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析《迷惘》的象征意义

2020-02-25 07:57侯炜征
顺德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0年1期
关键词:吉恩汉学家现实

侯炜征

(淮安信息职业技术学院 国际教育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3)

艾利亚斯·卡奈蒂作为二十世纪西方文学史上的重要代表,因其独特而杰出的创作才华,被托马斯曼等文学作家誉为“尤涅斯库之父”、“卡夫卡之子”,其长篇小说《迷惘》因具有丰富的思想、广阔的视野及强烈的文艺感动力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不但使他获得了世界级的声誉,其深远而精准的预见性更彰显了卡奈蒂在文学领域的卓越成就[1]。

作为一部极具深度教育意义的书,《迷惘》为我们描绘了一个充满隐喻的极致画面,通过对“没有头脑的世界”及“没有世界的头脑”细致入微的刻画,卡奈蒂以一位“汉学家”的不幸遭遇构建了一个理论与现实激烈冲突的象征世界。

1 关键人物的象征意义

1)纯粹理性象征的汉学家——吉恩。

吉恩是卡奈蒂笔下纯粹理性主义知识分子的典型代表,之所以将其视作是纯粹理性的象征,主要取决于他的性格特点。一方面,吉恩爱书如命,对书面知识极度崇拜,在他眼中,唯有书籍是全世界最为珍贵的东西。正是因为吉恩的“书痴”形象也让读者们看到了他的另一个身份——“汉学家”。吉恩可谓博古通今,满腹经纶,甚至精通十几门东、西方语言。作为名副其实的“汉学家”,他可以设法把那些中国、日本及印度等古籍中残缺或毁坏的文字部分通过上下文串联起来。他所发表的论文虽少,但每一篇都经过反复推敲,字斟句酌堪称经典,深得汉学界同行的认可,更成为他们诵读的典范。

然而,另一方面,像吉恩这样学识渊博的人却对现实世界中的世俗生活深恶痛绝,他的人生格言就是“真理与科学同在,唯有与世隔绝才能离真理更近”。因此,在日常生活中,他从不与人来往。即使在学术领域,他也深居简出,不但拒绝接受各种大学教授的头衔,连各类学术会议他也频频推辞。吉恩除了排斥这种功利性的现实侵扰外,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不予理会。尽管他结了婚,但也是出于为了更好的保护书籍而非爱着对方,仅有的一个弟弟也从不联络,可见他一直身处所谓的“超凡脱俗”的境界中。

这位“汉学家”对待科学知识和书面文明表现出了极度崇拜和敬重,而对待世俗生活却是极度厌恶与不屑,这种两极分化式的“痴迷”和“憎恶”让他变成一个站在物质世界对立面的理性存在。他既是遁世隐居者的典型代表,又是纯粹理性主义知识分子的化身,可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没有世界的头脑”。然而长期与世隔绝的他对于这个物欲横流、毫无人性可言的现实生活一无所知,无休止的碰撞与打击让他那由理性和知识构建的精神防线瞬间崩塌,他所信仰和崇拜的科学及知识也随他一同灰飞烟灭、消失殆尽,吉恩的最终命运象征着纯粹理性向残酷现实的屈辱投降[2]。卡奈蒂通过“汉学家”不幸遭遇的象征意义,进一步揭示了现实世界对纯粹理性主义的打击与摧残,然而女管家泰莱泽无疑是这个物欲世界中的“统领”。

2)物欲与性欲象征的女管家——泰莱泽。

女管家泰莱泽就是让吉恩悔恨终生的“婚姻伴侣”,她身材肥胖,蠢笨无比,她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对于金钱和性欲的渴望。作为贪欲与性欲的化身,她的出现把吉恩拖进了无底的深渊。

为了独吞吉恩的财产,这位女管家可谓费尽心机,她先是摆出一副“珍爱书籍”的假面孔来骗取吉恩的信任,待事成之后便原形毕露,急不可待对吉恩的住处展开“地毯式”搜索,然而收获甚微的她根本不肯罢休,己陷入偏执的她趁吉恩不在时,在基恩所立遗嘱的钱数后面自欺欺人地加上几个她唯一会写的“0”,还异想天开地把改变后的数字当作真实的钱数来看……女管家泰莱泽贪婪的嘴脸被卡奈蒂刻画得入木三分,既让读者痛恨不已,又忍俊不禁。

除了疯狂追逐金钱外,泰莱泽如动物般的性本能更是让人嗔目咋舌。在与吉恩完婚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急不可待要与其同房,然而吉恩却因此无比痛苦,只能躲在卫生间中哭泣。此外,寂寞难耐的她还明目张胆的勾引家具店里的伙计,不知廉耻地做出种种下流无耻的举动。最后她与一位看门人同流合污,以满足自己的性欲,当那个看门人在她的大腿上用力拧时,她兴奋得快要流出口水来,之后两人便公然同居了。

卡奈蒂运用夸张的表现手法向读者刻画出一个邪恶、贪婪与无耻的泰莱泽,目的就是让读者们对于那个道德沦丧、金钱至上的现实世界有个更加形象而深刻的认识。在这场家庭纷争过后,女管家显然更胜一筹,轻而易举地霸占了吉恩的藏书室,并将这位“汉学家”逐出了家门。然而,令吉恩万万没想到的是,脱离藏书室这个“保护伞”的他将遭遇来自一个驼背佬费瑟勒的另一番欺诈与掠夺。

3)欺骗与谎言象征的驼背佬——费瑟勒。

吉恩在被赶出家门后,无意中走进一个让人觉得可笑又讽刺的被誉为“理想天堂”的咖啡馆,这里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聚集了赌徒、骗子、妓女和流氓,四处弥漫着“人世间的臭气”,昏暗中谩骂声、打砸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所谓“理想天堂”,其实就是人间地狱,他们无时无刻不窥视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一旦有人出丑,所有人便异口同声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奸笑声,如果发现有利可图时,他们恨不得一拥而上将其吞噬得一干二净。

驼背佬费瑟勒是一个犹太侏儒,他常年混迹于此,是一个游刃有余的行走高手,一直以欺骗和谎言作为赖以生存的技能。费瑟勒与吉恩的相遇可谓是“狼遇上羊”。他先是痛骂女人的贪婪与恶毒以此博得吉恩的同情,随后又轻而易举的获知吉恩爱书如命的癖好,于是他便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想以此榨干吉恩身上所有钱财。他先是谎称有人在国营当铺当书,让吉恩上钩,然后雇了几个帮手当着吉恩的面上演当书的一幕,这让爱书如命的吉恩心急如焚,不惜倾其所有为这些书“赎身”,费瑟勒的奸计毫不费力地得逞了,仅三天时间吉恩便被骗得身无分文[3]。

与女管家泰莱泽的抗争虽使得吉恩认清了其贪婪的嘴脸,但与驼背佬费瑟勒的相处中,吉恩却从未意识到自己被骗,这不但说明长期过着与世隔绝生活的吉恩已经完全丧失了辨别真伪的能力,还说明一个行骗者的“技艺高超”,能将一个高智商的“汉学家”玩弄于股掌之间,残酷现实中的金钱至上、卑鄙无耻可见一斑。

4)残暴施虐象征的看门人——普法弗。

看门人普法弗在小说中被描绘成典型的“施虐狂”,他犹如牲畜一般,头颅硕大,毛发通红,在做警察时人送外号“红色公猫”。在家里,他既是丈夫,又是父亲,然而他与其妻女交流的方式就是拳打脚踢。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最终他的妻女均死在他的拳头之下。他不但对妻女如此,对待周围的人也亦是如此。只要他拳头发痒,身边人都跟着遭殃。尽管他已退休,但政府“鹰犬”的本性已深入骨髓,无休止的统治欲驱使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谁不服从“统治”,谁就得挨拳头。

妻女是供他衣食、受他虐待的载体,女管家泰莱泽是他发泄兽欲的性伴侣,当然这对她来说求之不得,在她的唆使下,普法弗把吉恩看作“摇钱树”,他将吉恩锁在其房中,每次给他送饭都向他伸手要钱,如果吉恩不理会他,他就残暴地将其抓起抛到床上,搜遍其所有口袋,拿到钱之后再将其反锁房中。长期的囚禁让吉恩开始神情恍惚,这位学识渊博的“汉学家”在普法弗的虐待下精神也渐渐失常了。

作为残暴施虐的象征,卡奈蒂将看门人普法弗这个人物角色的政府“鹰犬”本性及牲畜本性刻画得入木三分,而在法西斯气焰嚣张的时代,就在当时的维也纳,这类人也确实处处可见,他们大批存在是法西斯专制主义政权得以实施的根基,而其存在的现实性也使得小说社会批判意义更加清晰而深刻。

卡奈蒂对待现实人生的看法是两极对立的,他把“汉学家”吉恩视作“没有世界的头脑”,象征着纯粹理性与科学知识;把泰莱泽、费瑟勒和普法弗等人视作“没有头脑的世界”,象征着物欲、贪婪与邪恶。卡奈蒂通过塑造这些独具象征意义人物的冲突与对立向读者展示《迷惘》中所描绘的那个疯狂世界的本质,也预示着当时没落腐朽的欧洲世界早已病入膏肓。

“头脑”与“世界”之间反差巨大的特征,使二者的冲突与对立成为必然。但值得关注的是,在这场“头脑”和“世界”的对抗中,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吉恩并不占优势,他的对手虽贪婪无耻、没有文化,但在谋求利益时又变得无比奸诈。例如,泰莱泽为赢得吉恩的信任,像给小孩穿新衣一样把那些书籍包上书皮,并带着羊皮手套小心翼翼地翻看着;驼背佬费瑟勒则以假装保护书籍的名义,让吉恩步入圈套而从中获利;普法弗则通过表现出对女人厌恶的态度假意同情吉恩,然而转脸便和泰莱泽同流合污[4]。他们之间的对立与冲突预示了最终的结局——象征着理性与知识的“头脑”将被象征着奸诈、无耻与贪欲的“世界”残忍吞噬,吉恩遭受毁灭的命运终成定局。

2 关键意象的象征意义

1)知识殿堂的象征——藏书室。

作为小说最重要的意象之一,藏书室的存在贯穿了全文始终。作为知识殿堂的象征,它在烈焰中崩塌是理性与知识在堕落、腐朽的现实世界中灰飞烟灭的形象写照。

首先,藏书室通过其自身的特征体现了知识殿堂的象征意义。这座私人藏书室在全城可谓首屈一指,两万五千册藏书保留着丰盛的书面文明。这里不但有西方文化著作,更有东方文化典籍,可谓应有尽有,俨然是中西方文明与文化的“聚宝盆”,其藏书数量之多,涵盖文明之广,作为知识殿堂的象征可谓“名副其实”。其次,“汉学家”与藏书室的紧密关系也体现了知识殿堂的象征意义。对于极度崇尚知识与科学又爱书如命的吉恩来说,藏书室就是他与世隔绝、超凡脱俗的精神乐园。在这里,他可以排除纷扰,安静思考;在这里,他可以修身养性,陶冶情操;在这里,他可以提高素养,启迪心智。吉恩对藏书室如此珍爱也更好的诠释了二者在象征意义上和谐统一的关系。

尽管藏书室里满载着各种各样的文明与文化,但这并未让其主人真正强大,面对贪婪、狡诈的女管家,吉恩要么容忍,要么痛哭,连视作珍宝的藏书室也被夺走了。在恶势力面前,再丰富的文化知识依然显得那么孱弱无力,当吉恩点燃藏书室而纵身火海时,他以“灭亡”的形式向物欲至上的现实世界做出了最后一次无济于事的“反抗”。

卡奈蒂赋予藏书室知识殿堂的象征内涵不但对刻画人物形象、展现人物性格起着重要作用,而且是联接故事情节、表现小说主题的重要途径。卡奈蒂虽为这位“汉学家”建造了一个精神家园——藏书室,但终又无情地将其毁灭,目的是要昭示读者,在这物欲横流、人性泯灭的现实世界中,理性与知识根本毫无立锥之地,终究难逃被摧毁的命运[5]。而卡奈蒂的深刻之意正在于此,在那样堕落的社会环境中,知识殿堂只是一座不堪一击的“空中楼阁”,它无法帮助这些知识分子们脱离苦海,社会恶疾不除,知识殿堂必然崩塌。这个结局不但是卡奈蒂对现实社会的严肃批判,也是他对那些只崇拜理性与文化知识分子软弱特质的有力揭露。

2)贪婪无耻女人的象征——蓝裙子。

在小说中,“蓝裙子”这一意象与泰莱泽密不可分,被视作贪婪无耻女人的象征,这既表明了卡奈蒂对中国古代文学的谙熟,也展示了他卓越的叙事才华以及对象征手法的熟练运用。

首先,在主人公吉恩看来,泰莱泽和她的蓝裙子是有机整体,都是无耻、贪婪和邪恶的象征,而在此处,卡奈蒂巧妙地通过对中国古代文学的化用更加突出了“蓝裙子”给吉恩留下的令人发指的重创。中国古典小说中可怕的妖精都比泰莱泽显得高尚,因为这些妖精在吃人前起码要先“画皮”扮成美人再引人上钩,而一身蓝裙子的泰莱泽则通过赤裸裸的毒辣手段对吉恩实施最残暴的伤害。

其次,从剧情发展上看,吉恩再被赶出家门后,貌似摆脱了女管家的魔爪,但为了突出吉恩受到的精神迫害之深,卡奈蒂选择让泰莱泽的蓝裙子如幽灵般继续浮现在吉恩的脑海,让其继续笼罩在她的阴影之下。因此,泰莱泽与她的蓝裙子在本质上毫无区别,都是带给吉恩无尽折磨的“罪魁祸首”,二者在象征意义上所表现的彼此依存的对应性,表明了卡奈蒂象征手法运用的精湛之处。

3)毁灭力量的象征——火。

作为毁灭力量的象征,火在小说中对推动情节的发展发挥了统筹全局的重要作用。吉恩的不幸遭遇起因于一次“焚书”的噩梦,大火吞噬了一切使得他倍感恐惧,这也正暗示了他最后葬身火海的悲惨命运,因此前后照应的逻辑关系在整个故事中显得更加清晰、透彻。

“火”这一意象首次出现在吉恩的噩梦里。在吉恩看来,“火”意味着毁灭。因为大火无情地吞噬着他视如生命的书籍,这使他从梦中惊醒,但噩梦阴影却一直笼罩着他,这种恐惧心理一直摧残他的心智,直到他开始精神恍惚,纵火烧掉了整个藏书室。但在这噩梦成为现实之前,吉恩早已自食恶果,他就是怕噩梦成真,才一时头脑发昏,做出了令他悔恨终生的决定,即与人面兽心的泰莱泽结婚,女管家的“登堂入室”使“噩梦”成为现实,可谓引火烧身终自焚。

在小说结尾,“火”的意象再次出现,这场真实的大火将其毁灭性发挥到了极致,同时也成为吉恩对现实世界所做的最后抗议,这深刻地象征着纯粹理性终将向残酷现实低头。火作为毁灭的力量将吉恩与他的藏书室一同推向死亡,这是他自己纵的火,更是世俗中的物欲之火,正是这物欲横流的现实世界将吉恩拖入绝望的深渊,他在苦难的边缘已无力挣扎,恍惚间与自己视作生命的藏书室同归于尽[6]。极具象征意义的“火”的意象对小说的主题起到了明显的强化作用,客观现实与主观努力的反差深刻折射出一个现象,在物欲横流、贪婪堕落的社会里,纯粹的理性思想无论做出任何努力都是徒劳,“汉学家”与藏书室一同毁灭的厄运终究是无法避免的。

3 关键情节的象征意义

1)东方文明鞭长莫及的象征——孔子“做媒”。

孔子“做媒”这一情节在小说中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上承噩梦焚书,下启悲惨经历,从叙事效果看,此情节讽刺意味极为浓厚。

吉恩在最无助的时候想要跟他的“精神导师”倾诉,臆想中,他仿佛看见孔子正安详地朝他走来,其实孔子的话正是《论语》中的内容,本意是想劝诫世人对待人和事不能只看表面,要思考这背后的目的和动机。然而,早已被女管家泰莱泽的假象蒙蔽双眼的吉恩却没能真正领悟其中的涵义,在他看来,一个女人能如此爱惜他把他视作生命的书籍,唯有娶之,方可报答,至此,吉恩便踏上了通往地狱的悲惨之旅。难道孔子真成了这场错误婚姻的“罪魁祸首”吗?显然,此结果与孔子毫无关系。作为大名鼎鼎的“汉学家”,吉恩怎能误解孔子的话?关键问题在于,长期与世隔绝的他早已失去明辨真伪的能力,狡诈的泰莱泽在摸透吉恩的心思后,将阴谋诡计通过投其所好的方式让吉恩信以为真,他定会主观臆断孔子的话,所做的决定也自然符合其内心的想法。

凭借对中国古代文化的谙熟,卡奈蒂在小说里让孔子“出场”,通过吉恩的想法与孔子的“劝诫”南辕北辙,深刻揭露了东方智慧的鞭长莫及,遥远而古老的东方文明并不能拯救“汉学家”于水火之中,更不能为脱离现实的知识分子带来有利的启迪或是救世良方。自身缺乏辨别谎言与阴谋的能力,即便对东方文化造诣再深,也终究难逃物欲的欺凌。对于二十世纪上半叶,那些渴望通过东方文明而根除西方社会诟病的知识分子来说,卡奈蒂犀利的笔锋无疑是一次猛烈的打击,这也正凸显了作者作为思考者的冷静与清醒之处。

2)西方文明强弩之末的象征——乔治“营救”的不彻底性。

乔治是吉恩的弟弟,一位著名的精神病医生,两人已经十二年未见面了,由于费瑟勒假冒吉恩给他发了封电报谎称吉恩疯了,他这才动身来到吉恩身旁展开“营救”。小说中,乔治医生相貌英俊,举止优雅,非常精通人情世故。与其他主人公不同,他既现实又崇尚自由,同时具有反抗邪恶势力的智慧和勇气,是传统西方知识分子的典型代表。但结果表明,如此现实又聪慧的人物依然未能将吉恩从深渊中营救出来。

作为精神病医生,给“疯子”看病他自然手到擒来。通过他敏锐的观察,发现了泰莱泽和普法弗贪婪无耻的个性后,他便很快想出了“治病良策”,他不但轻松制服了那些恶人,还将吉恩的藏书室夺了回来。至此,乔治自以为帮助吉恩脱离了苦海,但他作为一名资深的精神病医生却没有发现自己哥哥的精神已出现异常,这是何等的疏漏啊。但值得关注的是,在乔治看来,精神病人不仅为他带来了收入与荣誉,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是乔治内心的精神支柱。一位大名鼎鼎的精神病医生居然要靠精神病人获得精神支撑这是何等的讽刺,这也正是卡奈蒂要向读者深刻揭示的传统西方知识分子的孱弱本质。乱世之中,他们只是表面清醒,其实内心早已陷入无比恐慌当中[7]。乔治的“神机妙算”其实只是假象,犹如“镇定剂”一般,只能暂时抑制各种躁动与喧哗,想根除社会顽疾绝无可能,更别提使吉恩的精神创伤得以完全恢复。乔治的“营救行动”并不彻底,这与吉恩最后葬身火海不无关系。

卡奈蒂想通过乔治这个典型的西方传统知识分子代表人物以精神病医生的身份去营救落难的吉恩,这正是他想通过西方文明去挽救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以“汉学家”为代表的纯粹理性主义知识分子的一次尝试,但事实证明,乔治在营救吉恩过程中的“失利”表现充分证明了西方传统文明已成为强弩之末,它不能抚平纯粹理性主义知识分子的精神创伤,却只能任其一步一步走向地狱,这也暗示了他们寻求“营救”的痛苦,寻找“救赎”之道的艰辛。

4 结语

在卡奈蒂笔下的象征世界里,无论是以嗜书如命、天真单纯的吉恩为代表的“没有世界的头脑”,还是以爱财如命、贪婪狡诈的泰莱泽、费瑟勒、普法弗等为代表的“没有头脑的世界”,他们这些极为鲜明的特征早已深入骨髓、根深蒂固,因此二者之间的矛盾与冲突是必然发生的。吉恩在现实社会中的垂死挣扎实际上是纯粹理性主义向金钱至上观念的抗议,而其最终的灭亡更意味着在物欲横流的世界中,纯粹理性主义根本寸步难行,只能选择屈辱投降。卡奈蒂在小说中既融入了社会批判性质的现实主义精神,又运用其驾轻就熟的象征手法,二者的完美结合不但使小说的结构更加严谨,主题更加鲜明,还使小说具备了更加深刻的社会历史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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