,没人雇他干活。在桥上看到孩子吃肉包子,狗啃骨头,阿Q受到了刺激,这才是他跑到静修庵偷萝卜的原因。而电影的情节较原著更为流畅,“调戏吴妈”“无人雇佣阿Q”“静修庵偷萝卜”的情节环环相扣。看似简单的三个情节,却把电影的讽刺艺术发挥到了极致:看似无意,实则步步紧逼,连桥头吃肉包的小孩、啃骨头的狗都是被讽刺的对象;完美地塑造了阿Q的形象,造就一个在讽刺中成长的“悲剧”人物。
三、电影《阿Q正传》讽刺语言、手法的丰富多样
鲁迅在评论《儒林外史》时说:“其文又戚而能谐,婉而多讽。”讽刺艺术是建立在“新”的价值观上,来批判“旧”的价值观的,通过激进的手段来刺激社会、影响国家。《阿Q正传》在改编成电影之后,在语言上有了改进,有效地强化了阿Q本身的形象。电影《阿Q正传》中,“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的口头禅出现在阿Q被赵老太爷打时,而原著中是没有这一细节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在影片中出现的次数也远多于原著。这样的同语境话语移用是电影惯用的手法。《阿Q正传》从小说到电影的改编过程运用了这种手法,令阿Q的形象在观众心中更加清晰。
在阿Q调戏尼姑的情节中,酒馆里未庄人的言语是阿Q行为的诱因;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未庄人还代表着旧社会中国人“看戏”的心态。如“小尼姑下得山来,山前山后,山左山右,桃红柳绿,柳绿桃红”这句话,是看客用唱戏的口吻说出的,是辛亥革命时期中国人的写照,是作者对封建文化糟粕强有力的批判,讽刺意义不言而喻。电影深层次地揭露并讽刺了旧社会中国人爱看热闹的劣根性,抨击了旧时代人们的弱点。这些生动的语言,以及演员惟妙惟肖的神态、动作,把新旧交替时期旧社会的“丑陋”一一揭露,既增加了电影的观赏性,又在深度上加以拓展,引发了观众对于自身的反思。
电影的讽刺手法与文学的讽刺手法相似,但又十分不同。电影《阿Q正传》在保留原著讽刺手法的基础上,对讽刺的对象和内容加以深化和通俗化,使《阿Q正传》的内在精神从单一向多元发展。小说《阿Q正传》以幽默的语言和多样的手法著称,电影《阿Q正传》保留了小说幽默诙谐的语言,并在这一基础上,引导观众在发笑的同时关注旧社会的黑暗面,反思旧社会的丑陋和人性的弱点。
电影是与小说互通的文学样式,“写人”的小说意在揭露社会风气,电影也是如此。真正的电影最终还是要回归于探讨“人性”的本质,反映社会现象及时代主题。夸张和反讽是影射社会现实最直接的电影手法,电影《阿Q正传》着重刻画了阿Q这一人物形象。在想要革命的梦中,阿Q作为掌权者,在处置赵老太爷等人时,却去询问曾经欺侮过他的人的意见,这是对阿Q本人最大的嘲讽。想要革命却又离不开未庄人,阿Q本身的懦弱由此表现出来。陈白尘将此作“南柯一梦”,内容虽然是戏剧性的,结果却带有悲剧的色彩。阿Q是善良的,他在革命的梦中没有杀死赵老太爷等人,在土谷祠老头要帮忙时让他去旁边歇着,但他的善良也为他的悲剧埋下了伏笔。如此手法的运用是电影改编的一大亮点,不仅将讽刺深化,还使得电影的思想内涵在原著的基础上得以升华,使观众获得新的体验。
四、结语
将《阿Q正传》改编为电影,有进步之处,也有不足之处。但是总体而言,《阿Q正传》的改编是成功的,它从小说中走出,进入电影银幕,使文学经典走向了大众。小说与电影是两种截然不同又情感相通的艺术,将文本改编为影像艺术,带给大众的感觉是不同的。电影《阿Q正传》在保留原作精神的基础上,放大故事情节中的矛盾冲突,让影片的讽刺效果更加明显。全新的叙事视角、审美体验和思考方向是《阿Q正传》电影改编的宝贵经验,同时也是经典文学作品“重鑄”的伟大尝试。以小说、影视作品的思想内涵引导大众解读、反思其中的时代内涵,是文艺作品不断进步的巨大动力。
参考文献:
[1] 鲁迅.鲁迅全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1.
[2] 徐妍.鲁迅小说:从文学语言到电影语言——以《阿Q正传》为例[J].现代视听,2017(12):36-40.
[3] 陈伟华.论《阿Q正传》的电影改编模式[J].鲁迅研究月刊,2015(6):48-55.
作 者: 居文豪、丁川、张志君,均系浙江海洋大学东海科学技术学院在读本科生。
编 辑:赵斌 E-mail:mzxszb@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