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前后共产党组织对农村会道门的争取工作——以民国山东博山县为例

一、1925—1937年博山县共产党组织对农村枪会的争取

本文论述的主要对象为活动在农村地区的枪会和会道门组织。农村枪会和会道门是中国历史上长期存在且遍及全国各地的民众自发组织，其共同特征是以社区为基础进行武装自卫，成立的目的在于保家护院，保护基层社区自身的利益，防范外来的掠夺和威胁，如防匪、抗捐等。从组织仪式看，农村会道门与民间宗教关系密切，具有民间宗教秘密教门的特征。学术界往往将农村的“枪会”看作“会道门”的一种具体历史形式，是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义和拳、白莲教等民间宗教的变种。从历史文献和历史发展来看，农村的“枪会”的称谓和用法多出现在抗日战争之前的军阀混战时期（1925—1937年），“会道门”的称谓和用法多出现在抗日战争时期（1937—1945年）。

（一）山东枪会兴起并与开展农民运动相结合。

20世纪20年代，山东地区以红枪会为核心的各种枪会开始兴盛，斗争锋芒从防御土匪、抗捐抗税，扩展到与以张宗昌为首的军阀统治进行斗争反抗。1925年，奉系军阀张宗昌督鲁，横征暴敛，所收苛捐杂税达51种之多，战乱连年，张宗昌向各地加征田赋。在此背景下，山东地区会道门兴起，在山东博山县八陡乡就有红枪会（黄沙会）、一贯道、圣贤道等各种会道组织。红枪会之得名或由于该会门或以四尺长枪杆头上系以红缨，或手执红枪。红枪会在各地名目甚多，除了沿袭旧名大刀会、金钟罩、红枪会外，在各地还有其他名称，如博山县八陡乡的红枪会又名为黄沙（纱）会。

农村地区的枪会（会道门）种类繁多，由于会众数量大、组织性强，是现成的底层群众组织，因此，通过派遣共产党员打入枪会内部，对枪会进行引导、改造、分化等方式团结争取枪会会众，进而为共产党在农村地区发动群众、开展农民运动提供了极大的便利。1926年7月，中共中央第四届第三次扩大执行委员会会议通过了《对于红枪会运动议决案》，指出，“红枪会是一般中小农民不堪各种压迫而起来反抗的农民原始自卫组织，是革命的一个重要力量”①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2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年，第216—218页。，要求对红枪会进行引导，将红枪会与农民运动相结合。之后，各地党、团组织按照中央关于“利用红枪会去发展农民协会”的方针②中共淄博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中共淄博地方史·第一卷》，山东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64页。，以省派往各地的农运会负责人为骨干，大力发动农民建立农民协会。1927年，中共党员蒋西鲁由中共山东区执委会派其到山东博山县的山头、八陡、西河等地开展农运工作③山东省淄博市博山区志编委会编著：《博山区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11页。，并且在农村组织群众、发动农运的过程中开始与农村枪会有所联系④路遥：《山东民间秘密教门》，当代中国出版社2000年，第513页。。

（二）共产党在乡镇矿区发动黄沙会组织煤矿工人罢工。

民国时期博山县的八陡、西河等地位于县东南部，是市镇与乡村的交界过渡地带：其西北部为市镇工矿区，手工业发达，宋代以来就是陶瓷和琉璃的著名产地，人口众多，经济较为富庶；东南部为山区，以农业种植为主，地理位置偏僻。八陡、西河两地有丰富的煤炭资源，是博山县主要的煤炭产地之一，最大的矿区为黑山煤矿。1920年前后，有吉成公司、同记公司、信成公司、大成公司等多家私营公司投资黑山煤矿开采。八陡、西河两地的近代工矿业发展较早，在20世纪初，两地均建有运煤的博八铁路（博山县城至八陡）和昆桃铁路（淄川县昆仑镇至西河桃花峪）。

“淄博矿工一万六千人，黄家大洼（属八陡黑山煤矿）约有八百余人，西河约有千余人，自博山至岳家庄轻便铁路与沿线矿区工人不下五千余人”⑤中共淄博市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中共淄博地方史·第一卷》，山东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44页。，八陡、西河有大量的煤矿工人和铁道工人可以发动，因此成为共产党早期在博山县的重要活动地点。1927年4月，中共博山支部建立，遵照中共山东区执委会关于“为适应革命发展的需要，大力发展党的组织”的指示，在八陡、西河矿区工人中建立了黑山矿区工人党小组⑥中共博山区委党史办公室编：《中国博山地方史·第一卷（1919—1949）》，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第57页。。1930年6月，中共淄博特支建立，将博八轻便铁路沿线、黑山煤矿为主的南山区、西河等划为中心工作区，成立了“博山轻便铁路赤色工会小组”，发展会员17人。

1929年，原中共山东省委干部王复元、王用章叛变，山东省委及淄博党组织被破坏，基层党组织陷入瘫痪。同一年，与党组织失掉联系的共产党员吕祖良（吕祖良与八陡乡岳立鳌同为1927年成立的黑山矿区工人党小组成员）领导西河一带的工人，利用“黄沙会”这一会道门组织的力量，进行了一次规模较大的煤矿工人罢工斗争。在罢工斗争中，煤矿经理王福泰请求博山县保卫团进行调停，但调停未成，保卫团与黄沙会发生冲突。1930年1月，在国民党镇压下，黄沙会首领翟作洪、苏成收被枪决⑦《博山黄沙会与保卫团冲突》，《申报》1930年1月10日。，黄沙会被解散，煤矿工人运动宣告失败。

在阎锡山、冯玉祥倒蒋期间，八陡地区的“黄沙会”在王统一、岳袋等人的率领下，再次扩充势力，于1930年带领700道徒从八陡和西河出发，准备攻打博山县城，但最后被保卫团击退。1930年7、8月间，博山县保卫团联合莱芜、淄川两县保卫团及晋军一个团部分士兵两次进攻黄沙会在八陡的据点——黑山，经过这两次战役，黄沙会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撤离到农村地带活动。与此同时，由于国民党的白色恐怖和叛徒出卖，中共山东省委和博山县工矿区的共产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1934年2月后，中共博山特支被迫停止活动，共产党基层党组织建设和革命活动也从八陡、西河等乡镇工矿区转移到博山县东南部的农业地区。

二、1937—1945年博山县共产党组织对农村会道门的争取

（一）日本占领下的博山县东南山区武装力量分布。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山东省主席韩复榘消极抗战，12月底，博山县沦陷①中共博山区委党史办公室：《中共博山地方史·第一卷（1919—1949）》，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第164页。。博山沦陷并不意味着日本侵略者在博山县建立了完全的统治，如学者王士花指出的：“实际上（日本侵略者的）行政命令仅能达到县城及其附近地区而已，大多数达不到边远的乡村。特别是山西的太行山脉地区、山东省的中部山岳地带，均为日军所谓的非治安地区。在日伪基层政权的行政辖区内，或有国民党军控制区，或有中共开创的抗日根据地，或有杂牌地方武装盘踞之地穿插其间，此消彼长，形成犬牙交错的局面。”②王士花：《日伪统治时期的华北农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第15页同样，在抗日战争时期，博山县东南山区及其周边地区形成了多种武装力量交错并存的局面：（1）日军及其扶植的华北伪政权，主要势力分布为博山县城内及县城以东的八陡、西河矿区。（2）山东省国民党所掌握的地方武装，分布在博山县南部的上瓦泉、沂源、沂水地区。1938年9月，国民党博山县政府由孙克明在上瓦泉村设立。1939年1月，国民党沈鸿烈主持的山东省府移驻鲁南的蒙阴、沂水，并对山东各地有势力的武装都予以笼络，委以大大小小军政官职，将各县所属武装重新编制，成立县保安队③据山东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山东文史资料选辑·第八辑》，其中《党派我去做吴化文起义工作》一文，山东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211页。。（3）共产党武装，分布在八陡、西河以东的淄河沿岸及以南的石马、北博山、博山和莱芜的边界地区（刘家台村）。1938年7月中国共产党创建沂蒙山区根据地，随后，八路军山东纵队总部也进驻沂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在鲁武装进行整编，使用统一的八路军番号，人民抗日武装由分散走向统一。（4）农村枪会、会道门④路遥：《山东民间秘密教门》，当代中国出版社2000年，第21页。等村庄自卫组织，分布在博山县东南部（亦为八陡、西河的东南部）山区的崮山、太河、池上、郭庄、南博山等地。

（二）抗日战争初期，共产党通过发动农村小学教员对会道门进行初步争取。

1937年10月底，中共山东省委副书记林浩来到博山县赵家后门召开了为期三天的中共鲁东工作会议，林浩在会上传达了北方局关于“每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都应该脱下长衫到游击队去”的指示和组织发动抗日武装起义的决定，将中共博山特支改称中共博山工委，并决定在日寇侵占博山之前，到东南部山区依靠和发动广大农村群众，开辟农村抗日根据地。其中，会道门“作为超越阶级界限，提供乡村自卫的群众组织，会门可以说是构成抗日斗争的重要同盟者”⑤［美］裴宜理：《华北的叛乱者与革命者（1845—1945）》，商务印书馆2007年，第232页。，是积极争取的对象。中共博山工委派张敬焘到农村地区进一步发动群众，与会道门进行接洽，向他们宣传党的抗日十大纲领，吸收他们加入抗日武装队伍。

张敬焘曾参加国民党于山东举办的短期小学教员训练班，“训练班以宣传抗日和爱国为主要内容”⑥张敬焘：《张敬焘回忆录和纪念文集》，中共党史出版社2012年，第44页。，结业后回博山县小辛庄第三短期小学任教。当时在博山县有40多所短期小学，这些短期小学尤其以博山县东南部农村为多，短期小学以提高平民文化教育水平为目的，学生以穷苦子弟为主。张敬焘在任教期间举办了工农夜校、读书会，结识了一大批进步青年和小学教员，他在农村短期小学教员中发展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队员，组织小学教员开展索薪斗争，成立博山县教职员联合会，到农村小学开展抗日宣传活动。通过这些活动，使张敬焘在博山县小学教员中间获得了很高的声望，这为后来张敬焘通过团结博山县农村地区小学教员的方式发展农村党员，开展党的农村基层工作，建立农村抗日根据地打下了重要的基础。

1937年夏秋之际，为了开辟抗日根据地，张敬焘在张子升的带领下与蒋方宇以小学教员身份来到了张子升的老家——淄河东岸的太河镇（新中国建立前属博山县第七区，在八陡乡以东30公里）小口头村开展工作。张子升在李家镇任短期小学教员时与张敬焘相识并由张敬焘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淄河流域是抗战时期博山县农村会道门主要的活动区域，同时也是博山县共产党开展武装斗争、建立农村抗日革命根据地的重要地区。张敬焘等人在淄河东岸小口头村发展以前的同学和同学的亲戚朋友们入党，于1937年10月在小口头村成立了博山县第一个农村党支部。但小口头村同时也是孙传太领导的会道门——“玄天道”的活动区，孙传太担心共产党在小口头的活动会引来日军，因而处处防备，不接受共产党的团结和争取，党组织转而决定去博山县李家镇（杨家村）做吴鼎章所领导的黄沙会的工作。

因张子升就在李家镇任短期小学教员，“在群众中有一定的威望，同时也取得了吴鼎章的信任”①中共博山区委党史办公室：《中共博山地方史·第一卷（1919—1949）》，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第130页。，所以在1937年底张敬焘派张子升打入吴鼎章所领导的黄沙会内部，动员吴鼎章加入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吴鼎章在1930年曾参加过阎锡山、冯玉祥倒蒋时黄沙会围攻国民党博山县城的战斗，曾带领道徒打到博山县城边上。1938年1月，经过张子升的宣传动员，吴鼎章同意接受八路军的领导，接受了八路军的“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五军”番号，吴鼎章任司令，蒋方宇任政治部主任，张敬焘任政治部副主任。1938年2月，因国民党博山县党部书记顾新三离间，吴鼎章带一部分武装随从投靠了国民党顽固派秦启荣，被委任为别动总队第五纵队第十六梯队司令②中共博山区委党史办公室：《中共博山地方史·第一卷（1919—1949）》，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第134页。。吴鼎章的梯队共有1000多人，司令部设在郭庄（位于八陡乡东南15公里处）东街韩家大院，吴鼎章部经常到淄河沿岸的太河、口头一带对共产党的武装进行骚扰。吴鼎章叛变后，中共博山工委将党员、“民先”队员、机枪班和一部分有正义感的黄沙会道徒撤出，参加由省委直接领导的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四支队。

日本入侵以后，博山县的国民党政府逃散，博山县东南部山区（亦即八陡乡东南交界地带）的农村为了“抗日救国，保财报家”，防范日伪、兵痞和土匪的侵扰，纷纷成立了“堂天道”“罡风道”“天门会”“天明道”“万善道”“玄天道”等十多个会道门。各会道门都信奉神佛，设总坛和会众所在各村的分坛，并根据各村会众人数的多少，设置班、排、连、营的军事编制，道徒以红缨枪（耍枪）、大刀、小刀（匕首）作为武器，同时还通过“吞符”（用黄表纸将入道誓词用朱砂写上，然后吞服）等仪式来宣扬刀枪不入。会道门中，以“罡风道”和“堂天道”人数最多，影响最大。

“罡风道”由李星七在博山县南崮山村发起。李星七出生在南崮山村的医生世家，李姓是村中的大姓，李星七因念过书又在村中行医，在村中很有号召力。“罡风道”最初叫“红枪会”，以“神灵庇佑，抗日保家乡”为口号，活动在博山县第四区（崮山、石马及博莱边界的常庄、文子现等地），建有9个营，三万多道众。

“堂天道”活动在博山县东南的池上、郭庄、南博山和沂源县的白马一带。最初叫“善孝坛”，1938年3月15日，改名“堂天道”（亦称白旗会）③《博山“堂天道”在抗日战争中的活动》，王子虹遗稿，王澄方整理：《博山文史资料选辑》第二辑。。道长吕云卿，大师兄王子虹。到1938年，拥有四五千道徒，设有5个营。“堂天道”道友除少数人配有枪支外，绝大多数配以大刀长矛，利用农闲时间按建制分头练功。各营、连、排在自己辖区内日夜轮流站岗放哨，盘查行人，实行武装自卫，总部与营、连之间各有专人负责通讯联系。

除了“堂天道”“罡风道”，在博山县东南山区比较有影响的会道门还有“中央戊已会”，“中央戊已会”由王其筍于1938年2月12日在东石马村成立。王其筍接受过新式教育，曾参加同盟会和讨袁护国运动，北伐战争时与李家干在东石马村组织农民协会，有很高的声誉。王其筍组织的“中央戊已会”仿照白莲教等农民革命的宗教迷信形式，以吕祖为祖师，组织内分中央、东、西、南、北五个坛，中央坛为指挥部，其军事编制分为三个营，共450人。这支枪会一方面保持跪香、吞符、默咒、扶乩、降训等迷信仪式，另一方面又输以新式武器配备，成为利用会门形式组织成的抗日保家的武装力量。

因为会道门在农村地区有重要的影响力，所以成为日伪、国民党、共产党等各派团结争取的对象。为了争取这些地方自治武装进行积极抗日，中共山东省委于1938年6月将张敬焘从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四支队调回博山，进行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和会道门的统战争取工作。张敬焘经过调查发现，会道门积极拉拢了一部分农村小学教员参与其中，因为农村小学教员作为乡村知识分子，在乡村社会中具有较高的威望和社会关系基础。在日军占领博山之前，多数农村小学教员都参加过张敬焘在农村地区组织的抗日宣传活动，与张敬焘建立过密切的联系，具有很高的抗日热情，因而张敬焘积极联系争取会道门中的小学教员，发展他们入党。从而农村小学教员群体也成为博山县共产党对农村会道门进行争取工作的重要媒介：1938年春，中国博山县委选派在南崮山村任过小学教员的陈相周与从四支队调来的崮山本地人王玉臣、王重举等打入“罡风道”内部，陈相周教过的学生中有不少参加了“罡风道”，有的还当上了会道头目，陈相周等人利用这种关系加入“罡风道”并很快获得了一定地位；派魏行之等同志参加“堂天道”，从会道门内部做大师兄王子虹、团长王寿卿的工作。这些做过小学教员的党员打入枪会、会道门内部后，公开担任会道门中领导职务，利用同学亲戚朋友关系联络道友感情，与道友深入接触，实行团结、教育下层，争取、改造中层，分化、瓦解上层的斗争策略，在会道门内部进行抗日宣传教育，提高会众的思想觉悟，分析当时国内外形势，讲解共产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使会道门了解了共产党的抗日主张，密切了与八路军的联系。

（三）成立“九道联合办事处”，共产党加强对会道门组织的领导和改造。

在抗日战争初期共产党统一战线和地下工作的推动下，许多会道门组织自愿接受了共产党抗日武装队伍的改编。1938年8月，“堂天道”团长王寿卿代表总坛到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四支队司令部所在地——淄河岸边的太河镇，找到了司令员廖容标、政委姚仲明，主动提出接受共产党的领导和改编。廖容标以四支队司令部名义下委任状，将“堂天道”改编为“山东人民抗日自卫团博山第一团”，团部设在池上镇郝峪村，由王寿卿任团长、王子虹任参议，并派共产党干部张明担任政委，下设5个营，并成立70余人的脱产武装警卫连，受八路军驻博办事处领导，配合主力部队作战。1938年10月，王寿卿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堂天道成为党领导下的地方抗日武装力量。“堂天道”改编为自卫团后，其他会道门也纷纷效仿：“罡风道”首领李星七带领该道接受共产党领导，改编为“博莱人民抗日自卫独立团”，1938年7月在莱芜常庄南峪正式成立团部，由李星七任团长，团下设300余人的脱产武装独立营，王玉臣任营长。1939年9月，该会正式编为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四支队后防十团二营，陈相周任教导员。该武装力量曾在莱芜西山区全歼日军一个中队共100多人。接着“善道会”“天门会”“天明会”“玄门道”“顺天道”“青山道”“中央戊已会”等7个会道门先后接受了中共博山县委和八路军第四支队的领导和改编。“中央戊已会”于1938年8月改编为“山东人民抗日自卫团博山第三团”①昃继广：《中央戊已会》，《淄博文史资料选辑》第五辑。，会首王其筍任团长，宋秋白任政委，成为一支在共产党领导下的正式的抗日武装，该支武装组成后，于1938年6月派出两个营支援打击日伪军，7月派出一个营到洪山口大湾崖桥配合八路军阻击驻扎在八陡乡的日军一个中队和伪军几百人的侵袭，杀伤日伪军数十人。通过将活动在博山县东南山区的农村会道门组织改编到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四支队等正规部队中，或者将其改编成共产党领导下的地方抗日武装——游击队、自卫团，极大地提高了抗日武装力量的战斗力，有力地打击了敌人。

会道门接受共产党领导被改编为地方抗日武装自卫团后，中共博山县委和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四支队对各自卫团开展了卓有成效的统战工作：邀请会道门首领参观八路军的日常生活和军事训练，介绍八路军的战绩；在自卫团设立政治部，“对脱产武装增派了政治干部”①张敬焘：《张敬焘回忆录和纪念文集》，中共党史出版社2012年，第86页。，从八路军第四支队派出指导员，加强思想政治宣传和政治领导；利用农闲时间在上郝峪博莱蒙边区三县办事处举办了三期会道门骨干培训班，由张敬焘等讲课②尹庆峰：《王子虹抗日纪事》，《博山文史资料选辑》第六辑。，讲解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宣传八路军抗日功绩，在自卫团道友中发展了80多名优秀的积极分子入党，这些党员经过培训后又渗透到各个会道门去，成为改造会道门组织的骨干力量；对自卫团进行正规的军事训练，建立小兵工厂、军械处，提高其战斗力。

1939年夏，日军对鲁南抗日根据地进行大扫荡，国民党秦启荣部与各地伪顽势力紧密配合不断制造事端，博山局势十分严峻。由于农村会道门以保家护院为目的，武装力量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村庄，因而决定了会道门的摇摆性，在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日伪和国民党武装利用会道门组织的这一特点，试图分化会道门，有一部分会道门接受了日伪、国民党的收编。为了防止会道门被进一步分化，八路军山东纵队派周次温来博山进行团结会道门的工作，周次温与八路军驻博山办事处张敬焘等人研究决定：为集中各会道门力量，进一步扩大抗日统一战线，决定组建“博山县道会联合办事处”，各会道门武装统一编制，逐步实现自卫团化③《博山县道会联合办事处的成立》，王子虹遗稿，王澄方整理：《淄博文史资料选辑》第四辑。。1939年6月，中共博山县委在池上镇关帝庙召开了会道门道长及骨干分子会议，在会上成立“博山九道联合办事处”，作为各会道门统一的领导机构，各道会的所有政治军事行动，都由办事处统一领导。会上选举“堂天道”大师兄王子虹任办事处主任，周次温任副主任。统一整编会道门武装，组成“博山独立自卫团”，由王寿卿任副团长，下设三个独立营（也叫县大队），每个区设区中队，每个村设小队。各会道门武装组织在共产党的领导下，配合八路军第三、四支队设岗卡、打埋伏，不断袭击敌人，有力地打击了日军。随着抗日战争形势的发展，共产党在自卫团下属先后设立了党支部，各会道门的佛堂、坛房被拆除，吃符念咒的人减少了，共产党组织在自卫团中逐渐公开化。同时，共产党博山县委抓住抗日救亡的时机向自卫团提出了“向八路军看齐，到八路军里去”的口号，广大道友纷纷参军参战，“会道门组织全部成为在党组织领导下的群众自卫团组织”④张敬焘：《张敬焘回忆录和纪念文集》，中共党史出版社2012年，第86页。。“博山九道联合办事处”的成立，进一步加强了共产党对农村枪会、会道门组织的领导，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得到进一步扩大，共产党领导下的博山县抗日武装力量大大增强，接受改编的枪会、会道门组织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结 语

农村地区的枪会、会道门，因其种类繁多、会众数量大，具有广泛的组织性和武装性，从而成为抗战前后共产党地方组织充分发动群众、开展农村革命斗争的重要统战对象。在1920年代军阀混战和1930、40年代抗日战争这两个会道门的兴盛时期，山东博山县共产党组织抓住时机，充分争取和团结地方社会中的会道门组织进行革命斗争，取得了显著的成效。尤其是在抗日战争中，博山县共产党组织贯彻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派遣农村小学教员打入会道门内部，对会道门进行引导、分化，最终将其改编为八路军及其领导下的自卫团，并成立“九道联合办事处”，加强了党对农村会道门的统一领导，使会道门组织成为抗日武装的一部分，推动了全民族的抗战热潮。在抗日战争结束后，日伪势力消灭，多种政权武装并存的局面已不复存在，大部分枪会和会道门或者被共产党队伍收编，或者自行解散，作为社会武装力量的会道门组织逐渐退出乡村的历史舞台。抗战前后山东博山县共产党组织对农村会道门的争取和团结工作，成为共产党地方组织广泛发动群众、统一战线的成功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