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语言教育政策展望》评介*

2020-02-20 11:27海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海南省外文文献与舆情研究中心
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 2020年1期
关键词:政策语言研究

海南大学外国语学院 海南省外文文献与舆情研究中心 朱 燕

1 引言

经济全球化、人口流动的增长以及世界范围内通信技术的发展,使得语言政策制定和规划的需求不断增长。21世纪初,语言政策研究开始复兴,研究机构数量增多,研究内容多样化,研究范围不断扩大,阐释社会语言问题的概念、调查和探索语言问题的方法不断丰富。相较于19世纪80年代后期研究的弱态和边缘化趋势,目前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的发展得益于语言研究开始与应用紧密结合,使“学术研究内容在现实世界中决定与实施的语言政策研究地位的上升”。随着世界各地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成果的不断面世,更多新的问题也出现了。语言教育政策如何从显性层面和隐性层面进行研究与分析?语言规划的宏观过程和微观选择是什么?语言政策在各个层级的规划和实施以及不同层级之间的作用方式如何?这一背景下,Springer“语言政策”系列丛书的第五卷《全球语言教育政策展望》出版。该书介绍了亚洲、北美、南美以及太平洋地区10个国家语言教育政策的现状、规划、面临的问题并提出应对策略。该书特别关注了语言教育政策不同实施层级以及参与者在语言政策与规划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使读者可以全面迅速地了解各国在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中理论与实践的最新发展趋势。它也为语言政策制定者、参与者和研究人员提供了多种语言教学和环境的实证研究样本。

2 内容概述

全书开篇,国际知名语言政策研究专家、墨尔本大学Joe Lo Bianco教授为本书做序。本卷的编者之一Kathleen M. Bailey也在序言中介绍了本书的缘起。书中收录的16篇论文分别由该领域的语言政策研究者围绕巴基斯坦、越南、巴西、美国、日本、加拿大、巴拉圭、尼泊尔、东帝汶、牙买加等国家的语言教育政策规划与实施进行介绍,涉及不同国家目前语言教育政策的实施背景、历史演变、执行方式、出现的问题及应对策略。

Joe Lo Bianco教授在序言中介绍了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复兴的历史背景和原因,指出了本书的主要研究内容和特点:针对语言政策规划研究的不同情境设置、重要议题及研究目的进行分析。值得提出的是,作为语言政策参与者,教师在本书中被提到具有重要地位。这一认识标志着近几十年来语言政策研究的一个重大转变,即从以国家或权威为中心的方法转向教育实践者的更具活力的方法。之后,本卷的编者之一Kathleen M. Bailey也在序言中介绍了本书的缘起。此书的出版受到了国际英语教育研究基金(TIRF) “博士学位论文项目”以及 “吉姆·阿拉蒂斯研究奖(James E.Alatis)”的资助。上述基金和项目都强调了语言规划和政策研究的重要性。

第一章为导论,由本书主编JoAnn Jodi Crandall 和 Kathleen M. Bailey合写。本论文集的文章,由14篇TIRF优秀博士论文和两篇吉姆·阿拉蒂斯奖获奖论文组成。主要内容分为四大部分,分别是:(1)作为语言规划者和政策制定者的教师(第二至五章);(2)相关机构对教育语言政策的制定、采用和改编(第六至九章);(3)多元化不同利益相关者对语言教育政策和规划的看法(第十至十三章);(4)个人或者家庭层面的隐性语言政策和规划(第十四至十七章);十八章为本书结语。两位编者还总结了语言政策研究的规划过程、实施层级、教学媒介、语言政策主体等相关问题。上述内容都将在相关章节进行详细论述。

第二章,Aziz U. Khan从叙事人种学视角,对巴基斯坦某乡村小学使用普什图语(巴基斯坦的方言之一)作为教学语言进行调查,研究母语作为教学语言在教育中的使用情况。和大多数前殖民地国家一样,在后殖民时期的巴基斯坦,贯穿语言教育政策的主线是殖民地语言(英语)一直以来的主导地位。《巴基斯坦宪法》和《国家教育政策》在将教学语言使用的决定权留给各省的同时,建议将英语(唯一的官方语言)、乌尔都语(唯一的国语)和一种区域语言(方言)作为小学教育的课程。研究中涉及的普什图语是普什图人的母语,此前的民族主义政府(2008—2013年)重新将普什图语作为全省政府学校的必修科目,一些学校也将其作为教学语言。作者选取了以普什图语作为教学语言的小学教师为研究对象,调查他们对母语普什图语的基本态度,以及他们实施母语(普什图语)教育政策的程度。结果发现,普什图语母语教师对他们的母语有着很深的感情和认同,也肯定它在日常交流中的重要性,但却认为它在语用意义上缺乏显著价值,并且否认它作为一门课程来学习的必要性。原因在于教材中标准普什图语的词汇和发音与本地区使用的地域变体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别;普什图语拼写体系的变化导致这门语言变得更加复杂;教师们在学生时代并未将其作为一门学科来学习,因此不知如何将其作为一门学科来教授。在他们的实际教学中也发现,普什图语作为教学语言的使用情况也不尽如人意。教师只是用标准普什图语读课本的句子,却用地域变体来下达教学任务,致使学生未能建立起标准和变体之间的有效连接。研究者认为,语言政策虽然从宏观层面上做出了决策,但却没有为政策的具体实施者——教师配备除课本外足够的资源和技能,降低了实施过程的有效性。根据上述研究结果,作者提出了以下几点建议:宏观政策的制定者,一定要考虑到整个地区的语言生态和政策,而非简单引进一种语言或者改变教学手段;人们迫切需要进行更具语境化和特色的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以了解弱势群体对语言在当地教育中所起作用的理解程度;并且教师的多重身份和他们的主观能动性对语言政策和规划的影响应是未来研究的重点之一。

Duc Manh Le在第三章中指出,目前亚洲各国语言政策的一个特点是英语初学者的低龄化,使得这些地区的教学思想和教学方法,从传统的语法为中心转向交际法。作者还提出,宏观层面语言政策和规划的研究,不足以改变一个国家的语言教育,微观层面基层教师的主观能动性不可忽视。因此,研究以越南六位小学英语教师作为研究对象,经过为期四个月的半结构化访谈,运用定性研究旨在回答两个问题:在实施交际教学法的过程中,他们所面临的主要挑战是什么?作为能动主体,他们是如何应对这些挑战的?经过资料的收集与分析,作者发现了如下问题。(1)专业支持不足。教师在实施政策的过程中,并未得到足够的专业培训,而是教师自己寻找机会提高专业水平,是由他们的职业需求和责任驱动的。(2)冗余或不合适的教学内容。教师们被要求在教学中涵盖所有的教科书内容,即使有些内容被认为是冗余或不适合学生学习的。但分析发现,教师们通过增加、删除、修改、简化或重新排序等方式对教学内容进行了调整。(3)有限的教学资源。由于资源有限,教师们会自己购买教学资源,以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丰富课堂教学活动。(4)受限的语言教室设置。交际法训练需要较大的灵活的空间来进行各种语言教学活动,目前的教室设施不能满足多种活动的需求,但教师们会根据需要设计小组活动来提高学生的参与度。上述研究发现,作为教学主体的教师,在资源不足或者条件受限的情况下,受其教学责任、热情、目标和学生利益的驱使,可以充分发挥其主观能动性,根据语言政策来保障语言教学的顺利实施。因此,语言政策制定者应鼓励和强调教师的作用,使其参与语言政策制定与协商等过程,而不是将语言政策强加于教师。

第四章阐述巴西外语政策及其在EFL(英语作为外语)大学项目中的应用——教师对多语制的观点。巴西拥有超过150种移民语言和土著语言。但在商业活动和学术领域最流行的外语仍然是英语。遗憾的是,很多巴西人经过七年的正规学校学习,仍不能进行基本的英语会话交流。实际上,EFL学习在巴西是一项产业,且收费昂贵。巴西的EFL培训机构使用《欧洲语言教学与评估共同纲领》(以下简称《纲领》)来制定其语言评估与课程标准。《纲领》认为多语制是语言学习中促进语言和文化多样性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与巴西重视外语教育中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观点是不谋而合的。研究发现,即使在国家语言政策支持的前提下,语言教师仍然认为在教学中实施多语制充满了挑战。作者Angelica Galante的研究首先考察了巴西外语政策中语言和文化多样性与多语种主义概念的契合程度。这就需要提及在巴西语言政策中比较重要文件——《国家课程参数》(以下简称《参数》),该文件确定了州一级层面五到八年级直至中学课程定位的全面信息。经过对比分析可知,《纲领》和《参数》都重视语言与文化的多样性,并且《纲领》鼓励个人的多语种制,但《参数》对此并不关注;《参数》把重点放在外语阅读能力上,把多语种制看做是学校课程中的多种语言的教授;《纲领》重视所有技能(阅读、写作、口语和听力),把多语种制看做是和个人才能相关的整体方式。本研究还包括对巴西利亚一所大学八位EFL教师的访谈,了解他们对一门语言课程中包含多语种的态度和观点。结果发现《纲领》和《参数》提出的语言和文化多样性的观点受到了高度重视,教师们认为多语种制有利于语言的学习。大家也意识到,文化的融合并不一定是英语特有的。教师们认为,对语言和文化的批判性分析对于巴西EFL学生适应不同的国家和全球环境至关重要。

第五章重点讨论美国为新移民所设的特别英语课程(简称ESOL)。此课程是移民学会语言和识字的主要渠道。和家庭扫盲计划相比,ESOL采用参与式的教学方法,把女性重新定位于学习的中心,避免了把母亲受教育与否和孩子在学校表现相关联的歧视妇女趋向。本章作者Nicole Pettitt研究分析了针对难民妇女及其子女的ESOL家庭扫盲计划。这一计划是由美国东南部一所难民中心实施的,有超过150名难民妇女参加。她们来自于亚洲、非洲等八个不同国家。每位妇女还有一到三个孩子也参加此项目。作者对此项目中一位教师的班级教学进行了为期七个月(2014.10—2015.5)、每周7.5小时(每周三次,每次2.5小时)的跟踪调查。在第一阶段的课堂观察中,作者采用中介话语分析方法,发现教师通过连续的几个步骤进行语言教学:实践准备阶段(包括图片观察、短篇文本研究等)、学习社区真实体验(教师站在话题者的角色引导学生进行学习)、生成口头语言、回顾准备写作阶段(帮助学习者完整陈述事件)以及起草和发表阶段。通过观察和研究,作者认为教师根据具体经验为基础的语言学习和写作训练是非常有效的。此外,ESOL计划可缓解新移民的社会孤立感。作者建议,今后研究人员可与教学者和学习者合作,增强在语言环境或双语/多语社区语言和写作实践的研究。

第六章是日本写作中心研究。在20世纪70年代的进步教育运动中,写作中心作为一个以学生为中心的环境在美国大学得到了广泛的欢迎。它是在维果茨基合作学习理论和过程写作方法的支持下,强调由学生与导师合作的写作过程,对现有学术素养实践和教学方法的改进有巨大的推动作用。当前以竞争、知识经济和人力资本为特征的新自由主义教育改革也促进了写作中心的普及。作者Tomoyo Okuda调查研究日本的三类写作中心是如何选择性地借鉴国外的教学理念来配合日本高等教育的。这三类写作中心是:日本学生的日语写作咨询(简称JDS)、日本学生的英语写作咨询(简称ENG)和国际学生的日语写作咨询(简称JSL)。开设日本学生日语写作咨询的原因是因为大学已经开始由传统的严格入学考试变为宽松的考试形式(如面试)来吸引学生。这种转变主要是由日本人口出生率的下降和入学人数减少造成的。缺乏严格的入门机制造成了日语识字能力低下、学习态度懒散的新生大量涌入。针对这一情况,日本教育部公布了一系列大学应遵循的准则(2008),阐述学生毕业后应掌握的技能,沟通技能是其重要内容之一。政府还倡导源自美国高等教育的“积极学习”教育理念。在此基础上,2000年,日本学生日语写作中心,作为日本文化发展和学术社会化的空间、作为增加学习时间、培养学习热情的手段,数量激增。日本学生英语写作中心的建立是由于英语学术写作日益成为日本研究者的一项重要技能,并促进了日本学者在全球范围内产生和传播研究成果。因此,政府颁布了“培养 ‘会用英语的日本人’五年计划”。早稻田大学、索菲亚大学和大阪大学作为开拓者建立了英语写作中心,将其作为文科课程的一部分。东京大学和名古屋大学设立了写作中心,作为本科生和研究生必修英语课程的组成部分。这两所大学是在科学领域高影响力的期刊上发表英语文章的主要机构;最后,国际学生日语写作咨询的开设是和日本高校国际化战略的开展相关联的。在研究领域招收有才能的国际学生,可以提高日本大学的国际竞争力。但国际学生的日语能力不足问题,也成为大学面临的挑战。写作中心的设立已成为发展国际学生自主写作、吸引更多国际学生的国际化战略之一。研究表明,这三类写作中心的设立是与实现日本的教育目标紧密相连的。而且,顶尖大学的教育模式是解决地方机构问题和展示大学创新精神的合理资源。

在小班化教学条件下,班级规模的缩小给合作学习的组织形式带来了新的增长空间,其具体的活动形式也应得到丰富,也就是说,学生积极参与学习的热情可以通过教师设计的多种合作学习的形式,努力使每个学生都能在积极充分参与的活动中不断发现自我,完善自我。只有在学生独立思考后,带着自己的见解与疑问开始合作学习,才会在与小组其他成员探讨、在正面交锋碰撞出更加绚丽的智慧“火花”。而合作的前提就是学生通过独自思考已经就某一个问题形成了自己的观点,在这个基础上带着对问题的思考、带着学习的兴趣参与到合作小组中去,才能更好地与同伴沟通交流,推动合作学习向良性的方向发展。

Bal Krishna Sharma在第七章阐释了尼泊尔学校的经济市场、精英多语和语言政策。Ricento和Hornberger曾用“洋葱”的比喻来说明语言政策和规划的多个层次和流程。作者认为语言学习者一直以来处在这个决策过程的最里层,很多情况下,他们对学校语言政策的形成起不到作用。但如果他们在理解政策时保持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可能就会间接影响决策者重新考虑他们的决策。作者采用定性研究和归纳的方法,通过对尼泊尔两所主要面向富裕群体的精英私立学校(传统上是亲英国的地缘政治背景)的调查,讨论了经济市场如何影响尼泊尔学校语言教育政策,汉语教学又如何成为加德满都许多私立学校语言教育政策和实践的组成部分的。通过调查发现,这两所学校的语言政策与政治经济有着密切的联系,政策制定者认为语言是学生社会经济流动的工具。他们选择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是考虑到中国在当地经济市场中的重要定位。学生清楚地表达了自己学习汉语的动机和观点,有助于我们了解在学校环境中语言的地位、功能、优缺点及局限性。政策制定者和语言学习者越来越意识到,英语的“霸主”地位在某些区域已经受到了挑战。多语言的交流是今后机构和个人在全球化世界中取得成功的必要条件,可以通过促进多语种(包括除英语以外的其他第二语言)发展来协调和实现。这种发展符合后资本主义市场的需求。但是,英语加多语种的发展趋势局限于几种有影响力的世界语言,比如汉语、德语、法语、西班牙语等。虽然作为语言政策制定者的学校对这种新的分层形式没有失去至关重要的立场,但它们在教学和实践中应为当地和全球语言发展提供空间。

第八章讲述语言的多样性和国际包容性的政治——美国大学国际助教的挑战。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世界各地越来越多的大学开始将自己定位为国际性或全球性机构。美国通过招募来自其他国家的学生和教师实现这一定位。其结果是出现了在民族起源、文化背景和语言方面更具多样性的校园,但也使大学面临了更多的挑战。作者Nicholas Close Subtirelu以一所强调全球化和多元化的美国高校为研究对象,调查了带来校园挑战之一的国际助教(International Teaching Assisstant)与高校教学整合的问题。国际助教是美国以外地区的非英语母语的研究生,被分配了一定的教学任务,用以换取学费和小部分大学津贴。以前的研究大都认为国际助教的英语水平是造成他们和学生交流出现问题的最主要原因。在此,作者否定了“非母语英语缺陷”的观点,他采用批判社会语言学的研究方法,不以语言使用的一致性作为其规范性目标,而是主张国际助教和学生通过努力,采用不同方法来跨越语言差异进行交流。研究发现,权力和意识形态是决定对话双方是否合作或拒绝交际的关键力量。尽管大学重视国际化和跨文化合作,但学生并不总是重视这些技能;尽管和国际助教的交流可以提高学生多语种能力和文化能力,但学生对待非母语语言的消极态度以及他们二分世界中(本地人和外来人)内在的社会等级观念影响了交际双方沟通的顺利进行。同时,学校也未有意识地帮助学生跨越语言差异和国际助教进行交流。学生在发展跨语言差异沟通能力方面缺乏制度的支持。在此基础上,作者提出改进措施:一是学校应引入干预机制,使上述问题和技能可以作为现有课程的一部分,并将跨文化交际能力作为课程目标之一;二是将国际助教的评估与支持策略也作为目标之一。

第九章是日本辅助语言教师的聘用政策与实现。英语母语教师和非英语母语教师的协同教学在许多国家受到欢迎。但协同教学也存在问题,比如沟通和课堂管理问题。此外,英语母语教师的交际语言课程不能完全融入强调入学考试的本地课程中,他们所教授的交际类课程被看做是“学术之外的娱乐”。日本交流与教学计划(简称“计划”)是日本政府为“促进地方基层国际化”从海外招募青年而制定的国家项目。作为该计划的中央管理组织,地方国际关系委员会(CLAIR)通过招募助理语言教师,来创建一个由学生、日本的外语教师和英语母语者(即助理语言教师)参与交流活动的外语课堂,进行协同教学。按照CLAIR的要求,助理语言教师需要取得硕士学位,并且“具备语言教师资格或有强烈的参与外语教学的动机”。这一雇佣标准对第二语言教学有一定的重视,但却并未明确“语言教师资格”的内容。并且,“强烈动机”可能会取代“语言教师资格”,并使助理语言教师的教育背景多样化。CLAIR还对所有具有“语言教学经验或资格”或“日语能力水平高”的申请人进行了“额外评估”。但是,这些官方雇佣标准,包括规定的优先专业知识(即教学、英语教学和日语)是如何由海外各大使馆和领事馆实施的,人们知之甚少。因此,Takahiro Yokoyama采取线上调查的方式,最终收集了101名助理语言教师的信息,包括高等教育资格和日语水平,来了解当地执行这一官方政策的情况。研究结果表明,具有学历、教学资历和背景的候选人并未给予优先考虑;大多数的申请者是通过某种方式展示他们在二语教学中的强烈动机而被选中的,而非具有TESOL(母语为非英语人士的英语教学)认证。调查结果发现,在教育资格方面,官方雇佣标准与其实施之间存在一定的差距;此外,就助理语言教师的日语水平而言,如受调查的教师在日语学习方面经验丰富,语言达到了中级及以上程度,可被视为符合该特定雇佣标准。官方的雇佣政策和当地的政策实施似乎在这一方面达成了一致。作者认为,在今后的助理语言教师招募中,三个方面的问题值得重视。一是英语母语教师和当地教师的潜在冲突问题。如果确实存在冲突,CLAIR可以通过制定新政策,允许英语母语教师独立教学,而不是与当地教师形成协同教学团队。这也有助于英语母语教师获得“真正”的教师地位。第二,未来的研究应考虑语言教师资格的各种替代条件是否以及如何影响其在日本教学的经验和效果。第三,助理语言教师的日语水平在多大程度上会影响他们的教学也是研究重点之一。

第十章为东帝汶高等教育的政策及其可行性。由于历史原因和复杂的社会语言环境,高等教育阶段的东帝汶学生经历了混合使用泰顿语(国家通用语)、印度尼西亚语、葡萄牙语以及英语的学习阶段。每一个学科和机构由于其历史、与东帝汶政府的关系、战略需求等原因,对教师教学语言的培训和要求各不相同。教师面临的压力和挑战是,如何在一个复杂的高等教育多语种环境中,基于不同学科的学术和专业要求,运用不同的教学方法和沟通技巧来进行教学。作者Trent Newman的研究运用了人种学研究方法,包括焦点小组、访谈以及课堂观察,并采取批判性解释方法,收集了三所高等教育机构不同学科专业教师的访谈,提供了他们关于东帝汶高等教育多语种主义的态度和教学表现方式。其一,教师们认为,学生的多语种能力既是资源也是问题。例如,用一种语言(如泰顿语)交流的能力并不等同于用同一种语言进行学术写作的能力。而用于学术写作的语言(如英语)又不足以熟练进行理解和沟通。其二,教师提到制度安排对语言教学的影响。由于多语种的存在,高等教育的学生在第一年被要求至少学习两个学期的语言课程。但这些语言课程的授课老师和他们在高年级的专业教师并没有任何交集,教学重点仍是放在单词、拼写、语法等方面,而忽略了语言学习的学术目的。这造成在专业课的学习中,专业教师对学生语言水平的一种误判。语言教育的这些安排和方法,不仅使专业教师对学生交流技能难以判断,可能还扭曲了他们对自己在发展这些技能中作用的看法。作者希望通过揭示教师和学生在跨语言有效沟通方面受到的影响和限制,促使语言专家和学科专家进行更密切的协商合作来解决问题。

第十一章的主题为美国K12背景下以语言为中心的教师教育政策缺失——九年级物理课堂语言社会化的启示。美国公立学校K12年级的英语学习者(英语非母语的学生)接近500万,即每九个学生中就有一个是英语学习者。据估计,20年内这一比例还会上升。与母语为英语的同龄人相比,少数族裔学生(包括英语学习者在内)在STEM(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学习中的比例较低。随着美国人口结构的变化,未来会有更多少数语言背景的人被纳入劳动力市场,因此确保公平获得STEM职业已成为当务之急。然而,科学实践中的语言需求是复杂的,如果没有对实践中的语言成分进行专门的培训或关注,教师不太可能认识到这些英语学习者在实践中面临的语言需求并做出有效回应。本文作者Sarah Braden和Mary Ann Christison运用人种学和话语分析方法,通过为期七个月的跟踪调查、小组讨论、访谈等方式,以九年级物理实践课程中英语学习者的语言实践为研究对象,以期回答如下问题:在参加科学研究实验的过程中,英语学习者经历了什么样的社会化途径?什么语言和教育政策直接和间接地塑造了英语学习者的社会化路径?研究发现:与英语为母语的同学相比,英语学习者在STEM课程中,被作为“非专家”参与口头实验,没有更多的机会亲身参与实践,这可能影响他们在未来的职业选择中如何看待自己与STEM学科的关系。并且,即使是高素质且经验丰富的教师,在教学实践中仍缺乏对自己影响学生社交途径潜力的认识,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帮助学生发展学科语言方面的重要作用。因此,作者呼吁,STEM教师必须意识到课堂中学科语言和语言社会化的重要性;《下一代科学标准》(NGSS)在关注科学实践和内容的基础上,也应对科学语言关注,并且在课程中纳入语言社会化研究。

第十三章为媒体对爱荷华州语言政策和“新”拉丁移民的论述。为了应对不断变化的学生群体,美国各地的学区必须实施公平的语言政策,以维护双语学生的公民权利。历史上,美国的语言政策是由政策话语、政治观点和意识形态共同决定的,除了语言本身,还受到社会和经济因素的影响。Wodak(2006)认为, 新闻媒体是了解当地相关信仰、意识形态和言论的潜在来源。在新闻媒体讨论和辩论教育语言政策的范围内,它们提供了一个了解有关这些政策的意见和论据的窗口。本文作者Crissa Stephens考虑到政策话语与当地报纸、新闻广播节目之间的联系,从多层次的互文性视角,探讨爱荷华州西自由小镇(West Liberty)双语言教育计划的媒体呈现,回答了如下问题:在对西自由小镇双语项目的媒体报道中,使用了哪些文本和话语?在新闻语言、国家政策语言和项目交流语言之间,存在哪些互文和跨学科的联系?研究发现,新闻报道与语言项目的既定目标更为一致。通过对报道的语言进一步分析,发现媒体对双语项目的正面报道很大部分采用了直接引述,有助于人们对双语教育的理解,但这种报道方式通常并不出现在国家媒体上。媒体报道的这种差异取决于谁从双语教育中受益,这也印证了Ovando(2003)的观点,即美国的语言政策决策往往比语言本身更受经济和社会因素的影响。作者提出,还需要进一步进行人种学研究,以便媒体对语言政策的论述能够解释参与者是如何实践这些主张的。

第十四章涉及文化和语言多样性的再思考——美国课外活动中学生对家庭语言政策和身份的认知。美国有众多不同文化和语言背景的学生,作者Yu-Chi Wang的研究试图分析如下问题:这些多语言文化背景的学生,为了避免人们对多语种主义的误解,是否需要隐藏某种社会身份并被迫选择另一种社会身份?他们的选择和对自己的看法,如何受到内部和外部语言政策的影响?作者在三年的读书俱乐部活动中,记录了多语言文化身份的不同族裔的美国学生(高加索裔美国人、亚裔美国人、拉美裔美国人),探讨了他们与家庭和学校语言政策的关系。这些多语言文化背景学生在协商、抵制和重新配置其多语言身份方面所使用的微妙策略说明,校内和校外的环境需要为他们多语言和多元文化的实践提供安全与舒适的空间。这将有助于他们行使自己的权利来抵制由校内和校外环境形成的不利语言政策,例如纯英语语言政策。教师可以利用多元文化文本作为课堂实践的窗口,为批判性教学提供机会。作者认为,未来的研究应从人种学角度探讨影响家庭语言政策与儿童身份和语言发展的因素。

第十五章阐述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数字素养、语言学习和教育政策。加拿大教育部将数字素养定义为“适当地使用数字技术和通信工具来访问、管理、集成、分析和评估信息、构建新知识、并与他人沟通的个人兴趣、态度和能力。”在此基础上,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确定了数字素养框架的六个特征:研究和信息素养;批判性思维、问题解决和决策;创造性和创新性;数字公民;沟通与协作;技术操作和概念。由于哥伦比亚省实施了侧重个性化、基于概念和能力驱动学习的新课程,因此发展具有上述特征的数字素养变得尤为重要。作者Ron Darvin考察了不同背景下的学习者如何以不同的方式感知和使用技术,资料的收集来自对调查者家庭环境中数字实践的观察和访谈。研究发现,随着科技成长的新一代学习者,有更多接触技术的不同手段。但由于不同的因素作用,如家庭环境、父母参与程度、技术设备限制等,学习者对什么是技术产生了不同的看法,而这些反过来又塑造了他们的数字实践。作者认为,作为奠定学校技术为中心学习标准的政策制定者,需要意识到技术选择具有社会和经济意义。教育政策需要考虑这些社会和经济的不平等因素,以确保课程和教育学中的技术整合不会排除不同社会背景的学习者,并为他们提供使用和学习技术的可能性。而学习者本身也要在数字领域内有效地使用语言,运用各种语言和符号来适应数字空间的多样性。这需要政策制定者设计具有更广泛数字读写能力的课程来为数字能力的发展搭建基础。

第十六章,巴拉圭时代变迁中的小故事——语言政策中的身份。在巴拉圭,1992年的一次重大语言政策变化标志着巴拉圭教育的重大变化。在这项政策出台前,尽管瓜拉尼语是巴拉圭大多数人的主要语言,但在教育上却被禁用。政策改变后,所有的孩子都被要求在学习西班牙语的同时学习瓜拉尼语。作者Katherine S. Mortimer进行这项研究时,整整一代的学童刚刚经历了新的教育制度,而他们的父母和老师则是在不同的阶段接受的教育。作者借鉴了语言人类学和社会文化语言学观点,运用“小故事”方法,即“在日常谈话中嵌入非常简短的叙述”,从实践和话语的角度(包括宏观叙述和微观话语实践)对社会认同进行研究。她将小故事作为身份识别的场所进行了三级分析,包括叙事事件中的角色定位、对话者在叙述事件中的定位以及叙述者相对于主导叙事的定位。通过分析,作者认为,了解叙述者的身份对于了解人们对政策的态度,以及最终理解他们的政策实践是很重要的。政策会影响人们在社会中的彼此认同,而社会认同会影响人们如何将政策付诸实践。

第十七章以牙买加为例,分析克里奥尔语环境下语言教育政策制定与实施的挑战。牙买加曾是英国的殖民地,牙买加标准英语是其官方语言和教育语言,牙买加克里奥尔语是当地的方言。在牙买加日常语言的使用中,单一使用一种语言是少见的,更多的是两种语言的结合,且牙买加克里奥尔语所占比重更大。但大多数的牙买加人却认为自己的母语是英语。作者Shondel Nero发现,过去三十年来,不同类型的牙买加学校在学业成绩上存在显著差异。比如,在加勒比联邦的纽约市(NYC)公立学校,越来越多的克里奥尔语者在学业上落后。并且,出现了语言实践与语言自我认同不匹配的问题。以此为契机,作者研究了在后殖民时代克里奥尔语环境中,教师对牙买加克里奥尔语的态度如何?在不同类型的学校中,教师针对语言和能力发展所采用的教学实践和教学方法有何不同?调查发现,当地教师对克里奥尔语的的态度各异,有接受、有容忍,也有拒绝。而教师的语言态度对语言教育政策的采纳和教学实践会产生重要的影响。作者认为,在克里奥尔语背景下,要考虑殖民地遗留的问题,其中之一就是制定与后殖民时代相适应的语言政策,使政策从问题框架转向公平框架。这包括承认牙买加是双语国家,重新审视更广泛的教育目标,建立牙买加克里奥尔语的拼写系统,废除语言等级制的结构,加强语言学家、教育者和克里奥尔语社区之间的联系,等等。牙买加语言教育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也需要相应的教师培训,重点是如何在克里奥尔语环境下进行最佳的语言教学实践。

第十八章为总结。G. Richard Tucker对本册丛书收录的语言政策与规划文章进行了归纳和总结,并对语言政策与规划的未来发展提出了展望。

3 简评

本书较为系统全面地介绍了亚洲、北美、南美及太平洋地区一些国家的语言教育政策与规划,为研究者和学习者提供了认识这些国家语言教育政策的新视角。纵观全书,本书具有以下特点。

第一,研究内容全面丰富,研究层次多样化。从研究内容上看,本书的研究包括了亚洲、北美、南美等地区不同国家的语言教育政策与规划,涵盖了小学、初中、大学语言教育的不同阶段,既包括公立学校,也包括私立教育机构,研究对象包括不同族裔的语言政策与规划相关群体,如政策制定者、政策执行者(如教师)、政策受益者(学生、移民甚至是难民)。研究包括语言教育政策的显性层面和隐性层面,包括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规划和过程,还包括语言政策的宏观选择(语言种类的划分、教育语言的规划、多语种管理模式等)和微观选择(课堂话语的选择、课堂语言的使用策略等)。所有这些内容,本书分为四大部分进行了编排,内容丰富,结构一目了然。Ricento和Hornberger曾用“洋葱”的比喻来说明语言政策和规划的多个层次和流程。本书层次多样化,从语言教育政策的不同层面入手,层层研究分析,展现语言政策的实施的各个层级以及不同层级之间的作用方式,充分体现了本书的研究特色。

第二,后现代研究范式及方法的采用。Ricento(2000)指出,二战后的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主要分为三个阶段:传统结构主义研究范式、批判性研究范式以及后现代研究范式。早期的语言规划研究多采用结构主义研究范式,以结构主义或实证主义认识论为主导。但也由于其框架忽略语言规划的社会政治背景而受到了各种批评。之后,语言学家和社会语言学家质疑早期试图将语言数据与其产生的社会文化背景分离的方法,他们的批判运动最终也影响了语言规划领域,形成了批判性语言政策研究。本书的研究采用了始于20世纪80年代的后现代研究范式,其主要特点包括:阐明各种类型的语言规划及政策(如官方和非官方、法律上和事实上、宏观和微观、国家和地方语言政策等)、告知语言政策流程(创建、解释及分配)、跨越语言政策及规划的多个层面(宏观和微观、理论与实践)、确认社会和地方政策文本、话语和话语者的力量,并以开放思想空间实现公正和良好的教育实践为目的(Johnson,2013)。本书以解释性研究范式为主,采用了民族志、人种学、话语分析、互动社会语言学等多种方法进行研究,通过跨学科的研究途径,将历史学、政治学、经济学、民族学等相关方法应用到了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中,进一步丰富了后现代研究范式。

第三,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中Q-分类法的使用。民族志和人种学的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在选择研究重点和论据描述方面通常不太系统和结构化。Joseph Lo Bianco提出了Q-分类法作为研究语言政策与规划问题的行之有效的方法。Q-分类法适用于不同学科领域,主要包括五个方面:识别问题(收集事实依据)、目标说明(政策撰写)、成本效益分析(备选方案的合理论证、投资回报)、执行(政策制定)和评估(将预测结果与实际结果进行比较)。Q-分类法语言问题的研究步骤主要包括:围绕语言问题的各种论点的广泛抽样、样本的筛选、参与者对样本的评估以及对评价的统计分析(Francis,2015;彭佩兰,2017)。纵观本书各章节,研究者无形中遵循了Q-分类法研究以解决语言政策和规划问题。每章以问题为导向,介绍各国特定语言政策提出的背景和目前所出现的特定问题,据此提出研究目标和内容,明确研究方法。之后通过民族志、话语分析等方法进行样本的收集、筛选和分析,由参与者对样本进行评估,并根据评估结果得出分析结论和启示。此方法的运用使本书的研究脉络一目了然,结构清晰,既能实现对语言政策的学术分析,又能起到协助当局制定、实施和评估语言政策的目的。

第四,研究中对历史、经济、政治因素、民族问题以及新媒体环境的重视。Ricento(2009)8曾说,“语言政策的讨论总是比单纯的语言更多”,它受到历史、经济、政治、民族因素以及意识形态和话语的影响。这些因素会影响语言政策的解读视角和实施。本书中,既包括历史政治视角下的族群认同、移民认同、语言认同、语言公平与保护问题研究,又有多民族、多元文化背景下的民族语言、双语教育、多语教育的研究,还包括新媒体环境中显性语言政策与隐性语言政策的实施与评价。关注了语言政治性和民族性的表达,是理解、阐释、执行语言政策的可靠保障。

当然,本书也存在一定的不足之处。首先,本书以质性研究和历时研究为主,主要运用实证的方法,研究者们通过访谈法(焦点小组法或半结构式访谈)、观察法、小组讨论记录、线上调查、教师问卷、政策文件分析等方法进行资料的收集。而分析的过程包括了能力自我评定法、内容分析、话语分析、叙事分析、互文分析等,基本没有采用量化的方法(只在第九章日本辅助语言教师的聘用政策与实现中使用了线上调查进行数据统计)。研究多处出现对人们语言态度的调查,如能在质化研究基础上,使用态度量表设计、数据分析等量化方法进行补充,研究结论将会更有说服力。其次,由于研究均采用质性方法,因此花费较大篇幅进行访谈和观察的记录和分析,略显冗余。第三,书中多处采用民族志研究方法,通过参与者的观察、访谈、样本收集等方式聚焦语言政策的解读、实施和应用,虽然弥补了早期语言政策研究微观层面观察不足的缺陷,但同时对参与者的观察与访谈局限于某一特定情境或社区,使得研究缺乏外部视角,如能结合其他研究方法,如批评话语分析,结合宏观语言政策与微观语言使用,会取得更好的研究效果(张天伟,2016)。最后,由于作者来自不同国家,写作水平不尽相同,因此在语言表达上存在较大差异。

但本书研究内容丰富、方法得当、案例详实,仍是了解目前亚洲、美洲及太平洋地区语言教育政策的重要学术作品,值得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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