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质量绿色发展理念的探讨

魏 宸/文

一、中国的绿色发展历程

改革开放40年以来，我国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对于绿色发展的要求和制定的具体政策均存在较大差异，这些差异主要体现在我国的五年计划中。我国最早在“六五”计划（1981—1985年）中就开始重视环境治理、防污治污的重要性，在该发展计划中首次设定可量化的指标来衡量污染高低，主要有亿元工业总产值能耗、年均节能率和节能总量等指标，将这些指标与自然资本存量相比较可以宏观地监测我国是否超过了自然承载力而发展经济，初具可持续的思想。“七五”计划（1986—1990年）将环保重点放在工业生产方面，新设立了每万元国民收入能耗、工业主要污染物达标排放率等指标，对工业生产企业是否符合绿色发展进行监控。数据显示，1978—1990年间我国煤炭在能源生产总量的占比由70.4%上升至74.2%，在消费能源总量中占比由74.2%上升至79%，而这种持续对煤炭资源的过度依赖也成为我国日后大气污染和水资源污染的主要诱因。由此看出，虽然当时我们有了绿色发展的意识但还未给予足够的重视，重心还放在经济快速发展赶上发达国家上，这也给那些高能耗高污染企业提供了钻制度漏洞的机会。当时关于节能环保的统计数据存在很大的偏差，数据显示我国“六五”和“七五”计划中节能总量（万吨标准煤）的计划目标分别为8000、10000吨，而实际完成情况则为19533和11512吨，统计数据显示较好地达到了节能指标的要求，却与现实情况不符。在“八五”（1991—1995年）和“九五”（1996—2000年）计划中我国对于环境保护方面的要求具体细化。“八五”计划将重点放在了对大气、水、固体废弃物污染的控制。“九五”计划中首次提出了可持续发展战略，该决议代表了我国经济发展理念的转变，从原先粗放型增长向集约型增长转变，并且对于节能环保不再仅是将其作为经济发展中需要考虑的问题而是将其作为我国经济发展的模式和方向。在计划中又扩充了原来对污染监控的指标，新加入了工业废水处理率、废气处理率、固体废物综合利用率、森林覆盖率，并对烟尘、工业粉尘、二氧化硫等污染物规定排放指标。

但可持续发展战略并未很好地贯彻，在“十五”（2000—2005年）和“十一五”（2005—2010年）规划中虽然一再提议要贯彻落实可持续发展战略，计划中对于排污量、单位GDP能耗等指标也均有具体目标，但这十年却也被称作是“煤炭的黄金十年”。“十五”期间仅煤炭产量就增产9亿多吨，“十一五”后两个五年计划间煤炭产量共增产17多亿吨，出现了绿色发展逆向推进的趋势。为了遏制这种趋势，“十二五”（2010—2015年）计划中以独立的篇章对“绿色发展，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提出了具体要求，将对于污染的约束性指标增加到七大类共十一个指标。着力于对计划的实施环节，对高污染、高能耗的落后产业实施产业转型为去产能的工作，在“十二五”的5年间对钢铁、煤炭等落后行业的去产能工作均达到了预期目标。之后“十三五”（2015—2020年）规划中又进一步提出“创新、协调、绿色、共享、开放”的五大新发展理念，2017年，党的十九大更是提出“把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作为21世纪中叶的奋斗目标”，将美丽中国上升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十三五”规划对绿色发展理念实行了深度贯彻，就目前数据来看，2016、2017年我国单位GDP能耗分别下降了5%和3.7%，单位GDP二氧化碳排放分别下降6.6%和5.1%，2016年非化石能源占一次能源消费的比例为13.3%。同时对环境污染与破坏事故的惩治力度也不断加强。2013—2015年我国的环境污染和破坏事故次数分别为712起、471起和330起，呈显著下降趋势。我国造林面积在“十二五”和“十三五”规划后也有了显著的提高，2013—2016年我国造林面积增长了近100万公顷。在钢铁和煤炭等高能耗行业中我国的去产能进程不断加速。2018年7月我国已实现压缩钢铁产能2470万吨，已经完成全年去产能任务的80%；前8个月已化解煤炭产能约1亿吨，完成全年目标的67%。且根据估算若保持目前的去产能速度，我国有望提前两年完成“十三五”规划中压减煤炭产能5亿吨和粗钢产能1.5亿吨的上限目标。

二、我国绿色发展演进过程的分析

回顾我国改革开放40年以来绿色发展的演进历程，可以纵向看出：过去由于我国正处于以解决温饱问题为首要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并且也没有可供借鉴成功的社会主义发展模式，自身又欠缺发展经验，因此，长期借鉴其他发达国家的经济发展模式，采取粗放式的发展模式以资源的过度消耗换取经济的高速发展。在“六五”至“十一五”的五年发展计划中，虽然多次提到可持续节约型的绿色发展理念但一直未引起足够重视和长期治理。随着我国经济总体量的增长，目前中国已成为全球经济体量第二大的国家，虽然内部分配结构和区域发展结构仍然存在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但环境污染问题对于人民美好生活的负面影响却日趋加大，高污染的空气质量降低了人民的获得感和幸福感，绿水青山的破坏使社会失去长期持续发展的宝贵自然资源，当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时社会主要矛盾会转变，因此我国在“十二五”和“十三五”规划中将绿色发展理念贯彻落实，大力整治并取得了很大成效。总的来看，绿色生态发展理念在我国有以下变化：①随着社会物质的极大丰富，国民的需求层次也相应提高，人民不满足于低层次的温饱，而是上升到对美好生活的需求，即对于清洁环境、精神层面的充实等。②在社会发展中为了追求经济发展而对自然资源过度消耗、攫取，使得单位自然资本的边际价值提升，相应的通过消耗自然资本去进行社会生产的边际成本提高进而减少了消耗自然资本所带来的实际产出。③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绿色生产和节能生产所需要耗费的投入减少而自然资本的边际成本上升，导致采取绿色的生产方式反而有利于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和总产出效益。④政府监测手段和监管方式不断优化，政府宏观调控国家经济结构的能力加强，使政府可以有效引导市场朝绿色方向发展。

三、绿色高质量发展模式的探讨

（一）高质量绿色发展理念

“高质量发展”这一理念在十九大被明确列为我国未来经济的发展方向，所谓高质量发展不是以往的“唯产出论”，即仅仅以国民生产总量和GDP增速来衡量经济发展的好坏，而是要以更多维度对经济发展水平进行衡量。具体体现在：①由粗放式向集约式转变，即产业的集群化和国内不同区域间的共享发展理念。②产业结构由要素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转变，强调创新作为驱动力来推动我国经济长期增长。③在对经济发展进行评价时以人民的获得感为主要因素，即改善民生、权衡自然资本存量与发展间的关系，不仅考虑经济发展的广度更注重经济发展的结构和深度问题。

绿色发展是评价高质量发展需要考虑的因素，但绿色发展并不代表高质量发展，不充分审视我国现在所处的发展阶段和现有的主要矛盾是不符合我国国情的，不但不能提高人民的幸福感，反而可能激化现有的社会矛盾。绿色发展是全球经济发展的趋势但要与高质量发展相结合，以高质量的绿色发展为模式才能为中国未来依然保持稳定增长提供新的增长动力。从促进经济发展的三大资本角度考虑，为了实现绿色发展，保护再生能力较弱且破坏程度较深的自然资本，就必然要通过人力资本和实物资本的投入对自然资本进行替代。就人力资本而言投入的增加难以在短时间内得到提升并且受其他外在影响较大，因此仅能够通过提升现有人力资本的质量，提升单位人力资本产出；而过度的实物资本投入又容易引起未来产能过剩的可能，因此应将重点放在对实物资本转型上，即将原有落后的生产方式转变为更加高效的生产方式，将原来存在的相对过剩转化为新的有效供给。在对于自然资本的利用方式上，也可以通过技术创新提高利用效率减少资源利用中的损耗。综上可以发现，高质量的绿色发展模式其核心还是在于以技术创新来提升原有存量的产出能力。

（二）高质量绿色发展模式的探讨

在当前的经济新常态下，我国的经济增长将由高速转为中高速，但更加注重发展的质量，不再只关注增速，而是更加关注增长所要付出的隐性成本。绿色高质量的经济发展模式平衡了可持续性与发展质量两者的关系，绿色高质量发展模式将有助于我国平稳实现经济转型并为后续的发展提供了持续的自然资源和发展动力。本文对高质量的绿色发展模式进行提炼总结出其所涵盖的五大基本思想：

（1）资源的循环利用带动高质量绿色发展

资源循环利用主要指，对于某些生产资源在初次生产后经过处理使其拥有投入二次生产的可能，进而提高资源的可利用效率。这里所指的资源并不仅局限在传统意义上的资源，在某一生产领域中的废弃物可能成为其他生产领域的生产资源，在同一生产领域借由过滤技术处理生产环节中经过污染的资源可以重新被转而进行二次生产。第一种模式主要体现在循环农业中，通过畜牧业、种植业间形成一个闭环种植业中某些废弃物可以作为畜牧业的饲料，畜牧业所带来的废弃物又称为种植业中的优良肥料，在有效将废弃物与资源进行转换的同时还减少了化肥的使用，减轻了环境的破坏。循环农业还有许多其他具体的模式，但其也具有规模效应，需要形成一定生产规模后才能体现优势。第二种情况主要体现在循环工业，对于工业废水、废渣的处理过滤可以实现资源的二次利用，但往往处理成本较高，也需要形成规模效应后才能发挥其优势。

（2）产业集群产业区块链接带动高质量绿色发展

产业集群主要指将相同产业的上下游生产环节，或同行业的生产主体集中连片进行生产活动，同时做到主体间信息和资源的流通形成规模效应。要形成规模效应，一种方式是通过单个生产个体扩大自身规模来实现，而另一种方式则是通过产业集群资源共享的合作方式来实现。通过建立绿色产业园区企业间共享排污资源或通过第三方提供，均可以减少单个工业企业的资源再利用成本。通过产业集群和不同产业间的区块链接可以做到信息共享，盘活某些生产领域的闲置资源，将其循环至其他领域使用进而提升资源循环利用的效率。

（3）绿色消费带来的需求拉动高质量绿色发展

绿色消费既可以指消费产品具有低污染、低能耗的特点，也可以指产品的生产过程具有清洁、节能的特点。目前中国经济转型中，强调要通过消费内需拉动经济成为新的经济增长引擎，而通过推广绿色消费一方面改善绿色消费可以增加市场的需求，另一方面也可以将以往通过进口来满足的绿色消费需求从国外吸引回国内市场。绿色消费主要体现在家电、汽车、食品等行业，以新能源汽车为例，若可以提升新能源汽车的性能、续航，并加大充电桩在城市中的数量则有可能带来汽车消费的改善性需求，带来高质量的绿色经济增长。

（4）绿色城市规划带来高质量绿色发展

投资是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之一，而在投资中我国主要以政府投资为主导，但在去除过剩产能和降低地方政府债务的背景下政府投资的规模必须要保持在一定范围内，因此调整政府投资的投向和投资结构就成为在投资总量受限时需要考虑的关键因素。绿色城市指城市规划中大量使用环保材料，城市建筑覆盖太阳能电池板可以储蓄日常的光伏能源，且城市的公共交通也使用清洁能源，城市垃圾分类统一回收并将可利用的部分用于再生发电等。绿色城市理念的推出带来了新一轮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需求，并且绿色城市建设对未来经济的可持续增长也具有重大意义。目前，我国还处于以个别城市和区域作为试点的阶段，具有代表性的有“湖北鄱阳湖生态经济区”“湖南长株潭城市圈和湖北武汉城市圈组成的两型社会实验区”“重庆的垃圾发电循环经济产业区”等。随着试点向全国推广进程加速，未来绿色城市建设将推动高质量的绿色发展。

（5）绿色融资加速高质量绿色发展进程

绿色融资主要指在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上给予符合绿色发展的企业支持的融资行为，主要体现在我国商业银行协助环保类企业发行绿色债券为企业提供融资服务，优先给环保企业贷款，为环保企业提供IPO绿色通道等。推进绿色融资可以为高质量绿色发展提供实物资本支持，加快高质量绿色发展的速度助推我国经济更快地实现转型。但绿色融资环节容易出现资金去向监管真空，出现通过绿色融资渠道流向其他领域的现象，因此应建立专用款项账户，银行对每笔资金用途实施监控，让绿色融资真正服务到绿色发展领域。

五大发展的基本思想具有相互促进、相互融合的特点。五位一体的绿色发展理念可以在未来为中国经济带来高质量可持续的发展动力，成为中国经济未来新的经济增长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