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实验教学及管理体系想说的话——与孔春晓、刘慧兰同志商榷

周忠伟，周煜川

（1.江西警察学院，江西 南昌 330000；2.江西司法警官职业学院，江西 南昌 330000）

《警学研究》2018 年第2 期刊发了孔春晓、刘慧兰同志的 《论中国警察学校实验教学的基本管理体系》之文（以下简称孔文）。[1]实验室是实验教学的重要载体，是高校培养应用型人才的重要基地，在笔者有限的学术视野中，论述公安院校实验实践教学的文献不算少，但以实验教学及管理体系为视角，结合“培养和造就适应新警务需要的新时代应用型警务专业人才”[1]进行论证的文章却鲜见，仅此对孔文就应予充分肯定。

同其他高校一样，公安院校的专业实验教学也是一种常态的教学设计和组织方式，然常态却难掩其问题所在，这亦是不争的事实，而且随着应用型人才培养理念的提出及逐步固化，实验教学的地位和作用理应受到更多重视，并构建与之相适应的内部管理体系。正如孔文所言：“构建警察高校实验教学的基本管理体系，不仅必要，而且可行”。[1]因此作者在文中提出的：学校管理——教学部门管理——实验教师自我管理三位一体的管理体系也就有了一定的基础和学术价值，值得关注者进行再思考。学习思考之余笔者也想结合公安院校实验教学及管理体系这一命题，就孔文中的某些观点和研究方法进行商榷，并求教于大家。

一、商榷一：谁应为学生能力弱化买单

孔文指出：“一段时期以来，各地各级公安机关反馈认为，不少公安警察高校毕业生入警工作后，角色进入慢，适应能力不强，警务一线中所需的实践、实战应用能力存在诸多不足之处，”[1]孔文认为其主要瓶颈在于“实验、实训教学所必需的较为规范严谨的基本管理体系尚未形成”。[1]从历史的连续性看，孔文对公安院校刚毕业学生的能力现象描绘是坦诚的，其言有正确合理之处，但将结果归因为没有形成实验、实训教学的基本管理体系似乎过于偏颇。

包括部属院校在内我国绝大多数公安院校始建于建国之初，但恢复学历教育基本都始于20 世纪70 年代末，至今已有四十余年历史，虽不算长，但对于行业办学来说亦不算短，从“摇蓝”走出的第一代、第二代预备警官们如今都已相继进入退休状态了。而孔文中的“一段时期”始于何时？其跨度有多大？文中并未给予具体说明和界定划分。实验教学是离不开办学条件的，这是常识，由此，若单纯从实验教学的条件和管理水平角度考察，进入21 世纪以来的公安教育显然要大大好于四十年前，那么按照孔文的逻辑进行推导，我们是否就可以得出一个相对称的结论呢：现在毕业生的能力水平要远远优于四十年前的学生。这一结论恐怕包括作者在内也无人敢言，无人会信。

其实笔者想说的是：学生毕业后角色进入慢，适应能力不强的现象是某种客观存在，也常被人诟病，但原因又是极为错综复杂的，例如，师出同门的同班同学到同一工作岗位后，他们所表现出的能力若完全相同定是个例，若有不同才是常态，因为影响个体能力的因素实在太多。作为一种极为重要的教学组织方式，实验教学在人才培养中的作用不言而喻，应当说这种认知在公安院校从上而下都是清醒的，无论在理念还是在实务操作中各校都在实践探索，经过提炼后有些还上升到办学特点或办学理念层面，如教学、科研、办案三结合；实践同步跟踪教学法等等，各校的实践探索对最终凝聚形成公安部大力倡导的教学练战一体化，多少是起了推动作用的。那么在条件大为改善、理念已然形成的背景下，何以仍然存在孔文所描绘的被人诟病之现象呢？实事求是地说无论从宏观或者微观去分析研究这都是个大课题，当然也非本文所要涉及讨论的范畴，但有两点不妨简约指出：其一，现在毕业生跨入警察之门的通道是如何设计的，它们与包括实验教学在内各种课程教学和学习好坏有多大关联度？其二，学生跨入警察之门后的实际工作岗位流向是如何设计的，它们与在校所学专业又有多大关联度？学生和家长都不是傻子。据笔者所知，面对这种就业入警“乱象”，在办学中是细分专业还是压缩专业，再按“专业方向”培养复合式人才之思已在一些公安院校管理层产生碰撞，结果如何当然是后话。

二、商榷二：应如何评价实验教学管理体系

孔文在“摘要”中明确指出，公安院校在实验、实训教学中尚未建立规范严谨的基本管理体系，从而提出了构建和实施三位一体的实验教学管理机制的观点，并明确指出“学校管理是根本”、“教学部门管理是重点”、“实验教师自我管理是关键”。[1]但让笔者遗憾的是孔文在提出“三位一体”管理机制的同时，并没有对“实验教学”和“管理体系”两个基本概念从理论和实务层面进行任何阐释，虽然这也不妨作者将其列进了论文的“关键词”之中，这或许是作者的疏忽，也或许是作者出于某种原因的故意放弃。

本文并不想讨论孔文提出的“三位一体”管理体系划分是否合适，虽然其有些观点也可以讨论，例如文中提到的学校管理是指：“由院领导分管，教务部门代表学校制定、出台全校实验教学的管理制度、政策、方法等一系列规范性文件……”[1]就似有不妥之处，首先包括实验教学在内的任何一项工作都是由某个院校领导具体分管的，这与孔文中提到的“瓶颈”基本无关；其次，将其责任划分在“教务部门”（笔者理解应是指教务处吧）也似不妥，不要说体量较大的地方综合性大学一般不会如此，就是在体量较小的全国公安院校中笔者也少有耳闻。那么，孔文此处的关键点在哪里呢？在于其明确指出的“尚未建立规范严谨的基本管理体系”[1]，要讨论这一问题似乎还是要从基本概念的源头去思考。

一般而言，实验教学是指实践性教学的一种组织形式。学生利用仪器设备，在人为控制条件下，引起实验对象的变化，通过观察、测定和分析，获得知识与发展能力。实验教学在基础课和专业课中广泛应用，其目的不仅验证书本知识，更着重于培养学生正确使用仪器设备，进行测试、调整、分析、综合和设计实验方案，编写实验报告等能力。而管理体系是指建立目标和实现这些目标的体系。应当说明的是四十年前草创时期的公安院校就有大小不一、多少不同的实验教学，这在刑事技术课程中尤为常见，如早期的刑事照相照片暗房冲洗和指纹提取等等。有实验教学自然就会有相应管理，有管理就会有其体系架构的形成，虽然不一定很完美，但有却是无须质疑的。随着教学和管理水平的不断提高，各公安院校的实验管理体系也在提升和优化，例如笔者所在学校目前采取的是由学院管理为主的一级管理体制，实行“统一标准、集中管理、系部协管、分系使用、责任明确、设备共享、发挥效益”的管理机制。[2]

实验教学管理体系的建立属院校内部行政事务，其体系和运转与院校特色、现状会有较大的关系，例如有些大学除基础和专业实验室外，还有研究型实验室以及国家或省（市、区）重点实验室，承担着重大科技攻关任务，有些院校则只有与专业教学有关的校级实验室，如此不同的院校他们对实验教学及管理显然会差异较大，因此，单纯就管理体系而言孰优孰劣无法也无须评判，能适应就好。就笔者所知，公安院校特别是公安本科院校实验教学的管理体系不但存在，而且总体也是较为规范的，近几年各公安本科院校纷纷经历和通过了教育部审核评估和合格评估就是最好的证明之一，因为在两大评估指标体系中都有对实践教学进行考察的二级指标和相应的观测点。

管理体系是有的，其问题的实质在于应如何评价公安院校实验教学管理体系的现状，特别是从“规范”、“严谨”（虽然其词意本身就是相对模糊的）的角度进行真实审慎的自我评价后又会得出何种结论呢？它与学生能力培养是否完全匹配？是否真正起到了人才培养关键环节的作用？是形似还是神似？如何书写这一“答卷”？这也正是孔文指出问题后有价值的所在之一。

三、商榷三：对问题应如何进行论证

众所周知，正确、合适的研究方法是进行学术研究的基础，如文献钩沉、田野调查等等。孔文的标题是“论中国警察高校实验教学的基本管理体系”，这里的“中国警察高校”显然应指在大陆的本、专科在内的全国公安院校，虽然作者在关键词的提示中并没有让他们出现，但对阅读者来说是顺理成章的理解。然纵观孔文除了抽象的“警察高校”词汇外，既没有对全国公安院校整体（或局部）实验教学及管理体系现状的观察、梳理、归纳或质疑，也没有相关数据作支撑，甚至对作者本人所在学院相关管理体系最近距离观察的描绘都没有。

由此给笔者的感觉是，孔文并没有对“中国警察高校”实验教学管理体系进行充分必要的调查和横向比较，但却轻率地得出了“普遍存在不重视、不规范、随意性大等问题，整体把控意识不强、力度不够，实验、实训教学所必需的较为规范严谨的基本管理体系尚未形成乃至实现”[1]的结论，这就不能不令人叹息再三了。

笔者愚见，孔文之论题是从毕业生的能力现状引出，那么就应先论证实验教学的质与量与毕业生进入角色、适应能力间之关系，然后对公安院校实验教学管理体系进行复盘诊断剖析，再提出相关观点并进一步展开论证。那么要完成从置疑到论证的全过程，就应对毕业生、用人单位甚至培养院校进行必要的抽样问卷调查和座谈，而且调查的量也不宜过小，若有连续几年或几届的跟踪对比调查结果，其证明的效果显然会更好。但是纵览全文作者除了用“不少”等抽象语汇表述外，也没能向读者提供任何参考数据，也正因如此，在阅读全文之后空泛之感还是有的。

此外，孔文中的有些观点表述也还有讨论的空间，例如，在文中第三部分“实验教学内容、方法、考核的实施和管理”中，作者将校局合作模式也视为实验教学的范畴，[1]这是否合适呢？笔者以为从各公安院校校局合作模式的实际运行，到孔文中对此部分的拓展表述，校局合作与严格意义上的实验教学都相去甚远，将校局合作归类为实践教学才是恰当的。再如，孔文中第二部分为“实验教学教科书的撰写和管理”，此处的“管理”是指什么呢？细读全文之后对作者的意图或许也能猜到几分，如文中提到的“警察高校应该善于发现具有正能量的‘奇才’、‘怪才’，并给予足够关注，引导和鼓励”，[1]作者的思路是对的，出发点也是正确的，但“管理”二字在此处显然没用到位。论文不是谜题，让阅读者过多地去猜测似乎也不可取。

四、商榷后的两点思考

（一）要用新视野看待实验教学及管理

2018 年9 月10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围绕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为谁培养人这一根本问题发表了重要讲话，就新时代教育改革发展提出了“九个坚持”的英明论断。[3]

为全面贯彻落实全国教育大会精神，紧紧围绕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能力这个核心点，为到2035年形成中国特色、世界一流的高水平本科教育，为建设高等教育强国、加快实现教育现代化提供有力支撑，2018 年9 月17 日，教育部下发了《关于加快建设高水平本科教育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能力的意见》，其中在第七部分明确提出要“重塑教育教学形态，推动形成‘互联网+高等教育’新形态，以现代信息技术推动高等教育质量提升的 ‘变轨超车’；要大力推进幕课和虚拟仿真实验建设”。2019年教育部又分别下发了 《关于深化本科教育教学改革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质量的意见》、《关于一流本科课程建设的实施意见》，这两个指导文件又就“虚似仿真、探索智能教育新形态，推动课堂教学革命”，以及“杜绝单纯知识传递、忽视能力素质培养，杜绝信息技术应用的简单化、形式化”问题作了再次要求。

作为国家教育体系一员的公安院校是公安机关的重要组成部分，永远姓党听党指挥跟党走的本质属性不会改变，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才能做到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能力，为公安机关培养适应新时代、新警务要求的人才。从全国看，培养应用型人才已是公安院校特别是地方公安院校的基本办学类型定位，笔者以为，提升人才培养质量和努力实现“双一流”建设目标，在高等教育发展大潮中不落伍、不掉队是当代公安院校人须肩负起的历史使命。而虚拟仿真实验建设等高质量符合高等教育发展规律的实验教学组织及管理，是应用型人才培养及学生能力提升的优先发展方向，也是公安院校相关教育管理者须具有的战略新视野。

（二）要直面实验教学及管理中的问题

实验教学是围绕能力培养来设计组织的，那么问题又何在呢？孔文说“警察高校应时刻与新时代、新警务看齐，必须把警务一线所需要的实践、实战能力强的应用型人才作为唯一培养目标”。[1]作者用正面的语言委婉地指出了负面的不足，其心可鉴。应当承认受行业办学影响，公安教育存在不同程度的自娱自乐现象，推窗望去我们与好的地方院校相比，差距和不足也是显而易见的。

直面问题也需要选择好观察的角度，就实验教学和管理而言当下至少有两点可讨论：其一，在坚持有价值传统的实验教学的同时，有关方面是否已按教育部最新要求，就如何依托现代信息技术推进教育质量和学生能力提升进行了思考、采取了行动（巧的是，就在笔者修改此文之际，由于受新冠病毒疫情影响，教育部发出了“停课不停教不停学”的指令，要求老师们开展线上教学，通过网络平台为学生授课，这一变化和要求让一些老师惶恐焦虑不已，这种不适应的现象会仅仅存在于笔者所在学院吗）；其二，如何尽快扭转公安专业教学中较为普遍存在的“学术漂移”倾向。对“学术漂移”现象近年学术界予以了特别关注，它是指知识逐步与实践相脱节，发生向学术知识偏移的现象。有人甚至认为“学术漂移”现象是阻碍一流本科教育建设的关键所在。[4]应当承认由于包括经费投入、场地建设、设备状况、实验员队伍及师资在内的多种因素的影响，公安课堂教学中游离实践、滞后实战的现象并非新有，其量亦不可低估，只不过随着公安大数据战略的形成，警务工作更趋信息化、数据警务、智慧公安及各种技战法在实战中被广泛应用，以及毕业生纷纷回炉培训等，部分公安专业课程教学的短板和弱点不但无法隐藏而且已被无情放大。正如早有同志从公安专业学生信息素养培育角度撰文所言：“教学内容陈旧老化、理论与实践教学比例失衡、师资力量弱化、教学软硬件设施落后等问题严重影响了公安专业学生信息素养的提高”，[5]只惜高楼危言无人闻听，若长期如此，管理者和老师们又真能稳如泰山？

实验教学及其管理是老问题，但旧瓶应装新酒。直面问题并提出建设性建议是老师或学者的责任与良知，这也是孔文最值得称道之处，虽然笔者对孔文的某些观点不尽赞同，但孔文中流露出的执着追求态度值得学习。在习近平总书记和党中央的亲切关怀下，公安院校招录培养体制改革政策的实施，使生员质量稳定且逐年提升，社会关注度高，新时代公安院校发展又有了新契机。面对教育发展新潮流和公安工作的快速变革创新，对学生进行创新意识的培育，提升他们的专业能力，优化实验教学和管理，拓宽实验教学平台进行能力培养的高度和厚度，为公安机关培养更好的后来者，是我们共同的责任，这也是笔者抛出此文进行学术层面商榷的初衷。本文难免管中窥豹，欢迎大家共同批评讨论。

公安学的枝繁叶茂需要很多营养素，其中善意积极的商榷争鸣不可缺少，否则何谈百花齐放，这在20 世纪90 年代前后较为常见，如今却不多了，不知何故甚为奇怪，有些遗憾也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