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恩格斯对工人卫生健康问题的考察及其疫情期间的启示

2020-02-26 01:08:30徐示奥
吉林化工学院学报 2020年12期
关键词:工人阶级恩格斯工人

徐示奥

(吉林化工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吉林 132022)

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论中,工人阶级的生命健康问题一直是理论关注的重点,马克思从“异化劳动”理论出发,揭示了劳动产品越丰富与工人身体越虚弱的辩证关系;从“剩余价值”理论出发,揭示了工人阶级的生命健康被最大限度地压榨而进行无酬劳动的悲惨境地。与马克思精准的理论凝练相呼应,恩格斯则深入到工人群众生活的内部,从工人的实际生活着手,考察了工人阶级的生活环境和令人堪忧的公共卫生情况,揭露了资本家政权名为关注工人健康,实为维护自身利益的伪善本质。恩格斯坚定地站在革命的立场之上,告诫广大劳动者生命健康权只有在无产阶级政党的强力保障下,才能最终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工人生活环境和健康状况

在考察工人群体的生活环境和健康状况的时候,恩格斯有两个考察点值得关注,一个是考察了工人的住宅问题;另一个是揭示了资本家从低级坑蒙拐骗到制度性剥削的转变过程。前者导致了工人群体恶劣的公共卫生环境,后者则严重损害了工人的健康。

(一) 住房缺乏、街区肮脏

恩格斯在1872年连续写作了3篇文章来讨论工人的住宅问题,这些文章是在与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及其改良主义理论的论战中产生的,是直接反对蒲鲁东主义的最重要的著作[1]。以英国为例,恩格斯指出,18世纪是工人阶级形成的时代,工人群体形成一个阶级是一部血和泪的人口流动史。在乡村,由于圈地运动的结果,小自耕农的土地被兼并,他们大量涌入城市;在城市中,小商人、小手工业者大量被大资本家、大工厂主兼并,因而成为新的被雇佣者,这“使城市以极其惊人的速度扩大起来”[2],最终,城市人口增加了两三倍,并且增加的几乎全是工人。由于在短时间内大量进入城市,工人的居住就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他们拥挤在贫民窟和肮脏的街区,这些劳动者生活环境恶劣,他们的家庭生活条件、公共卫生条件、医疗和社会保障均处在不利环境中。

“霍乱、伤寒、肠热症、天花以及其他灾难性的疾病,总是通过工人街区的被污染的空气和混有毒素的水来传播病原菌;这些疾病在那里几乎从未绝迹,条件适宜时就发展成为普遍蔓延的流行病,越出原来的发源地传播到资本家先生们居住的空气清新的合乎卫生的城区去”[1]。

从恩格斯的记录可以看出,恶劣的卫生条件使得多种传染病在工人生活的街区蔓延,空气受到污染,洁净用水也成了问题,细菌滋生,工人群体成为流行病的发源地。面对这种情况,工厂主们是如何处理的呢?起先,他们并不关心工人们的死活,与工人的健康相比,利润更性命攸关,恩格斯指出,一部分工厂主发明了“小宅子”制度,即工厂主以苛刻的条件给工人提供住所,而房租则从工人的工资中扣除。这种方式将工人所剩无几的工资再次克扣了一部分,而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工人反抗,就把他们赶出属于资本家的房屋。

但随后情况发生了变化,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的考察中发现,随着霍乱、天花、伤寒等传染病危及到资产者自身,他们才开始想起改善工人群体的公共卫生条件,例如开始修建下水道,进行贫民窟的街道建设,但这些补救措施没有彻底改变工人阶级卫生和健康持续恶化的情况,为此恩格斯讽刺道,资产者们把原本田园诗般的风景变成了破败不堪的景象,现在只是移除了猪和垃圾堆而已,但这并没有改变问题的实质,因而值得人们深思。

(二) 过劳与失业

恩格斯发现,对于工人而言,他们不仅要忍受着肮脏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在工作当中还要承担沉重的劳动量,而且随时都有可能失业。马克思曾在《巴黎手稿》 中用“异化劳动”来概括工人过度劳动的状态,指出工人的虚弱程度和他们对象化的产品成反比,在资本逻辑的控制下,工人的“类本质”即自由自觉地劳动被剥夺,只能作为生产机器中的一个器官而存在。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则指出,细致的社会分工会导致工人“某种智力上和身体上的畸形化”[3],这还是在手工工场时期,如果到了大工业时代,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后马克思引证了相关研究的结论:大工业时期使工人患病的病例大大增加[3]。

可以说这个结论对于马克思和恩格斯而言是一致的,工人的健康情况与他们的工作性质直接相关,工人群体的重复性作业、超时劳作都是损害健康的诱因,恩格斯指出:“我们现今的社会制度使资本家有可能按照工人劳动力的价值来购买劳动力,迫使工人的劳动时间超过再生产那一支付给劳动力的价格所必需的时间,而从劳动力中榨取远远超过其价值的价值。”[1]超出正常劳动时间强度的工作让劳动者不堪重负,10小时工作制是家常便饭,由于大机器生产对廉价劳动力的需求,使得妇女和儿童也被卷入进来。资本的高速运作无疑会损害工人的健康,这不仅体现在延长剩余劳动时间上,而是将整个劳动力系统都纳入到了剩余价值的生产环节,使得工人总体成为资本总体的一个零部件。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工人是否可以拒绝过度剥削和无酬劳动呢?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如果工人拒绝为资本卖命,就会陷入到一个就业人口与失业或半失业人口的矛盾悖论中,在较少的劳动岗位和过劳的劳动岗位中挣扎,要么忍受辛劳,要么忍受饥饿[4]。

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通过问答语体进行了这样一个分析,无产者的境遇甚至还不如奴隶,因为奴隶是奴隶主的私有财产,当奴隶被一次性卖给奴隶主后,他们的旦夕祸福就与奴隶主紧密相连,饿死或病死都是奴隶主私有财产的损失。但对于单个无产者而言,他们并不隶属于某一个资本家,而是隶属于整个资产阶级,因此只有当他们被需要时候,无产者才能获得生存的权利,“奴隶处在竞争之外,无产者处在竞争之中”[2]。在资产阶级的整体需求下降的时候(比如出现工人过剩或经济危机),无产者就失业了,而失业使得工人阶级的生活情况更是雪上加霜,恩格斯在《资本论》英文版序言指出,“而每一个冬天的来临都重新提出这一重大问题:‘怎样对待失业者’;虽然失业人数年复一年地增加,却没有人解答这个问题;失业者再也忍受不下去,而要起来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刻,几乎指日可待了。”[3]失业给无产者的生存带来了巨大的威胁,而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失业现象却是呈周期性和制度性存在,探讨工人失业问题的成因以及寻求相应解决办法也就成了《资本论》所要解决的一个重大问题,因而恩格斯的这段解读指明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一个重要理论目标,由于资本有机构成提高、周期性失业、生产和消费失衡、过度剥削和压榨等原因,大工业社会中到处都是失业者,他们忍受着寒冬的侵袭,没有生活保障,而工人们居住的贫困街区却房租不减,“失业”超出了传统的经济学范畴,作为一种恒常的社会现象成了资本社会运行的必要前提,劳动力不是作为肉体出现,而是先作为活劳动的供应者出现,随着资本物化劳动的需要而决定自己的命运[5]。

在这种情况下,恩格斯和马克思通过共同努力致力于唤醒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揭示资本家关注工人健康的伪善性,激发无产者实现自身解放,这不仅是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更是保障每一个劳动者在安全卫生的条件下进行生产,获得个体生命健康权的重要前提。

二、解决方案之比较

面对工人阶级恶劣的生活环境和日益低下的健康状况,关心无产阶级命运的理论家们提出了许多应对措施,然而由于对现实状况的理解不尽相同,以及阶级立场的差异,一些看似合理的“社会主义”方案实际并未从根本上解决劳动者的卫生健康问题。

(一) “讲坛社会主义”方案

所谓“讲坛社会主义”方案的关键词是“和解”,这种思潮流行于19 世纪的70年代至90年代,其主要倡导者是德国的大学教授,该种观点认为国家是超阶级的组织,因而鼓吹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阶级和平,主张不触动资本家的利益,逐步实行“社会主义”[6]。从表面上看,“讲坛社会主义”理论似乎超越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利益的对立,试图以非斗争的方式实现双方的共同利益,这不仅是这一理论的理论态度,也是他们在现实中的实践方案。例如,讲坛社会主义者在经济观点上依赖于“边际效益”理论,反对马克思的劳动价值理论,认为价值的产生不是由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而是源于某些与生产无关的的因素,如商品短缺等[7]。但实际上这种思路就隐去了资本家进行价值剥削的本质,无法体现剩余劳动时间的剥削性质。而基于此认知,讲坛社会主义者支持在资本主义国家层面上进行社会改良,经营国营事业(如矿山、铁路等),通过财税制度限制私有经济,这些举措也确实取得了一定效果。例如,在德意志帝国威廉一世统治时期,德国政府就进行了相应尝试,并建立了很多保障工人利益的措施,同时将矛盾转向对外,进行欧洲争霸战争,“德国模式”盛极一时[8]。

如果仔细进行分析则不难看出,基于“讲坛社会主义”方案的“德国模式”并非真正超越了利益对立,而是通过进行有限的社会改良巩固和强化了资本在国民经济中的统治地位,精明的资本家也支持这种方案,并主动为工人缴纳疾病和伤亡事故保险,由于可以较少的代价获得更多的利润,而不至于被工人夺取生产资料,因此可以看出这些改良措施是受到工厂主欢迎的。但“讲坛社会主义”方案的问题仍在于没有彻底触动既有的社会制度,工人遭受的价值压榨仍没有改变,只是被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了,得病的劳动力不会轻易死亡,而是获得了一定的救治机会,但因资本运行而导致的失业、过劳、如同机器般的劳动过程依然常态性地存在。

(二) 制度革新和环保方案

与“讲坛社会主义”方案相比较,恩格斯提出的制度革新方案更具彻底性,虽然与资产阶级的直接对抗使得这一方案更具难度,但在较为成熟的条件下进行社会革命,完成顶层制度设计无疑是工人解放自身,实现生命健康保障的最好方式。

在恩格斯看来,无产阶级的卫生健康问题是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次生灾害,无论是工业工人还是农业工人,这种次生灾害的主要原因是资产者对工人劳动的剥削。工厂的机器化生产持续损害着劳动者的身体和心智,按照马克思的分析,在工人与工厂的关系中,不是工人操控机器,而是工人服侍机器,有学者指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广泛、异质的智力在资本权力体系下被剥夺了自身的真实表达”,“技术的进步非但没有改变无产阶级的命运,反而成了限制无产阶级的新枷锁”[9-10]。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通过工厂制度将劳动者有序地组织起来,然而这种秩序是近乎兵营式的,工人的生产时间被精确到秒,在这种高强度、非人化的重复劳作中,工人的健康问题只是作为一个生产零部件能否持续被使用的问题,人的生命被视为一种“装置”,社会化的大机器生产被用来保障稳定的利润输出,而非劳动者的个人权益。也正因如此,恩格斯和马克思一道,认为只有进行社会革命才是工人阶级解放自身的唯一途径。

恩格斯在考察18世纪的英国状况时就指出,“社会革命才是真正的革命,政治的和哲学的革命必定通向社会革命”[2],在当时的德国,进行社会革命已经成为较为发达工业区域的工人阶级的共识,革命的发生源于无产阶级保障自身权益的社会需求,而旧的社会制度显然难以满足这种需求,在整个社会变革的过程中,发达的工业区造就了富裕的中间阶级,而工人阶级和这些雇佣者一道成长起来,工人们起先要依靠这些中间阶级以反对封建势力对自身权益的损害,所以恩格斯指出,在资产阶级掌握政权之前,无产阶级的运动并不是纯粹无产阶级性质的,起先工厂主为了自身利益,利用工人阶级的力量进行罢工,以便同封建统治者进行斗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而一旦资产者掌权,他们就会恢复本来面目,置曾经的革命“盟友”的利益于不顾了,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恩格斯说:“把革命的发生归咎于少数煽动者的恶意那种迷信的时代,是早已过去了”,并且他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的美国版序言中也引述了和马克思一致的观点,即“现代的阶级对抗和工人阶级的处境恶化,起因于工人阶级被剥夺一切生产资料”,因此,进行社会革命,把生产资料交还于劳动者,让劳动者自己安排自己的生产,在最合理的需要上进行生产和分配,是解决工人因过度剥削而丧失健康的根本途径。

与此同时,恩格斯还提出了一种生态环保的观点,认为应该消灭城市和乡村的对立,实现城市废弃物的再利用,这样可以彻底解决城市中臭气熏天、环境恶化的问题。在《反杜林论》中,恩格斯看到这样一个现代工业社会的悖论:由于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蒸汽动力被广泛推广到工业生产当中,原本农村地区作坊式的生产环境被打破了,代之以轰鸣的机器设备,这些设备在改变传统生产方式的同时也改变了传统生产方式中人与自然和谐一致的生存状态,工业乡村在转变为工业城市的过程中环境迅速恶化,空气中弥漫着雾霾,河流水质变臭,工人拥挤在肮脏不堪的居住区,于是资本开始逃离已经“开发”过的地区,寻找新的乡村重新安营扎寨,进而又进一步破坏该地区的环境,因此陷入了恶性循环。面对这一情况,恩格斯提出的解决方案是消除现代工业的资本主义性质,按照统一的计划协调和配置生产力,避免大量过剩生产造成资源浪费和环境破坏,借此来消除大面积的工业污染,使工业和环境有机融合,避免因工业生产造成城市和乡村的分离,并最终实现可持续性发展。可以说恩格斯的这个方案非常具有前瞻性,即使是在现代城市建设中,这一构想也是很多城市规划者的终极追求,是指导很多生态环境理论前进的方向,值得后人深思和借鉴。

三、启 示

从恩格斯的考察可以看出,讲坛社会主义者和真正的革命社会主义者在对待工人阶级的卫生健康问题时态度不尽相同,这是因为二者代表的阶级利益不同,因而采取的措施也不尽相同。“讲坛社会主义”方案的调和性策略无法解决工人与资本家进行对抗的根本性矛盾,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生存条件的改善和健康状况的提升只是资本社会的附属品,只有在保证劳动力可以长期生产剩余价值时候,工人的健康才有价值,资本家对工人生活社区内公共卫生条件的改良是出于自己不被牵连的目的,而非真正关注工人的福祉。

如果把恩格斯改善公共卫生条件和工人健康的解决方案凝练成一句话,就是“消灭统治阶级对劳动阶级的一切剥削和压迫”。而要实现这一伟大变革,就需要工人阶级在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下团结起来,建立自己的健康保障事业,把生命健康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维护自身生命健康权益,而中国共产党人正代表了最广大劳动者的根本利益,肩负起了为工人建立健康保障事业的重大使命。恩格斯说过,“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需要指出的是,从当前形势来看,时值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在全球肆虐时期,这次疫情感染范围之大,传播速度之快,让人始料未及,打破了世界范围内正常的经济社会生活,许多国家陷入了灾难性的紧急状态,数以百万计的人民遭受着严重的生命健康威胁。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党和国家在灾难面前强有力的社会组织能力和担当意识正是对马克思主义生命健康理论的最好诠释,广大医务工作者不顾个人生命安危,以医者仁心和血肉之躯与病毒战斗,在灾难面前展现出了中华民族空前的凝聚力、战斗力,华夏儿女为战胜疫情谱写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篇章。

在这场抗疫之战中,习近平总书记从一开始就把这场疫情防控定位为“人民战争、总体战、阻击战”,以习总书记为核心的中国共产党人不仅自觉掌握了马克思主义科学的世界观,还将“一切从实际出发、按客观规律办事”“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坚持以人民中心”等认识规律应用到对新型冠状病毒的认识和防治过程之中,实现了理论和实践的统一,真正维护了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习总书记指出,在这场关乎人类命运的公共卫生事件中,应当发挥世界卫生组织的领导作用,中国应和世界各国一道,加强国际合作,通过切实有效的措施加强对发展中国家特别是非洲国家的抗疫支持,同时总书记也呼吁全世界人民携起手来,共同佑护各国人民生命和健康,共同佑护人类共同的地球家园,共同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11]。在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的指导下,广大医务工作者和党员干部奋不顾身,保家卫国,冲锋在前,最大限度地挽救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新时代的共产党人正是恩格斯生命健康理论的真正践行者,在国家制度、社会组织、全员参与的强大合力中,我们遏制住了病毒在境内的蔓延趋势,并尽最大努力帮助其他受灾国家和地区,为全球抗疫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和经验,获得了世界人民的尊重和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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