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更兴
西南大学,重庆 400715
2018年全国“两会”,习近平同志在看望参加全国政协十三届一次会议的民盟致公党无党派人士侨联界委员时指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作为我国一项基本政治制度,是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和各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的伟大政治创造,是从中国土壤中生长出来的新型政党制度。”[1]正式提出了新型政党制度的概念。新型政党制度的提出,为我们坚定制度自信、进一步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党制度提供了重要理论指导和实践指针。新型政党制度的论断,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统一战线的重大理论创新,标志着我国政党制度在新时代得到不断的发展和完善。新型政党制度植根于中国文化,生发于中国土壤,是从近代以来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伟大历史中走出来的,是适合于中国历史和社会现实的,是人类政治文明的伟大创造。它突破了西方政党制度的话语体系和实践模式,展现了强大的生命力和活力,具有独特的政治优势。
新型政党制度的概念正式提出虽较晚,但其实践探索却是由来已久。近代以后,中国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华民族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险。为求得民族独立、实现人民解放,各种政治势力相继登上历史舞台,尝试探索建立新的政治制度和政党制度,但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后,效仿西方国家实行议会制,最终革命果实被袁世凯窃取,封建帝制复辟,国家又陷入混乱状态。1927年,蒋介石取得国家大权后,建立了国民党一党专政的政治模式,为了巩固统治,国民党反动派迫害中国共产党及其他党派,限制国民党以外其他党派的活动,最终不得人心丧失在大陆的政权。中国共产党吸取历史经验教训,在新民主主义革命中,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以马克思主义政党学说指导党的建设。在革命的各个时期注重团结其他力量,与其他党派、社会团体合作。在国民革命时期和抗日战争时期,先后两次与中国国民党进行国共合作。在抗日战争时期和解放战争时期,与各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开展了紧密的合作。也正是在与各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的长期团结合作中,新型政党制度逐渐形成。
在新型政党制度形成过程中,有两件标志性的大事,一件是中共中央“五一口号”的发布。1948年4月30日,中共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通过了毛泽东同志亲自修改的《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口号》,并于当天在新华社正式发布。“五一口号”提出,“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各社会贤达迅速召开政治协商会议,讨论并实现召集人民代表大会,成立民主联合政府”[2]。“五一口号”发布后,立即得到了各民主党派、无党派民主人士的热烈响应,李济深、沈钧儒、郭沫若等12人发出《各民主党派赞同召开新政协致毛泽东电》,表达对“五一口号”的拥护,赞同召开新政协会议。“五一口号”的发布,标志着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公开、自觉地接受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标志着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坚定地走上新民主主义、社会主义的道路,标志着中国的民主政治建设和政党制度建设揭开了新的篇章。另一件大事是新政协会议的召开。响应“五一口号”后,各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纷纷奔赴解放区,与中国共产党一道筹备新政治协商会议。1949年9月21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在北平隆重举行,会议制定了《共同纲领》,建立了新中国,宣告新政协成立,由此,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正式确立。
此后,随着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开放的推进,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新型政党制度得到不断巩固和完善。特别是1989年《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的意见》的出台,1992年党的十四大将“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正式写入党章,以及1993年八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通过宪法修正案,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将长期存在和发展”载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标志着新型政党制度不断走向科学化、规范化、程序化。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了“各民主党派是同中国共产党通力合作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参政党”的论断,希望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人士做中国共产党的“好参谋、好帮手、好同事”,进一步丰富和完善了新型政党制度的内涵。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把新型政党制度纳入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范畴,强调要发挥新型政党制度在“中国之治”中的优势作用,这把坚持好、发展好、完善好新型政党制度推进到新的历史高度。从确定为一项基本政治制度到载入党章、宪法,到明确为建设社会主义政治文明的重要内容,再到新型政党制度的定位,凸显了新型政党制度的政治地位和作用日趋增强。
新型政党制度从历史中走来,在生动的实践中获得巨大发展,成为我国基本政治制度的重要内容,真实地反映了我国民主政治的伟大历程和社会主义政治民主的充分发扬。新型政党制度符合中国国情,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理论与中国实际相结合的产物,将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中发挥更大作用。
新型政党制度不仅是我国政党制度在概念上的历史嬗变,而且有着丰富的内涵。学界研究中,一般把新型政党制度即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的内涵阐释为包括三个部分,即中国共产党领导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政治协商制度[3]。其中,中国共产党领导是新型政党制度的核心。这是新型政党制度最基本的内涵规定,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新型政党制度的实践创新,新型政党制度承载了更多的丰富内涵。首先,新型政党制度是一种民主制度,具有民主价值,是社会主义民主的丰富和发展,正如习近平同志所指出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既强调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也强调发扬社会主义民主”[4]。随着新型政党制度的日益完善,这一制度将在我国民主政治建设中发挥更大作用。其次,新型政党制度具有统一战线属性,是统一战线的制度载体。统一战线的工作对象和范围主要是“五大关系”,即政党关系、民族关系、宗教关系、阶层关系和海内外同胞关系,其中,政党关系是统一战线工作的极其重要方面,新型政党制度为统一战线处理好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的关系提供了制度设计,确保了我国政党之间关系的和谐。新型政党制度的统一战线属性,决定了我国政党制度与西方政党制度存在巨大差异。再次,还应注意到新型政党制度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与多党派合作的有机统一,中国共产党领导、多党派合作,中国共产党执政、多党派参政是其基本特征。加强多党合作,不是否定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而是要把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地位放在首要位置。新型政党制度下,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都是多党合作的主体,既要发挥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作用,也要发挥各民主党派的参政作用,“领导”与“合作”的关系始终要辩证处理。
习近平同志在看望参加全国政协十三届一次会议的民盟致公党无党派人士侨联界委员时的讲话用“三个新”“三个有效避免”精辟论述了我国新型政党制度的特色和优势。总结起来,与西方政党制度相比,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具有以下政治优势。
新型政党制度不仅是我国的政党制度,也是我国的一项民主制度,“我国的政党制度本身就是一种民主制度,是践行社会主义民主的特有形式”[5]。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对人类民主制度的重要贡献是创造了新的民主形式,即协商民主。以往,在西方学者和政治家眼中,民主的“标配”是选举民主,似乎只有选举民主才是唯一的民主。新型政党制度孕育的协商民主在中国的成功实践,打破了西方民主价值观的“一统天下”,彰显出这一社会主义新型民主的强大生命力和活力,正如希腊帕潘德里欧基金会主席政治顾问弗佐普洛斯所说,“中国的实践说明,民主不只有一种模式,实现民主的形式和路径是多样的,盲目照搬别国政治制度和政党制度是不可能成功的”[6]。新型政党制度蕴含的协商民主,丰富了我国社会主义民主的内容和形式,确保了人民民主的真实性、广泛性,为世界人民探索适合自己的政治发展道路提供了新的方案。
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创造的协商民主主要表现为两种形式,一种是政党协商,一种是政协协商。政党协商,就是中国共产党同各民主党派之间的协商,按照《关于加强政党协商的实施意见》精神,无党派人士、工商联也参加政党协商,这充分说明协商主体的广泛性。同时,政党协商的内容是党和国家重大方针政策和重要事务,也就是说,协商不是表面的协商,不是蜻蜓点水式的协商,而是真协商,是对关系党和国家重要问题、重要决策的协商。我们可以看到,中共中央每年都要召开党外人士座谈会,都要就经济工作听取党外人士的意见建议。同时,各民主党派也积极建言献策,就党和国家的重要事务和重大问题提出意见建议,据统计,“党的十八大以来,各民主党派结合自身特色和优势,深入调研,向中共中央、国务院报送意见建议多达539条”[7]。这些都是政党协商的重要举措,这一次又一次协商的过程就是我国民主的真实体现。
政协协商,就是通过人民政协这个协商民主的重要渠道和专门协商机构开展协商。经过70余年的发展,政协协商已成为我国协商民主的重要形式,人民政协已成为协商民主的重要平台。政协协商的民主主要体现在参加政协会议人员的广泛性以及议题的丰富性上。目前,全国政协有34个界别,委员涉及包括中国共产党和八个民主党派以及社会各个方面、各个阶层的代表人士,具有极其广泛的代表性。政协会上讨论的议题也是极其丰富的,涉及国家经济、文化、社会等方方面面的内容,涉及国计民生的种种问题,这充分体现了协商民主的人民立场和民主价值取向。
在新型政党制度的框架下,协商民主和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选举民主共同构成了我国社会主义民主的鲜明底色,二者相辅相成、相互补充,极大地丰富和拓展了人类政治民主的形态,为更多渴望新式民主的国家提供了方案和路径,“中国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是一个重大创新,为深陷西方选举式民主制度陷阱的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了新的选择,这一重要意义怎么强调也不过分”[8]。
我国新型政党制度构建了新型的政党关系,即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之间是合作关系,不是竞争关系。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之间不是轮流执政,而是执政和参政的关系。中国共产党作为执政党,在政党制度中居于领导地位,是新型政党制度的核心。各民主党派作为参政党,在政党制度中居于参政地位,是新型政党制度的参与者。“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中,一党领导而不专制,多党合作而不竞争,互相监督而不反对”[9],这种政党关系决定了中国共产党与各民主党派之间稳固的和谐政治关系,既不像一党制的专制独裁,也不像两党制或多党制的无序竞争。我们可以看到,在实行两党制或多党制的西方国家,党派之间恶性竞争,相互倾轧,甚至为了反对而反对,而不顾及国家和社会的稳定,往往造成政局的动荡。我国新型政党制度下,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有着共同的利益,即“代表国家和社会的整体利益,维护广大人民的最根本利益”[10]。这种共同利益上的一致性使得“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长期合作关系得以存续。中国共产党和各民主党派的长期合作,保证了我国政治的长期稳定。
同时,中国共产党作为中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代表,作为代表工人阶级的先进政党,在新型政党制度安排下长期执政,制定的政策具有延续性、连贯性,不因党的领导人变更而变换既定的方针政策。如我们党制定的“三步走”战略、改革开放政策等实行了很多年,有的还将持续下去。这种政策的延续性、连贯性树立了执政党在人民群众中的良好形象,有利于我国经济建设,也有利于国家长治久安。相反,西方政党制度下,常常是一个政策刚出台,因为政党的轮替,就被另外一个政党的领导人所推翻。如美国共和党籍总统特朗普上任伊始就冻结了民主党籍前总统奥巴马的医疗改革计划,他还废除了2010年《多德·弗兰克法案》有关石油、天然气和矿业公司的部分条款,推翻前总统奥巴马的环保政策,等等。这些行为在美国国内引起民众的强烈反对,也给特朗普政府带来了困扰。
新型政党制度本身就是一套行之有效的决策机制,即协商决策机制。这种决策机制以制度化的方式固定下来,使决策的过程和结果更加科学、更加有效。协商的过程即是集中各方面意见、不断形成共识的过程。“多党合作中的政党协商和政治协商,既是政党合作的一个基本方式,也是科学民主决策的一个重要环节”[11],新型政党制度通过政党协商和政协协商,不断集中各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和其他社会各界人士的意见建议,以此帮助执政党更好地作出决策。如党外人士座谈会制度、每年召开的“两会”都是协商决策的重要体现。也正是这种共商国是、共谋发展的制度安排,使得国家的五年规划得以顺利制定和实施,也使得国家推出了一批重大决策部署,如浦东开发、三峡工程建设、西部大开发等。正如习近平同志所说,新型政党制度“新在它通过制度化、程序化、规范化的安排集中各种意见和建议、推动决策科学化民主化,有效避免了旧式政党制度囿于党派利益、阶级利益、区域和集团利益决策施政导致社会撕裂的弊端”[12],新型政党制度的协商决策机制使得党和国家决策得到优化,制定的政策更加符合人民意愿,更加体现人民利益,从而推动我们各项事业更加壮大发展。
社会共识的形成是国家治理的前提,没有共识或达不成共识,国家治理就无从谈起,就会造成社会的撕裂。“西方国家衰弱一个重要原因是:在国家治理这一重大问题上,政党之间难以形成共识,执政党拿不出具有说服力的解决方案,缺少前瞻性和实效性的社会、经济、外交政策”[13]。而新型政党制度的优势在于具有强大的社会整合功能,通过制度化的利益表达机制、共识凝聚机制将社会各个层面的利益诉求和意见表达集中起来,形成社会的统一意志、统一思想。不仅使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同心同德、同心同向、同心同行,而且使社会整体寻求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这就为国家的有效治理提供了共同思想基础和政治共识。
新型政党制度打破了现代国家单中心权威的一元治理模式,通过制度化机制吸纳多方力量参与国家治理,集中各党派和人民群众的智慧共同治理国家。1949年新型政党制度确立之初召开的政治协商会议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今天日趋完善的人民政协制度实践更是说明了这一点。在新型政党制度中,各民主党派、无党派人士要参加国家政权,各级人大、政府、政协以及司法机关都有党外人士担任领导职务,且党外人士在人大和政协的代表、委员构成中占有一定比例。在实际的人民政协运行中,除了各政党的代表参加政协,还有群众团体、社会团体以及经济、政治、文化、教育等社会各界代表参与,汇集了社会各个方面的代表参加国家治理,聚集社会众多力量共同治理国家,共同谋划发展。
此外,腐败问题是全球性的共同问题,也是社会治理的重点。中国共产党作为执政党,能始终保持先进性,树立自身在国家中的权威,就是因为中国共产党始终注重加强自身建设,勇于自我革命,善于发扬斗争精神,将反腐进行到底。新型政党制度的制度安排,不仅有政党的合作,还有政党的监督。民主党派的一个重要职能就是民主监督,民主党派对中国共产党进行民主监督,有利于治理党员干部中的腐败问题,帮助中国共产党提高执政能力和领导水平。作为新型政党制度组成部分的人民政协也具有民主监督的职能,“人民政协的民主监督是各党派、团体、界别在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的基础上,通过提出意见、批评、建议的方式,对国家机关及其工作人员的工作进行的政治监督”[14],人民政协通过履行监督职能,促进国家机关及其工作人员工作的改进,提高行政事务效率,加强廉政建设,也有利于国家的治理。
一直以来,政党制度问题被认为是政治话语的重大问题。在传统的西方政治话语中,两党制、多党制被视为政治民主的表现,一党制或其他政党制度被认为是不民主的表现。出于意识形态的考量,西方国家往往用“普世价值”、宪政民主等观念攻击我国的政治制度,尤其是政党制度,认为我国实行的是一党专制的独裁体制,始终带着有色眼镜看待我国的政治制度,妄图通过西方的两党制或多党制改造中国的政党制度,实现西式民主。其实质是要否定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否定我国的民主制度,妄图颠覆我国社会主义政权。须知,“履不必同,期于适足;治不必同,期于利民”,我国的政党制度是一种新型政党制度,既不同于西方的两党制、多党制,也不同于一党制,是区别于以上政党制度类型的新的政党制度创制。首先,新型政党制度有别于一党制,因为在我国,除了中国共产党外,还有八个民主党派。一党制一般只允许一个政党存在,国家政权长期由一个政党独占。分为绝对一党制和相对一党制,绝对一党制是只有一个政党,不允许其他政党合法存在。相对一党制虽允许其他政党存在,但不允许争取政权或参与政权,“在一党制中,执政党能够与其他政党共存的主要是温和一党制,但其他政党仅仅是合法存在而已,并不允许其参加国家政权,更不能对一党执政造成威胁,否则就会被取缔,其实质还是一党独裁”[16]。我国的新型政党制度不仅允许八个民主党派存在,还允许民主党派参加国家政权。显而易见,我国的新型政党制度与一党制有本质区别。
其次,我国新型政党制度有别于两党制,两党制主要是两个政党轮流执政,通过竞争性方式取得政权。两个政党之间是竞争性关系。而我国新型政党制度,中国共产党是执政党,民主党派是参政党,二者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
再次,我国新型政党制度有别于多党制。多党制是多个政党存在,相互竞争夺取政权。我国虽然也有多个党派,但多个党派不等于多党制。多党制的实质是多个党派竞争,而我国多个党派存在的核心在于多党合作,竞争与合作,形成了两者之间本质的区别。
我国新型政党制度在一党制、两党制、多党制之外创建了一种新的政党制度,打破了西方政党政治“独霸天下”的局面,其具有中国特色、适合中国国情,也展现出了强大的政党制度效能,尤其是促进了我国政治制度的发展,对推动我国政治稳定和国家发展作出了积极贡献。新型政党制度蕴含的协商民主以及政党政治的特色,构建了我国独具特色的政治话语,有利于增强我国意识形态话语权,也有利于促进世界人类政治文明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