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总书记讲话中熟语的运用及其话语风格

王 倩

（1.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天津 300387；2.晋中学院中文系，山西晋中030619）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作为党和国家的新一届领导核心，围绕国家的内政、国防、外交、反腐发表了一系列的重要讲话。仔细研读习总书记的讲话，一个个耳熟能详的熟语扑面而来，这些熟语在习近平总书记讲话中绝不是简单的引用，它们不但种类丰富，而且被运用得因地适宜，恰到好处，令听者过耳不忘。有些熟语经过习总书记的巧用，从古代典籍中走了出来，活跃在人民的口中，成为百姓乐于传颂的经典语句。可以说，熟语的巧妙运用使习近平总书记的话语融感召力、震慑力和亲和力为一体，有一种巨大力量。

一、熟语的概念问题

关于熟语，多数语言学家基本一致地把它看作一种特殊的词汇单位，属于一般词汇，是词汇的一个下属分类。熟语大都具有丰富的内容和精炼的形式，且源远流长，运用普遍，极富于表现力，因而被视为词汇宝库中的重要成员。温端政先生把“熟语”称为“语汇”，并定义为“由词和词组合而成的，结构相对定型，具有多功能的叙述性语言单位”［1］。姚锡远先生称熟语为“富于美学素质，定型定义，现成习用的炼语或简句”，“往往是本民族人们习用的有某种历史渊源或一定文化背景的”，包括“成语、谚语、俗语、歇后语、惯用语、格言、锦句”［2］。王岩在此基础上增加了“流行语”，认为熟语是“成语、谚语、俗语、歇后语、惯用语、格言、锦句、流行语”［3］的总汇。胡晓岩指出，从汉语熟语的外延上看，它既包括成语、惯用语、歇后语等静态语言单位，也包含谚语、格言警句等动态语言单位［4］。笔者认为，可以把流行语归入动态语言单位，熟语的外延可以拓展为“成语、谚语、歇后语、惯用语、谚语、格言警句、流行语”。本文采用这个概念对习近平总书记讲话中的熟语运用进行研究。

二、习近平总书记讲话中熟语运用的特点

（一）种类丰富，内涵深刻

熟语在总书记的讲话中可谓俯拾皆是，散发出熠熠光泽，使领袖的讲话通俗质朴，深得民心。这些熟语种类丰富，涵盖了成语、谚语、俗语、歇后语、惯用语、格言、锦句和流行语，它们的来源颇为广泛，有的取自历史典籍，有的取自诗词章句，有的来自民间百姓，有的来自网络流行语。来源虽有不同，却殊途同归，让领袖的讲话拥有丰富的意义内涵，散发出动人的艺术魅力。

成语精炼凝缩，含义丰富，蕴含着中华文化的精髓，总书记在各种讲话中大量运用具有中国特色的成语，向世界传播伟大的中华民族文化和精神。如在2018年两会闭幕式的演讲中，先后用“盘古开天”“女娲补天”“精卫填海”“愚公移山”等多个来自神话的成语向世界解读了中华民族的“伟大创造精神”“伟大奋斗精神”“伟大团结精神”“伟大梦想精神”为核心的中华民族精神，号召全国人民为实现中国梦而团结一致，努力奋斗。在2014年赴内蒙古调研看望慰问各组干部群众时，总书记谈到希望各族干部群众守望相助，并结合时代特色对“守望相助”进行了非常精辟而深刻的解释：守，是要守好家门，守好边疆，守好内蒙美好精神家园；望，是要“登高望远”，有大局意识；“相助”是要牢牢树立平等团结互助的思想，这个成语高屋建瓴地为干部群众的工作指明了方向。

谚语简单朴素，哲理深刻，有着独特的语言魅力。总书记讲话中的谚语往往用来拉近与听众的距离，讲述深刻的道理，使听话人听得进，记得住，传得开。在全国政协新年茶话会上，总书记引用了“众人拾柴火焰高”来强调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团结一致的重要性，用“鞋子合不合脚，自己穿了才知道”贴切地说明我们国家发展道路的选择问题。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做演讲时，他同时引用了俄罗斯的谚语“大船必能远航”和中国的古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拉近了中俄两国人民的距离，表明了中俄关系一定能够继续乘风破浪，扬帆远航。在谈到干部作风问题时，借用“打铁还需自身硬”“踏石留印、抓铁有痕”“隔靴抓痒”这些百姓耳熟能详的谚语来比喻我党进行自身建设的重要性。谚语的合理使用使总书记的语言生动有趣，富有表现力，获得广大群众高度的情感认同。

歇后语幽默风趣，通俗易懂，口语色彩浓厚。总书记在讲话中，使用“聋子的耳朵——摆设”来说明不能让党的纪律成为“稻草人”，要严明党的纪律；用“鸡毛掸子打屁股——不痛不痒”来批评部分干部在开展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中对问题挖掘不深的问题；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来说明闽东要向外界宣传自己的优势特色；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说明各级部门都要为群众干实事。这些歇后语的使用使讲话十分接地气儿，使听众愿意听，乐于接受。

惯用语短小精悍，俏皮灵活，使表达简洁朴素，富有新意，为老百姓喜闻乐见。总书记用“照镜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这样的大白话来告诫广大党员干部要严格按照党的纪律正视自己的缺点和不足，改进自己的工作作风；用“唱黑脸”“当包公”来提出各级督导组要敢于关键环节、重点部位、重点工作严督实导；用“钉钉子”比喻锲而不舍的执行理念；用不“留暗门”、不“开天窗”指明要坚决维护制度的严肃性和权威性。这些来自群众并在群众中使用频率很高的惯用语被领袖运用得驾轻就熟，形成了朴实无华的文风，字里行间更是渗透出领袖对群众的深厚感情。

格言警句言简意赅，语精义深，蕴含着丰富的中华文化和中华精神，恰当地引用可以画龙点睛发人深省。在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引用“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勉励青年学子要博学、要会学、要实践。在党的群众路线实践活动总结大会上，他引用“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来强调群众满意与否是党做好一切工作的价值取向和根本标准。据王鲁玉统计，“仅就经典名言而论，引用最多的是儒家经典，《论语》引用了11次，《礼记》引用了6次，《孟子》引用了4次，《荀子》引用了3次”，“道家经典言论出现了8次”“法家经典言论出现了9次”“墨家经典出现了1次”［5］。格言锦句在总书记的讲话中被广征博引，为我所用，可谓是到处格言锦句，处处金句良言，字字铿锵有力，句句重若千钧，形成了有着极强感召力和亲和力的习式风格。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领袖虽然年愈花甲，但是一点都不落伍，有时还使用一些网上的流行语。在2015年元旦贺词中，总书记就使用了“蛮拼的”来肯定各级干部的工作，使用热词“点赞”来表明自己对人民的态度。在索契接受采访时他感叹自己的工作很忙，套用当时的流行歌词“我个人的时间都去哪儿了”，他还在讲话中使用到“任性、舌尖上、作秀、累并快乐着”等新词新语，这些流行语的使用一下子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让人感到亲近、温暖，形成一种官话民说、平易近民的话语风格，反映出领袖勤政为民的亲和力。

仔细聆听品读习总书记的讲话就可以发现，他的讲话常常把国家政治大事切入诗词俗语，把深刻的道理融入格言锦句，把深奥的逻辑渗透进生动形象的谚语俗话，既能引经据典又能做到雅俗共赏，既是“阳春白雪”，又是“下里巴人”。总之，熟语的广博使用使领袖的讲话显得格外亲切自然、通俗质朴，因而被赞为最接地气的一位领导人。

（二）因地制宜，注意场合

熟语的运用成为总书记讲话的一大亮点，对形成“平易近人”的文风有着重要作用。这些熟语不但种类全，数量多，而且用得巧。在不同的场合、面对不同的听众总书记都会恰当地使用不同的熟语，彰显出娴熟的语言技巧。

俗话说“入乡随俗”，在异国讲话时，总书记会巧用外国的谚语来表达深邃的含义，以拉近与当地民众的心理距离。据曾洁（2016）统计，总书记先后使用过40余种外国谚语［6］。例如，他引用巴基斯坦谚语“风，不是总朝着海员希望的方向吹”，来说明主观能动性与客观规律中的关系，旨在表明只要中巴共同努力，共赢的“中巴风”就会朝着两国希望的方向吹。他还分别在不同的场合引用过韩国谚语“三个铜板买房屋，千两黄金买邻居”、津巴布韦谚语“一根柴火煮不熟萨杂”、法国谚语“一点又一点，小鸟筑成巢”、柬埔寨谚语“信任如树”等等，这些外国谚语往往都使用在异国讲话时，用来表明开展友好合作、共谋繁荣的外交思想，充分体现了语言交际中的“礼貌原则”，让听众倍感亲切，塑造了一个追求和平、合作、信赖的大国形象，交流效果事半功倍。

在与我们的百姓交流时，总书记会巧用与百姓息息相关的熟语，使讲话更接地气儿。如用“扔了西瓜，捡了芝麻”来说明干事情不能避重就轻，要干实事；用“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把话讲到了老百姓的心坎上，用平实的话语道出了小康的真谛；用言简意赅的“人心就是力量”道出了群众路线的重要性；用“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来比喻世界文明的多样性。这些十分接地气的熟语，如习习春风扑面而来，让人听着温暖，感到踏实。

言为心声，语言往往能彰显一个人的学识和品格。总书记淳朴的话语中透露出对世界人民、对中国人民的关爱，践行了求短求新求实的文风。

（三）妙语连珠，“习式热词”高频出现

总书记的讲话中各类熟语运用得极其娴熟，不但能够引经据典，格言锦句比比皆是，而且能够“放下架子，扑下身子”，巧用老百姓喜用爱听的俗语白话，形成了独特的习式话语风格。更难能可贵的是，总书记在使用熟语时，往往还能推陈出新，古为今用，由于用得恰如其分，内涵深刻，带火了很多“习式热词”。

“中国梦”是2012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参观“复兴之路”展览时，第一次提出并全面进行了阐释，“中国梦”现在已经深入人心，妇孺皆知；“老虎苍蝇一起打”表达了党中央坚决查处不正之风的决心和魄力，这样的表达使原本抽象的政治术语被赋予形象化的载体，使无形变得可感，抽象变得生动，让老百姓拍手称赞；“照镜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通俗易懂，完全采用生活化的表述来表达对教育实践活动的政治要求，区区十二个字，要表达的政治内涵极其丰富；著名的“人生的扣子”论，更是发人深省，促使无数年轻人对自己的人生之路进行彻底的思考和反省。另外，总书记用“刀把子”重申了毛主席的论点，要求广大干部加强党性修养，弄清“打什么旗，走什么路”的重大问题；用“拔烂树、治病树、正歪树”十分形象地要加强对党员领导干部的监督管理；在考察东北工业基地振兴发展时，总书记提出不能再唱“二人转”，为吉林干部群众做好经济转型，谋求新一轮振兴指明了方向；用人民群众的“获得感”来衡量改革方案的含金量；要求各级党员干部要“守纪律，讲规矩”，要牢记“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在面对保护生态与经济发展的抉择时，提出“既要绿水青山，又要金山银山”等等。这些习式热词可谓是妙语连珠，让人耳目一新，化平淡为神奇，质朴而又感人，令老百姓喜闻乐见。

三、熟语在习近平总书记讲话中的作用

英雄的事业需要英雄的语言。熟语在总书记的讲话报告中运用得恰到好处，既有引经据典，体现了对中华传统文化的经典传承，又能“入乡随俗”，结合时代特色推陈出新，独创发挥，成为总书记讲话报告中的一大亮点。

（一）形成了口语化、接地气的话语风格

散落在报告中的各类熟语仿佛画龙点睛一般，使报告用大众化的语言阐述了深邃的政治理论，用生动的表述阐明深刻的道理，用形象的事物体现抽象的逻辑。如在讲到干群关系时，总书记讲到“每一个干部都要拎着‘乌纱帽’为民干事，不能捂着‘乌纱帽’为己做官”、“干部要跟着群众‘跳火坑’”。讲到共产党人要树立坚定的理想信念时，总书记用“否则就像得了‘软骨病’”一样来说明树立坚定理想信念的重要性。这些质朴而生动的话语用得非常贴切自然，形成了口语化、接地气的话语风格，这样的金句在总书记的讲话报告中不胜枚举，读来如沐习习春风，温暖和煦，又化作了“润物细无声”的丝丝春雨，令人心服口服。

（二）凸显了中国元素，彰显大国气派

胡晓岩提出“聚焦汉语熟语是透视中国文化精神的最佳视角”，“汉语熟语是中国文化的语言化石，是中华民族全部文化史的精华，它蕴含着中华民族非凡的智慧和创造力”［4］。总书记在报告中非常善于创造性地运用中华传统文化的优秀元素，其中的格言锦句大多都来自于中华优秀古典文献，在引用时总书记往往针对当下现实，借古鉴今，赋予它们新的涵义。他在中央党校建校80周年庆祝大会的讲话中指出，“学史可以看成败、鉴得失、知兴替，学诗可以情飞扬、志高昂、人灵秀，学伦理可以知廉耻、懂荣辱、辨是非”［7］。这句格言，源自《新唐书》的“鉴得失，知兴替”。引用《史记》的“聪者听于无声，明者见于未行”，说明中美合作的机会需要创造；引用汉代王符的“大鹏之动，非一羽之轻也，骐骥之速，非一足之力也”来说明“中国梦”的实现要靠全国13亿人民的力量，而非某个英雄人物。另外还有“治大国如烹小鲜”“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等等，源自经典的格言锦句数不胜数，运用自如，充分表现出领袖对中国传统思想文化的吸收和汲取能力，凸显了极强的中国元素，向世界展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实力，彰显了大国气派。

（三）融感召力、震慑力、亲和力三位一体的话语力量

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1970）提出了著名的“话语即权力”论断，“当今全球化时代，谁的话语体系更具道义感召力和思想穿透力，谁的话语和叙事就能打动人，谁就拥有国际话语权，谁就能在国际竞争中赢得优势”［8］。习近平总书记的话语体系引经据典，广用熟语，融“感召力、震慑力、亲和力”三位一体，扩大了中国话语的国际影响力。他提出的“中国梦”极富感召力，符合13亿人民的美好憧憬，激发出中华儿女潜藏的创造力，成为无数国人的精神旗帜和奋斗的动力。在维护国家利益时，总书记谈到“我们要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在涉及我国核心利益问题上，敢于画出红线，亮明底线”这个表述通俗易懂但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面对反腐问题上，他的“抓老虎拍苍蝇”对腐败官员形成了巨大的威慑力，使贪官们闻风丧胆。面对百姓时，他用“充充电，接接地气”的表述体现出他巨大的亲和力。面对友邦时，他用“好邻居金不换”来打破隔阂，拉近距离。用“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来表达海外华人华侨对祖国和亲人的思念……

语言的力量，不亚于千军万马。领导人的语言艺术是其执政能力和管理水平的体现。总书记的讲话简短精炼，意蕴丰富，美国克莱蒙顿研究所研究员林长盛评价其语言风格为有点“黄土地”的风格，而正是这种富有个性和感染力的讲话风格让我们老百姓十分想听并且爱听，在网络上网友们称赞其为最“接地气儿”的一代领导人。在他的示范和引领下，新一代领导集体的执政理念更加求真务实，讲话更接地气，李克强总理谈到改革的时候指出“喊破嗓子不如甩开膀子”，在谈到简政放权时说到“大道至简，有权不可任性”，“官话民说”的语言风格令人耳目一新，表面是语言的艺术及文风，背后折射出来的是领袖对群众路线的真正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