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原则视角下网络流行语中的幽默解读

许江艳

（晋中学院外国语学院，山西晋中030619）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和因特网的普及，网络上出现了大量的流行语，这些话语往往很精短，却时代性强，流传广，涉及当今社会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现象与时弊，反映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和众生百态，受到了年轻人的追捧，形成了一种社会现象，也引起了众多学者的关注。这些流行语一改过去语录体严肃、正式的语言模式，通过幽默诙谐的语句来表达其深层含义，发人深省。故不应把其视为只是博人一笑的语言，其中蕴含的哲理更值得我们透过幽默去深思。本文以格莱斯的合作原则为理论基础，从语用学角度来探索这些流行语中的幽默及隐含的人生哲理。

一、网络流行语及其特点

网络流行语就是在网络媒体中所流行传播的语言，作为一种语言现象，它不仅反映了某个时期人们普遍关注的事件和社会的发展变化，也体现了广大民众对这些社会现象的批判性思考，“通过网络流行语研究人们的社会心态和社会诉求，可以帮助我们了解捕捉民心民意，洞悉社会变化”。［1］网络流行语具有如下特点：

（一）语言概括性强

网络流行语简明精炼，具有很强的时效性和概括性，往往寥寥数语即可传情达意。例如：“断舍离”“高大上”“葛优瘫”“巨婴”“杠精”［2］“柠檬精”［3］等等。这些网络热词以极简的形式高度概括总结了社会现象和表达了民生众态。

（二）富有时代特征

网络流行语往往和某一时段的时事热点、社会现象相结合，极富时代特征，或弘扬奋发向上的进取精神，或针砭时弊促人深思。例如2010 年的“我爸是李刚”［1］强烈地表达民众对官二代草菅人命的愤怒。再如“正能量”［4］一词成为2012 年迅速爆红网络的流行语，展现了人们对积极向上的正能量的向往与追求。

（三）语言表达口语化

网络为人们抒发个人情感和喜好提供了便捷的平台，使其表达更加随性自由，故而大量口语化网络用语纷纷涌现，如：2010 年的“给力”、2013 年的“点赞”［1］、2014 年的“你懂的”、2016 年的“一言不合就××”“套路”［2］等。

（四）构词方法多样化

网络流行语的构词方式灵活多样，有“谐音”“缩略”“仿拟”等。

（1）谐音：某些网络流行语借助谐音创造新词。如：“叫兽（教授）、砖家（专家）、有木有（有没有）、你造吗（你知道吗）、酱紫（这样子）”［5］、菊外人（局外人）［6］等诙谐幽默，极具想象力和创新性。

（2）缩略：网络流行语中有很多词语是通过缩减句子，省略词语，把所需之字提取拼凑而来。如：累觉不爱（很累，感觉自己不会再爱了），不明觉厉（虽然不明白，但觉得很厉害），人艰不拆（人生已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必拆穿），喜大普奔（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7］等词言简而意长。

（3）仿拟：仿拟是按照已有的语言表达形式，临时造出新的语言形式的一种辞格。网络流行语中有很多仿拟的例子。如：××帝、××党、××哥、××精、××族、××控［8］等仿词的。又如：“钻石恒久远，一颗就破产！”［9］“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继续往前走”［10］142“乡愁，是一张粉粉的车票，我在后头，票贩子在前头”［11］146等仿句的。这类仿拟类词语层出不穷，读来既朗朗上口又不乏幽默。

二、格莱斯的合作原则与幽默

美国著名语言哲学家格莱斯认为，在人们交际过程中，对话双方似乎都在有意无意地遵守着某些原则，以求互相配合从而完成交际任务。他于1967年提出会话中的“合作原则”：

（1）量的准则（Quantity Maxim）。a.即所提说的话应包含交谈目的所需要的信息；b.所说的话不应包含超出需要的信息。

（2）质的准则（Quality Maxim）：所说的话力求真实。a.不要说自知是虚假的话；b.不要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

（3）关系准则（Relevant Maxim）：要有关联。

（4）方式准则（Manner Maxim）：要清楚明白。a.避免晦涩；b.避免歧义；c.简炼（避免啰嗦）；d.井井有条。［11］

但人们在交际过程中往往会故意违反合作原则，采用反语、隐喻或夸张等修辞手段来达到某种目的或效果。在这样的前提下幽默应运而生，而网络流行语中则包含了大量这样的语言，使人在捧腹之余，更能引发反思。

三、网络流行语中幽默的语用分析

近十几年来，网络流行语层出不穷，往往既体现时代特征又能反映民生众态，以其简短、幽默的表达方式在流行语中一枝独秀，受到年轻人的追捧。通过合作原则解读其语用含义为读者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去理解幽默。

（一）量准则的违反

量准则（Quantity Maxim）要求所说的话应信息充分，但不应超出或少于需要的信息。如果违反了这一要求，则会表达出说话人的言外之意。

例（1）：大师兄，听说二师兄的肉，比师傅的都贵了。［10］（3）

该例子刻意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数量准则，既没有表明“大师兄”“二师兄”“师傅”是谁，也没有明确给出信息提到物价上涨、通货膨胀，但读者可根据文学常识推断这貌似《西游记》中沙僧与孙悟空的对话，由此可知“二师兄”是指猪八戒，“师傅”是唐僧。作者借沙僧之口吻，把“二师兄”猪八戒的肉比师傅唐僧的肉贵这一事实表达出来。众所周知，在小说中吃唐僧肉可使食者长生不老，故唐僧肉一直是众妖觊觎争夺的对象，可谓弥足珍贵，而此刻猪八戒的肉居然比唐僧肉还贵，一句诙谐之语借用夸张的手法把老百姓对猪肉等物价上涨程度的惊讶与无奈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

例（2）：三鹿，后妈的选择。［10］4

此话妙在故意违反合作原则，没有明确信息告知“三鹿”意指何物，而三鹿和后妈之间也似乎没任何关联，但读者可根据2008 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毒奶粉事件知道“三鹿”即“三鹿牌”奶粉，纵使没有给出足够的信息说明“三鹿”毒奶粉的危害性，却把奶粉和后妈联系起来，通过人们传统中对“后妈”的认知来表达此事件的严重性。当年三鹿奶粉中含有化工原料三聚氰胺，致使大量婴儿患有肾结石，甚至死亡，该事件产生了非常严重的社会影响，导致广大中国民众一度不敢购买国产奶粉。奶粉本来是给孩子补充营养的母乳替代品结果却成了伤害儿童的真凶，所以寥寥数语却传神地揭示了毒奶粉的危害性，也隐隐表达了人们对食品安全的担忧与警醒。一句“三鹿——后妈的选择”，貌似调侃，实则将愤怒的消费者心态表露无遗，既表达了广大群众的痛心与无奈，又给众商家敲响了警钟，维护食品安全责无旁贷，刻不容缓。

（二）质准则的违反

质准则要求所说的话力求真实，不要说自知虚假的话，也不要说缺乏足够证据的话。但有时候人们故意正话反说或夸大其词却能产生幽默讽刺的效果。

例（3）：画面太美，我不敢看。［12］

该句为2014 年网络流行语，本是歌手蔡依林的《布拉格广场》中的一句歌词，后被网友传播引申为对奇葩事物的形容。一般美好的事物都是值得人驻足欣赏的，只有丑陋可怕的事物才被人厌恶、恐惧甚至逃避。可是该语句却违背合作原则中质的准则，明知所言不真，还要说自知虚假的话：把丑陋尴尬的画面偏偏说成太美。嘴上说“美”，却用“不敢看”来强调自己因为看到这样的画面或情景所带来的不佳视觉或是心理冲击太过强大以致害怕再次看到它，从而表达了对该事物的否定，常用于讽刺并不美好的事物，也可用于调侃和自嘲。

例（4）：我就是巴黎欧莱雅，你值得拥有！［10］21

巴黎欧莱雅是一个化妆品牌名，该句来源于其广告词“巴黎欧莱雅，你值得拥有！”而人不是化妆品，故此处故意违反了质量原则，把人比喻成事物，却凸显了一个自信满满的自我推销者形象。

（三）关系准则的违反

关系准则要求所说的话要有所关联，如果违反有时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幽默效果。

例（5）：连贝克汉姆都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资格敢跟我谈篮球？［10］6

众所周知，贝克汉姆是个帅气且球技高超的著名足球明星，此刻从说话者的前半句话“连贝克汉姆都不知道”来看，似乎此人对该球星的情况是耳熟能详，对其生平事迹应更是如数家珍，了如指掌，结果后半句却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关系准则，说出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敢跟我谈篮球？”——和贝克汉姆所踢的足球相差甚远，风马牛不相及。故真球迷还是伪球迷，身份立现，而此处的幽默也即刻显现。

例（6）：那个杜甫草堂是纪念李白还是诸葛亮的？［11］6

此句和上面的例子有异曲同工之效。“杜甫草堂”当然是纪念一代诗圣杜甫的，当一个人念及此建筑物名时应想到有关杜甫的生平乃至流传千古的诗作，但后面却问出了“是纪念李白还是诸葛亮的”的问题。互不关联的信息放在一起，一个文史不通、不懂装懂的形象立刻浮现眼前，而读者也能在开怀一笑后体会到作者的调侃之意。

（四）方式准则的违反

方式准则要求说话要清楚、明了，避免晦涩、歧义，要简练有序。但人们经常会故意违反以达到特殊的或讽刺或强调等效果。

例（7）：柠檬精［12］

此处柠檬精并不是指柠檬变成的精怪，而是用来嘲讽他人的，其含义与“嫉妒”类似。因柠檬味酸，与嫉妒他人时“心中酸溜溜”的感觉相合，所以作者故意违反方式准则，采用此晦涩之语去表达某些人对他人外貌、才华、物质条件或情感生活等各方面的羡慕，略带嘲讽却也趣意十足。

例（8）：甘蔗男［13］

甘蔗男是2018 年网络流行语，其实就是渣男的意思，这里作者故意违反方式准则，并没有直指其意，却是用一种晦涩的方式生动形象地表达出来，形容这种人就像是一个吃甘蔗的过程，开始非常甜，但最后却是只剩渣。用甘蔗喻人，寥寥数语却入木三分，让人忍俊不禁却难免对其施以鄙夷。

四、结语

网络流行语往往与时俱进，既能反映种种社会现象，针砭时弊，又能折射人生百态，是社会文化的一种体现，更可以通过其诙谐幽默的语言让人们抒发情绪，感受其中真理，故广受年轻一代追捧。从合作原则来解读网络流行语可以让读者在开怀之余，于嬉笑中有所得，有助于使其更加客观地看待世间万物，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进而有效激发和强化社会整体的积极情绪及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